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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飞来峰第15部分阅读

    可他觉得,她认为有必要的时候自然会说,他不想让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舒服。所以,他对吴夜来开这个口,相对而言,实在是容易得多。

    “找我有事?”吴夜来递过来一根烟,给沈君飞点上,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根,开口问道。他们两个,并不是高中走得最近的,却因为一个冯隐竺,总和对方有着扯不断,理不清的关系。

    “听说你要进‘蓝盔’,要是去的话,去哪里?”沈君飞吸了口烟问道。他虽然已经式了很多年了,但对面这个男人,不能跟他喝酒,一起抽根烟总是要的。

    “去刚果,负责运输。”

    沈君飞不由得皱眉,那儿的条件不是普通的恶劣。单是气候,就很难让人适应,何况还有各种说得出名、说不出名的致死性传染病,让人防不胜防。如果如实地转告隐竺的话,估计够她提心吊胆好一阵。沈君飞不说话,吴夜来也不再开口。他猜不透沈君飞的来意,所以只是一根一根地抽烟,两个人就在烟气萦绕中,各怀心事。

    沈君飞一上来就问他去哪儿,估计也是隐竺回去提起的吧。那天见到隐竺,纯属意外。他当时排在队尾的位置,从走廊转过来时,冯隐竺就那样出现有他面前。时隔这么久后相遇,他突然发现,原来,在人群中间,随便看过去,就很难不看到她;原来,只要是有她的人群,他也只能看到她。可是,这个原来,来得太迟,迟得他只能有原地回望。

    终于,沈君飞掐来发手上的烟,“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你想知道,怎么不问她?”

    “没有问的立场。而且,我不认为她希望我旧事重提。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再问。”

    吴夜来习惯性地揉了下眉心,“知道这些,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何尝愿意重提旧事,自己翻腾已经够受的了,还翻出来讲给别人听,讲给她的旧友新欢听,他实在是不愿意。

    “隐竺很担心你。”

    “你劝和?”吴夜来不禁有点儿愕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沈君飞波澜不兴,“我把她交给过你一次,结果呢?我不会再交第二次了。她现在有点儿六神无主,但她的手是在我手里的。我问你原因,是想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来做她的主心骨。”

    吴夜来闻言仿佛陷入了沉思,“你直接问她的想法吧。”他不觉得翻旧账有什么意义。

    沈君飞突然笑了,笑容里有一丝了然,“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们的问题有哪里了。你觉得问她的想法,她说出来的就是她心里想的?”

    不等吴夜来做出反应,沈君飞又说  “不是的,她说的有她想的一一也许是真正想的,有时候是两回事。这不是说她口是心非,换了谁都一样,你,我,都一样。心里真正想的,有的时候是说不明白的。”

    沈君飞的话,吴夜来是听进去了,但是听过了,反倒糊涂起来。他的性格是内敛,却不是不干不脆,沈君飞说到这种程度,理解不理解,他都得说了。

    “我们离婚,好像也沒有什么说得出的原因。没经过天翻地覆的恶斗,甚至她开口提出离婚前,我还觉得我们挺好。”沉吟了一下,他又说,“也不能说一点儿原因也没有,那时候,孔晨的照片在我电脑里,她好像误会了。那晚,她提出离婚,第二天我们就办手续了。就这样。”

    沈君飞惊讶地发现,在吴夜来的陈述中,没有一点儿他的因素在里面。被误会,被要求离婚,仿佛他参与的这些事情,只是按照隐竺的剧本来,充其量他只算得上是一个龙套演员。  “难道你没想法?”他实在忍不住发问,说实话,也是忍不住发飙。

    “我的情况…  她跟着我,太苦。我总觉得,她迟早也会离开。”这话,吴夜来没跟任何人说过,感情,隐竺,都是他不能拿出来谈的。

    “你自卑?吴夜来,别告诉我你这么对她是因为你自卑!隐竺怎么对你,她心里怎么想的,你比谁都该清楚,事是吗?”虽说不是来劝和,可是触及往事,他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

    “谈不上自卑,只是对自己的情况太了解了,知道自己的斤两。我能给她的,充其量也只是个婚姻的架子,这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你有这种自知之明,你还娶她?”沈君飞的声音低了些,却带了点儿阴恻恻的味道。

    “娶她,那时候啊,”吴夜来轻叹,“我以为娶了她,她就会幸福。她要的太多,我不是她。”

    “倒是她的错了?”

    “那时候,我的心思不全在她身上,我的确忽视她的厂感受了。”吴夜来回避了谁对谁错的问题。认错,也是要对隐竺认错,在沈君飞面前,他还想谈。

    沈君飞不再发问,前后串一下,大致的情形,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后来吴夜来一定是后悔了,所以才有医院的那幕。隐竺呢,离婚的原因有误会有心寒,但这颗心,应该算不上是死了。这两个人,哥有心,妹有情的,中间如果不是隔着个他,恐怕仍是大有可为吧。起码,复婚的障碍几乎没有,至于感情怎么沟通和经营,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日,他离开的时候,要求吴夜来时不时给隐竺寄个明信片报平安,他此去,除安危之外无大事。

    从吴夜来那儿得到的第一手资料,对沈君飞处理和隐竺此时的问题,一点儿帮助也没有。他们的离婚,应该说是问题没有得到妥善处理而导致的一个意外结局。隐行可能并没有离婚的决心起码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她的担心,她的摇摆都是情理之中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和隐竺的开始,反而显得草率了。不过,这件事也怪不得谁,不是他乘虚而入,也不是隐竺水性杨花。想在一起的时候,顾虑不了那么多,旧事就足会被抛开,但不能当不存在。

    现在,沈君飞多少存着些侥幸的心理,吴夜来只要在国外好好的,隐竺总有平静下来的一天,那么,他们的日子就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没生气你这么多天不说话?”隐竺不信,她觉得沈君飞是不想谈,所以敷衍她。

    “你希望我说什么?”沈君飞慢慢道。他的语气很平缓,没有一丝反问的意思。

    “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买只鸟好了。”隐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这一次,她希望,他给的正是她想要的,她不用求,不用盼,自是圆满。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要求高了。

    沈君飞伸手揪了一下隐竺的鼻子,“给你清净,你倒不稀罕了。咱们去看电影吧,学点儿时髦的词。鸟哪有我好,我有联想功能,即学即用,还能活学活用。”

    沈君飞不想在隐竺面前装圣人,他可以让隐竺心里惦念吴夜来,但他却不想出言鼓励。他可以大方地让他们单独联络,让隐竺安心,却不想同她分享这种心事。他的爱情,可以包容,但他希望,味道是单一的,心情是单一的。

    67

    吴夜来他们派出的消息,隐竺是在网上得知的。那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她已经不那么担心了。毕竟,也不是吴夜来一个人去热带丛林,不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跟野人作战。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他就那么倒霉,会出什么意外。

    她比较烦恼的是她自己工作的去留问题。萧离在j市已经干足了两年,调回总公司,已经是板上钉钉儿的事了。如果有以前,隐竺当然是要跟着回去的,她的关系本来就在总公司。可是沈君飞的厂在这边,如果她真的回c市,那么他们要么两地,要么就要沈君飞每天往返于两市。他们的关系目前还没有公开,所以,真的回c市的话,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对。

    如果留在j市,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目前的状况属于借调,如果要留下来,首先需要有编制。他们公司的名额,正所谓是万金难求。她留下,就意味着会挤掉很多人的机会,有的人恨不得把她往外推呢。何况她也没有什么后台,想留下也得留得下,不是吗?

    萧离就这个问题,单独找她谈过。沈君飞跟隐竺一起住在公寓里,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闻。他预感到隐竺会在回不回总公司的问题上犹豫,所以在他的调令内部通过还未公示的时候他就跟隐竺说了这件事,人是他带来的,不论能不能带回去,总是要安置好。如果跟着他回去,隐竺能够升一点儿的,但如果留在这里,以他的力量,最多只能让她待在现在的位置上。

    “你回去考虑一下,做个决定,然后告诉我。”萧离直截了当把事情讲清楚。她总是有个决定,他才好想办法。

    “嗯,我知道了。”隐竺心里突然不确定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在这两年变化真是剧烈。到一个新城市工作,离婚,跟沈君飞有一起,目前,又面临工作上的变动。但是怎么变动似乎都是在原地踏步似的,好也是一天,赖也是一天。

    感情、工作,一样一样,都让她茫然。有时候说着说着,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做着做着,也不知道自己做来干吗。感情不好不坏,工作不好不坏,好像生活到这里就只能温吞温吞起来,让她很没有情绪。但事实上,他们的生活一点儿也不温吞,相反,有时候还电闪雷鸣,激|情四射。

    沈君飞是那种越重要的话,越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人。有时候两个人吵嘴,如果觉得不是他错,他绝对不会服那个软,开口来哄她,但他也不会摆出拒绝和好的架子,他只是不会就这件事模糊是非,隐竺过了那个劲儿了,他并不会揪住不放,只不过他不会纵着她的小性子就是了。

    隐竺对沈君飞的这个姿态也存疑问,不过说给石芷听时,反被她嘲笑一番,“你心里觉得,你跟了他,他就该对你千依百顺,只顾讨好是吧?现在他没那样,你又会猜测,是不是得到手了不是他哈你的时候了,所以不拿你当一回事了。”

    “也不是不当回事。”隐竺试图讲得好懂一些,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石芷倒是个明白人,她手一挥,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孕妇来说,看起来多少有点儿危险,“我明白,就是宠你归宠你,可修理你的时候,绝对不会姑息。”

    不用问,隐竺崇拜的目光说明,石芷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怎么这么神啊!”

    石芷揉揉腰,怀孕五个月已经让她觉得不适了,“不是我神,我跟你的遭遇雷同,男人咋换,最后都会发现,最好说话的还是自个儿,最没原则、最好糊弄的也是自己。想有出息,要么你去抓人家一个错处,要么就只有自己争气,别犯大错,别惹恼他呗。”

    人家挺着个肚子,都没啥俦,沈君飞对自己这样,隐竺也就认命了,看来她就没有当女王的命,就别指望了。

    跟他在一起,实事求是地说,隐竺还是很开心的,这种开心,既然不是源自他的刻意讨好,那就是冯隐竺自动自发的了。爱,还是有吧。但是,同以往的激烈汹涌相比,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想了又想,隐竺觉得还是直接跟沈君飞商量比较有效率。  “萧离要调回总公司了,我可能也得跟着走。”

    沈君飞正在给隐竺安装跳舞毯,听她这么说,停了下来,“什么叫可能跟着走?”

    “就是我想留下的话,也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萧离说,等做决定。”

    “那你自己呢,怎么想的?”

    “我听你的。”

    同吴夜来在一起时,尽管他处于优势地位,但由于他常年不在家,所以家里家外的事情,尤其是隐竺自己的事情,多半还是她自己拿主意,和沈君飞呢,明明是他做出随时迁就的样子,事实上,他却始终主导着他们的生活,隐竺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主导,并依赖他的决策。

    沈君飞点点头,“你让我想想。”看到隐竺欲言又止,他又说,“知道你着急决定,明早,明早我给你答案。”

    隐竺突然觉得,自己让沈君飞去拿这种主意,负这种责任,其实是有点儿略显卑鄙的。让她回去,他要辛苦地奔行于两市之间,这种负担算是小的,对他来说相对容易的;可是,开口让她留下,她以后遇到的任何问题都可能与这次选择有关,偏偏这个选择还不是她自己做的,是他要求的。所以,明摆着,以他们目前的关系,他只有开口让她走。但是,他没马上回复她应该是有不希望她回去的理由吧。

    隐竺想的也正是沈君飞所担忧的。他同隐竺开始时,已经考虑到隐竺会有调回去的一天,这是明摆着的,所以,手下带着的几个人能独当一面之后,他就有计划地把手上的工作分摊出去了。因此,他才日渐轻松起来,能有时间跟隐竺时不时时出去逛逛,  过过他们的小日子。

    工厂已经步入轨道,手上的几个大单足够维持正常运转与支撑一定的研发,而他,想的就是从管理的位置上退下来,在家编点儿小程序,工作生活两不误。回c市,两个人就像是从童话世界回到了现实生活中,同家人同朋友的关系处理,都需要面对,他觉得隐竺远远没有准备好。如果此时,他放弃这边的工作,跟她回去,  那么只会让她觉得不堪重负,对两个人的关系,有百害而无一利。

    开口让隐竺留下来,他是想都没想过的,留下来,只是拖延一时,不是长久之计。即使留下来,也要是她想,很想才可以。

    所以,第二天早上,在上班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沈君飞终于说:“你先回去吧。我们也有回去投资的计划,我迟早会回去,何况,又不是很远。”

    尽管知道沈君飞多半会这么说,可是隐竺听了,心里却觉得失望。她好希望他霸道地说,回什么回,我在这里,你还想去哪儿。

    很久以后,隐竺才明白,她当时的失望所为何来。她太渴望被需要她着魔地要吴夜来的时候,她的所有诉求就是去爱,去付出。但是,换了男一个人,当感情似是而非,  游移不定的时候她需要这个人死命的拽住她。而当时,沈君飞却没有这么做。他理智地,甚至是客气地指给了她一条康庄大道。

    68

    过了不到两个月,调令就下来了。交接手续对她来说不算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非搬家莫属,搬家引发的麻烦,那叫后患无穷。在那个小公寓里面,她的东西和沈君飞的东西已经掺杂有一起,很难分得出是谁的,日用品之类的都是共用的,她想通通留给他,咱们俩的也给我了,我不想跟你分开,结果弄得像是分手时在分家产一样。”说着把怀说是隐竺已经用惯了的,让她都带走,反正是开车回去,多带少带还不是一样。

    可隐竺抱着沈君飞递给她的一大堆东西,突然眼泪涟涟地伤感起来,“你干吗都给我,我的给我了,里的东西放到沈君飞怀里,自己也压上去,“你说,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这句话她重复了很多遍,可是就是说不出他故意要干吗。故意要跟她分开,故意要跟她撇清,故意要让她难受,故意要让她内疚?好像都有点儿,好像又都不是。

    沈君飞心里也不好受。他原来的的住处已经空置了大半年了,他又何尝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那里。他轻拍隐竺,为已经哭得有些抽噎的她顺着气,然后开口说  “谁也不想分开,咱们也不会分开。”

    隐竺听了这句,心突然就安定了。谁也不会比隐竺更清楚,这样的话,出自沈君飞的口,是多么难得,所以这句前半句可当做甜言蜜语,后半句可当做承诺的话听起来实在是大大地可心。

    “这里还算不上是一个家呢,怎么是分家产?”沈君飞扶起她,“隐竺,咱们结婚吧!”这句话在这个当口说,并非蓄意,但沈君飞就是这样,他会计划,但出不排斥即兴发挥。情之所至他也就随性随意了。

    隐竺坐在他怀里,结婚了,就能永远不分开了?她很怀疑。但是,此刻不是她煞风景的时候,沈君飞殷切地看着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点了点头,下一瞬间,她就被紧紧地抱住了。隐竺挣扎了一下,在两个人中间腾出点儿空隙,把之间夹住的东西推到一边,才紧紧地回抱他,“结婚的话,你要让着我,还要无条件地服从我,错也是对,对更是对,是大大的对。”

    “好。”

    就一个字,只一个字,就让隐竺觉得心花怒放,觉得她点个头就获得了这样的应允,怎样都值了。  “那先试一试?”

    “试用期?”

    “是啊,不然你骗我怎么办?”

    “怎么试?”

    “嗯,这个嘛……这样好了,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这个测试呢,是看你的服从性够不够。”

    “听口令,站起来……哎,你总得先把我放下啊……啊!不是这么丢下去好不?是轻轻地放……我提个意见罢了,也不用再拎起来重新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