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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第6部分阅读

过恼火,这小子居然还真敢来。

    “没事儿。”李修斌微笑的样子看似毫不介怀,实情掩藏着心中的不悦,他总结的讲道:“依我之见,犯案的人必定是一个法力高强的老贼,而且蓄谋已久了,以我们的力量,恐怕难以轻易地对付。”

    众人连称有理,而谢灵运继续四处的寻找,却忽然从人群中几个女道里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立时怔了怔。

    那少女约莫十四十五岁的及笄年纪,长了一张瓜子嫩脸,化着一个云鬓蓬松眉黛浅的淡妆,杏目明眸、琼鼻樱嘴,无一不美。她轻盈娇媚的身上穿着一套白蓝色的女道衫裙,腰配一把小巧朴素的三尺青锋,两边衣袖飘飘,一头秀美的黑发宛如初春的柳絮,抬手之间隐隐可见那冰肤玉肌,一颦一笑之间更有着一股仙子般的出尘气质,真可谓清丽淡雅,丽质天成。

    苏薇姿。

    谢灵运当然认识她,她是金陵本地望族苏氏一族的小姐,因为家族崇道,她自小就拜入以妈祖为祖师的女观天妃宫,跟随观主清静师太学道,因其聪颖而又成为真传弟子。

    天妃宫和朝天宫以前关系不错,称得上互相扶助,而他和她小时候也甚是投缘,时常一起玩耍,有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意味。然而后来长大了,也就是五六年前,随着那时天妃宫转投了以神乐观为首的道观阵营,她也开始疏远他。

    尤其在一年多前,她跟着清静师太去了京城宣道,他们就再无任何联络了,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了金陵。

    许久没见了,怎么都理应打个招呼。谢灵运朝她走去,挥手叫道:“薇姿师妹。”

    苏薇姿和旁边几个师姐师妹都一同往声源望去,她一看到是他走来,却几近不可察觉地颦了颦黛眉,似乎有点不情不愿……

    但他还是走到了身前,她只好轻轻地应了句:“谢道兄。”

    谢道兄?谢灵运又是一怔,心里感到有些诧异,连一声“阿客师哥”都不叫了么?

    就在一旁的众人自然能注意到他们,见他大大咧咧的搭讪苏薇姿,李修斌内心的不悦更盛,这个寒酸小子到底是哪根葱?他问道:“这位是?”

    “哦,他叫谢灵运,又叫谢客,是朝天宫的弟子。”郭登高十分不屑地介绍。

    莫随风听说过苏薇姿在京城过得十分快活,得到了很多世家公子、门派子弟的倾慕追求。这个李修斌干脆都追到这里来了,一起回来的,又把她视为禁脔……他记恨着昨天在衙门前的事儿,此时生出了一个心思,添油加醋地笑道:“谢客和苏师妹以前可是青梅竹马啊。”

    青梅竹马?李修斌顿时非常非常的不悦,眉头都忍不住一拧,什么谢不谢客的,狗屁不通!谢公仁、谢公孝、谢公信他就认识,谢灵运?!他故意问道:“薇姿,你跟他?”

    “儿时确实熟悉。”苏薇姿淡淡说道,明亮的眼眸并没有再看谢灵运一眼。

    言下之意很简单:那全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早就不是了,他们现在毫无关系。

    “去去去,不就是踏青过几回,都是一大帮人去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俩,别拿这个打趣!”抢话的绿衣女冠是苏薇姿的师姐路莹,她气鼓鼓的,连小时候的瓜葛都不想有。谁不知道朝天宫的现况?大祸临头了!也不看看现在苏师妹是什么人,京城里多少的青年才俊为她争风吃醋,这个傻愣愣的谢客配得上么?无端端的玷污了师妹的名声!

    她又瞪向谢灵运,泼辣的问道:“谢灵运,你来这里做什么?道观里不忙么?”

    好一个“儿时”!谢灵运却是一声失笑,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笑,只是看着这个冷漠的苏薇姿,想起记忆中那个追在自己后面喊着“阿客师哥,等等我!”的小女孩,忽然感到有些可笑,有些怅然若失。

    薇姿怎么会变得这般势利,瞧不起他?甚至连曾经的懵懂情愫都觉得是一种耻辱吗……

    “笑什么,说啊!”那路莹又是逼问,谢灵运耸肩笑道:“呵呵,我来当然是为了查案啊。”

    “就你?你有什么能耐?”路莹满脸笑他不自量力的好笑。

    郭登高也趁机嘲讽道:“是啊,谢客,你没有半点性命修为,你查什么?”

    苏薇姿的柳眉越颦越紧,那双杏目中不时流露着一丝埋怨的眼神,似是责怪谢灵运的不知进退,又似是责怪路莹多生事端,她终于轻声道:“师姐,何必如此……”

    听到她的劝解,李修斌不禁暗哼了声,那股不悦已经渐渐转为憎恶,表面仍然温文,说道:“薇姿说得是,大家别这样,今天谁都可以来的,我一个京城人不也在吗?不如我们先听听谢道友有什么高见?”

    “好呀。”众人都饶有兴趣的准备看好戏,而苏薇姿沉默不语。

    谢灵运本来想自己独自调查的,但既然他们问到了,而且只要破案、追回失窃的税丹,朝天宫的难题就会解决,所以让他们知道另一种可能性也好,毕竟他们背后代表着的是众多势力。不过他们信不信就很难说了。

    他答道:“我认为这件案子不是什么巨盗做的,搬运的方法也不是什么惊世的天遁地遁。”

    “哈哈哈!”众人果然都哈哈大笑,特别是神乐观阵营的人,莫随风笑道:“说你是傻痹了。”李修斌微笑地叹道:“谢道友,你好像还没了解清楚案情……”

    “我清楚得很,请你们想想,如果真有类似于‘通天如意’的术施展过,而这里不是野庙孤寺,是道录司!堂堂的道录司会没有任何的感应?”

    谢灵运先抛出了这个大家都想过的问题,继续道:“你们可能会说,那是因为巨盗更高强。可是翻查过去,有类似的巨盗冲上门来洗劫道录司的旧案子么?没有,最多只是在押送的路上。为什么,真有那份实力,都犯不着偷几箱税丹了吧,以为这是长生不死药么?犯不着这样就跟朝廷、跟天下的教门为敌,代价实在太大了。

    反而是一些傻头傻脑的妖精鬼怪没有好好地考虑过后果,或是有其它的原因,才会这样铤而走险。

    所以我认为案子的主犯,极有可能只是一伙没什么道行的妖怪,用了一些触不及司正、演法他们的注意的小法术成事。比如,使用最普通不过的木板车,直接从门口进来,又直接从门口离去。这样的话,只要在那些货物和板车上贴了隐形符,再用什么狐魅迷惑之术,乱了库院守卫的心神,有那么一刻两刻就足够了。”

    大部分人虽然还是不屑的样子,却都听得有点暗暗心惊。

    他们不是傻瓜,认真一想的确有这种可能,众所周知,出事之前道录司的守备颇为松懈,库院大门日夜都只有两三个守卫……

    苏薇姿脸淡如水,看不出态度如何;路莹想反驳又说不出什么来;李修斌的面色越来越阴冷,开声道:“你想得是不是太简单了?”

    “有时候想法越简单、动静越小、速度越快,就可以做到一些别人察觉不到的事情。”谢灵运一边说着,一边缓步来到李修斌的旁边,指了指远处的门口,道:“李兄,你看看那扇铁门。”

    众人望了过去,李修斌也望了过去,问道:“怎么?”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谢灵运的左手疾速地往李修斌后背一挥,手腕上的僧朗钵盂镯淡光一闪,他同时从容地说道:“铁门是普通的铁门,外面院子的木门也是普通的木门,谁来搬运东西,都不会敲响谁的神念感应的警钟。你觉得呢?”

    李修斌心里的烦厌已经快要爆出来了,轻笑了声:“我觉得不可能,如果这样都行得通,那真是比天遁还要惊人。”

    谢灵运微微一笑,看着众人,却对他道:“那你看看自己背上的是什么?”

    第十七章乡巴佬

    众人转头一看,立时都呆若木鸡,这……

    只见李修斌背后的腰带间插满了一些绿藤野草,刚才都是没有的,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李修斌扭头一瞧也看到了,好好的云锦百花袍被衬得成了件乞丐服似的,他顿生一股又惊又怒又恼的复杂滋味,失声叫道:“那是什么!?”

    谁弄的!?怎么会毫无察觉啊!

    众人却不敢随意回答他的这个问题,郭登高、莫随风欲言又止,苏薇姿微微偏过目光不去看,而那些无求于李修斌的人都有些想笑。还是路莹以为他问那是些什么草药,有点药识便想要表现,连忙答道:“李公子,那根是‘马屎苋’、那根是‘鸡屎藤’……”都是各种屎,眼见李修斌的面色越发难看,她惊醒过来这些药名不雅,赶紧闭嘴没说下去。

    有个刚进来的江湖粗汉路过,见状顿时豪迈地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也认得一个,喏,那朵是‘狗屎花’!”

    李修斌满脸一阵红一阵黑,终于忍不住瞪向谢灵运……

    “请李兄见谅,贫道只是想佐证自己的推断,就施了个拙劣的小戏法。”谢灵运失礼地抱拳揖了揖,高声道:“重点在于,李兄没有察觉到我的举动。”

    “哈哈。”李修斌干笑了几声,以此来按压着快要爆发的盛怒,笑道:“那也只能说明李某愚钝,不能说明其它事情。”

    愚钝?我到底在说什么!?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更加的恼恨,反手去扯了那些草药下来,一碰就散发出了一阵臭味。

    库房封密拥挤,众人当然都闻到了,那个江湖粗汉更是抱怨不已:“好臭啊。”

    的确很臭,谢灵运轻轻捏着鼻子,说道:“其实这事儿也简单,把案发当晚的守卫叫来问一问就清楚了。”

    李修斌气得都有点发颤了,就算是在京城,又何曾遭受过这般的羞辱……

    众人心思各异,看到谢客惹怒李公子,郭登高等人固然高兴,却也十分惊疑,谢客什么时候懂得这种小戏法了?李公子可是性功炼己境后期、命功结丹境中期的人啊,竟然会被个白丁这样耍了一把,不应该的啊……

    无论如何,调查继续。当晚守夜的几个守卫就在外面,之前都被人询问过多次了,这回又被叫来,却是由谢灵运主审。

    他不是问他们那一晚的可疑动静什么的,而是有没有一段时间内的失神,想着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就是有点不对劲。

    那三个中年守卫苦思了起来,他们只是筑基境后期的一介武夫而已,当这份差事也上了年头了,没想过居然还能出事。那晚真的没有动静,但被人这么一问,陈队长却想起了什么,惊讶道:“是了是了!大概在子时,确实有一段时间,好像我们都没有说过话,可是我们都会吹牛解闷的。我还以为屁事没有才会走神的,所以就没有留心。小谢道长,你是说这才是可疑的地方?”

    另外两名守卫也连连点头地附和。

    “嗯。”这下结合所有的线索,谢灵运心里已有定论,道:“看来本案的贼犯里少不了狐精,不是主犯也是从犯,正是由他们施法迷惑了陈队长几人的心神,趁着那一会儿,用隐形的木板车把税丹偷走。”

    案情似乎越来越向着谢客说的方向走去,众人都感到疑惑、难以置信,又隐隐有些不得不认同……

    “哈哈!”李修斌却突然大笑一声,打破了他们稍微客观的心境,笑问道:“谢道友,这些全是你的猜测啊,可有什么证据?”

    老喜的存在是不能透露的,谢灵运摇摇头道:“没有证据。”李修斌冷哼道:“那就是空口说白话了。”谢灵运呵呵的反问道:“那李兄说的天遁,可有什么证据?”李修斌顿时哑口无言,目中的怒火不断燃起。

    “既然都是猜测……”这时候莫随风忽然插嘴,他带着阴险的笑意,建议道:“苏师妹,你向来聪颖,不如你来作一番评判吧?谁说得更有理?”

    苏薇姿闻言一怔,杏目睁了睁,自然是极不情愿被牵扯进来。

    谢灵运看向她,虽然一言不发,内心却不由自主的还抱有一丝的期待,师妹,莫说没有道理了,现在这样,你会不会还支持我……

    “薇姿,你直说无妨。”李修斌压着声音与怒火。

    “我认为……”在众人的注视下,苏薇姿沉吟了几瞬,才微启檀唇,露出了皓齿,淡淡道:“我认为在同样缺少真凭实据之下,李公子说的更合乎常理,也更有可能发生;而谢道兄说的虽然也有可能,但太过哗众,而且并不清楚高明的法术可以是何等的出神入化。”

    众人都听出来了,莫随风嗤了一声,路莹也露出兴奋的笑容。

    这不就是说人家李公子来自京城大族,那是见多识广的;你谢客只是在哗众取宠罢了,其实连一套功法都没见过,就别不懂装懂了。

    李修斌也笑了,炫耀般瞪着谢灵运。一旁的郭登高嘲叹道:“苏师妹说得对,这不能怪谢客的,他不懂嘛,南阳老头又教不了他

    什么。”

    “南阳老头?”李修斌隐约有点印象,金陵、朝天宫、南阳?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想起来了,在茶馆听茶博士讲天下趣闻时曾经听过,他一脸想笑又憋着笑的古怪表情,讶道:“是那个苦无功法而修炼邪诀,又炼废了自己的南阳子吗?谢客是他徒弟?难怪难怪……”

    当下郭登高、莫随风等人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南阳老头真是天下人的笑料啊!

    看着这帮人的傻痹嘴脸,谢灵运握紧了拳头,再一看那个睁眼说瞎话的苏薇姿,尽管她没有一起笑,却冷漠着一张脸,毫不动容,毫不愧疚!师傅以前却视她为自家的亲生女儿,那么疼爱她,在街上买一串冰糖葫芦儿,他们几师兄弟都只有馋嘴的份,全让给小师妹,而现在她……

    在他愤怒的目光下,苏薇姿的神情终于生了一点点变化,只是……那是什么?怜悯?觉得他是个土包子很可怜?什么玩意!

    “那你们继续在这里望房顶吧!恕我不多奉陪,告辞。”

    谢灵运冷冷地转身离去,此行的调查得到结果了,再跟这些混账纠缠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他们的思路都错了,还能查出什么来?倒不如回山问问老喜,知不知道金陵一带哪里有狐仙更好。

    走出了几步,他忽而回过身来,对笑得更欢的他们又道:“哦对了,李修痹,那些马屎苋不要丢了,吃了可以治腹泻的,我看你不停地放屁,定然是肠胃不好。”说罢,他大步而去。

    “这谢客就会耍嘴皮子。”路莹不屑的哼了哼,当然觉得是谢灵运在放屁。

    众人也都没有无意,早该走了,这里本来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苏薇姿的神态举止也恢复自然,落落如出尘仙子。

    只有李修斌嗅着那一阵阵消散不去的臭气,听着不远处几个粗汉的怨骂声“原来有人放屁啊”,心中的怒火是越烧越盛,被耍的羞耻感更有如火上浇油……他望着谢灵运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道杀意,这个乡巴佬,我饶不了你……

    ……

    离开道录司后,谢灵运在城中的那些柳树河边逛了半天,没有见到袭击老喜的狐仙的影迹,便回去冶城山。回到山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近黄昏了,却远远地听到一阵阵激烈的吵闹声,只见山门处里里外外聚集了一大堆人。

    当看清楚山门外面的道士们是神乐观的人,还有几个衙门的差役,他立时双眼一红,快步跑去。悬赏榜文的贴出没够两天,道观典卖家当也只是在前天,一个月期限更是远远未至,这些人就急着趁机欺上门来了!

    今天早上南阳子已经带着大部分观人去了稻花村,山上就只有铅汞师叔、恒宝等一些人在,上午无事,下午的刚不久之前,突然来了一帮二十多人。

    他们一来就催朝天宫快上交重制的税丹,又说他们的观主田成子身为金陵护法,有责任监督这事儿的进展,北方的灾民正等着呢。

    而且官府、道录司以及以神乐观为首的绝大多数金陵道观一致裁定了,如果这回朝天宫交不出税丹,就以重大失职罪论处,不但规格要降为小观,还因为山门太过凋零,所以不配占着冶城山这一片福地,要交给未来那家将晋升为大观的中观,朝天宫则搬去其它地方。

    对于这个说法,几个衙差给予了证实,然后他们就非要闯上山,说要去看看那些道院殿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