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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第131部分阅读

所谓的“老家”就是陈郡谢氏,都感觉不太对劲呢。

    谢府位于洛阳东边,倚着一条川河而建,占地庞大,一片片的屋殿亭台楼榭阁,一处处的庭园树林,一眼都望不到尽头,既是恢宏,又是幽雅。

    正如居住在这里的陈郡谢氏,既有着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亦有着才烁古今的大才子,还有着康乐公谢玄那样才兼文武的不世奇才

    谢氏,掌握着战力天下第一厉害的北府兵,朝堂之上文臣武将满列,各地的治官数不胜数,名为“王谢”,其实现在已是天下第一大氏族,有着天下最大的权威天子都要侧目。

    一路上都车水马龙的,远远未到谢府,谢灵运就感到了一股更为肃然之气,若是细细品之,会发现其中什么气息都有。

    果不其然,距离谢府正门近百丈,已经水泄不通,两人不得不落下地来,自有迎宾小厮牵了马去,再走近了些,就见一拨拨的访客拜帖谒见,简直踏破了门槛。

    这些人来自四方、来自各个氏族各个宗门,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其中不乏是什么名臣名将,或者高僧高道。这些在自己地盘上让人敬畏的人物,此时此刻,却皆是一脸严肃和尊崇,乃至恭敬,目不斜视,大气都不敢吁出。

    为什么?

    因为谢道韫这样“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千古才女子,因为谢混这样的“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的风华第一的年青才俊……

    因为南康公谢石,因为望蔡公谢琰,因为康乐公谢玄,还因为前些年驾鹤而去彻底隐退的谢太傅谢安

    因为这里是——谢府

    所以此间虽然人头攒动,却没有半点的喧哗闹腾。谢灵运自然注意到了忠叔也是这样,对前方的府邸充满着尊敬,那不只是一座府邸,那是一种类似于宗派宗旨的……信仰。

    他也注意到,过路的人们对忠叔没有投来什么特别的眼神,看来老头儿在这边,同样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和身份,也许连很多谢氏子弟都不清楚实情。

    高墙朱门之外,一队队鲜铠怒甲的兵士或在巡逻,或在守卫,双目犹如被月光照映着的磐石,杀气隐现,修为高深,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屡经生死的老兵。

    “呵呵。”忠叔乐乎乐乎地走了上去,与兵士队长交谈了几句,那队长就点点头,一挥手表示通过,忠叔道了声谢,就回头唤过谢灵运,往府门走去。

    在路上之时,谢灵运听忠叔说了康乐公的意思,他要从正门进去,而不是侧门,就如他还是一个襁褓婴儿的时候,离开谢府也是从正门离去。

    不过在旁人看来,这就有点奇怪了,不是谁都可以迈过正门而入的,非得尊客贵客才行,这是规矩礼数,多少的各地大能都只能走侧门,可这两个是谁

    门卫、小厮、奴婢和路人全都看不懂,有人识得忠叔,好像是柴房的一个劈柴老头吧;而这个儒衫少年呢,真的无人认识,但看他形貌俊朗,气质不凡,双目炯炯有神,一身性命修为绝对不会低,让人顿生几分敬意。

    “外地来的大族公子吧?”、“我看他不超过二十,却竟然好像上了道胎境界。”、“会不会是哪位谢大人的子侄?”……

    众人纷纷低语猜测着那少年何许人也,但料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他的真实身份。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夭折”了就快十七年的人。

    正要抬足迈过那长长高高的红木门槛,谢灵运突然凝滞了下来,望着前方宽阔的庭院,再前一些的雕梁画栋的殿厅,心头翻腾着一股道不明说不清的滋味,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被抱着离开这里的记忆,哪怕是一星半点,但脑海就是掀不起这一朵浪花。

    对他而言,“老家”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客人,他忽然又有些想念朝天宫,想念师傅他们了。

    “阿客……”忠叔轻轻唤了声,有点焦急,有点鼓励。

    而那边的众人更为惊疑,这是做什么?守卫们也疑惑地要上来询问究竟。

    “好吧”谢灵运突然呼了一口气,面容坚毅,大步地迈了进去,回来了,谢公义回来了

    不过,没有全府上下列队欢迎归来子,也没有立马扑上来哭成一团的家人,一个来迎接的人都没有。

    “阿客,这边来。”忠叔再一次领在前面,带着谢灵运走向府邸右边,却是要把他带去自己所居住的柴房。

    在路上时老头就说过了,康乐公现在不在京城,前几天前去了北域那边视察魔军敌情,要过几天才会回来,所以中间这段时间,谢灵运暂时还是他忠叔的侄孙,来京城游玩见识的,不住客房住柴房则是因为好照顾老头;而在正式相认之前,谢灵运的父母不得见他……

    谢灵运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嘀咕既然是这样,何必催命鬼似的早早催他过来。

    忠叔嘿嘿而笑,“早到总比晚到的好。”

    谢府真的很大,一路走来,谢灵运觉得这里面就是一个城中的城池,据忠叔说凡京城的谢氏族人都住在这里,路上有远远见到谁人走过,老头就跟他说那个是“谢什么”,那个又是“谢什么”,那个谢什么是那个谢什么的叔叔,那个谢什么又是那个谢什么的兄长……

    结果一个都记不住,谢灵运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以他现在的记性,怎么会记不住呢?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记罢。

    相比那些谢什么,他对谢府之中的种种美景更感兴趣,初春时节,万物生长,花卉争奇斗艳,着实是让人赏悦目的,比街道的繁华更惹他的喜爱。

    那柴房很远,而渐渐的,两人已经踏入了谢府中的这一片“奴仆坊”,并没有真的划分这么一块区域且安上这个名头,但这里实际的情况就是如此。谢府中的仆人成千上万,总得有这个地方,柴房、浣衣房等设施也在这里。

    一般来说,大人们很少踏足奴仆坊的,坊中威严最重的无疑就是各位的管事,这些管事自然什么脾气都有,虽然这里是谢府,却不代表没有仗势欺人之辈。

    “你手脚怎么这么笨你这个死丫头,如果这个佛像被你摔烂,你死都赔不了罪”

    “婢子错了,罗管事,婢子知错了……”

    当经过又一处院落,谢灵运却听到了院子传来激烈的吵杂声,准确说应该是怒骂声,他望向院子内,只见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拿着个陶瓷佛像,一手指骂着一位小丫环,周围其他的一众丫环仆人都噤若寒蝉,但看他们皱眉的样子,似乎颇多怨气。

    “那是怎么回事?”谢灵运看了看忠叔,有点看不过眼,那小丫环不过是十一、十二岁,双目噙满泪水,被骂得吓破了胆似的,什么事情,何必呢?

    “哦,罗管家又在训丨人了。”忠叔不以为奇。

    原来那处院落是专门用以存放谢府的绫罗绸缎的,则罗管事管理,这家伙脾气不好,平时就喜欢鸡蛋里挑骨头,这些仆人都有些怕他的。

    而两人听了一下,又知道那个陶瓷佛像是上面大总管今天刚刚赐下来的,罗管事当然宝贝着了,一回来,就把自己管理的所有仆婢都集合一处,让他们给佛像进行一番恭敬礼拜,因为罗管事训丨话时喜欢指手画脚的,就叫那个名为秀妮的小丫环充当手捧佛像的童子。

    没想到秀妮战战兢兢的,几乎抓不稳佛像,险象环生。罗管事立时火冒三丈,虽然佛像没事,但他破口大骂起来,就被两人正好看见。

    “死丫头,我早就说了你迟早闯大祸,这个佛像你知道有多么贵重吗?”罗管事的一双三角眼都瞪得快爆裂似的,“哭哭哭,你这废物除了哭还会什么,平时于活就不机灵,我看还是要禀告大总管,把你卖出府外,卖给青楼

    “不要啊,不要啊”秀妮吓坏了,噗通的就给罗管事跪下,哭道:“求您了,求您行行好,饶过我这一回……”

    罗管事却一脸冷漠,冷笑道:“你这小马蚤蹄子如愿了,平时不是总盯着那些绸缎看么,到了青楼,有得你穿”

    秀妮的脸色越发煞白,浑身颤抖,“我不要去青楼,求求你行行好……”

    “罗管事,你就饶过秀妮一回吧,多大的事啊,佛像不是没摔吗?”、“是啊秀妮平时于活也很勤快。”

    仆婢们忍不住纷纷求情起来,其实哪个看得过眼,他们都恨不得暴揍这个挨千刀的罗管事一顿,这样的人当管事,真没天理。

    “你们是不是也想被卖出谢府?”罗管事冷笑更甚,“全天下想给谢氏做奴仆的人,比整个洛阳的人都多,像你们这样的货色,那就更多了,不值钱怎么?以为自己是哪位大人的贴身随从?说句难听的,就算今天我打死你们一两个,都不会有人关心过问,运到乱葬岗挖个坑埋了便是。”

    众人虽然气愤,却唯唯诺诺的,不敢反驳顶嘴……

    这下子罗管事更加趾高气扬,脸上的横肉抖了几抖,又道:“你们做了鬼,尽管回来找我,看我不把你们给灭了一群狗日的”

    院外远处,谢灵运的眉头已是高高皱起,看向忠叔的眼神中带有质问,这是什么情况?他沉声问道:“怎么谢府之中,会有着这样的小人?”

    他并不是以什么少主的身份来问家风,而是感觉大倒胃口,谢氏有那么多让人敬佩的人,谢府有那么多让人陶醉的美景,康乐公治理天下,却连一个管事都找不到好的人选吗?

    “谢府不是仙境。”忠叔轻声说道,没什么愤怒,他根本不在乎眼前这点小事,一个恶仆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只要不是在外面作恶,哪管得过来。

    谢灵运捏了捏拳头,他看到,就不会坐视不管,大声地道:“真想不到谢氏并非一门四公,却是一门五公,还有个恶公公。”

    谁在说话?罗管事都听到了,这两句话让他恼怒难当,转头望去,见是驼背忠领着一个少年人,他毕竟不知道对方底细,压着怒火,问道:“小兄弟你是?”

    “在下谢灵运。”谢灵运一脸淡然,大步走去那院子,“如何?罗公公也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仆婢们纷纷又是惊疑又是兴奋,终于有人来治治这个恶霸了啊,不过这是哪位公子?好像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名字又好像有些印象……

    “驼背忠,他是?”罗管事望向忠叔,少年气度不凡,让他不敢随便搭话。

    忠叔咧嘴而笑,露出了两排半黄不白的破牙,道:“他是我的一个侄孙,自小寄养去了金陵那边,今天刚刚回来。”

    仆婢们闻言,脸色顿时变了,秀妮刚刚有了些的红润急速退去,变得更为煞白

    什么?驼背忠的侄孙?罗管事一时都愣了愣,那算什么狗屁啊,凭什么跟他这么说话,以为姓谢就是谢氏族人了?什么玩意他于笑了几声,“我说小哥,我教导着我的属下怎么做人做事,你这是逞哪门子的英雄……”

    “哈哈”谢灵运大笑,问道:“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又拜哪门子的佛像?”

    众人几乎要鼓掌叫好,没错,菩萨慈悲为怀,这罗管事却是个恶鬼

    “驼背忠,是谁让你带着他进来府里的?大总管知道吗?”罗管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看出这小子有点修为,只能怒视驼背忠。

    “知道的,都知道的。”忠叔点头,还是不多言语。

    “小丫头你起来吧。”谢灵运对秀妞说,又看看一众仆婢,笑道:“其实你们不必畏惧这个恶公公,我虽然是初来乍到,都知道康乐公仁义,他定然不会支持任何人仗势欺人。”他看向脸色发黑的罗管家,“只要你们联合起来上告这小人的恶行,我敢肯定,被逐出谢府的人只会是——他。”

    被指着的罗管家又是于笑,心中有些慌急,还是瞪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别听这人胡扯一通,就以为翻天了,康乐公哪有时间理会你们这些贱奴”

    “你大可以再嚣张试试。”谢灵运懒得跟他罗嗦,寒起了面容,毫不抑压自己的精神压力,“这是我谢灵运说的,你再敢胡作非为,康乐公一定会知道

    整个谢府都会知道到时候,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罗管事脸色变幻,很想说你算什么啊,咽了咽口水,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就是说不出声……

    “拿来”谢灵运一把夺过了对方手中的佛像,一看是释迦牟尼,不禁摇头叹道:“枉你拿着佛祖像,你的佛性呢?”

    说罢,他往院外走去,“这个佛像,我暂时替你收着了,记着我的话,若你肯改过,手中无佛,心中有佛。”

    “你抢东西还给我……你……”罗管事气疯了,趄趄趔趔地追了出去,只是谢灵运和忠叔步伐很快,他怎么都追不上,一句话在喉头荡漾很久,依然说不出,你是谁啊

    众人也看呆了,还有周围闻声而来的其他一些奴仆,那是谁……那么好胆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赴宴

    谢灵运来到谢府几天,都在奴仆坊柴房一带度过,也没有谁来打扰他,他可以悠然地修炼度日。

    算起来,他的命功进入到道胎境界已经快有一年时间了,却没什么进步,那是因为一来事务繁多,二来他重点放在修性上,也有意对现有的命功进行稳固,以及积累。之前可以百日筑基,百日不到结丹,可谓是一种厚积薄发。

    从道胎到元婴,他也希望从正式修炼起,可以百日完成。而修炼了这几天,他已经神速地突破到了道胎境中期,丹田之中的那一团圣光,越发明亮灿烂了起来。

    这一天清早,正是神清气爽,依嘎一声,谢灵运推门走出了厢房,柴房院落的一切都是简朴的,一边堆放着一捆捆的柴薪,他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又是晴朗的一天

    正当他以为可以惬意地好好修炼,却响起了突如其来的一阵喧嚣声,只见院道前方一大群人走来,其中大部分是仆人,他们前呼后拥着几位华衣年轻人,尤其是走在正中位置的那位花冠锦袍的青年,都明显对其十分崇敬。

    那青年大概二十出头,一身华贵整洁的衣衫,腰间别着一条狮头玉带,手上轻轻摇着一把绘有秀丽山水画的纸扇,俊朗的脸容上带着微笑,看似温和,又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

    谢灵运挺了挺眉,那人还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好像……

    “请问阁下可是江南少年群英会冠军——谢灵运?”当众人走近,那位青年大声问道。

    “正是。”谢灵运点点头,脸上露出疑惑的样子,“诸位?”

    青年折扇地一笑,抱拳作揖,以很是敬重和高兴的语气说道:“不才是谢公信谢贵诚,早就听闻过谢兄弟的种种事迹了,一直憾不能相识,今天早上才突然听闻到谢兄弟就身在我们谢府之中,为兄不胜欢喜,就马上奔过来了。”

    他又介绍了其他几位华衣年轻人,要么是族里的从弟,要么是别族的好友,又道:“阿客你已经来了谢府数天,我今天才后知后觉,竟委屈你在柴房住,还望见谅。”

    他就是没有多作介绍自己,但一般人听到这个名字,有点见识的都会清楚“谢公信”是谁,康乐公的孙子,谢的小儿子,谢氏年轻一辈之中赫赫有名的天才。

    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族叔谢混,不过只凭他是康乐公的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之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他就能稳稳地挤身天下间最为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的行列。

    “哦”谢灵运恍然明白,难怪对方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这人就是他的三兄,他们之间有着血缘上的感应……

    他知道康乐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谢是他父亲,生有谢公仁、谢公孝、谢公信和谢公义,二儿子谢琼是他叔叔,现在只生了一个女儿。

    “贵诚兄言重了,我在这里住得很好。”他笑了笑,虽说李修斌说过自己和谢公信是好朋友,他却毫不了解这位三哥是什么性情为人,所以不会妄下印象。他很希望贵诚兄是一个谦谦君子,他们兄弟俩可以把酒言欢,言之不尽。

    “今晚,我会在我们府中后园置下酒席,呼朋唤友为你接风洗尘,也让他们如愿认识你这位江左才子。”

    谢公信话声肯定,就没有想过谢灵运会拒绝似的,忽然抬了抬粗眉,问道:“我还听闻阿客你和李修斌有些怨结?”

    听到这名字,谢灵运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点头道:“没错,前年李修斌在金陵时,勾结南疆妖贼试图对我的山门朝天宫杀人放火,幸好应对得及时,我们师门合力擒下了贼人,只是烧毁了几座殿堂。若然不走运,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修斌与我自幼一起玩大的,我颇为了解他,他确实是有些狂傲冲动,但心眼没有这么坏。”谢公信的双眉皱得更高,“这件事他也跟我说过,说他没有做过,是被屈打成招的,是不是其中有着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