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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风流第3部分阅读

    所在,起因是网上的一篇采访纪实。

    道路慢慢收窄,柏油路也在中途绝迹,足足开了一个小时,老吉普才终于来到细柳瑶寨小学附近,之所以叫附近,是因为最后的两公里山路已变成了骡马道,别说开车,就是推辆自行车上去,也是门都没有!

    下车后的姚老师拉着风思扬的手摇了半天,感谢的话也说了足有一箩筐,但最后说出一句话却令风思扬心痛不已:“谢谢啊!这是我这辈子第三次坐汽车了,而且还是最高级的一次,真是因祸得福啊,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这破车还能叫高级?”齐林不禁哑然失笑,真要如此,那城里那些满街跑的帕萨特、雪铁龙之类的轿车,在姚老师心目中的地位,岂不要超过劳斯莱斯之于普通人的感受?

    风思扬本来打算给姚老师他们留下几百块钱,便开车回去,但听完这句话,风思扬突然萌生了上去看一看的念头。将车停稳之后,风思扬便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箱方便面和两包火腿肠,又强行接过姚老师背上沉甸甸的背篓,随后跟着一老一少上了山。

    最后一段路,三人都是汗流浃背,说走有点不准确,说成是爬还差不多,尤其是那个背篓,足有七八十斤重,死沉死沉的。

    终于到达位于细柳瑶寨小学的时候,就连经受过特殊训练的风思扬也几乎累得虚脱,但随后看到的一幕幕,却又让风思扬几乎泪奔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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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一个约定

    夕阳余晖中,山腰的一块平地上,一大一小两座吊脚楼并排而立,同样的补丁遍身,同样的摇摇yu坠,同样呈现着诉说年代久远的黑褐sè,远远看去,底部还有些许绿意,走进才发现,竟然覆盖着一层苔藓。

    一群个头参差不齐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却无比灿烂的笑着,早就簇拥在大个吊脚楼的门口,好奇的向外张望。似乎看到风思扬这个生人,他们才没有像往常那样冲出来迎接老师。直到姚老师从背篓中摸出一个薄薄的红sè塑料袋,向他们招手的时候,这群衣着破烂的孩子才争先恐后的向外冲出,粗略一数,足有二三十个,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身后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娃娃,约莫只有一岁上下的样子。

    姚老师此时全然忘记了风思扬的存在,转而一手托着塑料袋,另一只手则无比慈爱的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不像老师,倒像是这群孩子的爷爷。

    一阵喧闹过后,姚老师终于打开了塑料袋,里面是一堆糖果,最廉价的硬糖那种,但等分到孩子们的手中,却立即化为最稀罕的宝贝,一个鼻涕吊得老长的小男孩似乎舍不得吃,轻轻剥去塑料纸后,先是伸出尖尖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露出一副无比陶醉的表情。

    风思扬无意打断孩子们难得的享受时刻,于是在郝楠的引领下走进大一点的吊脚楼,这里是教室,摆放着二三十套缺角断腿的粗木桌椅,一块被擦得几乎已成灰sè的黑板上残留着几行数学公式,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似鸡又像鸭的画作,想必定是某个调皮蛋的涂鸦,黑板正上方贴着一张主席像,左右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木头墙壁四处可见天光,顶上也不例外,角落位置破了一个大洞,此时正被一张泛黄的塑料布遮掩着,如是夏天上课,这里倒也凉快,但到了冬天,高原山区肆意蹿行的寒风一吹,滋味如何已是可想而知了。

    而最令风思扬心里发堵的,则是吊脚楼外面墙边的一排石头,看似凌乱,却不尽然,细心一看,便发现每三块一组,里面满是草木灰,上面架着一口口破旧的铁锅铝碗。

    风思扬有点弄不明白,不由看向郝楠,郝楠会意,说道:“这里的孩子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他们的家却分布在方圆二十公里之内的各个角落,因此自然无法回家吃午饭,于是就将一些玉米、大米、红薯之类的粮食或者家里的剩饭带来,中午下课之后,便自己生火做饭。”

    “没有菜?”

    “能吃饱就算是好人家了!这里山势陡峭,种不了什么粮食,这几年又禁止打猎,瑶民的ri子很苦,唯一可以挣点钱的可能就是养蚕了!”

    “不是有树吗?还有各种草药,都可以卖钱啊!”风思扬不解。

    “这里的瑶民对大山森林极为虔诚敬畏,而且这一带山区多是用于养蚕的柞树桑树,除了盖房子和打几件必备的桌椅床铺之外,他们从不随意砍伐。至于草药,外面可能很贵,但这里交通不便,来收草药的jiān商又将价格压得极低,真的跟卖草差不多。”郝楠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却似乎已经了解很深。

    姚老师的糖似乎是严格按人头算着买的,孩子们人手一颗之后,红sè塑料袋中便只剩下两颗,而其中的一颗还是为生病没来上课的阿蛮留的。看到已经走回来的风思扬,姚老师尴尬的笑笑,略带歉意的看过郝楠一眼之后,便拿出最后一颗糖果,强行塞入风思扬的手中。

    风思扬上山的时候想象过这里的贫苦,但绝没想到竟然困难到这种地步,于是死活不肯接过,直到郝楠又说出一番话来,风思扬才极为郑重的收下,接着剥开糖纸,送入口中,随后立即背过身去,一面无声泣泪长流,一面极为认真的品尝着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甜、最美的一颗糖。

    郝楠告诉风思扬,姚老师老家离此一百多里,尚属有地可耕的好地方,小时候上学极有天分,但因为先天腿有残疾,高小毕业后便无法继续学业,于是转而走入这片莽荒大山,当了一名民办教师。虽然姚老师深受大山中的瑶民爱戴,但工资却低的可怜,起初的报酬是每月三十斤糙米,后来由国家补助二十元代课费,粮食却没了,再后来就是九十年代时开始领取的八十五元工资,之后就再也没有涨过。

    即便大山深处物价极低,但上有卧病老娘,下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这区区八十五元钱之中,还要每月留出一部分补贴家境贫寒孩子的午饭,简直让姚老师无所适从。

    但就是这样的待遇,姚老师却在这里足足坚守了三十二年,从他教鞭下走出的学生也已有七八百人之多,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数字,因为这远不是普通的教学工作,而是兼任语文、数学、体育、地理、音乐老师于一身,包罗一年级到小学毕业全部课程于一体,既当爹又当妈,中午给孩子们烧水做饭,每天早晚拖着残疾的左腿接送小一点的孩子翻山越岭,暴雨山洪时还要背孩子过河……

    风思扬吃完无比珍贵的廉价硬糖,便将带来的方便面和火腿肠默默留下,随后一句话也没说,便匆匆下山而去。

    第二天,正午的烈ri下,风思扬又回来了。

    后背上赫然是一整扇带骨猪肉,左手提着两只鸡一只鹅,右手提着满满一大包巧克力糖果,就这样弓着身子,慢慢爬上平台,汗流如瀑的再次出现在姚老师、郝楠和孩子们的面前。

    随后,所有的孩子又在风思扬和郝楠的带领下走下山坡,从风思扬的车里将所有能吃有用的东西全部搬上山来。

    这一天的午饭格外丰盛,能够敞开了吃肉吃糖的孩子们像过年一样高兴,满脸皱纹的姚老师一面满口不迭的说着感激话,一面频频举起平时舍不得喝的自酿米酒,劝着风思扬多喝几口。只有郝楠坐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眼中满是欣赏和崇敬。

    那天中午,风思扬喝醉了,虽然喝的真不算多,甚至还不到平时酒量的一半。

    酒醉之后的风思扬做了一个决定:每年资助五万元给这里的孩子添补学习用具和供应午饭,保证孩子们每星期可以吃上一次肉,每天能够吃上一个鸡蛋,剩下的钱则作为姚老师和郝楠的ri常开销。

    姚老师的双手几乎摆成了一把快速晃动的蒲扇,带着满脸的感激与不安。

    但风思扬记不太清了,因为他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走,走前又留下了刚刚到县城取出来的五万块钱。

    自此,风思扬与这所瑶寨小学结缘,虽然姚老师没过两年便因急病不幸去世,但郝楠却毅然放弃可以回城工作的机会,转而成为这所贫困小学的新一任老师、校长和守护者。

    因为细柳瑶寨小学上学有饭吃,于是更多的瑶民、侗民开始送自己的孩子来这里上学,到风思扬上次再去的时候,学生总数已经有六十人之多。

    风思扬毫不为意,不但将资助费用从五万提高到八万,再到现在的十万元,而且还承诺三年内为小学修建一座新的教室,因为那座吊脚楼就如猝然而逝的姚老师一样,随时都有寿终正寝的可能。

    而这也是风思扬不惜损害自己的职业声誉,一定要逼着dennis炒掉自己的原因所在。

    ……

    “不过被公司炒掉总归说起来不太好听。”

    不知是啤酒的缘故,还是因为风思扬的故事,嘎鲁已有点酒意。

    “要看裁判是谁,如果是英明的老板,被炒掉的人肯定自身有问题,而换成dennis这种老板,谁对谁错自然有人分得清楚。而且,我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更不是活给别人的理解和评判!”

    风思扬静静的话语中突然冒出一股豪气,脑袋微晕的嘎鲁也似乎受到了感染,不由举起酒杯,与风思扬猛地一碰,接着一仰脖,全部灌入肚中,最后又将酒杯往桌子使劲一放,大喊一声:“对!”

    “哗啦!”隔壁桌上的一只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似乎是被嘎鲁这一嗓子吓得。

    “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风思扬见此,慢慢站起身来,结过账,便与嘎鲁返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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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章 再回瑶寨

    嘎鲁终于明白风思扬不赶夜路的原因,因为即便自己只是坐在车上,还是感觉到有些眼晕。

    这条路确切说就是从山根上砸出来的,路的右侧,几乎垂直的峭壁巨石参差凸出,形似狗啃过的干粮,还时不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盲视转弯。左侧,虽无湍河急流,却是一道望不到底的极深山谷,谷底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树木,林梢上袅袅漂浮着一团团稀薄的雾气。

    路的宽度只有三米左右,不要说会车,就是单车独行,也要时刻注意轮胎轨迹,稍有不慎,便会连人带车翻下绝无护栏的山谷,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继续向前,还算平整的柏油铺装消失了,凸出地面的钝石,水流冲刷的壕沟,更是将上了年岁的老吉普扭成一台醉酒人抬着的花轿,只是娇上没有新娘,只有两个刚刚逃出笼子的大男人。

    “咦!这路好像有人刚刚修过,你看,变宽了,而且也平整了许多,坡度也缓和了不少。”风思扬来到以往停车的骡马道,望着仍可勉强继续开上去的道路说道。

    “难道这里也在搞新农村建设?真要这样的话,这里的孩子有盼头了。”嘎鲁说道。

    “得了吧,真要搞村村通工程,那也应该先修前面的路才对,不可能从山里往外修啊。”风思扬话音刚落,心里便一下明白起来,“应该是郝楠带着孩子们修的!”

    “我猜这条路应该是专门为你修的,为了方便你开车上去,省点力气。”嘎鲁也猜到了。

    “嗯!”风思扬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毕竟这种待遇还是第一次遇到。

    路还没有完全修通,因为山势太陡,还有很多巨石难以移去,仍旧横亘路上,如果没有炸药雷管,单凭锹镐人力很难移除,因此进度极慢。但这又能怎样,即便只修了一厘米,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风思扬挂上低速四驱,驾着老吉普小心翼翼的继续向上开去,又走了一公里左右,可供汽车行驶的路终告结束,仅供单人攀上的骡马道重新出现在眼前,但风思扬分明看到,此时正有五六个瑶民打扮的年轻人,手持铁锹石锤,正在整修着通往细柳瑶寨小学的道路。

    风思扬和嘎鲁只得下车,还没站稳,修路瑶民中的一个年轻人便走了过来,cāo着本地口音的汉语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要去细柳瑶寨小学,郝楠老师是我的朋友。”风思扬微笑。

    “那你是不是姓风?”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是啊,我们之前见过吗?”风思扬不解。

    “没有没有,但我们都听说过您的名字,大恩人!活菩萨!我们要代孩子们感谢您哩!您等着,我去告诉郝老师……”

    话音未落,年轻人已经向山上跑去。其他几个瑶民却围拢过来,排着队一一拉起风思扬的手臂,摇了又瑶,口中满是各类听得懂听不懂的感激话,就连嘎鲁也被一并感谢,似乎与自己恩人同来的人也必定都是恩人,这番国家领导人才能享受到的礼遇,直让嘎鲁不好意思起来。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其中的一个中年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脑袋,接着就向旁边一条更细的陡峭小径跑去。

    “你要干嘛?那边是悬崖,小心!”风思扬吃了一惊。

    “没事,有路的,我们都走惯了,他是去叫四阿爹,哦,就是我们的瑶老!”另一个中年人立即解释道。

    “四阿爹?瑶老?”风思扬还是不太明白。

    “瑶老就是长老!现在我们的瑶老是四阿爹!”中年人挠挠头,继续解释道。

    “哦!明白了,但通知四阿爹干什么?”风思扬仍旧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郝老师是我们的山里恩人,你是我们的山外恩人,四阿爹要来代表我们大伙感谢您呢!”

    “哦,不必了,一点小事而已,就不要让老人家再跑一趟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风思扬阻止道。

    但已经不由分说,中年人已经来拉风思扬和嘎鲁上山了。风思扬想起后备箱里给孩子们带来的文具和零食,本来还在发愁怎么搬运上去,现在正好人多,倒省了点力气。

    就在嘎鲁开始大喘粗气的时候,郝楠和那个上去报信的年轻人,已带着一群孩子迎了下来。

    “叔叔好!”异口同声的稚嫩声音震耳yu聋,直把没有思想准备的嘎鲁吓了一跳,而风思扬则是心头一热,差点没再一次掉下来泪来。这就是山里的孩子,一点小小的帮助,一丁点的恩惠,就足以让他们拿出整整一颗火热的心,来真挚回报。

    “怎么不提前写封信来?”郝楠笑盈盈的接过风思扬手中的纸箱,问道。

    “反正你又不会跑掉,写不写信不重要!”风思扬笑道。

    “嗯!”

    郝楠依旧不善言辞,虽然在学生们的眼中,他是如此多才多艺和能说会道。

    疲惫尽消,不仅仅是有人分担了物品的重量,而且更因为那些灿烂了许多的孩子们的笑脸。虽然衣服仍然破旧,但营养不良的黑黄面sè正在褪去,一抹本应属于童年的红润已然悄然浮上他们的面颊。

    风思扬将带上来的东西全部交给郝楠,由他统一分配,而郝楠也丝毫没有拖延孩子们的热切期待,立即分配起来。一阵阵啧啧惊叹声,兴高采烈的笑声、心满意足的叽喳声,随即荡漾在摇摇yu坠的吊脚楼教室中。

    “教室该建新的了,钱我凑齐了,你收着。”风思扬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黑sè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叠叠百元钞票。

    “这里是四十万,十万是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三十万用来建教室,你看够吗?”风思扬问。

    “用不了这么多,有个二十万就足够了,其实也就建教室的材料和运输费钱,人工不用花钱了,因为四阿爹说过,他会把在外地建筑工地打工的瑶民全部叫回来,咱们自己动手盖楼。”郝楠说着,从塑料袋中数出十叠,重新递回风思扬。

    “那也要给工人管饭,买菜做饭都需要花钱,你就都收着吧,不够再跟我说,多了的话,你就留着给孩子们添置点衣服。”风思扬又将钱推了回去。

    “风大哥,你……”郝楠眼圈红了。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嘎鲁,我原来的同事,现在的小兄弟,你们认识一下!”风思扬立即抹过话题,指着嘎鲁说道。

    握手,寒暄,过后,郝楠又问:“您原来的同事,那您现在……”

    “呵呵,辞职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山里好,而且我这xg子也没有大隐于市的高士潜质,所以就辞了,要是我也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