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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第7部分阅读

    怎么样?”吴巧却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滚——不要你管!”王横行不知吴巧为何火,只得捂脸退下。

    吴巧眼望着远方,低低叫声:“父亲……”她心里已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一章 分兵

    北风怒号,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山岭原野都是一片银妆素裹。就在这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中,一座雄关矗立在山峡之间,关门上“青龙关”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贤杰披着大红斗蓬,胁裹着一身风雪矗立在关前,打量着眼前的这座雄关。他仅带了四个亲兵,乘着一辆雪撬,拉着吴忠孝的遗体赶了三百里路赶到了这里。

    此刻他心里忽然有一丝愧疚,当日战场上他答应吴巧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你父在我营中养伤,伤好后我即送他回来,让你们父女团圆!”他也没忘记吴巧投向他的深深一瞥,他知道那目光里含着对他的信任……

    而现在,自己却只能送来一具冰冷的尸体。

    “嘎吱嘎吱”关门缓缓打开了。

    吴巧一步一步从关门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她只是定定地望着杨贤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

    贤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真的不知道怎样向她解释这一切。

    吴巧走到距他五步远处停下,然后目光便落到了杨贤杰身后的雪撬上,落在了一口漆黑的棺椁上——那是一口质地很优良、价值千金的楠木棺椁,棺椁上还盖着羊皮毡毯,以防风雪浸润。

    贤杰嘴唇嚅了嚅,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口才一向不错的他此时竟然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局促不安,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巧看了他一眼,脸色依旧很平静。她轻轻地抚摸着棺椁,眼光依旧是那么深邃,根本让人无法揣测她的心思……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再次看着贤杰,轻轻道:“谢谢你……”

    她一招手,门内又出来了几个兵,上前抬起那口棺椁,缓缓走入关内。吴巧也缓缓转过身,默默往回走去……

    “等一等……”贤杰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吴巧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真的为令尊的去世感到非常的不安,我真的不想这件事情生,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必说了,我早知道这个结果……我……我不怪你。”吴巧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但贤杰却还是听见了,他当即就怔在了那里……

    莫非吴巧早就知道了会是这种结果?也许知父莫如女?她早就知道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唉,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莫非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自主选择了爱情之路?可是为什么上天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啊?来惩罚这样一个心地纯洁、不染一丝俗世杂尘的女子?她只想追求她想要的爱情,可苍天为什么就这么吝惜,非要掐断她的爱情之火?

    贤杰也很难受,他真的想走过去安慰这可怜的女子一把,但他的脚却似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去安慰她?安慰她什么?她把老父托付给了自己,完全是对自己的信任,可是自己却让她的老父死在了自己面前,虽然不是自己杀的,可是那是死在自己的军营里,自己无论怎样也脱不了干系啊!唉,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人啊,人为什么要有感情?人要是没有感情该多好!贤杰长叹一声,慢慢向远处走去……也许,他现在立刻从吴巧眼前消失,倒是最好的安慰!

    在亳州、永城休整了月余后,唐太宗贞观四年正月,杨贤杰继续挥军北上攻取唐地。

    正月初三,攻下唐县,初五取夏邑,初八取虞城,初十取商丘,一路势如破竹,唐军皆望风披靡……不出一个月,贤杰已取得十几座州县。二月初一,攻下了汴州。

    这汴州也即现在的河南省开封市。乃是一座帝王之都,颇有王气。不仅历史悠久,人口众多,城内有近万户居民;而且城墙高厚、易守难攻,实乃兵家必争要塞之地,此城往北即是黄河,过了黄河便可挺进翼中,直取燕山;往东则是齐鲁之地,可扼泰山之雄,东海之滨;往南则是沃野千里,直通江淮;往西便是攻取洛阳、长安,威逼唐朝心脏的大道。此外这附近人丁兴旺、民家殷实、物产丰饶,乃是征集壮丁、筹措粮饷的好地方。

    贤杰进城后,贴出安民告示,不许兵丁马蚤扰百姓,凡虏掠、抢劫财物、杀人伤人者,斩立决!

    贤杰打下汴州的同时,龙颜也派人送来捷报,说已经平定了山寇,并得了卢定国、向友平、贾守义、李子雄等一批降将和三、四万人马。

    贤杰大喜,记了龙颜一功,对军师道:“吾后方无忧也。”

    安下营帐后,大将普济和井龙安等众将联名劝进:“大哥,这汴州乃是一个大都市,正是虎踞龙盘之地,大哥何不就在此称帝登极,以上顺天意、下顺民心,也好为将来建国打下基础?”

    贤杰接受了众将的劝进,决定称帝。

    只有狄公持异议,认为不宜过早称帝,并提出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后来朱元璋的谋臣也曾向朱提出过类似的建议)。但贤杰认为攻下唐都、平定天下已经指日可待,没有采纳狄公的建议。

    二月十五,贤杰在汴州即了皇帝位,称“逆天洪福圣武功德千秋大皇帝”,国号仍是“大逆”,改太宗贞观四年为大逆元年。

    贤杰封狄明为左臣相,新近投奔的文士范进为右臣相;张忠为征唐大元帅;龙颜、龙彪、普济、井龙安、高应龙为五虎上将;单铁勇、石明亮、闲空、高应虎、华元丰、谢志君、齐大召、华元山、曹一显、李安生为十大将,又称为“十大骠骑将军”;赵芳、马平、姜红火、尤奔放、陈松、刘来喜、归田虎、万长山、宋天成(贤杰攻取亳州时归降)、卢定国、向友平、贾守义、李子雄等为骁骑将军,女将乌云为绣鸾将军……

    乌云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她本来饶有兴致地听着贤杰分封诸将,当听到封她为绣鸾将军时,情绪顿时有些失落……

    她心里本来是有一个甜蜜的梦的,她不敢奢望贤杰封她为“后”,只要能封她一个“妃”,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贤杰却只封她一个“绣鸾将军”!她并不是嫌官小,她才不在乎官大官小,她为了葬父,宁愿把自己以一百两银子的价钱卖给别人为奴(她本来只打算为奴,是那人看她貌美,非要娶她为“九夫人”,其实她一直保持白壁之身,有“九夫人”之名而无“九夫人”之实)都可以,又怎会在乎这些个官职?让她伤心的是,贤杰始终只是拿她当义妹,根本就不了解她心里所想……她忽然有点佩服那吴巧,至少当面向贤杰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而她却实在羞于启齿……她只希望贤杰有一天能够开窍,明白她的心意,然而现在看来,她的傻义哥是永远也不会明白了,她的心事也只能永远埋藏于心底……

    为了早日攻取长安,逆天子决定分兵三路西进:北路军由龙彪为主将,谢志君、曹一显、齐大召、李安生为副将,率领五万人马,攻打青龙关、郑州(即今河南省会郑州,隋朝时叫荥州,唐时就已更名为郑州,沿袭至今)、荥阳、巩义、洛阳,最后经潼关直到长安东门;中路军由井凤安率领,华元丰、华元山、高应虎、陈松为副,率领五万人马攻打白虎关、许昌、汝阳、商州、蓝田,直到长安南门;南路军以张忠为主将,高应龙为前锋,赵芳、马平又为高应龙副将;高应龙引二万人马先行,张忠率五万大军随后接应。原来,这南路军的路程最远,关隘最多,共有漯河、舞阳、泗水关、南阳、商南、武关、高河、咸阳,最后到长安西门。该路又有唐朝名将李林把守,为慎重起见,贤杰才如此安排。

    贤杰又令龙颜、姜红火等守卫马嘴山,随时往军前供应粮草。贤杰自己坐镇汴州,接应各方。

    三月初八,三路征伐大军同时开拨西进。贤杰亲到校场送行,安排美女给出征将士戴大红花,同时奏以雄壮的军乐,预祝众将士早日凯旋。

    贤杰兵三路,大举攻唐,中原大地又是战云密布、烽烟四起——自唐朝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内战或曰农民起义开始了!

    太宗皇帝躺在龙床上,圆睁着龙目,心绪难平……一个月来噩耗接连不断,先是杨贤杰攻下亳州、永城,大破吴元帅的讨伐大军,接着斩天使、毁诏书,还送来天使级示威,吴元帅等一大批忠臣良将惨遭逆贼杀害;这还不算,逆贼继续侵夺大唐江山,夺占十多个州县不算,竟然还在汴州称帝,自称什么“逆天洪福圣武功德千秋大皇帝”,兵三路来攻长安,只气得龙颜大怒。

    正是一天不容二日,一国不容二君!

    这杨贤杰如此沸反盈天,公然叫板大唐,此等无法无天之徒,不除之而后快,更待何时?太宗从龙床上挣扎起来,大呼道:“传朕旨意,立即升殿议事!”一名太监慌忙上前奏道:“陛下,此时正是三更时分,群臣皆在府中安寝,不如等到天明再升朝议事……”

    “朕的天下已经危在旦夕,他们不为朕分忧还有心暇安寝,岂有此理!”

    太宗深夜要升朝议事的消息立刻传到了所有大臣耳中。众大臣不敢怠慢,只得从热被窝里爬起,屁颠屁颠赶往金殿。

    太宗也不过多废话,直截了当对众臣宣称要“御驾亲征、讨伐叛逆”。魏征等苦苦劝阻,太宗才打消了亲征的念头,一面行文到各州县,令他们兴起勤王之师来京城护驾;一面令长安以东各关隘加紧防守,严防反贼攻打。同时令车骑将军上官士图为御林军总管,统领十万御林军,加强长安的防护。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青龙关已在眼前……

    龙彪下令放炮安营,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到关前挑战。当夜他坐在灯下正在思索,副将谢志君笑道:“元帅在想什么事呢?”

    龙彪叹息一声道:“明天这仗不好打啊,这青龙关守将乃是吴巧,明日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元帅有何犯难之事,可是因为她武艺高强、我军无人能敌?”

    “此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和咱们皇上的关系,唉……”

    “她和皇上有什么关系?”谢志君故意问道。

    “我也说不清……想亳州大战之时,她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皇上一句话就把她给放了,你说,皇上凭啥那么看重她?还有她那个反动透顶的老爸,明明是自己碰死的,皇上却偏偏象护送自己的老爹一样恭恭敬敬送到这青龙关,你说,吴巧到底是他什么人,他如此看重?明天这一仗到底怎么打?”

    谢志君道:“谁叫你长了个榆木疙瘩脑袋,连皇上和这吴巧有一腿都看不出来?我看明天这仗好打得很……”

    “老谢,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你凭什么说皇上和这女人有一腿?你可不要毁誉皇上的清白……”

    “不管她和皇上是不是有一腿,总之,她是皇上看重的女人,明日交战,咱们见机行事就可以了……”

    夜色中,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袅娜身影悄无声息地掠过一片帐蓬,射向黑沉沉的远处,这人的度实在太快,以至所有的军士都没有察觉——就算有所察觉,也会以为是只蝙蝠或者夜茑根本不会想到是人!

    这身影落在一处山崖上立定,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放射着焯耀的光辉。她的目光向远空看去,似要看穿这黑沉沉的夜幕。良久,她喃喃低语道:“我是他看重的人?我是他看重的人?”

    第二章 雄关

    这场仗不好打也得打。

    次日一早,龙彪即整大队出营,在关前排开阵势、盔甲鲜明、刀枪闪亮、士卒战马皆跃跃欲试。三通鼓罢,龙彪回顾左右道:“那一位将军前去搦战?”

    谢志君挺刀出马:“末将愿往!”一夹马腿,直冲到关前,冲城上大叫道:“城上守军,快快报与你家主将,今大逆天兵到此,早早开门投降,不然打破蕃篱,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城上半天没有动静。谢志君正等得不耐烦,忽听关上三声炮响,关门开处,大队唐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出城。谢志君忙退至本阵前面,让唐军排好阵势。唐军三通鼓罢,出来一员唐将,二十多岁,盔甲倒也齐整,只是脸上有一股晦色,下巴上长着一撮黑胡子,虽然不失阳刚,但总的来说给人一种猥琐的形象。

    谢志君大刀一摆,喝道:“来将通名!”

    “我乃青龙关总兵王横行是也,你是何人?”

    “我乃大逆国逆天洪福圣武功德千秋大皇帝诏令北路征讨使龙彪将军麾下大将谢志君是也!”

    “狗屁!”王横行低骂一声,回顾左右道:“谁去取了反贼级来?”

    闪出副将肖子昂,挺一杆红樱枪,纵马直取谢志君。谢志君急用刀架住肖子昂的枪道:“唐将报上名来,本将不斩无名之鬼!”

    “我乃青龙关总兵王横行将军麾下副将肖子昂是也!你这反贼,妄称什么‘洪福圣武功德千秋’,我看是目无君上、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无法无天!还敢大言不惭、犯我神圣王土,该当何罪?”那肖子昂破口大骂道。

    谢志君笑道:“你骂吧,看是你的嘴皮子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肖子昂更不答话,绰枪便刺——二将走马相交、一场好杀!

    但见场中两人,一个刀法如神,要为大逆建功立业;一个枪如游蛇,凭一颗忠心要保大唐社稷平安。两人各为其主,要在这青龙雄关下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武力有高低、技艺有长短。大战了二十多个回合,肖子昂稍逊了一筹,渐渐招架不住,谢志君却越战越勇,忽然大喝一声,刀光闪处,“喀嚓”一声,肖子昂只觉得脖子里一凉,人头已经飞了出去……

    “杀呀!”龙彪立刻挥军冲杀过来,王横行急挥刀架住龙彪。撕杀了数合,王横行见招架不住,忙虚晃一刀,撤兵往关内退去。逆军乘机掩杀,直杀得唐军喊爹叫娘、溃不成军,慌忙退入关内,紧锁关门,坚守不出。

    龙彪记了谢志君一功,掌得胜鼓回营。

    次日,龙彪再排大队到城下挑战。唐军却坚守不出。龙彪乃下令攻城。于是大队逆军士卒抬着云梯呐喊着冲向关墙。龙彪和众将都以为会迎来殊死一战。谁知唐军仅抵抗了半天便弃关而逃,退守郑州去了。龙彪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取了青龙关,他一面派人向逆天子报捷,一面率军直取郑州……

    龙彪令齐大召为前锋在前面开路,李安生为后应押在队尾,自己和谢志君、曹一显驱马坐镇中军。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开往郑州。曹一显不无疑惑道:“这仗打得好奇怪呀——为何连那女将吴巧的面都没有碰着?那女将究竟上哪去了?”

    龙彪也觉得这仗赢得太轻松了,轻松得有点离谱——他宁愿打一场恶战,很艰难地拿下战斗,也不愿这么摸不着头脑就打胜了。凭他的经验看来,这轻松背后一定预示着一场重大的危机在前面。谢志君是攻打青龙关战斗中唯一斩将立功的人,自然比别人都要神气,也大咧得多。据他看来,唐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失去了一股气,战败是理所当然。至于那吴巧为什么没有露面,他也有点找不着北,只好自我安慰道:“我看那不守妇道的女人已经被她的老公休掉了,剥夺了军权!”

    “谁是她老公?”曹一显愕然不解,连龙彪都侧过了头,很意外地看着他。谢志君哈哈一笑道:“为将之道,就要将敌情都侦察清楚,告诉你们,我早就将这吴巧的来历都打听清楚了,她早就许给了那个什么王横行为妻,只是还没过门而已,可怜她还扮‘处’,勾引咱们皇上,这不是不守妇道又是什么?”

    曹一显一吐舌头道:“老谢,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你明明知道她和咱们皇上有一腿,你现在再散布这个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我看你有几个脑袋?”龙彪也道:“是啊,捕风捉影的话不要乱说——而且这话你也只能在这说说,千万不要传到军中去啊,要不然,让咱们大逆的士兵听见了,还以为咱们皇上是什么‘风流倜傥’之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