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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太过安静如同被静音的视频。他听不见,上前一步,谨慎地确认,

    您说什么?

    那人嘴唇开合,像是在重复,又像是说什么对他失望的话。

    ——听不见。仍然是听不见。

    他说,急急趋前,尽管距离仍然显得如此遥远。

    您在说什么,师尊?

    现在那人终于是站起来了。他望向他,目光像是一根丝线,柔软又坚韧地、从恒久之前抛掷而来。然后他转过身,墨绿色的披风浮动在烟气里,琉璃珠狂乱地响着。

    男人就这样在他面前朝向更为深邃的黑暗而去,不再回头。

    师尊!

    他急急忙忙地追上去,脚步却像受什么绑缚一样无比沉重。

    不要走。

    请不要走。

    我还没有听见您想要讲什么。更何况有太多我还没有学到的东西,太多我还没有告诉您的东西,太多我想与您分享的东西——

    他执意向前走着,而背后的琉璃树渐渐,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们一起吞没了。

    不,不是他们。

    最终、在这无间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踉跄前行。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吗?还是最好的?这是否反而让我安心了呢?这是否解脱了您,还是不过我一厢情愿的妄想?

    我不知道,师尊。

    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以致我不能确定任一问题的答案。而永远不肯将话简单直接地说出的您,也从来不会给我任何直截了当的回答。

    然而,我还是——

    俏如来醒来的时候天将将亮,雨不知何时停了,熹微晨光如一泓深蓝的湖水将斗室浸染无余。默苍离的脸便在他的面前。也不知怎么两人就已经睡成这般彼此合抱的姿势,像是最亲密的情侣,毫不顾忌分享体温和气息。

    如此虚幻不实的一个错觉。

    俏如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默苍离。暗淡的光线中那张脸看起来如此柔和,如果光看外表大概没有人会相信他的个性那么凌厉。他舍不得挪开视线,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这一刻被什么骤然破坏。现在他是在这里了:平和的。完好的。活生生的。

    纵然在佛前祈求千年,也从不敢奢望竟还能得眼下此刻。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几乎要触上男人面颊,才在最后刹那收手。然后他匆匆起身,逃一样地离开了房间。

    而默苍离仍然沉沉睡着。

    那日俏如来重整画板开始做另侧壁画的勾廓白描,直到天色暗下去才恍然原来已经过去一天。画稿轮廓确实完成大半,他松懈下来才感觉到肌肉酸疼,手腕几乎抬不起来——站了一天全神贯注,很难不过度用力。他缓缓活动肩颈片刻然后才走向斋堂,想这一切本来没什么,不必要庸人自扰。

    但是灯灭着。他走进去,打开灯,只剩下满室空空荡荡。俏如来将简单食物料理完毕,另一个人仍然没有出现。

    他怀抱着渺茫的确信,想着对方可能在写稿而找回客房。而那里门虚掩着,行李都不在了。

    6、六酒亦倾

    六酒亦倾

    史君子注意到自家大儿子有点不太对劲,是俏如来从寺庙里实习回来之后的事情。所谓不对劲也并不算是特别不对劲:他不过是返家之后就自己关在屋里埋头画画而已。乍看起来不过是一贯努力的好学生更加努力了,但是做父亲的还是本能察觉到似乎有什么正在发生。他思来想去,最后索性定下周末去温泉饭店度假,好好促进一下家庭和睦。

    碰上魔世那边春假恰好在家的小空顶着一脑袋视觉系的绿毛,对于这个决定表示了强烈反对:“时间不太对吧老爹,都春天了还泡什么温泉。而且这是什么老土的家庭活动啊?要去好歹也带堂妹去嘛还有点青春气息。”

    “我倒是想带你叔父和堂妹去啊,可惜罗碧还在因为加班的事情生气……小空你一直说忙啊忙的好久没回来了,真的不一起去吗?倒春寒的时候正好泡温泉啊很暖和的。”

    史艳文努力地向二儿子推介行程,敬业精神堪比旅行社社员。结果一边老三听不下去:“二哥你就别别扭啦,谁原来老怨父亲没空陪我们?”

    小空“切”了一声:“我们本来还说还要去乐队排练。”

    “和牛头尊他们?等等,人家是来旅游的你还抓人家排练排练,在魔世还练得不够啊。”银燕说。

    “等等,什么牛头尊,人家孩子到底叫什么来的?”史艳文头疼,“小空你一直这么叫,上次过来做客的时候说了一次真名我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