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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旧时光(玛丽苏病例报告)第15部分阅读

    周周和詹燕飞尴尬地立在一边,已经成了沉默的背景色。

    “你看你多聪明,又懂事,我儿子要是像你一样我就烧高香了!哪像我们班这些,比赛结果一出来,就许迪一个人进复赛了,这帮孩子,死笨死笨的,全都被淘汰了。”

    余周周猛地抬起头。

    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吗,这么快?

    她早就知道考得很砸,可是心情再灰暗,至少还抱有一丝丝渺茫的希望,就像被逼入绝境的主角期待着一个奇迹。然而现在,她不再惴惴不安,也不再心慌得难受,重归一片死寂。

    雪地里面的狂妄和飞扬被教学楼铅灰色的大理石地砖和雪白墙面挤压成了粉末,纷纷扬扬飘进雪地里面消失不见。

    时间是不会静止的,它冷面无情地一步步向前,逼着你做决定。

    上一周的周日,沈老师正式对她提起了去考上海音乐附中的事情。

    “谷老师跟我说过很多次,虽然你手指的条件不是特别得天独厚,不过很有灵气,又肯努力,他希望你一边准备今年夏天的十级考试,一边准备去考音乐附中,这也算是他的遗愿了。”

    余周周一直没有和妈妈谈过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恍惚间想起那天,抱着小提琴不停往琴弓上面打松香的小姐姐眉目模糊,声音却还在脑海中徘徊。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莫扎特啊。”

    “学这行,有几个能成为大师的?”

    “反正我学习也不好,要是考不上好高中,还不如去艺校或者音乐附中,最差也能考个音乐学院,学几年毕业出来进一个乐团,工作稳定,而且还能当老师收学生——你可不知道,当乐器老师很赚钱的!我妈说我好好努力,这辈子至少不会没着没落的。”

    余周周伏在大提琴上,轻轻地问,“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和她的大提琴,“这样就不错了,你以为你是谁?世界上有几个马友友?”

    余周周摇摇头,没有跟她争辩。

    那条路固然好,可是她不喜欢。

    谷老师不会给她领错路,可是对的路不止一条,至少这一条,她不想要。

    她不是不喜欢大提琴,可是也并不热爱。考音乐附中这一条路,好像一眼就望到了底。她的未来一直是一片迷雾,可她从来没有惊慌过,反而充满了憧憬。

    尽管曾经,她幻想进入灌篮高手的世界,幻想过有一天能穿上美少女战士那身有点让人害羞的水手服,幻想拉起西米克的手一起坐着彩虹去挑战魔界山……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完全比不过余周周自己的世界。

    她的故事还没有拉开序幕。奔奔说过,周周,你一定会成为最了不起的人。

    最了不起的人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

    但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有人用胳膊肘狠狠地拐了她一下,余周周才瞬间惊醒,抬头看到于老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想得太入迷,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她低头,詹燕飞在一边很小声地说,“老师就是喊了你一声,没问什么。”

    林杨却笑起来,用余周周从来没听过的语气对于老师说,“余周周一定冻傻了,刚才在门外站岗的时候就她穿得最少。”

    于老师好像丝毫没有在意林杨的解围,她换了一种声调,冷淡地说,“余周周,什么时候让你妈妈到学校来一趟吧,我打她留给我的手机号,也总是占线,不知道在忙什么,再怎么花时间赚钱,孩子的教育才是最重要的,我一个人管五六十个孩子,累得要死,肯定照顾不过来,人家其他孩子的家长早就来找我谈过升学的问题了,上次家长会我也说过这个问题了,你妈妈连点反应都没有。你的前途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家长要是不往心里去,那我也没法说什么,你不上心,我说什么不都是废话吗?”

    这一大通话把林杨绕的有点晕,他仰起脸,看到余周周倔强地抿紧了嘴巴站在一边,神色冷淡,好像班级里面不受待见又冥顽不灵的差生,但是脸上却有他们所不具有的镇定。

    那是余周周吗?

    跨过四五年的光鲜辉煌,他好像又回到了一年级的某天下午,他远远地看见她抓着一本田字方格欲哭无泪地低声求着看似铁面无私的高年级值周生,可怜巴巴让人心疼。

    很相似,又很不同。余周周低头听着老师的抱怨,脸上的神情很冷漠,不再带有小时候的乞怜和憧憬,注意力好像又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此刻眼前的女孩子已经又成为了单杠上面的雪人,跟他隔着千山万水,无法触及。

    “周周,一起回家吧。”

    他想都没想就喊出来。余周周好像终于被拉出了自己的小世界,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詹燕飞倒是反应很快,转身就跑掉了,一边跑一边喊,“放心,我立刻就走,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林杨咽了一下口水,心想今天就豁出去了——虽然他爸爸妈妈早就不接送他了,可是他每天还是要和蒋川凌翔茜他们一起走。他早就敏感地知道他们都不喜欢余周周,最近也隐约知道了原因,所以说出“一起走”这种话,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害怕,好像瞒着爸爸妈妈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余周周歪头看他,眼睛里面的神采让他看不懂。

    林杨狠狠心,非常认真非常大声地说,“周周,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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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回家吧。

    说得那么轻松自然,好像昨天、前天、去年、前年……他们一直一同回家,今天只是例行打个招呼。

    别忘了今天一起回家。

    余周周低头认真地踩着雪,避开所有已经有了行人脚印的部分,专门踏向安静平整的chu女地。

    “……周周?”

    “恩?”

    “刚才你们于老师说,你升学的事情……”

    “没什么,”余周周很快地偏过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开口问,“林杨,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林杨愣住了。余周周又问了一遍在单杠上面问过的问题,而这种问题,只有他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和小张老师才会问——而且仅限于他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大声地回答,“我要做天文学家!”

    一边的蒋川则吸吸鼻涕,小声说,“我要做联合国秘书长。”

    联合国秘书长是蒋川能想到的世界上最大的官,可是他们长大了之后才知道,其实这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官。

    面对余周周的问题,林杨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说完很不好意思地补上一句,“可是,只要一路往前走就好了呀。”

    “一路往前走?”

    “恩,”他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爸爸说,如果我没有想好,那就一路往前走,努力做到最好,上最好的中学,学最多的本领,考最好的大学,看最多的书,学最多的知识,他说这些都是……资本,”林杨揣摩了一下,确定资本这个词没有用错,“这样,等到我有一天有了想做的事情,那么我手里有足够的本领,就可以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了,也不会后悔。”

    余周周抬眼看着林杨,他笑容明朗,好像一株雪地里面的白杨树,嫩绿的枝条迎风招展,仿佛春天已经提前到来。

    “那很好呀。”她笑了。

    “周周,你呢?”

    “我?”余周周没有看他,低头把方圆一米的新雪都踩遍,才抬起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和我一样呀!”林杨很高兴地拽住余周周垂下来的书包带,摇了又摇。

    余周周笑着摇摇头。

    “不,林杨,我们不一样。”

    救命

    v救命v

    “哪里不一样?”

    余周周说不清。

    她已经开始尝试着去触摸这个世界背后的神经脉络,可是面对 交错的命运线,她什么都看不清。

    林杨不再问,转而呼出一口白气,踢了一脚积雪,有些茫然地问,“周周,你想长大吗?”

    余周周摇摇头,“不。”

    曾经很想。

    “你不会也和詹燕飞一样……”

    “不,”余周周继续摇头,“我想……我想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林杨伸手揪了她的小辫子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揪过余周周的马尾辫。她的头发冰凉柔顺,从指缝中溜走,像一尾调皮的鱼,林杨再一次伸出手,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余周周略微忧伤的表情。

    “因为小时候很开心,我什么都不懂。”余周周闭上眼睛,无奈地发现,她已经想不起格里格里公爵和克里克里子爵的脸。

    你们不要女王陛下了吗?还是修好了飞机回到了自己的星球?

    她都来不及道别。

    睁开眼睛的时候,余周周楞了一下,顿住脚步,然后迅速地拐弯跑了起来,在深厚的雪地中她略微笨拙的背影将林杨远远地甩开。林杨的手还停在半空,那位黑色的鲤鱼就这样从手中倏忽游走,再也抓不回来。

    “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望着余周周跑远的方向呆望了半天,才听到远处的喊声。

    “林杨!”他转过头,在几十米开外的街角看到了蒋川瘦小的身影,他朝林杨跑过来,后面跟着凌翔茜。

    “你的事情处理完了?你让我们先走,但是凌翔茜说我们走慢点,说不定能等到你呢,你看,果然。”

    “哦,哦……”林杨失魂落魄地点着头。

    余周周躲在三轮车和残土堆后面,过了很久才侧过头悄悄地看向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林杨已经不见了。

    她走回去,地上的脚印纷乱,分不清哪个是他的。

    余周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掉。

    也许只是不希望再看到他被自己的妈妈狠狠地一掌拍到后脑勺上面,红着眼睛无比狼狈的样子。

    只是这样而已。

    余周周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妈妈到底多久没有回家吃过晚饭了。

    他们刚开饭,就听见保险门外传来了高跟鞋清脆的声响。

    “周周,你妈妈今晚回来吃饭。”外婆说话的声音很虚弱,她每天都只喝清粥,菜也和大家分开盛放。

    “妈,我刚才路过路欧百货,正好看到电暖风特价,今年咱家暖气烧得不太好,你膝盖是不是又疼了?我直接就捎回来一个,摆到你屋里,晚上就试试,屋子暖和点估计膝盖能好转点。”

    余周周看着妈妈弯下腰将一个白色的包装盒立在客厅角落,黑色羊绒大衣勾勒出她美好的腰部曲线。她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先吃,我去洗洗手。”

    余周周低头往嘴里扒饭,无意中看到舅妈也低着头,却一直用斜眼睛盯着妈妈。

    她把眼珠对焦在鼻子底下的白米饭上,用力过猛有点对眼,额头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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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周,今天不看动画片了吗?”

    妈妈正对着梳妆镜用化妆棉沾着卸妆油擦拭脸颊,余周周安静地坐在床沿上,摇摇头。

    “恩,不想看了。”

    她已经很久不再看六点钟的省台动画片,也不再看大风车,可是妈妈都不知道。

    她们好像就这样错失了彼此的人生。余周周想不起来妈妈是什么时候开始由那个温婉的美人变成了一个干练而锋利的职业女性,和她的高跟鞋一样有着极快的步伐节奏。而妈妈恐怕早就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端着高乐高站在门外给自己的小剧场提词。

    余周周知道妈妈很累,曾经很多次她都装睡,一直等到妈妈很晚回家躺在自己身边之后才安心地睡过去,却在朦朦胧胧中听见妈妈压抑的哭声。

    她已经很努力地做个乖孩子了。可是好像丝毫不能舒缓她妈妈心底那根紧绷的弦。

    “作业写完了?最近是不是又要交什么费用?”

    “什么都不交。”

    妈妈终于放下手中的化妆棉,转过身看着她,“周周,怎么了?”

    话音未落,银白色的新款摩托罗拉手机就响了起来,妈妈接起来,语气严厉地“嗯,嗯”了几声,就合上手机,神色匆匆地开始重新补妆,然后抓起包和大衣冲出了门。

    余周周愣愣地坐在床上,盯着空荡荡的化妆镜发呆许久,低下头,忽然很想哭。

    她准备了许久,甚至很害怕当妈妈得知自己失败的奥数考试和于老师的批评之后会朝自己发火或者对自己失望,鼓励了自己很久很久才忐忑不安地走进门打算和妈妈“谈一谈”——关于自己的前途的“谈话”。

    然后胎死腹中。

    余周周前所未有地想念谷爷爷。

    死亡是一把匕首,然而流血负伤的却是活着的人。

    余周周坐在房间里面把自己短短十二年生活中所有能想得到的熟人都回顾了一遍,发现自己竟然一无所有。

    她茫然地环顾房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电话分机上。

    fly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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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边的这条小路格外长,略微有点斜坡,很滑。余周周小心地一步步蹭过去,抬起左手费劲地找到手表:还有五分钟。

    快走!她小心翼翼地跑起来,偶尔一个趔趄差点飞出去。

    终于走到小路的尽头,拐个弯,抬起头。

    拜托了行道树的遮挡,视野豁然开朗,广阔的冰封的江面像一条雪白的龙,安静地伏在那里,伏在陈桉的背后。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陈桉,依旧冻得耳朵通红,一如初见。

    他站在白色的世界里,绽放出白色的笑容。

    “久等了。”余周周忽然有些拘谨,礼貌地欠欠身,那一刹那,甚至想要提起不存在的裙角,屈膝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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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周周后来每每想起那天晚上,总会感慨,陈桉永远可以给她带来奇迹般的时刻。

    她盯着电话许久,突然哭起来。

    余周周一步步走到电话分机前,轻轻拿起听筒,贴到耳边,哽咽到无法说话。

    谁都可以,能不能告诉我?

    “我应该怎么办……”浓浓的哭腔钻进话筒中,伴随着抽抽噎噎的呼吸声,余周周能感觉到眼泪滚烫,像岩浆般滚落脸颊。

    “什么怎么办?”

    听筒那边带着笑意和诧异的声音让余周周吓得几乎跳起来。

    “你是……你是……”余周周说出了一句非常对不起她的年龄的话,“你是……神仙吗?”

    电话那边哈哈哈的大笑声中止了余周周的哭意。

    “对啊,我是神仙,你要许愿吗?”

    余周周哆哆嗦嗦,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电话那边的神秘人。难堪的空白过后,余周周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说:

    “我!……”

    我想要什么?余周周愣了半天。上师大附中?学会奥数?还是……

    “你什么?”

    “我……”余周周急得都快哭了,她知道神仙都很忙,好不容易连线,自己这样磨磨蹭蹭,会把人家惹得不耐烦的。

    “我许愿……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三个愿望……”

    神仙笑得要岔气了。

    “余周周,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后来余周周才知道,世界上大多数的神迹其实不过是巧合。陈桉的电话号码刚刚拨完,等待的拨号音还没来得及响起,另一边的余周周已经涕泪涟涟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原来你不是神仙。”

    “哦?“陈桉的笑容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得到,“谁、说、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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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晚上更好玩,有了彩灯会很漂亮。不过白天人少,不会有人跟我们抢冰滑梯。”

    余周周直到现在仍然觉得脑袋懵懵的,是的,在她哆哆嗦嗦含含糊糊地对神仙说她很害怕她不开心,神仙并没有问她具体的原因,反而邀请她周六一起去江边的冰雪游乐场玩。

    “陈桉,”余周周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都多大了,还玩冰滑梯……”

    陈桉搓搓耳朵,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一样从黑色背包里面拿出耳包戴上,然后摸摸鼻子说,“哈,小时候没玩过。”竟然是有些怅然的口气。

    余周周跟着他进门,门票不便宜,可是陈桉说神仙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