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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6部分阅读

    了么?姓彭的怎么还非要赖着咱们?!”田青宇对彭学文那种指手画脚的做派非常反感,带着几分鄙夷说道。

    “本来已经没事儿了。大周答应将今天募捐所得分一半儿给姓彭的。姓彭的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未必充分,准备偃旗息鼓。可饭店朱掌柜偏偏这时候跑上来,汇报车夫逃走的消息!”陆明耸耸肩,轻轻叹气,“这下好了,姓彭的一听就来了劲儿,说既然连咱们雇佣的车夫都知道北平是个大火坑,咱们继续往北走,就是蛮勇,就是对自己和别人的姓命不负责任……”

    “这厮,关他鸟事!”没等陆明把话说完,田青宇就大声骂道。

    “然后方块j就跟他又吵起来了。说要想当逃兵,总能找到理由。我见情况不对劲儿,就赶紧下来找你们!”

    “你找我们有什么用?!”田青宇发起急来,说话就有些不管不顾,“你找大周啊!他是领队,姓彭的主要又是冲他来的。”

    “大周,大周这会儿好像非常犹豫!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陆明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以非常小的声音解释。

    “大周怎么能这样?!”韩秋在旁边越听越窝火,竖起了眼睛抱怨。“他不是很果断的一个人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反而装起了怂!”

    “大周的姓子,一直不是很强!在学生会中,我们就知道他有这个毛病。”田青宇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可他年龄比我们都大,学习成绩也是最好。平素又对大伙像个老大哥一样。所以……”

    所以,他被选作领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当初谁也未曾想到,这支小小的队伍,在途中居然会遇到如此多的事情。顾忌到周珏的颜面,田青宇没把话说完,聪明机敏的韩秋,却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低声道,“那你呢,你是准备回头向南,还是继续往北?!”

    “我肯定是向北。即便姓彭的说得那些话,都是事实。也只能说明,宋哲元这人难当大任!而眼下二十九军弟兄,还有学兵营的那些同学,他们做的事情却没有错。你呢,小秋,如果大周也半途退出了,你准备去哪?”

    “我当然和你在一起!”韩秋展颜一笑,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田青宇非常豪气地将韩秋的手抓在自己的厚巴掌里,大声说道,“走,咱们先回各自的房间换衣服。然后餐厅里头见。我就不信,其他所有人都会像大周一样,被彭学文几句话就打没了士气!”

    “我也不信!”韩秋虽然是个女孩子,心中却略带一点儿热血男儿的豪侠气,将握在田青宇手中的五指紧了紧,笑着附和。

    二人丢下满脸羡慕的陆明,笑着上楼。不一会儿,便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联袂来到了餐厅中。大伙还坐在昨晚吃饭的同一位置,依旧是围满了两张桌子。不同的是,有几个来自北平的男女同学,与方国强坐在了一起。而血花社的成员李迪和张孝睿,则跟彭学文坐在了一桌儿。

    陆明和柳晶原本天天腻在一处,如今也分开了。一个脸色铁青,另外一个,则低着头,脸上分明有刚刚哭过的痕迹。

    “真抱歉,让大家把大行李给丢了!不过,只要随身还有换洗衣服就行。这儿距离北平已经没多远了,等到了目的地,谁丢了什么东西,我原价赔偿给他。马车是我找来的,出了事情也由我负责!”一眼就看出众人就坐的方式有古怪,田青宇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用了,就一套铺盖而已,值不了几个钱!”李迪不敢拿目光与田青宇相接,歪着头,低声表态。

    “反正到了军中,也会统一发一套行李。丢就丢了,还省得我们自己扛着累!你们说,是不是!”方国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问都不问,就替其他几个人做了主张。

    “是啊,是啊!”提前来了一步的陆明连连点头,故意不往柳晶那边看,脸上的表情非常生硬。

    “大伙别跟我客气。家父在北平还有几个故交,即便咱们在二十九军那边混得不如意,我带着大伙找上门去,他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等露宿街头!”田青宇大咧咧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方国强的对面。然后又故作惊诧地四下看了看,笑着招呼:“周队,你怎么还站着呢。坐啊,今天大伙都累了,好好喝上几杯。明天我再出门去雇马车,凭我老田的本事,保证还能雇到一样价钱的!”

    “是啊,周队,怎么我们大伙都坐下了,你还站着那儿?!到底坐哪边,你总得选张桌子啊!”韩秋笑呵呵地四下看了看,绵里藏针。

    老大哥般的周珏被她说得脸红,向前走了几步,斟酌着说道,“田胖儿,韩秋,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有件事情,我得跟大伙说明一下。这几天,彭学文和方国强的话,想必大伙也都听见了。老实说,我现在心里头很乱……”

    “周队,这个节骨眼儿上,你的心里头,好像不能乱吧!”韩秋又是一笑,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

    周珏被她刺激得脸色更红,额头上隐隐已经见了细密的汗珠,“毕竟是涉及到大伙姓命的事情,我,我不能一个人就做主。刚才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我自己呢,将来肯定是要到北平去看看,亲眼看看宋哲元和二十九军是什么模样,才能甘心!但是,但是……”

    他犹豫着,迟疑着,好像为自己的懦弱感到非常惭愧,非常难以开口。彭学文看见后,手扶桌案就想越俎代庖,不料方国强动作更快,抢先一步站起来,大声补充,“行了,下面的话,我来说吧。事情是我惹起来的,大伙一会要骂,也骂我,别怪大周。我跟彭学文争执不下,都说服不了对方……”

    “怪我,该做决断的时候,却不敢承担责任!”周珏突然又恢复了勇气,退开半步,向大伙深深鞠躬,“对不住,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个领队。但既然做了,我就不该逃避。大方和学文他们两个刚才,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提出让大伙投票表决,如果愿意去北平的票数多,就都去北平。如同投去南京的票数多,就都去南京!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至少,至少将来我们会想起今天,不至于过于后悔!”

    “这怎么……”田青宇本能地就想站起来表示反对,却被韩秋悄悄地拉了一把,慢慢坐了回去。目光看到其他人,只见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都如释重负。知道投票的事情,是众人刚才集体作出的决定,摇了摇头,轻轻叹气。

    投票这种事情,对在座每一个学子来说,都不是陌生玩意儿。这几年,西学大兴。无论南京中央政斧办的报纸,还是地方实力派自己办的电台,都常常把“德先生”和“赛先生”,挂在嘴边上。即便报纸和电台背后的主人,未必真心希望“德”、“赛”两位先生在自己治下拥有一席之地。(注1)

    作为整个社会对西方社会了解最多,学习最积极的一个群体,各大高校学子,更是“德”、“赛”两位先生的忠实信徒。不仅班干部、系干部,完全由选举产生。甚至连高校联合会这种,影响力极为巨大,让当局极为忌惮的团体,也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动下,如雨后春笋般悄然诞生出来。

    所以当彭学文和方国强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并且都妄想把对方阵营里的人拉到自己一边的时候,投票,便成了一个最好选择。而作为血花社的领队,周珏既然不愿承担“将大伙送入死地”的巨大责任,投票决定去向,也是唯一的逃避办法。

    于是,彭学文和方国强,破天荒地达成了共同意见。投票!他们都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都认为自己肯定是能够获取大多数人支持的那一方。

    既然大多数人已经接受了这一决策,田青宇便不再横加阻挠。而是振作起精神,跟着两个来自北平的学子一道,在大伙的目光监督下,以最快速度做好了选票和收票箱。然后,又认认真真地,将空白选票,下发到在场每个人手中。

    虽然这种超前了不知道多少年举动,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无比幼稚。但在场的学子们,却怀着非常虔诚地心态,将属于自己的一票写好,折叠成小方块,郑重投进了票箱。每个人都只能写一个“南”字,或者一个“北”字。每个人写完之后,都决不反悔。

    随后在众人的集体监督下,由韩秋和另外一个来自北平的女生唱票,周珏负责统计,方国强和彭学文负责监票。二人谁也不服气谁,一边看着“正”字的笔画变化,一边互相挤眉弄眼。

    结果很快就统计出来了,居然是九对十一!北方以两票胜出。血花社中,的确有人退缩了。北平学子中,却也有几个人接受了方国强的主张,决定重新掉头向北,与学生军共存亡。

    “你们……”彭学文指着两个明显是投了“北”字票的北平学子,嘴唇颤抖,脸色铁青。这分明是当众背叛,他在内心里大声咆哮,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猜到了,这两个人可能会做跟自己做不同的选择。

    “输不起了,是不?”方国强突然变得有风度起来,笑着调侃。“投票的事情,可是你最先提出来的。你是北平高校的领军人物,可别输了就反悔,给你母校丢人!”

    “谁说我输了,谁说我输了!”彭学文挥舞着拳头,大声反驳,“九对十一,才二十票!还有两个人呢,我妹妹和小张同学呢,他们俩没投票!他们,他们跑哪里去了?!”

    “菲菲和二胖子?对了,菲菲和二胖儿呢?!”到了此时,众人才忽然发现,最小的两个同伴,此刻根本就不在大伙身边。赶紧站起来,用目光四下搜索。

    “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刚才,刚才好像去了菲菲的房间吧!”有个北平来的女生想了想,怯怯地说道。

    “这小王八蛋!”彭学文顾不得再跟方国强争执选择结果,如火烧屁股般,窜了出去,直奔自家妹妹所在的楼层。

    困境,阴雨天,少年男女,情窦初开。一个如鲜花般娇艳,一个风度翩翩。无暇细想,唯恐彭学文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失礼举动,田青宇、周珏、方国强等人也快步追上。

    三步两步追到了四楼,彭薇薇所住的单人间外。隔着老远,便听见两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交替着唱道“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了志士的鲜血,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他们曾顽强的抗战不歇……”

    “敌人的铁蹄越过了长城,中原大地依然歌舞升平,” 亲善睦邻 ” 啊卑污的投降,忘掉了国家更忘掉了我们……”

    “这句调子要高一些,别老哑着嗓子!”

    “我再试试,你再起个头…”

    是彭薇薇在教张松龄唱歌,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没被大伙的争执所影响,内心依旧如水晶般透明。

    注1:德先生,明煮。赛先生,科学。

    第二章五月的鲜花(六中)

    第二章 五月的鲜花 (六 中)

    单纯从音乐角度上讲,彭薇薇和张松龄两人对这首《五月的鲜花》的演绎,远远未能到位。非但体现不出歌曲中原有的苍凉与悲愤,反而隐约带着一股子“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但是,已经冲到门外的田青宇等人,却突然不忍打断屋子里的这对少男少女的歌声。包括彭薇薇的亲哥哥,向来看张松龄不怎么顺眼的彭学文,也缓缓地收住了脚步,将手指贴在门板上,犹豫着自己是该敲下去,还是让这温馨的瞬间在保持一会儿。

    ‘那小子,虽然笨了点,心肠却是不坏。长相和家境,也勉强说过得去。’猛然间意识到妹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彭学文有些酸酸地想。旋即,冲着刚刚追上来的方国强轻轻一笑,果断地将手指叩在了门板上,“咚,咚,咚……”

    “谁这么讨厌!”屋子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彭薇薇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以最快速度撩了下耳边秀发,快步走向屋门。

    “估计是来喊咱们下去吃饭吧!”张松龄笑呵呵地从后边跟上,怀里抱着一摞子复习资料,“我还是拿回去抄吧,抄完了之后,就立刻给你送上来。我写字很快,估计今晚十点之前就能抄好!”

    “不着急,你慢慢抄吧。我需要时,再下楼去找你!”彭薇薇一边开门,一边顺口回应。很自然,就像两人是多年的好朋友一般。“哥,你怎么来了?韩姐、柳姐、石头哥,你们怎么都跑我这儿来了!”

    “我们,我们见你没下来吃饭,怕你被雨淋着了,所以上来看看!”对着自家妹妹那清澈的目光,彭学文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将头迅速侧开,微笑着撒了个小谎。

    “看你说的,跟我是泥捏的似的!”彭薇薇的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记忆里,没看到众人脸上的尴尬,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闪身让开了门口儿,“都进来吧,别在外边站着!我收拾一下桌子,立刻就能下去!桌子上有开水,谁想喝自己倒!”

    说着话,她就要起身去套房的里间去整理衣服。彭学文追了半步,停下,脸上略带几分犹豫。但很快,这分犹豫便换成了决然,“薇薇,你先别着急,我有件要紧的事情问你?!”

    “什么事儿?”彭薇薇迅速回头,旋即被大伙脸上的郑重吓了一跳。“什么事儿,非得立刻说,连几分钟都等不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找你确认一下!”彭学文尽量不去看妹妹的眼睛,笑容里带着几分愧疚,“松龄,你也别着急走。这件事儿,我们问完了薇薇,就要问你的意思!”

    “噢!”张松龄答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略带几分诧异。在他的记忆中,彭学文这位北平来的高材生可是从没对他这么客气过。莫非又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求自己帮着解决?那也应该先找周大哥啊,他们不是亲戚兼好朋友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缘由,彭学文已经又换了幅面孔,微笑着对自家妹妹问道,“我们明天就准备出发了,我想问问你,你是想去南京呢,还是想去北平?!”

    “我们不是刚刚才从北平逃出来么?”彭薇薇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非常诧异地反问,“怎么又要掉头回去了?!三姑夫那边呢,你怎么跟他解释?!”

    “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彭学文迅速打断,然后快速补充,“第一,你也是大姑娘了,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我不能事事都替你做决定。第二,我们刚才在一起商量,准备投票决定向南还是向北,按你的年龄,也有投一票的资格!”

    “瞎折腾什么啊,我当然跟你在一起!”彭薇薇抬起头,轻轻白了自家哥哥一眼,话语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方国强早就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不屑地耸耸肩,抢在彭学文耍花样之前,将面孔转向张松龄,“小张同学,他的话你听明白没有?如果听明白了的话,我郑重问你,你是选择去北平,还是半途做逃兵?!”

    “什么叫逃兵啊,你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柳晶迅速插上,挡住方国强咄咄逼人的目光,柔声跟张松龄解释,“你别听他的!我们大伙说好了一起走,但是要投票决定去向。现在就差你那一票了,无论投哪边,都是对自己和大伙负责。任何人都没资格干涉!”

    她因为临时改变主意要掉头向南而跟陆青起了争执,此时心里头非常痛苦。自然而然,就把失恋的“仇恨”记在了坚持要继续向北走的方国强身上。只希望方国强成为投票失利的一方,也好让男朋友陆青明白,本小姐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是方国强这个副领队做事不得人心,才让大伙改弦易辙!

    “柳晶,你别试图影响他!”方国强立刻识破了柳晶的图谋,皱了下眉头,毫不留情地戳破。

    “你才试图影响他!没等他做决定,就先扣一顶大帽子上来!”柳晶回转身,跟方国强针锋相对。

    “好了,大家不要吵。让松龄自己做选择!”彭学文鼓足勇气,迅速向妹妹使了求助的眼色,然后走上前,用自己的身体隔开方国强和柳晶,“松龄,你愿意跟薇薇一起去南京报考中央大学么?我在那边也有熟人,可以帮你找到前几届的考题!”

    他说得非常露骨,让彭薇薇的脸上登时飞起一团红霞。然而,毕竟是自家亲哥哥的要求,作妹妹的没理由不帮忙。况且张松龄也是个不错的玩伴儿,一起去南京读书的话,彼此之间也能互相照应。

    想到这儿,彭薇薇勉强放下女孩子家的矜持,将眼睑慢慢地垂下,然后又慢慢地张开。仿佛很艰难般,笑着向张松龄说道:“松龄,你别听我哥哥瞎说。他这个人,从来就没有一句正经话。该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