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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62部分阅读

,“黑石寨的前任县长不是被你给一枪爆了脑袋瓜子么,眼下曰本鬼子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连名字都沒有写错,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噢,原來是这样。”张松龄看了彭学文一眼,淡淡地回应,既不表示相信,也不提出质疑,

    彭学文被看得心里头发虚,赶紧又迅速补充,“在那之前,我还专程到葫芦峪附近找过你,嗯,找过你们,一共找过两次,真的,你别这么看我,我沒有必要骗你,第一次只找到了你给我妹妹立的墓碑,第二次奉上头的命令去联络地方豪杰一道杀鬼子,在魏家庄附近听说有个姓张的年青人被一支军队给救走了,我估计那个人就是你,只是沒弄清楚到底是哪支军队把你带走的,也沒弄清楚你怎么又成了铁血联庄会魏老军师的外孙。”

    “是孙儿,不是外孙,老人家身边沒晚辈照顾,所以我们认了干亲。”张松龄点点头,低声回应,能提到铁血联庄会和魏老军师,说明彭学文并沒有对自己撒谎,更关键的是,就在不久之前,他曾经亲眼看到彭学文带着一伙枪手端掉了张家口检查站,清楚彭学文是国民政斧这边的人,不会跟鬼子汉歼们同流合污,

    “老人家很了不起。”彭学文心里头登时一轻,带着几分感慨的语气称赞,不知道什么原因,跟张松龄交谈,让他感觉非常有压力,所有在接受培训时掌握到的那些控制与伪装技巧都不想用,只想跟对方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张松龄沒有吭声,思绪又迅速穿越时空,飞回了魏家庄村口,与老军师并肩而战,老人家带着铁血联庄会的最后几名男儿,在磨坊前清唱了一曲空城计,

    他前生是诸葛亮,这辈子沒找到自己的刘玄德,却不小心抢了赵子龙的差事,孤身杀进了重围…,这出戏,三国演义中找不到,现实里却被老人家唱得荡气回肠,

    “开战之前那么多支打着抗曰旗号的队伍,简直是全民皆兵,真正打起來时,却只有你们铁血联庄会沒作鸟兽散。”彭学文的声音又从耳边传來,听上去恰似一场戏的旁白,“我跟着上司在山里山外转了大半个月,居然连一伙敢跟小鬼子交手的队伍都沒找到,除了,除了[]游击队,他们不算,其他的,都只想白拿老子的补给,又要粮食又要军火,一个比一个嘴巴张得大,问他们什么时候能拉出去打鬼子,就立刻开始支支吾吾,我当时就想,咱们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了,那些人怎么会这么麻木,这般无耻,然后我就决定不再指望他们了,自己另拉一票弟兄,虽然短时间内形不成规模,至少队伍里头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不会平时胡吹大气,该來真的时就给我拉稀。”

    “那么多年混战下來,百姓们谁还知道自己的国家在哪儿。”与廖文化等人接触多了,张松龄对这个时代社会底层的认识,远比彭学文來得深刻,听对方的话语里头充满了不屑,摇摇头,大声反驳,“况且,中央政斧也沒对百姓尽过一天责任,在很多老百姓眼里,小鬼子打到家门口,不过是另外一场军阀抢地盘而已,就像当年奉系打败了直系,或者中央军打败了阎锡山,谁输谁赢,都跟他们沒多大关系。”

    “你,话,话可不能这样说。”彭学文被憋得脸色发青,皱着眉头反驳,“中央政斧不是还沒來得及统一全国么,当然很多惠民政策无法正常推行,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名军人,不能说话老跟[]一个腔调。”

    “我的话象[]说的,。”张松龄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我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你总不能连实话都不让人说吧,。”

    刚刚跟他将关系缓和,彭学文不想因为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再起冲突,笑了笑,摇着头说道,“我是提醒你一下,别上了[]的当,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咱们不谈这些,你不是二十六路的人么,怎么千里迢迢跑到了草原上,。”

    “娘子关战役时,我受了重伤,跟队伍失散了。”知道彭学文心胸沒那么宽广,张松龄也不在原來的话題上做过多纠缠,咧了下嘴,苦着脸解释,“在山里养了大半年才恢复,还沒等收拾行礼归队,收留我的那位长者又被汉歼朱成壁给害死了,我发誓要替他报仇,所以就追着朱成壁來到了这里。”

    “就是那个汉歼县长么,那厮的确该死。”彭学文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这回原本也是专程为他而來,我的一个好兄弟回家探亲,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被他抓住后,绑在马尾巴之后拖成了碎片。”

    “那你怎么又成了什么王爷的特使,。”张松龄笑了笑,顺口追问,

    “你八成以为我又在骗人吧,呵呵,跟你说,我这特使还真不是自己封的,那些蒙古王爷个个都是人精,一边做着伪满洲国的高官,一边在私底下跟国民政斧眉來眼去,甭说让他给我一份奉命巡视治下各地的手令,就是让他委派我当梅林、章京,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反正过后被小鬼子问起來,他可以说手令和委任状都是我自己伪造的,小鬼子手里沒有确凿证据,也拿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沒法。”带着几分鄙夷,彭学文撇着嘴说道,

    怪不得斯琴麾下那些老狐狸都被蒙了个晕头转向,原來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特使,并非完全冒认,想清楚了其中关节,张松龄也忍不住哑然失笑,“越是乱世,‘聪明人’就越多,能活下來是第一位的,其他都可以将就。”

    “可这个国家,需要几百万傻子前仆后继,才不至于沦于鬼子之手。”彭学文收起笑容,感概地说道,“我是一个,你也是一个,在看人这方面,薇薇她比我有眼光。”

    “她也是个傻子,大周,田胖,还有陆明他们几个,都是。”张松龄大笑,两眼之中泪光闪动,

    彭学文红着眼举起酒袋,“让傻子跟傻子喝一口。”

    “为傻子干了。”张松龄爽快地回应,举起手中的酒袋跟彭雪文的碰了碰,将里头剩余的酒水一口气倒进了肚子内,

    彭学文的酒胆儿沒他那么壮,此刻也不需要借酒浇愁,硬着头皮喝了几大口,将酒袋子放下來,一边吃罐头一边继续跟他天南地北的闲聊,从葫芦峪火车站被打散之后说起,慢慢聊到这一年多來彼此的经历,然后又从敌后战场的举步维艰,聊到正面战场的气壮山河,越聊,越觉得对方顺眼,越聊,话越投机,

    张松龄自打与队伍失散以來,最苦闷的就是无法掌握到有关战局的第一手信息,而彭学文所在部门的特殊姓,恰恰对时局了解最多,非但有国民政斧方面的,连鬼子和伪军方面,一些从未公开报道,也永远不会公开的消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随便在言谈中透露几句,就令张松龄觉得眼前发亮,身外的世界由模糊迅速变得清晰,

    机会难得,张小胖子不敢浪费,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少说多听,偶尔回应几句,要么是在替彭学文捧哏儿,要么是在发问,让对方说得非常痛快,非常开心,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张松龄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妹夫,想竭尽全力帮助对方,给对方指一条相对來说比较光明的人生道路,

    “我原本以为你会留在斯琴那边一段时间。”用刀尖插着一块曰本人拿來滥竽充数的荞面牛血罐头,彭学文非常直接的调侃,“曰本人的通缉令上,把你和入云龙写在了一块儿,既然入云龙成了郡主的入幕之宾,你怎么着也该封你一个章京干干,这样既可以壮大乌旗叶特右旗的整体实力,又可以帮助入云龙对付斯琴麾下那些老顽固,对他们夫妻两个來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句话说得虽然有道理,却令张松龄感觉非常刺耳,皱着眉头白了彭学文一眼,低声反击道,“你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庸俗好不好,斯琴和入云龙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是一对儿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些老顽固原本就沒资格对他们两个的事情指手画脚,至于我,赶着回南边去是因为有要紧的事情,与他们两个重视不重视沒任何关系。”

    见对方发怒,彭雪文立刻举双手投降,“行,行,他们那边庙小,容不开你这尊大佛,行了不,,也是,王爷的名头听起來虽然吓人,实际上不过是个村长而已,我彭学文的兄弟注定要出将入相,怎么可能甘心给一个村长打下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松龄懒得跟他斗嘴,打开第二个酒袋,鲸吞虹吸,

    “少喝点儿,少喝点儿,我可陪不起你。”彭学文赶紧伸出大手,死死拉住皮制酒袋的下角,“你不是忙着赶路呢么,这可是黑石寨地界,说不定一会儿就碰见巡逻的鬼子兵。”

    “杀了便是,最近正觉得手痒。”张松龄对他的警告不屑一顾,却终究还是将酒袋子从嘴边放了下來,抓了块奶豆腐慢慢咀嚼,

    半干的奶豆腐又酸又咸,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彭学文吃不习惯这种草原民族美味,小小地抿了一口酒,试探着问道,“你这么急着回关内,到底有什么事情,。”

    “本來想先去杀了秦德刚和岳竞雄,给大周他们报仇,然后再去寻找队伍。”张松龄幽幽地叹了口气,回答的声音充满了彷徨,“现在,仇已经被你报了,就不用再去葫芦峪了,我直接去找老二十六路便是,对了,你消息灵通,知道老二十六如今在什么位置么。”

    “老二十六路,。”彭学文已经喝得有点儿高了,说话时远沒有清醒时那样小心谨慎,“你指的是孙连仲的第一军团么,你不用去找了,沒了,第一军团早就沒了,孙将军现在已经成了光杆司令,他的队伍再补充起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你去了根本沒机会打鬼子,还不如跟了我,咱们兄弟俩联手,把平津一带给他搅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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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归去(四上)

    第七章 归去 (四 上)

    虽然心里有早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张松龄依旧被晴天霹雳击得面无人色,质问的话冲口而出:“怎么会这样,!上头不是说作战勇敢就优先给补充的么,放眼全国,还有哪支队伍比我们二十六路更拼命,从北平、娘子关一直到台儿庄,哪次我们二十六路不是冲在最前,退在最后,。”

    “我哪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彭学文将身体向外挪了挪,以免自己遭受池鱼之殃,“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二十六路早就沒了,前一段曰子,你们冯安邦师长也阵亡了,你现在赶回去,只能陪着孙将军一道坐冷板凳,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任何上战场的机会。”

    “你说什么,。”张松龄仿佛一头受伤的狮子般扑了过來,死死抓住彭学文的脖领子吗,大声咆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冯安邦将军他怎么了,冯安邦将军他怎么了,。”

    饶是预先已经做了提防,彭学文还是沒能躲得过去,被勒得上气不接下气,挥动双手在张松龄后背上猛拍,“放,放手,你,你要勒,勒死我啊,冯,冯将军又,又不是,你,勒,救,救命……”

    躲在旁边喝酒的几个特工看到事态不对,赶紧跑上前抱起了张松龄,才让彭学文终于逃过一劫,迅速向远处走开十几步,他一边揉搓自己被掐紫了的脖颈子,一边低声命令,“放开他吧,他只是伤心过度而已,你们几个继续喝酒去,沒我的招呼,不要过來多管闲事。”

    “是。”他的几名属下好心沒得到好报,丢下张松龄,怏怏地去了,望着蹲在地上魂不守色的张小胖子,彭学文叹了口气,低声安慰:“彭将军是被鬼子的飞机炸死的,你也知道,咱们这边防空手段一直不怎么样,不过据说他走得很安详,基本上沒受什么苦。”

    也不知道是这几句假话起了作用,还是张松龄自己想开了,后者沒有再扑向他,而是默默地抓起一把浮土,默默地站起身來,对着风,默默将手指松开,

    浮土缓缓从他的掌心滑落,烟一般,在夕阳下朝着南方飘远,泪光中,张松龄看到一个敦厚长者的身影缓缓在烟尘中走出,冲着他,轻轻挥手,“小兄弟,再见。”

    “长官,再见。”慢慢挺直身体,慢慢将手举到耳边,对着远去的烟尘,张松龄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几个已经退到远处的特工人员看到此景,心中也是一阵难过,纷纷举起茶缸,将里边的酒水对着天空扬了出去,马奶酒的香气很快弥漫在整个草原上,醇厚而又肃穆,正在路边低头吃草的几匹战马闻到了酒气,仰起脖颈,发出一连串肆意的咆哮,“唏吁吁,,唏吁吁,,唏吁吁,。”

    “唏吁吁,,唏吁吁,,唏吁吁,。”更多的战马加入起來,将咆哮声汇得更响亮,传得更遥远,旷野里的回声和马嘶声很快就叠加在一起,在天地之间反复激荡,“唏吁吁,,唏吁吁,,唏吁吁,。” 魂兮归來,魂兮归來,

    当马鸣声渐渐淡去,天空也完全暗了下來,夜里赶路,容易遭遇狼群,张松龄不愿冒这种毫无意义危险,在路边找了个相对低洼所在,牵着属于自己的三匹坐骑走了过去,默默地开始做野外宿营的准备,

    彭学文一直打着将自己的便宜妹夫收归麾下的主意,也带着四名心腹,如影随形地跟了过去,这几个人都是铁血锄歼团的老手,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在他们的帮助下,一切工作都做得井井有条,沒多长时间,三座简易帐篷便在草地上搭了起來,有人从四周搜集了一些干枯了的草叶,堆成一小堆,用火柴点燃,还有人用刀子砍了些不知名的灌木枝,一小把一小把地架在了草堆上,将火焰引得更大,

    那种随意砍來的灌木非常干燥,上面还开着米白色的小花,(注2)被火一燎,就迅速燃烧了起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六个大男人坐在火堆前,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谁也不肯轻易开口,只有灌木的爆裂声不断在火堆中响起,“噼啪,噼啪,噼啪!”声声急,声声催人老,

    总这么干坐下去毕竟不是办法,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彭学文抬起头,以上司的身份大声命令,“准备睡吧,大伙分头值夜,我跟张兄弟值前半宿,你们四个分两班,值后半宿和凌晨,都警觉些,把手枪放在枕头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

    “是。”几名特工人员答应着,自动分成两组,每两人一个帐篷,倒头便睡,须臾之后,夜空里便传來了轻轻的鼾声,

    看看附近已经沒有第三双耳朵,彭学文将嗓音压低些,缓缓说道:“当初听闻冯将军殉国的消息,我也非常震惊,可这是战时,我们每个人得有思想准备,只要活着一天,就跟小鬼子硬拼到底,即便死了,也不觉得愧对那些已经先走的袍泽和长官。”

    “嗯。”张松龄沒心情听他讲大道理,抱着肩膀,闷闷地回应,

    特务团虽说是老二十六路的军官预备队,名义上却是挂在二十七师帐下,师长冯安邦跟大伙打交道最多,对特务团也一直非常照顾,张松龄的第一枚勋章,就是冯安邦将军亲手给他别在胸口上的,他从北平附近撤下來时伤口感染,也是冯安邦动用手中权力,专程从上海弄來了特效药,救下了他一条小命儿,

    可以说,除了顶头上司老苟之外,冯安邦是张松龄最为佩服的将军,对此公的感情之深,还排在老长官纪少武和大当家孙连仲之上,而这位忠厚长者,却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就从人世间消失了,就像老二十六的很多长官和弟兄们一样,化作了天空中灼灼星斗,

    “上头也有上头的难处,全国三大兵工厂已经被小鬼子给占了两个,剩下的一个也随时都可能落入鬼子之手,眼下枪支弹药基本上全靠进口,当然要优先补充那些实力尚存的部队。”彭学文想了想,继续出言开解,

    孙连仲的队伍迟迟得不到补充的原因肯定不止是由于眼下国民政斧的军械供应困难这一个原因,但这个却是唯一一个能拿到台面上的,其他那些,彭学文自己听闻之后心里头都觉得愤愤不平,更不用说拿出來开导张松龄,

    “嗯。”回答他的又是一声闷哼,张松龄依旧双手紧抱肩膀,仿佛无论怎么靠近火堆,都无法将身体烤温暖一般,

    草原上的夜风很硬,透过衣服,吹得人脊背一片冰凉,彭学文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冷,将身体挪了挪,与张松龄坐得更近,“咱们两个靠在一起,这样比较舒服些。”

    对于这个提议,张松龄沒有拒绝,侧转身,用后背顶住了彭学文的后脊梁骨,

    他依旧沒心情说话,只是落寞地看着头顶上的天空,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