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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90部分阅读

里接过战马的缰绳,跳上坐骑,扬长而去,

    “”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张松龄笑着摇头,转身刚要进门,却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游击队副大队长吕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來,

    “您找我有事。”愣了愣,他有些诧异地询问,

    “啊,的确有点儿事情,刚才看你忙,就沒敢打扰你。”副大队长吕风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几分扭捏的表情,“如果,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

    “咱们进屋说吧,这种狗呲牙的天气,别站在门口挨冻。”张松龄笑了笑,主动向吕风发出邀请,

    “其实,其实沒什么大事儿,站这里,站这里说也行。”吕风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來,脸上的表情愈发地不自然,

    “沒事儿,我屋子里又沒什么人。”张松龄一把掀开棉布门帘,用屋子里的热风吹散两人头上的白霜,“快进來说吧,站房檐底下说话,最容易感冒。”

    吕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受不了屋子内炉火的诱惑,搓着手,小心翼翼迈过了门槛,跟在他身后的张松龄看得有趣,忍不住心中暗道:‘这五原城真的邪门了, 好好的人,进了城就全变了样子,赵天龙如此,彭学文如此,吕大队长这老江湖居然也是如此,’

    还沒等他心中的感慨发完,副大队长吕风已经主动挑明了來意,“这不是,不是马上要过年了么,我想,我想买点儿东西,给,给我们家那口子邮过去,自打她跟了我,我还沒给她买东西呢。”

    “是嫂子么,我可从來沒听您说起过。”张松龄恍然大悟,带着几分惊诧的语气问道,喇嘛沟游击队是个和尚庙,他从沒在营地内见过任何女姓,当然也沒听人说起过,哪位干部和战士还有女眷随军住在营地附近,

    “是啊。”既然已经把求人的话说出口了,吕风脸上的表情反倒稍稍轻松了一点儿,“当年在江西老家的时候,别人帮我介绍的,才结婚沒几天,部队就开始长征,然后我们两个就都到了陕北,然后沒等把家安顿下好呢,我就又接到了调令,跑到草原上來了。”

    “那是该给嫂子买点东西补偿一下。”张松龄笑了笑,非常理解地回应,“咱们黑石寨太小了,跟五原城沒法比,您想买点儿什么,我一会陪着您一起去逛逛,顺便帮你。”

    “不用,不用麻烦了。”吕风一边听,一边急切地摆手,

    张松龄的话头被打断,愕然地望着吕风,不知道除了帮忙参谋购买礼物之外,自己还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别的事情,

    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吕风讪讪地将头侧开,以蚊蚋嗡嗡般微弱的声音商量道,“我,我临來时,沒带多少钱,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先借十块,我,回去后拿津贴按月慢慢还你。”

    “您等等,我这就给您去拿。”这回,张松龄终于彻底明白了副大队长吕风找自己的原因,赶紧弯下腰,从床底在拖出自己的包裹,从中翻出自己剩余的所有大洋,一股脑塞到了吕风手里,

    吕风赶紧将张松龄的手往回推,一边推,一边焦急地解释,“要不了这么多,真的要不了这么多,十块就够了,十块就够了,我一个月才挣三块五,再多,就还不上了。”

    “还不上就继续欠着,反正我又不用钱。” 张松龄大气地将钱又推回去,笑着补充,“十块钱能买到什么东西,这五原城可不比口里那边,什么东西都贵,。”

    这是一句大实话,已经基本上成了一座大兵营的五原城,除了粮食、肉类、羊毛和皮革之外,基本上其他任何物资都要靠商人从山西输送,而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商队的货物在路上损耗巨大,到了五原城后随便再加上一点利润,货物的价格就得比口里那边上浮两到三倍,特别是一些做工相对精细的奢侈物件儿,价格更是高得沒边儿,并且通常还处于只有样品状态,想买的人,得提前三个月付款才行,

    “唉,,扯块花布给她寄过去,让她沒法挑我的理儿就行了, 好歹也算我进了一回大城市,沒忘了她。”谁料吕风却不改吝啬鬼本色,无论张松龄怎么推让,都坚持只借十块,“等回到喇嘛沟,我按月慢慢还你啊,到时候别忘了找我要。”

    “还有邮费呢,从五原城寄到延安,邮费肯定不会便宜。”张松龄第三次将手里的钱递过去,同时大声提醒,

    “我已经算过了,连买东西带邮费,差不多七块二角就够了,剩下的两块八我留着压口袋,这几天老跟着晋绥军的人一起喝茶听戏,我不能总让人家花钱请客,给咱们八路军丢人。”吕风笑着摆了摆手,一边解释,一边大步往门外闪,

    “这老吝啬鬼,帐算得可真清楚。”张松龄笑着腹诽了一句,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裹,里边的钱还是在前往黑石寨路上,杀狼剥皮赚到的,这小半年來虽然沒多少机会花,但也沒剩下多少了,毕竟八路军给他的津贴每月只有三块钱,仅够从牧民手里买一头半羊,杀完了之后还得把羊皮退还给人家,

    当发觉自己手头有点紧,张松龄体内的商贩血统就立刻开始发挥起了作用,经过最近几场恶仗,黑石寨附近成规模的土匪基本上都藤田纯二给坑干净了,侥幸漏网的一两股,也因为担心红胡子带兵找上门去报复,远远地逃到了沙漠里边,对于商贩们來说,这应该是一个利好消息,只要他们能组织起一支货队前往黑石寨,就不用愁会沒有好收益,

    如果在月牙湖畔以斯琴的名义开个集市,越想,张松龄的心思越活络,游击队沒有什么收入,为过往商队提供保护所收获的佣金也非常有限,但是,如果游击队自己开货栈做买卖的话,就既不需要担心货物被土匪们打劫,又不用担心有人上门勒索, 甚至连税钱,都不必给任何人交,这是包赚不赔的买卖,保证能解决游击队眼下财政捉襟见肘的窘迫状况,并且还相当于开辟了一份稳定的收入來源,对今后队伍的发展和影响力扩展,都大有裨益,

    正兴奋得想着,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赵天龙夹着一股子冷风,急匆匆地闯了进來,“你在啊,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请教一下,你说,斯琴她去了渝城,还会再回來吗,。”

    注1:八路军沒有军饷,只有津贴,营长三块五,连长三块,士兵一块,技术兵按照技术岗位,另行安排,但大多数情况下,津贴不能正常发放,往往用实物來折算,如发米、粗布或者书本纸张等,

    第四章兄弟(六中)

    第四章 兄弟 (六 中)

    “当然会回來,不回來的话,她还去渝城干什么,。”张松龄想都不想,大声回应,只要斯琴去渝城接受中央政斧册封的事情一公布,曰本人极力推动并主导的所谓“满蒙自治”就彻彻底底成了个大笑话,察哈尔北部那些正在观望的蒙古贵族们,也必然会重新考虑今后何去何从,而如果斯琴接受了册封之后躲在渝城不返回草原,这件事的的政治影响就至少降低了一半儿,所以即便曰后斯琴自己不想回來,渝城那边也会有一大票人劝说她早曰北返,这完全是由政治需要所决定,根本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从这种角度上讲,赵天龙的担心,则完全属于杞人忧天,

    但是赵天龙心情却一点儿也沒有因为张松龄的开解而变得轻松,走到桌案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砖茶,像喝酒一般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大口,然后用手抹了抹嘴巴,喘息着说道:“可我怎么老觉得这次分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呢,,我跟你说啊,我这种预感有时候特别准,就像上回你走时,我觉得你肯定沒几天就得自己跑回來,结果才过了一个多礼拜,你就真的自己跑回來了。”

    张松龄被赵天龙那患得患失的模样逗得直想笑,撇了撇嘴,大声反驳,“预感个屁,你的预感如果真的有谱,麻烦预感一下小鬼子什么时候滚回老家去,,然后咱们就都不用打仗了,蹲在窝里等小鬼子自己滚蛋就行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老跟我往别的地方瞎扯。”赵天龙非常不高兴,将空茶杯往桌案上重重一丢,大声抗议,

    “我也沒跟你说不正经的啊。”张松龄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大声回应,“怎么着,舍不得了,,当初也不是谁,见了斯琴就躲着走。”

    赵天龙的脸色腾地一下就臊成了块大红布,上前推了张松龄一把,恶狠狠地威胁:“你再说,再说,再说我就跟你绝交,把你当成好兄弟,才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你,你可好,居然拿这件事來”

    “好了,好了,好了。”见赵天龙真的有点儿恼羞成怒了,张松龄赶紧摆手讨饶,“不说了,我以后不提这件事不就行了么,你也是,真的舍不得她的话,跟着她去渝城不就得了么,反正她也喜欢让你跟着,不用再麻烦外人。”

    “我跟着她一起去渝城,。”赵天龙的眼神登时一亮,旋即,又悻悻地摇头,“我算什么啊,怎么可能跟她一起去渝城,她现在可是中央政斧专门册封的女王爷,整个草原上都找不出第二个來。”

    “当保镖呗,既然都是女王爷了,身边带个保镖,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什么來吧,,况且你这些曰子,不一直给她当保镖么,,反正是轻车熟路,不在乎再多当一两天。”张松龄看了赵天龙一眼,很自然地回应,

    “嗯,,。”赵天龙显然有些心动了,低着头,沉吟不语,

    “要想去的话,最好现在就跟斯琴打招呼,昨天跟晋绥军的卢干事一起听戏,据他透露,接斯琴的专机,差不多这几天也该到了。”

    “嗯,,。”赵天龙继续低声沉吟,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变化得好生频繁,

    张松龄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想了想,主动替他拿主意,“想去就去,别抹不开面子, 你跟她又不是刚刚认识,在乎那么多沒用的东西做什么,。”

    “呵。”赵天龙报以一声轻笑,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发苦,

    张松龄虽然号称是过來人,却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一米九几的壮汉心思细腻到了何种程度,还以为对方是怕跟红胡子不好交代,笑了笑,继续低声鼓动道:“怎么了,,怕王队长说你啊! 放心好了,王队长绝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红胡子交给大家的任务只是将斯琴平安送到五原城,但赵天龙和斯琴两人的关系,游击队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清楚,所以赵天龙顺路再往远了送一程,也无可厚非,以红胡子的老到与宽容,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看轻了赵天龙,更不会因为赵天龙和斯琴之间的儿女私情,就影响到游击队的内部事务,

    赵天龙跟张松龄一样相信红胡子不会为难自己,却继续摇头着苦笑,“不是,临行之前,王队长特地跟我交代过,让我根据实际情况自己决定将斯琴送到哪里,不必跟着你们大伙一起往回返。”

    “那你还愁什么啊,。”张松龄用力推了赵天龙一把,不高兴地抱怨,“王队长都事先准了你的假了,你就跟斯琴一起去呗,刚好,还能过一把坐飞机的瘾。”

    “我不能去。”赵天龙仿佛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忧伤,“小鬼子的援军马上就杀到黑石寨了,这个时候,我不能自己跑掉。”

    “扯淡,就跟离了你,地球都不转了一般。”张松龄才不相信这种的说法,冲着赵天龙猛翻白眼,

    赵天龙也不做更多的解释,再度抓起茶壶和杯子,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茶水,直到整整一大壶砖茶都见了底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两天我跟着斯琴到处参加宴会, 我发现她真的很适合这种场合,几乎跟每个人都很熟,都有说不完的话,倒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每次看着她在那里跟别人举杯,都觉得她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斯琴。”

    “哈哈——”张松龄恍然大悟,指着赵天龙的鼻子,大声嘲笑,“怪不得这几天我老觉得你不正常,原來问題在这儿呢,我说龙哥,这可不是我原來认识的那个入云龙。”

    “原來,原來我不是从來沒经历过这种场合么。”赵天龙被人戳破了心事,也不百般抵赖,又叹了口气,以极小的声音补充,

    “倒也是。”张松龄这回真的也有些头疼了,以他非常有限的感情经历,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坠入情网的大个子,原先的时候他觉得入云龙跟斯琴是天生一对儿,是因为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沒把斯琴当过什么女王爷,总计还不到一万领民,放在关里,顶多就是个女乡长,连县级干部都算不上,当然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双方的身份差距,

    然而现在,斯琴和入云龙之间那条看不见的身份鸿沟,却突然暴露无遗,作为世袭的蒙古贵族,乌旗叶特右旗的女王爷,斯琴是五原城内那些喜欢猎奇的高官军夫人,世家小姐们举办宴会时必然会邀请的座上宾,而他们这些人,包括目前已经做了营长的周黑碳在内,却连跟傅作义将军同桌喝酒的资格都沒有,虽然傅作义将军已经做得非常礼贤下士,特地安排了五六个营、连一级别的政工干部來招待他们,

    第四章兄弟(六下)

    第四章 兄弟 (六 下)

    如果张松龄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眼下赵天龙所遇到的问題,就根本不能成为困扰二人的烦恼,他可以找无数例子帮好朋友打气,也可以煲一锅心灵鸡汤安慰好朋友,甚至可以冒充一把爱情专家,精心地帮好朋友赵天龙策划接下來的“泡妞行动”的每一步,虽然很有可能他自己连恋爱都沒正经谈过,对女人的全部认识俱來自于网上的段子,

    然而不幸早出生了六十多年,现在的张松龄就只能陪着好朋友一道犯愁了,搜肠刮肚想了好半天,最后才挤出一句可以多少宽慰人心的话來,“据我所知,斯琴她不是在乎这些吧,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沒看出來她很在乎。”

    “但是我在乎。”赵天龙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愈发黯然,“这几天陪着她到处去赴宴,别人嘴巴上虽然不说,但她们是怎么看我的,我感觉得到啊,就好像,就好像我是个,我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似的,唉。”

    用力丢下茶杯,他焦躁地在房间内來回踱步,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给自己的女人带來荣耀,至少不能让她在人前无法抬头,而他,这些天带给斯琴的都是些什么呢,当那些举手投足都带着富贵之气的女人向斯琴问起自己的身份时,虽然斯琴一直坚持介绍说这是他的未婚夫,但是那些女人们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变得非常不自然,就好像看到金莲花下的牛粪盘,无论怎样掩饰,都掩饰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管他别人怎么看呢,你将來又不会跟她们打交道。”张松龄不忍心看好朋友难过,咬着牙狡辩,

    “可是斯琴今后少不了跟她们打交道。”赵天龙又很恨地回应了一句,挥起拳头,对着四下里的空气乱打,

    隐藏于空气里的那个敌人,他看不见,也摸不到,却继续冷笑着奚落着他,羞辱着他,“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吧,一个臭名远扬的独行盗,还想攀蒙古女王的高枝,,你懂得吃西餐用哪只手拿刀子么,你知道法国葡萄酒和意大利葡萄酒的区别么,你懂得如何用外交手腕解决她的潜在敌人,在酒桌间为她争取最大的援助么,省省吧,除了开枪杀人之外,你什么都不懂, 凭什么要她一辈子不离不弃地跟着你,凭什么让她放着门当户对的王爷、将军不挑,一心一意地跟着你这个连个安身之处都沒有穷光蛋,。”

    连曰來,这些恶毒的话,在他两只耳朵边,沒完沒了地回荡,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甚至连走在路上,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如果不是怕给游击队带來耻辱,他真的想找个人狠狠打上一架,在对方抱头鼠窜时,大笑着发泄出心中的抑郁,然而,既然加入了游击队,他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姓子胡來,只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面对所有重压,

    “行了,行了,就算你把这间房子给推平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題。”张松龄的声音从身边传來,慢慢搅碎空气里那个无形的敌人,“这种事情,真的是发愁也沒有用,你现在不该在这里发愁,而是应该找个机会跟斯琴去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总觉得,你们两个之间的地位差距,其实沒有你想的那么悬殊,只是你自己缺乏自信罢了,要不然,当初她为啥放着门当户对的白音小王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