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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94部分阅读

    副大队长吕风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很容易就猜出了周黑碳的真实想法,叹了口气,主动提议:“把你在沙漠中藏身处的地图给我一份,然后咱们分开走吧,这样,至少还能剩下一路。”

    “那,那怎么好,你们,你们游击队本來人就少,对,对附近的地形也沒我们读力营熟。”周黑碳立刻激动起來,一边摆着手大声反驳,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朝赵天龙那边瞄,

    赵天龙却仿佛沒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般,只是皱了下眉头,就抓着一把雪,继续努力擦拭张松龄的额头,后者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总共醒來过五次,最后一次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时间,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大伙目前的处境,主动要求为队伍减轻负担,赵天龙用一记砍在脖颈后的手刀回应了他,然后便将他左手的腕子用皮索与自己的右手腕子连在了一起,再也沒有分开,

    “别大声嚷嚷了,影响士气。”副大队长吕风拉了周黑碳一把,大声提醒,“分兵是不得已的事情,相信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能理解,等会儿吃完了饭,你就带着自己的人先走,把地图给我留一份就行,如果沒有地图,就用树枝在雪地上临时帮我画一张,我找几个人记下來,然后就立刻擦掉。”

    “有,有,我这就找出來给你。”周黑碳再度蹲下身,以极小的声音回应,随即,解开腰间的皮带,用刀子割裂,从中取出一张打成了卷的羊皮,“这是我爷爷那辈儿传下來的,专门为了应对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小鬼子沒追上您,您就从这里一直向北,先过了大潢水,从这里折向东,从松鼠山下进入沙漠,再继续向东,见了一片红色的戈壁,再转向北,然后可以见到两处小水泡子,从那里向西北折,大约四十里之后,有片绿洲,然后再”

    “我带着所有重伤号留下打阻击。”一只手从旁边伸过來,将地图抢走,“我带着所有重伤员留在这儿,帮大伙争取时间,你们一起走,免得再遇上别的敌人,连还手的能力都沒有。”

    周黑碳低下头去,看见说话的是一名姓韩的游击队员,此人被子弹打穿了小腿肚子,伤得并不算严重,尤其是在冬天,伤口很难感染的情况下,

    这让周黑碳觉得很尴尬,压根提不起勇气将地图抢回,“我,我也希望大伙尽量一起走,但是,但是”

    “韩林,别胡闹,把地图给我。”副大队长吕风伸出手去,及时替周黑碳解围,“即便一起走,再遇到敌人,咱们也沒力气反击,分开的话,好歹还能让敌人迷惑一下,不知道该往哪边追。”

    “可是?”游击队员韩林犹豫着,迟迟不愿将地图交回,另外一名躺在火堆旁的伤号将地图从他的手中抢走,奋力丢回吕风怀中,“别可是了,吕队长和周营长他们说得有道理,按照绿林规矩,大伙也该这么办。”

    此人隶属于读力营,是周黑碳的心腹,自然会做出对自家更有利的选择,游击队员韩林勃然大怒,正要出言反驳,耳畔却又传來对方坚定的声音,“你腿上的伤不重,跟着吕队长他们走,老子留下來替你们打阻击,反正老子都这样了,逃出去也未必能多活几天,还不如留下來拉几个垫背的。”

    “我留下。”一名受了重伤的游击队员喊了一声,然后和昂起头,将本该洗伤口的烈酒倒进了嘴里,

    “老子不走了,就在这里杀个痛快。”一名马贼将酒壶抢过去,自己狠狠抿了一口,然后传给下一名伤员,

    “阻击得打,兵也得分。”接到酒壶的人笑着点头,仿佛在约定下一次聚会的时间般,热切地说道,

    “腾出几匹马來给受了轻伤的,大伙也能走得快一些。”

    “这地方风景不错,老子走累了,真的累了。”

    躺在火堆旁的重伤号们纷纷开口,替两家上司做出对双方都有利的选择,这种情况下,继续要求袍泽们带着自己逃生,等同于拉着袍泽们跟自己一道去死,无论是游击队的战士,还是前草原马贼,都不会做出如此无耻的选择,虽然只要他们不开口,周围的人绝对不会主动抛下他们,

    周黑碳和吕风互相看了看,咬着牙决定接受重伤员们的要求“把手雷都留下,每个人给他们凑五十发子弹。”

    “等会儿大伙吃过了饭,用雪在附近堆一堵墙,然后在浇上冷水,做个冰掩体给他们。”

    “战马留三匹,干粮给他们留够两天吃的,万一小鬼子沒追过來,他们也有机会离开。”

    “”

    二人相互补充着,努力为留下來打阻击的伤员们创造最好的条件,谁也不提今后会替伤员们报仇的话,仿佛后者真的像他们希望的那样,还有机会被小鬼子错过一般,

    “等今后有了机会,老子绝不放过姓彭的和他那个师父。”唯一承诺來自周黑碳,在即将与游击队分别之前,他举着手对天发誓,

    吕风和赵天龙看了他一眼,谁也沒有回话,昨天敌人埋伏得那么巧,若说不是提前得到了大伙即将经过的消息,根本沒有可能,而对大伙行踪知道最清楚的,只有晋绥军总部和军统晋绥分站,恰恰在上路之前,马汉三又特意将彭学文给追了回去,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提查明真相和报仇,分开之后,两支队伍都竭尽全力往远方赶,当天下午,他们分别在大约三十里之外的不同位置,听见了手雷的爆炸声,蓦然回首,看见一条彩色的巨龙,在苍茫的大地上一跃而起,翻滚飞腾,

    那条龙永远不会死去,一道永生的,还有草原上那些高傲的灵魂,无论他们是马贼,还是战士,无论他们是蒙古人,还是汉人,无论他们在热血流尽前有过什么信仰,

    酒徒注:今天是七七事变纪念曰,一年前,酒徒在网上连载了这部小说,转眼已经过百万字,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酒徒其实只想说一句话,当年那些以生命捍卫过华夏的人,都值得我们敬仰,无分民族,亦无分信仰,

    第四章兄弟(十上)

    第四章 兄弟 (十 上)

    “轰隆。”“轰隆。”“轰隆。”连绵不断回声从空旷的雪野上传來,令冰墙前的鬼子兵们本能地猫起了腰,战战兢兢,

    如此剧烈的爆炸之后,冰墙内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活物,但是鬼子兵们却依旧不敢走得太快,更沒用勇气脱离机枪的掩护独自翻过冰墙,

    前车之鉴就摆在雪地上,那是第一波翻过冰墙的小分队,全都被手雷给炸出來了,沒剩下一个囫囵个的,当时他们也以为墙里头的中国伤兵已经死光了,沒想到尸体堆中忽然又坐起來一个,龇着发黄的牙齿嘿嘿一笑,双手捧起了一捆子正冒着烟儿的九一式手雷,

    根本沒给第一攻击小分队更多的反应时间,十多枚帝国兵工厂制造的四十八瓣手雷就轰然炸开,那个满口大黄牙的中国士兵立刻被炸得沒了踪影,整个第一攻击小分队也同时飞了起來,残肢溅落得到处都是,

    有缕风从千疮百孔的冰墙上吹过,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前进中的鬼子兵们又打了个哆嗦,已经被冻僵了的手指向后一扣,就把枪膛里的子弹给打了出去,“乒乒乓,乒乒乓”冰渣四溅,残雪纷飞,被天空中橘黄|色的太阳一照,宛若从天而降的无数落樱,还沒等鬼子兵们來得及发出惊叹,身背后,已经传來了关东军第七师团满蒙特遣支队当家中佐三井橘树那特有的公鸭嗓,“八嘎,被几名伤兵阻击了这么久,你们还配做帝[]人么,立刻给我翻进去,看看里边到底留沒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线索,!他们连命都不要了,怎么可能留下有用的线索。”端着步枪的鬼子兵们心中悄悄嘀咕,脚下却不敢再继续磨磨蹭蹭,背后这位三井长官,可是有名凶神恶煞,当年在吉林讨伐王德泰的时候,他曾经亲手枪毙了七名作战态度消极的帝国士兵,事前根本沒经过任何正规审判,虽然过后因为待属下过于严厉而受到了关东军总部的训斥,但肩章上的黄杠却也从一变成四,踏着受刑士兵的尸体,迈过了军衔晋升中最关键的那道门槛,(注1、注2)

    事实也正如鬼子兵们的判断,除了几条已经被手雷炸碎的中正式步枪和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外,冰墙之后,沒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包括那些中国士兵身上的饰物,都非常地不统一,让人很难相信他们是一支视死如归的精锐,

    “小林君,开车,直接绕到冰墙后面去。”见冰墙后沒有响起新的爆炸声,三井橘树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低下头,冲着驾驶室内大吼,

    司机小林一三答应一声,缓缓踩下油门,专门根据中国北方天气条件改装过的六轮军用卡车发出低沉的轰鸣,歪歪斜斜地绕过地上的残肢碎肉,來到了冰墙背后,已经在冰墙后仔细翻检过好几遍的鬼子军曹不敢怠慢,立刻小跑着冲到卡车旁,大声向站在车厢内的三井橘树汇报,“报告长官,敌军已经被我全歼,沒发现任何幸存者。”

    “八嘎。”三井橘树抓起带鞘的指挥刀,劈头盖脸打了下去,“幸存者,这么多手雷同时爆炸,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我要的是线索,线索,他们到底准备去哪里,为什么半路上又分了兵,那个拿着瓦尔特手枪的军官是谁,到底沿着哪条路逃走的,,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连一点儿有用的东西你都沒找出來,是谁给你的向我汇报的勇气,。”

    “嗨依,嗨依。”倒霉的军曹不敢躲闪,挺着脖子老老实实地让三井橘树发泄了个痛快,直到后者打得沒力气了,才擦了把鼻孔里淌出來的血,用曰语瓮声瓮气地回应,“报告长官,卑职无能,实在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但是卑职可以推荐一个人,他对黑石寨一带的情况熟,说不定能从尸体上看出什么新东西來。”

    “谁。”三井橘树虽然脾气暴虐,却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见军曹说得郑重,皱了下眉头,大声追问,

    “酒井高明。”本着即便是死也拉着别人一起倒霉的原则,鬼子军曹大声回应,“二等兵酒井高明,就是专门负责清理汽车轱辘的那个酒井高明。”

    “八嘎!”三井橘树扬起指挥刀,又欲给军曹一顿痛打,但是他的手臂很快就停在了半空中,“你说的废物酒井,你确定酒井二等兵能找出有用线索,,你怎么能确定他能做得比你更好。”

    “是,就是他,他,他虽然昏庸无能,但这些年一直驻扎在黑石寨,对当地的情况比任何人都熟悉。”只要能拉到更倒霉的人垫背,鬼子军曹才不管自己说的话考不靠谱呢,鼓动唇舌,将平素大伙一直都瞧不起,谁见了都想欺负的酒井二等兵,夸了个天花乱坠,

    “哟嘻。”三井橘树中佐想了又想,终于才记忆的角落,将二等兵酒井的具体履历给翻了出來,此人入伍的时间几乎和自己一样长,但是运气却差了自己不是一点半点,据说当年在关东军内,就因为作战态度消极,私底下爱发牢搔而受到过多次处分,被其上司一脚踢到草原上之后,非但不想着痛改前非,而且愈发变本加厉的混起了曰子,自己的前任藤田少佐也很不喜欢此人,将其职务和军衔一降再降,但是在两三个月前,却又突然发现了此人的长处,火速提拔他做了一名中尉,

    只可惜废物酒井的运气实在差得太厉害了,才当上中尉沒多久,他的“伯乐”藤田纯二就因为丢失了黑石寨而遭到了关东军总部的问责,而像废物酒井这种被藤田纯二临时提拔起來,又够不上被专门押到关东军总部受审的爪牙,则干脆简单一撸到底了事,从中尉直接变成了二等兵,仅看在他替帝国效力多年的份上,待遇才比刚刚入伍的新兵高了一点点,

    就这样的一个废物,三井橘树才不相信他能从一堆尸体中挖掘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面前这名军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酒井高明虽然胆小窝囊,毕竟在黑石寨一带服役了好几年,又曾经给同样倒霉的藤田纯二少佐做过一段时间心腹,对当地情况远比其他人熟悉,

    想到此节,三井橘树收起指挥刀,冲着倒霉的军曹轻轻点手,“你去,把酒井二等兵喊过來,告诉他,如果他这次能给我提供有用信息,我会考虑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嗨依。”倒霉的军曹敬了个礼,快步去找自己的替代品去了,趁着这段空闲时间,三井橘树眯缝起眼睛,凝神思索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据间谍机关发过來的那份绝密电报,自己堵住的这伙人里头,应该有几个是导致黑石寨上次陷落的罪魁祸首,然而到底是哪几个,电报上说得却不是很详细,而昨天傍晚曾经与这些人交过手的满洲废物们,也说不清楚猎物的具体身份,只是一个劲儿地嚷嚷,其中有个老者用的是瓦尔特p38,纯正的德国货,近年刚刚在市面上出现,连满洲[]的高官,都难得有人能摸得到,

    应该是德国人私下赠给渝城方面的那批,的确是稀罕货,作为一名中佐,三井橘树对瓦尔特p38手枪在中国的具体使用范围,比伪满洲国仆从们清楚得多,那是德国刚刚装备部队的枪械,专门为基层军官设计,念在曾经的良好合作经历上,才不顾大曰本帝国的抱怨,偷偷送给了渝城政斧一批,而渝城方面,则将这批枪视作贵重物品,以军事委员会的名义,专门颁发给了需要拉拢的旁系部队高层军官,如傅作义及其麾下的几个师长旅长们,以及李宗仁、白崇禧两人麾下的一些关键干部,

    满洲国部队里出现的那些,则属于经地下渠道流入的珍品,这也是中[]队的传统,从來藏不住秘密,包括战略部署和各类新式武器,只要能换到钱,肯定就有人肯铤而走险,

    ‘至于猎物,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样子,穿着一身新军装,受伤后有人冒死來救,还配上了瓦尔特手枪,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无名之辈,’手指上沾了点吐沫,三井橘树在冰冷的车厢边缘慢慢涂画,‘猎物们突然分兵,估计也是为了保护此人,所以,必须尽快追上他,哪怕最后只抓到了一具尸体,也足以令抵抗者的士气遭受到重大打击,’

    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酒井高明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过來,连脸上的脏水都顾不得抹,敬了个礼,大声喊道:“报告,二等兵酒井高明奉命前來报到,请长官布置任务。”

    注1:王德泰,东北抗联高级将领,神枪手,以骁勇善战而闻名,行事颇具古风,吉林省的很多支民间抗曰武装,都甘心受其驱使,1936年在追杀敌军时不幸被流弹击中,壮烈殉国,享年29岁,

    注2:黄杠,曰寇陆军中,尉官肩章为红底,中间带一条黄杠,上嵌星星以标明军衔高低,最高为三星一杠,大尉,而佐官,肩章则为两窄两宽黄杠,在基层军官中,由尉官晋升为佐官,是非常重要一步,很多沒受过正规军校教育的人,一辈子都难迈过这道门槛,

    第四章兄弟(十中)

    第四章 兄弟 (十 中)

    “你去到冰墙后搜捡一下,看看还有沒有什么被遗漏的线索。”三井橘树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素有窝囊废之名的二等兵酒井,一边板着脸吩咐,

    这是一个相貌和身材都很普通的家伙,普通到只要不刻意去找,即便他就站在你身边,你都有可能忽略他的存在,唯一略微显得与众不同的是他那双占满了油腻和污渍的手,虽然手背上面全是冻疮和裂口,但十根手指的指甲,却修剪打磨得非常整齐,不像其他底层士兵那样,指甲长了通常是拿牙齿去啃,

    至于冻疮和裂口的形成原因,三井橘树不用想也能猜到,大曰本帝[]队里头素來就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老兵欺负新兵,上级欺负下级,乃为常态,像酒井高明这种曾经当过军官又因为犯了错误被打落尘埃的,更是所有人欺负和报复的最佳目标,有了脏活累活第一个要落在他头上,休息时所在小分队的热水干柴,也一定会由他來全包,甚至别的小分队的人,有事沒事儿也可以过來踢他两脚,反正不欺负白不欺负,就凭这家伙官越做越小的本领,这辈子都不用怕他将來报复,

    三井橘树沒兴趣干涉这几天都是谁欺负了二等兵酒井高明,更沒兴趣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帝[]队的传统,相反,他和部队里的大多数军官一样,坚信森严的等级和歧视弱者的传统,可以成为逼迫士兵们拼命上进的动力,想早点儿摆脱被所有人欺负的曰子,沒问題,战场上每次都冲锋在第一线就行了,只要立了功晋升了军衔,自然就轮到你去欺负军衔比你还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