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看书网 > 其他小说 > 烽烟尽处 > 烽烟尽处第113部分阅读

烽烟尽处第113部分阅读

字,都异常清晰:“以前咱们挨了欺负,好歹还能赌气说一句,大不了老子回中国去,如果中国亡了,再挨了欺负,咱们可就连说句硬气话的资格都沒有了,沒有了啊,你明白不明白。”(注1)

    注1:关于南洋华侨支援抗战,并非酒徒杜撰,在八年抗战期间,光是南侨总会就先后招募了三千多名技术工人回国,而在1939年,华侨捐献的钱财物资,占了国民政斧战争支出的百分之二十,

    第四章荣誉(四上)

    第四章 荣誉 (四 上)

    又在迷茫与期盼中等了一个多星期,七月下旬,唐仁李汇同察北军分区总部附近几个游击支队來的地方干部,化妆成行脚商人的模样,将弹药藏在装杂货的马车上,踏上了北去的征程,

    时值盛夏,正是塞外风光最好季节,然而沿途中却很少见到往來的旅人,战争对华夏的破坏并不止在人员和财产的损失上,整个民族的精神状态,这两年也低迷到了极点,虽然曰本人架在沿途市镇的广播喇叭里,不停地传出少女明星李香兰的欢快歌曲,街边书摊上也重新摆出了北大教授周作人的怡情散文,但写在人脸上的憔悴与迷茫,却远非几首歌曲和几篇短文所能冲淡,每一个从膏药旗下经过的身影,脊背差不多都是佝偻着,然而偶一回眸,目光里流露出來则全是仇恨,(注1、注2)

    为了躲避小鬼子的检查,“商队”尽量不进城,即便需要补充干粮,也是找个僻静之处先把马车藏起來,然后派几个人由老交通带领着,到镇子里的粮店里就近购买,每次买完了就迅速离开,绝对不在集市上做过多耽搁,

    拜塞外地广人稀的自然环境所赐,沿途中可供马车隐藏的地方并不难找,而草原上的城镇规模都很袖珍,即便刻意避开了它们,也绕不了多远冤枉路,不但唐仁礼等假冒商贩这样绕,一些趁着天暖北上做生意的真正行脚商人,也同样轻易不会穿过城镇,在野外绕路走,可能遇到土匪,也可能遇不上,倒霉的概率是最多是百分之五十,穿城而过的话,进城门要交一次税,出城门再交一次税,加上给汉歼和地痞的孝敬,倒霉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是个做生意的,就知道该怎么走,

    曰本鬼子和伪军也知道商贩们都不愿交税进城,所以想方设法在野外也设了很多临时关卡,但这些关卡设立之后,往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失去了大部分功能,里边负责检查货物并向商贩征税的汉歼要么成了被养熟了的“家雀”,对所有过往行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被地下抵抗者找机会清除,身首异处,从而成为继任者的榜样,让后者彻底明白远离小鬼子的庇护范围后,应该遵守什么规矩,

    行脚商贩们一直有搭伴儿赶路的传统,越是兵荒马乱年代,越喜欢抱团取暖,这样做一则可以增大所有人抵御马贼劫掠的能力,二來也可以借机互相交流各地的商品行情信息,因此,即便最终目的地并不一样,只要沿途有某一段重合,就会尽量往一堆里凑,

    唐仁礼和一众游击队干部虽然是冒牌商贩,但为了不引起太多关注,也只能随大流,在路上绕了三天之后,他们就跟另外两伙绕路北上的商贩们彼此熟悉了起來,自然而然,三支队伍就变成了一支,互相照应着一起往前走,

    其他游击队干部还好说,本來就是普通人家出身,加入了游击队之后负责得也是后勤和生产方面,形象和气质改变不大,与行脚商贩们凑在一起,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轮到唐仁礼时,可就有点麻烦了,作为被一名华人“猪仔”的后代,他的长相原本就跟北方内陆人有很大差别,每顿饭入口之前,还坚持向主感恩,落在外人眼里,愈发显得神神叨叨,(注3)

    好在交通员老何早就准备,第一次向外人介绍时,就把他说成了受了洋和尚蛊惑,又被财东抓回來继承家业的大少爷,倒也能挡住很多双怀疑的眼睛,但同行们在感慨洋和尚害人之余,难免也会热心地“开导”唐少爷几句,什么天大地大也大不过父母养育之恩了,什么东西方神仙各有地盘了,捞过界难免会起纠纷了,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每当这种时候,唐仁礼总是静静地听着,嘴角含笑,作为一个经历过很多世间冷暖的成年人,他清楚同行的商贩们沒什么恶意,并且从内心深处,能感觉到一种隶属于同族的人间温暖,虽然上帝他老人眼里,每个灵魂都是平等的,并不会因为种族和肤色而差别对待,但是此刻的人间,白皮肤总是比其他皮肤更平等些,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不过你们家老爷子,还是挺关心你的,今年往黑石寨去的道路,可比往年好走得多,货物也比去年容易脱手得多,除非你带的东西太不对路。”开导完了唐仁李,同行们往往还不忘了再加上一句,以免唐大少爷误会了其自家父亲,辜负了老人的良苦用心,

    “是么,为啥今年比往年好走,曰本人组织修公路了么。”唐仁礼笑了笑,顺口追问,并不是想知道答案,而是单纯地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端着架子不爱搭理人,

    “这个,你们家老爷子沒跟你说起过,。”热情地商贩们愣了愣,压低了声音,迟疑着回应,

    “可,可能说过吧,我沒仔细听。”唐仁礼讪讪地搔搔头皮,脸上开始发烫,为自己糟糕的演技,也为了心中的好奇,

    “唉呀,你可真是被洋和尚给忽悠傻了。”商贩们四下看了看,声音虽然低,却透漏出难以掩饰的骄傲,“胸前挂着那个洋神仙,能管什么用,如今在草原上,管用的是这个。”

    一边说着话,他们一边从袖子里取出杆红色的小旗來,得意地晃了晃,然后迅速收了回去,“红胡子的平安旗,可比你那洋神仙好使多了,距离月牙湖方圆五百里范围内,见到马贼后,只要你把这面旗子往车上一插,绝对沒人再敢难为你,否则,哪怕他长了三头六臂,咱们红爷,也得把他的几颗秃脑袋一起给砍下來。”

    注1:李香兰,出生于中国东北的曰本歌星,1937年被刚刚成立的满映看中,成为力捧的明星,“中曰亲善”代表,

    注2:周作人,鲁迅之弟,七七事变之后受托留在北大看护校产,不久投身于汉歼政斧,出任伪职,文革期间因稿费停发潦倒而死,

    注3:猪仔,清朝末年,殖民者急需劳力开发南洋诸岛,便勾结中国的沿海匪帮,采取拐卖和绑架的方式,将东南沿海百姓抓到南洋做苦工,所以被卖者又绰号猪仔,

    第四章荣誉(四下)

    第四章 荣誉 (四 下)

    “五百里,那怎么可能,五百里都到多伦了。”除了交通员老何之外,几乎所有地方干部都惊呼出声,临行之前,他们在军分区总部内曾经听说过黑石游击队的威名,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支在军分区内论规模绝对排在倒数的同行,影响力居然有如此之大,方圆五百里,那岂不是要把小半个察哈尔包括在内,要知道,即便是曰本鬼子,也不敢说自己的旗号在察北草原上随便一处拿出來都有人肯认,

    甭看商贩们一个个看上去畏畏缩缩,听到有人敢质疑红胡子,却立刻就都翻了脸,用手指着唐仁礼等人的鼻子,怒气冲冲地数落, “不信拉倒,谁闲得蛋疼了才哄着你玩。”

    “嘿,你们这些人,怎么把眼睛长到屁股上去了,换做往年,这条路能像现在一样太平么。”

    “什么玩意啊,好心教你个乖,你还拿以为咱们糊弄你,有那功夫,我躺车上眯一会儿行不,。”

    被数落的面红耳赤,地方干部们赶紧干笑着解释,“您,您老几个别生气,我们,我们不是以前沒走过这条路么。”

    “那你们以前走哪边,不会都是生瓜蛋子吧。”行脚商贩们用眼皮夹了唐仁礼和几个地方干部们两眼,脸上渐渐涌起了几丝狐疑,

    一个信洋教的大少爷,十來个狗屁不通外加不会说人话的老伙计,以前大伙看得不仔细,现在却怎么看,都觉得这些玩意不像是正经生意人,如果是小鬼子派來的探子,

    众人心中一紧,本能地就与唐仁礼等人拉开了距离,几个年青力壮的大伙计甚至悄悄地将手探向了腰间,只待对方一露出本相,就拔出防身用的手枪來,拼个鱼死网破,

    交通员老何见状,赶紧挤到商贩们和地方干部之间,陪着笑脸打圆场,“几位老客别生气,我们绝对沒有不尊敬红胡子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以前都是走五原那条道的,对这边不是很熟,近年春天听老乡说黑石寨这条线生意回暖了,才试探着过來趟趟道,沒想到这条线回暖的原因,居然全靠了那位红,红胡子老爷。”

    “这还是句人话。”众商贩们将信将疑,但是见老何等人态度恭敬,也暂时收起了拼命的念头,

    “沒见过世面,沒见过世面,给大伙添乐了。”老何又接连做了两个揖赔罪,然后用力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干部小韩一把,大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前头赶车去,叫你们沒事儿别乱说话,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呵斥完了小韩,又去拉另外一位地方干部老张,一不小心,却碰翻了马车上的一个竹筐,将筐子里面的头花、顶针、蛤蝲油之类的杂货“哗啦”一声掉了大半车,

    这下,误会终于消除了,不是经常口里口外來回跑着讨生活的,谁也不会清楚头花、顶针、蛤蝲油之类在中原早已烂大街的杂七杂八,到了口外却从來都不愁销路,更不会清楚这些杂七杂八虽然表面上都不值什么钱,却是最容易回本压箱子货,即便被土匪打劫了,只要沒有人员伤亡,此类货物通常也不会丢,土匪们宰惯了肥羊,才沒有心思抢了这些针头线脑自己去挨个镇子卖,

    “笨死了了,还不赶紧收拾。”交通员老何又大模大样的骂了几句,终于在干部们的全力配合下,勉强打消了同行商贩们的怀疑,

    虽然如此,先前那种融洽的气氛,还是无法继续保持下去了,包括先前曾经以长辈身份开解“唐大少”的几个老人,都悄悄地将自己名下的马车向前后挪了挪,尽量不与“唐家商队”走得太近,交通员老何见此,也只好无奈地接受了现状,并且暗中再度叮嘱干部们,听到任何离奇的说法都不准再发出任何质疑声,以免被临时组建的大队剔除在外,独自承担旅途中未知的风险,

    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却偏偏惹上了他,下午两点左右,正当大伙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之时,斜前方的天空中,突然飞过來数百只五颜六色的野鸟,呼啦啦掠过大伙的头顶,惊叫着向更远的地方逃去,

    “不好,赶紧停车,。”被商贩们临时推举为整个商队头领的老邱见状,立刻高高地举起胳膊,“结圆阵,大车在外头,小车在里头,腰里头有家伙的赶紧装子弹。”

    “轰。”地一声,商贩们像受到威胁的牛群一般,纷纷亮出了“犄角”,几乎所有年青力壮的伙计,腰里头都掏出了家伙式,有中国民间最流行的盒子炮,有带着三根枪管的火药枪,还有曰本人的王八盒子,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赶车的老把式们则互相帮衬着,将体积大的马车首尾相连,排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大牲口、人员和容易被拉走的驴车,统统被关在了圆阵之内,还沒等大伙忙碌完毕,与鸟群飞來的同一方向,已经出现了一大票人马,当先的壮汉用红布包着头,左右手各持一支盒子炮,先朝天开了三枪,然后冲到距离车阵百米左右位置,扯开嗓子大喊道:“山不转水转,树不行风行,对面的朋友,是哪阵风把您给吹到了我家门口來。”

    “把红旗赶紧插上,他们是过路的马贼。”临时商队总头领老邱低声叮嘱了一句,飞身跳上最边缘一辆马车,冲着百米外的汉子恭恭敬敬做了个揖,“春风往北,秋风往南,一年四季顺着风走,见了朋友打个招呼,见了兄弟坐下喝杯酒,在下河北老字号吉昌源老伙计邱正,带领十七家挑着担子讨生活的苦哈哈,给对面的大当家施礼了。”

    说着话,又是恭恭敬敬两个揖,礼数给足,

    趁着老邱跟马贼头子说话的时候,商贩们手忙脚乱地将各自袖子里的小红旗抽出來,挨个插在马车上,总计有四十多辆马车和十一辆驴车,红色的平安旗却只有十七支,看上去稀稀落落,根本构不成什么声势,

    即便如此,拎着盒子炮的马贼当家依旧愣了愣,收起盒子炮,驱动战马向前又走了三十几米,拱起手來问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去月牙湖。”

    “当然。”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老邱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应,“马上又到十五了,月牙湖畔这个月有大集,我们这些个苦哈哈,想到集市上凑个热闹。”

    “你们这些人都是,月牙湖畔的大集上,能吃下这么多货物么,。”马贼当家打量着车队中的红色小旗,满脸狐疑,

    虽然车队中又不少伙计都拿着枪械,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手下的四十几名弟兄结伴往上一冲,立刻能把手臂正在打哆嗦的商队伙计们杀得人仰马翻,然而,那十几面火一样的旗帜,却实在太刺眼了,令他的目光每停留在旗面上一次,心脏就狠狠地抽搐一下,

    “有几个当地的老熟人儿,在集市上专门囤货,然后再分发到周围的蒙汉村子里去卖!春天时他们曾经给我们东家约定过,只要货物到了月牙湖,他们可以全部代销。”老邱想了想,斟酌着回应,“所以这次东家才让我多找了几个同行,结伴去给那边送货过去,赚不赚钱不打紧,关键是不能把答应好的事情给耽误了。”

    “你倒是会说。”马贼大当家耸耸肩,咧嘴冷笑,

    “嗨,从十來岁就跟着我们东家走这条线,再笨也练出來了。”老邱仿佛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嘲讽味道來一般,笑着解释,随后伸手从旁边的伙计手里接过一个褡裢,向里边看了看,笑着从马车上跳到阵外,“我们东家说过,大伙能有碗安稳饭吃,全靠道上的朋友照顾,这四十块大洋,买饭不饱,买酒不醉,就算给大当家添杯茶,请大当家无论如何要赏我们几个一张脸。”

    “四十块大洋,你打发叫花子么。”还沒等马贼当家开口,他身后了小喽啰们已经大声鼓噪了起來,按照往年行情,商队只要被截住,至少得留下货物总价的两成半作为买路费用,而眼前的商队光马车就有四十多辆,即便里边拉得全是不值钱的头花,总价也往一千大洋上头数,拿四十块大洋來买路,哪里交朋友,分明是裸的侮辱,

    听到车阵外的叫嚣声,唐仁礼等人立刻将手探向车上的货筐,他们可不是身边那些普通伙计,端着手枪还直个劲儿打哆嗦,他们都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绝不会被对面几十名马贼吓得抠不动扳机,

    眼看着双方就要大打出手,那名腰间插着两支盒子炮的马贼当家,突然高高地举起的右胳膊,“都给我闭嘴,沒见过钱啊,瞎嚷嚷个什么嚷嚷。”

    “呃。”小喽啰们别骂了个晕头转向,一个个张开嘴巴,呼哧呼哧大喘粗气,

    “既然你们是去见红爷,这茶钱,我就不收了。”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马贼大当家将目光再度转向老邱,一字一顿地说道,“等到了月牙湖,还请诸位帮我给红爷带个话,就冲着他敢主动去掣小鬼子大嘴巴的份上,我西海小薛绝不会给他找麻烦,哪天有用得着我们西海一阵风的地方,尽管派人捎个信,刀山火海,皱一下眉头,薛某就是小丫头养的。”

    第四章荣誉(五上)

    第四章 荣誉 (五 上)

    马贼來得急,去得也快,眨眼之间,就风一般吹得无影无踪了,只在草原上留下数排深深的马蹄印迹,见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商贩们在做梦,

    “呼。”当耳畔再听不见马蹄声,商队临时首领老邱长出了一口气,软软地坐在了草地上,其他大小商贩、伙计的模样也跟老邱相差无几,一边蹲在地上用力抹汗,一边哆哆嗦嗦地将压了子弹的枪支往腰间枪套里别,很多人别了好几次都别不进去,低头再看,才发现衣襟下摆还在腰带外盖着,刚才自己根本就沒想到撩起來,

    “他奶奶的,可是吓死老子了。”自觉出了洋相的商贩们低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