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看书网 > 其他小说 > 烽烟尽处 > 烽烟尽处第138部分阅读

烽烟尽处第138部分阅读

屁。”周黑碳冷笑着摇头,“狗屁个年少有为,我敢不装得什么都懂么,那会儿我只要当着众人的面儿露一点儿怯,第二天尸体就得躺在野地里喂了狼,你懂什么叫绿林,什么叫江湖规矩,江湖规矩就是大伙都把自己当成狼,哪天狼王要是不行了,就会被前來挑战的公狼一口咬断喉咙,然后被自己原來的爪牙撕成碎片。”

    这话,就有点太不注意场合了,况且此刻酒桌旁除了帮忙烤肉的游击队员之外,还站着周黑碳自己麾下的卫兵,张松龄闻听,赶紧摆了摆手,大声将话头朝别的地方引,“黑子,你这一路顶风冒雪的,想必也累坏了,來,咱们先弄块烤肉垫垫肚子,然后再端着酒碗慢慢聊。”

    “累,人活着有谁不累,,我周黑碳累,你张胖子累,龙哥也一样累,还有老郑,你看这眼睛红的,有多少天沒睡过好觉了,,唉,都是天生吃苦受累的命儿,等哪天像红爷一样彻底睡过去了,哪天就彻底不累了。”周黑碳明显是把自己灌醉了,粗壮的手指沒礼貌地在大伙脸上点來点去,嘴里的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张松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來回应,只好拿起刀子帮周黑碳切肉,后者先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随即又让人给自己把面前的酒碗倒满,高高举起,冲着同桌的其他人发出邀请,“胖子、龙哥,老郑,咱们走一个,我先干为敬了,你们随意。”

    张松龄和赵天龙、老郑三个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周黑碳今夜好像在诚心想把他自己往死里头灌,然而还沒等他们想好如何应对,后者手里的大瓷碗已经倒扣了过來,只剩下一滴酒悬挂在碗边上,倒映着火光,闪闪烁烁,就是不肯继续往下落。

    三人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陪了一碗,还沒等吃菜,周黑碳已经又端起了第二碗,苦笑着说道:“胖子刚才说,咱们哥仨今后坐一起喝酒的曰子机会不多了,我心里很有同感,既然难得喝一次,何必不喝个痛快,,來,龙哥,胖子,咱们哥仨再走一个,老郑,你随意。”

    “那也沒必要喝这么急吧,天亮还早着呢。”闻听此言,连最为豪爽的赵天龙都有些受不了周黑子了,看了他一眼,用商量的口吻劝告。

    “你们可以慢慢喝,我喜欢大口闷。”周黑碳也不跟他争论,将酒碗倒扣在嘴巴上,“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前后不到五分钟功夫,差不多两斤老白干被他空腹喝进了肚子,再好的酒量,也有些撑不住了,周黑碳漆黑的脸膛上透出浓重的腥红色,额头和发梢等处,也不停地有热汗在冒,张松龄见了,难免要先把酒碗放下來,以主人的身份劝他多吃些肉,缓一口气,谁料周黑碳根本不领情,站起身抢过酒坛子,自己给自己倒满了,先灌下去一大半儿,然后将酒碗缓缓放在桌上,站直了身体说道:“龙哥,胖子,我知道你们在防着我,咱们兄弟三个生分到了这样子,说实话,我心里非常难受,难受得像被刀子捅了一样,恨不得,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就醉死!”

    “黑子,你这话说的就沒意思了。”赵天龙也放下酒碗,长身而起,“眼下游击队在非常时期,戒备严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但是你,任何人突然带着枪登门,我们都得打起十分精神來应对,况且你周黑碳如今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可能包含着特殊的含义。”

    “我沒说弄成这样子全是你们两个的责任。”周黑碳瞪圆了通红的眼睛看着赵天龙,满脸悲凉,“我沒说,我只是觉得心里头难受而已,我周黑子当马贼的时候,能跟你们两个同生共死,如今好歹把身份给洗白了,结果却跟你们做不成兄弟了,我心里头难受,就是难受。”

    “那是谁的责任。”赵天龙耸耸肩,低声冷笑,“怪造化弄人,,你我兄弟如果心脏的颜色沒变,造化又算个什么东西,。”

    “对,造化它不算东西。”周黑碳今天晚上好像打定主意不跟赵天龙争论,只管自怨自艾,“它总让你看到好的一面,然后把需要付出的代价藏在犄角旮旯里,你一不小心,就着了它的道。”

    说罢,端起剩下的半碗酒,继续朝嘴里猛灌,张松龄见状,心里也觉得一阵阵难过,站起身,一把抓住酒碗的边缘“慢些,别喝这么快,咱们现在不是还能坐在一起喝酒呢么,何必专门捡扫兴的事情想,况且游击队的营门一直都对你周黑子敞开着,你想过來喝酒吃肉,随时过來便是,整个读力营上下,谁还有本事拦得住你,。”

    “当然沒人拦得住,谁敢拦,老子就,老子就一枪崩了他。”周黑碳挣扎着将酒喝光,然后松开酒碗,笑着叹气,“可老子,老子不能把所有人都崩了,老子好不容易才帮他们寻了条正路,不能再把他们全拉出來。”

    “到底是不是正路,却也未必。”赵天龙根本不懂如何安慰人,只顾着往周黑碳心尖上捅刀子。

    周黑碳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突然抓住张松龄的手,笑了笑,低声强调:“胖子,这回,我可是真的只带了警卫班,读力营驻扎在五十里外的野鸡洼,沒有你的准许,绝对不敢再向前靠近半步。”

    “黑子你太小心了。”张松龄先看了看老郑,然后微笑着回应,“其实你把他们带到山下也吃不穷我,上次你带來的羊肉还冻在地窖里,我正好拿出來借花献佛,。”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打岔。”周黑碳对着冷言冷语的赵天龙一再退让,对着和颜悦色的张松龄,却突然发起了火,“我的真正意思你知道,你别老跟我装傻,你张胖子,明明比任何人都精,精得像个千年老鬼一样。”

    “反正你不是沒把弟兄们带过來么,。”张松龄依旧不温不火,笑呵呵地回应,“既然沒带过來,我又何必多想,,况且真的带过來了,又能怎样,我不打开营门让你进,难道你周黑子还真下得了狠心硬闯不成。”

    这两句话虽然看似啰嗦,却恰到好处地给了双方台阶下,周黑碳被问得愣了愣,然后喟然发出一声长叹,慢慢坐倒:“我终于明白红爷他老人家为啥在这么人里头,偏偏选了你來继承衣钵了,他老人家真有眼光,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周兄过奖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张松龄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着手客气,赵天龙却非常得意地举起酒碗,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满脸自豪地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红爷是什么人,他老人家的本事,咱们几个一辈子都学不全。”

    周黑碳又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决然,“有些话,说出來可能很沒意思,但我今天我就借着酒劲随口说说,胖子你们呢,就随便听听,等喝完了这顿酒,咱们把它都忘了,谁也不再提起,你看行不行。”

    “行。”张松龄想了想,郑重点头。

    有了先前一番铺垫,赵天龙和老郑两个也明白,周黑碳已经主动放弃了吞并游击队的念头,那他接下來的话,恐怕就有些事关重大了,于是二人都放下酒肉,做洗耳恭听状,只听见周黑碳先长长叹了口气,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其实我是真心为了你和龙哥两个好,胖子,渝城那边这回给了傅将军好几个师的番号,而傅将军手中根本沒那么多兵,眼下正是你我弟兄难得的上进机会,当然,这话你们都不爱听,我也是随口说说,说完拉倒。”

    尽管他再三强调自己说得都是废话,赵天龙却不想就此放过他,撇了撇嘴,不屑地回应,“然后你就替别人当说客來了,,他们答应你什么好处,,团长,还是旅长,要不要我提前恭喜你,给你斟酒道贺,。”

    “有人听说了胖子和你的名头,想拉你们两个过去,当然,主要是胖子,他在新三十一师的师部里边,远比你入云龙有名。”周黑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笑了笑,继续补充,“开出条件是一个骑兵团,如果胖子肯加入,就是手下可以带兵的副团长,军衔照他以前那个追赠的算,我的读力营做骑一营,胖子和你各自再给一个营的编制和装备,正职的团长由上面委派,但不会干得时间太长,等过渡一结束,他就离开,真正的团长就在咱们三个里头出。”

    条件的确非常诱惑,所以也难怪周黑碳会把持不住本心,但是对于张松龄这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來说,却真的沒多少吸引力,况且这个师的番号偏偏还是三十一,更让他提不起丝毫兴趣。

    “我在游击队这边干得挺好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想着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來给周黑碳,张松龄以非常慢的语速说道,“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已经答应了红爷,要替他守住游击队这个摊子,咱们兄弟答应人的事情,不能说了不算。”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跟你提前打好招呼,刚才那些全算废话。”好像唯恐引起误会一般,周黑碳再次迫不及待地强调。

    “也谢谢三十一师里头其他想着我的人。”张松龄揉了下眼睛,继续笑着补充,“回去后替我向他们带个好,顺便提一句,就凭这个番号,我也不可能回去。”

    “为什么。”周黑碳被后半句话弄得满头雾水,本能地追问。

    “你就照我说的话回,他们当中,肯定有人会听明白。”张松龄沒有给出任何解释,继续笑着补充。

    第二章横流(八上)

    第二章 横流 (八 上)

    “他们?”周黑碳眨巴着干涩的眼睛,努力想弄清楚“他们”两个字具体指的是谁,但是今天晚上的酒他喝得实在太多太猛,整个大脑基本上已经进入了麻木状态,根本无法把这几句话和张松龄以往的个人经历给联系起來,一个人搜肠刮肚了好半天,却找不到半点儿头绪,只好苦笑着点点头,悻然补充道:“也好,这样我也能有话去回复师部那边,免得总有人以为我做事不尽心。”

    “做事不尽心,,你打鬼子什么时候落在人后面过了,难道把心思都放在兄弟阋墙上,才算做事尽心么。”张松龄轻轻皱了皱眉,愤愤地替周黑碳鸣不平。

    “嗨,甭提了。”周黑碳立刻又发出一声长叹,意兴萧索,“总之有人看我不顺眼就是,谁让我读书少,人又离得师部远呢。”

    “读书多,未必就明白事理。”赵天龙也敏锐地从周黑碳的话语里察觉到了愤懑之意,端着酒碗替他张目,话音落下,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把张松龄也给装了进去,赶紧笑了笑,继续补充道:“当然,像胖子这样的又渊博又聪明的也有,但是很少!”

    沒想到话头绕來绕去又绕到了自己身上,张松龄谦虚地摆手,“我哪算读书多啊,我连大学都沒來得及念。”

    “已经足够了,至少你沒把自己读糊涂掉,不像有些人,张口就能引经据典,却说的全是歪理。”周黑碳却不肯放过这个可以劝酒的机会,举起酒盏,再度大声相邀,“來,为胖子沒把自己读傻了干杯。”

    “你这。”张松龄苦笑着数落了一句,无可奈何地举起酒碗相陪,周黑碳在新三十一师里曰子过得不开心,这一点,他刚才就已经觉察到了,但转念一想,便明白此事再正常不过,国民革命军里头向來讲究个亲疏远近,嫡系和旁系地位相差极大,傅作义虽然以严谨公正而著称,恐怕也未必能违背得了潮流,而周黑碳和他读力营,又是不折不扣的外來户,要资历沒资历,要靠山沒靠山不说,最开始接受改编时总兵力还只有区区一个连,让这样一个人“白捡”了个营长位置,新三十一师的师部里头那些正牌军校毕业却找不到机会外出带兵的天之骄子们不对他白眼相加才怪,。

    正想着该如何说几句宽心的话,安慰一下可怜的周黑碳,却突然又听见赵天龙把空酒碗朝桌案上重重一放,大声提议,“我说黑子啊,既然在三十一里头不开心,你又何必非受那个窝囊气呢,找机会把队伍拉到八路军这边來,这边待遇虽然差了一点儿,但是我敢保证,凡是我们黑石游击队有的,上面肯定不会对你的读力营另眼相看。”

    “这,。”正在大口自己灌自己喝酒的周黑碳差点沒被呛道,愣了愣,苦笑抱怨:“我都不拉你们加入三十一师了,你们,你们几个居然反过來拉我,,这怎能可能,我当初费了多大进劲儿才把弟兄们的身份都洗白了,,总不能因为一点委屈就前功尽弃吧,。”

    “扯淡,同样是打小鬼子,你们新三十一师是白,我们八路军察北军分区怎么就是黑的了,。”赵天龙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不屑地反驳,“你周黑子说一千刀道一万,还不是舍不得那点儿粮饷,真是越活越倒退了,老怕沒人养着你,当初沒被改编之前,我也沒见你们黑狼帮饿肚子。”

    周黑碳被骂得脸色发紫,端着酒碗的手不停地哆嗦,想找几句厉害话來反驳,大脑却根本不肯服从命令,嘴唇濡嗫了好一阵儿,才又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喟然说道:“哪像你说得那么容易啊,真的容易自己找活路的话,红爷也不会这么早就累得睡过去了,唉,咱们今天不说这些,你我各自有各自的选择,谁也别勉强谁,不过”

    看了看满脸关心的张松龄和满脸不屑的赵天龙,他摇着头苦笑了几声,大着舌头说道:“不过话说又回來了,你们再看不上新三十一师,人家好歹也是正根正叶儿,不像你们八路军,到现在地位还沒定下來,我听人说,中央那边早就不给八路军发饷了,眼下,傅作义将军也被逼着跟你们划清了界限,说不定,哪天中央政斧突然发了狠,连你们八路军的番号都得取消掉,你们几个本事大,到时候无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是你们几个,总得给手下弟兄们谋条出路吧。”

    说罢,也不想听别人的解释和反驳,将身体往酒桌上一栽,轰然醉倒。

    “这个黑碳头,歪理还说得一套一套的。”赵天龙笑着撇嘴,“赶紧找几个人把他拖到客房里去吧,大冷天,万一把他给冻出毛病來又是数不清的麻烦。”

    “嗯。”张松龄笑着点头,转身先从炭火旁喊过几个帮忙烤肉的年青战士,让他们和读力营的警卫们一起用椅子抬着周黑碳去客房休息,然后又叫过來炊事班长老冯,让他把烤肉摊子和酒水都收到食堂里头,在那边另开一桌,款待还沒吃上饭的警卫们,接下來,则是安排人手收拾酒桌和烈士陵园,清理照明和取暖用的火头,待把一切都安排得调理清楚了,才慢慢地转过头,拖着满身的疲惫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赵天龙和老郑两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已经明显变瘦的肩膀,满脸关切, 刚才在酒桌上主要是周黑碳自己灌他自己,别人却都沒有喝晕了头,因此一些醉后之语经过仔细筛选,留下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也足以令人吃惊。

    打黑石游击队主意的不只是周黑碳,傅作义将军麾下的新编三十一师里头,也有很多人在旁边推波助澜,而新编三十一师之所以把手伸向了八路军的基层队伍,则与目前整个国家的大政方针密不可分。

    中央政斧一直在军饷和物资供应方面限制八路军的发展,这是军分区下达的内部文件中,早就点明了的事情,赵天龙和老郑两个并不觉得惊诧,但傅作义部和八路军之间,却一直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而现在,居然连傅作义将军的立场都被迫发生了转变,恐怕对整个八路军來说,今后的生存环境将愈发艰难。

    “周黑碳不会再來第三次了,但是,他恐怕不是最后一个。”走在前面的张松龄突然回过头,嘴里呼出的热气被风吹起來,在夜空中化作一缕缕白烟。

    “你也沒喝多,!”赵天龙和老郑两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愣,有些吃惊地问道。

    “我倒是想跟周黑碳一样,一醉解千愁。”张松龄耸耸肩,无奈地苦笑,“不过后來想想,明天早晨爬起來,头会疼得厉害,就沒敢把自己给喝趴下。”

    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幽默,赵天龙和老郑两个无奈地摇头,想了想,先后说道:“也是,喝醉了也解决不了问題,不如痛快一点,现在就开始想办法解决。”

    “嗯,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活人不会被尿给憋死。”

    “是啊。”张松龄叹息着点头,放慢脚步,向二人发出邀请,“陪我溜达一圈儿,,反正今天夜里肯定睡不成了,干脆去查哨,权当锻炼身体了。”

    “沒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