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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梦最易醒

衣老者要逃?

    他本可以轻轻松松的要了自己的性命。

    而且在逃离之前,他为何要摇头叹息?

    明明是初次见面,他怎的对自己竟有种惺惺相惜的叹惋?

    这些问题显然是没有解答的。

    所以沈清秋的精神,便被这些问题牢牢的困在了原地。

    但他手中的刀,却丝毫没有停顿。

    若是一开始的银龙,只有蜥蜴大小。

    但是现在的银龙,已经粗壮到可以破天而起了。

    随着阵阵辐射出去的刀光。

    整座房子轰然倒塌。

    沈清秋茫茫然的站在原地。

    蓝衣老者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背着手。

    静静的看着远方。

    沈清秋手中的刀,开始寸寸断裂。

    最后只剩下手中的刀柄,和短短一节刀身。

    不过他的精神以及从先前那几个问题所构成的牢笼中脱困而出,重新和身体化为一体。

    这让他又恢复了甚至。

    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沈清秋一阵苦笑。

    自己还没当几天捕快。

    还没破一场大案。

    还没被那名动天下的西门正义收为弟子。

    就要和手中的断刀一样,就此终结。

    但死法有千种。

    心态却各异。

    有些人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而有些人会无所畏惧,昂首从容。

    沈清秋显然是后者。

    他提着断刀。

    慷慨的迈着阔步,朝蓝衣老者走去。

    到最后的一刹那。

    他再度出了刀。

    “噗呲!”

    没想到。

    这一次他却是将手中的断刀顺顺当当的插进了蓝衣老者的后心。

    沈清秋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相信。

    他的精神再一次离开了身体。

    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鲜血顺着断刀的锋刃汩汩流出。

    浸透了蓝衣老者身上的蓝衣。

    本是天青蓝的颜色,现在却变得幽深起来。

    深的泛紫,紫中透黑。

    蓝衣老者缓缓的转过身子。

    嘴唇蠕动着。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但从他双唇间的开合中。

    沈清秋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两个字。

    谢谢!

    蓝衣老者托着身子,朝前一步步走去。

    还未走出十丈远,便一头栽倒在地。

    沈清秋没有追上去处理尸体。

    他抬头看着天空发呆良久。

    突然觉得,头上这一弯月亮,人间谁也配不上!

    第二天,官府就收到了沈清秋的递交的辞呈。

    他把一身捕快官衣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公堂的桌上。

    手上的血还没有洗净。

    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位蓝衣老者最后说的两个字“谢谢”,走出门去。

    这件事,就连狄纬泰也不知道。

    当狄纬泰问他为何不当捕快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坏人抓不完,恶人死不尽。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他人的正义。”

    ——————

    沈清秋看着狄纬泰举起的笔。

    他知道这一笔之后,两人之间多年的情谊恩怨,也将全都一笔勾销。

    他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这种轻松在此之前只有过两次。

    一次是他辞去捕快,扬长而去之后,和狄纬泰一同去寻那天涯时。

    一次是他愿赌服输,为狄纬泰看守乐游原完成之时。

    再一次,就是现在。

    当狄纬泰终究是对着他提起了笔时。

    寻找天涯的时候。

    他俩都对那位少女说了很多话,但总觉得词不达意。

    可是现在,两人却没有一个字好说。

    因为不论说什么,都显得言不由衷。

    这或许就叫做沧桑。

    从陌生,终究还是会回到陌生。

    而一旦变得沧桑,青涩却就再也回不去了。

    两人都有自己的一厢情愿。

    也都有心中的对往昔日子的无限怀念。

    就好像蓝衣老者死去那一晚的月亮。

    不明亮,也不清冷。

    淡淡的注视着人间一幕幕的死去活来,悲欢离合。

    天真时候,做天真的事,说天真的话。

    即便最终都会破灭,也算不得是说谎。

    因为每个人都有故事。

    区别只在于,想说还是不想说。

    就像狄纬泰的心中,被无数的权谋计较装满。

    沈清秋的心中,被酒和剑填满。

    然而两人的心中,却都没能装下一位痴情的姑娘。

    沈清秋闭了闭眼睛。

    终究也是狠下心来。

    言未发,剑已出。

    身似惊鸿,剑如霹雳!

    一把长剑视一切于无物。

    穿夜色,破云层,踏大地。

    让整个博古楼都腾起了一阵亮堂。

    许多还未熟睡的读书人,被这一阵亮堂所惊醒。

    以为天上的月在隐藏了大半夜之后,终于是露出了真容。

    慌不择路的,赶紧跑去拿出几壶酒,想要坐在月色下学学那位先辈诗仙,看看能不能写出什么佳句来。

    只是他们忘记了。

    诗仙并不是靠酒写的诗。

    而是他的诗,本就是一壶酒。

    可烈,可淡。

    不同的人喝,滋味不同。

    可笑这些读书人以为只要月下独酌就能写出什么千古诗作来,真是悲哀的紧。

    不过人间是从来不缺这些徒有其表的人的。

    狄纬泰的表面功夫,不也是丝毫不差?

    他看着袭杀而至的剑气剑光。

    手中的笔微微一偏。

    笔尖写了一个“丿”。

    正面迎着沈清秋的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