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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杯酒各殊途

    “扯淡!”大司马语气粗蛮:“你这手长腿长、背脊中正,就是习武的好料子,哪个狗扯淡的货色说你没有天赋?”

    赵黍一时无言,当初老师给自己把脉,认定他手脚不谐,学武习剑会自伤筋骨,所以让赵黍专注于术法一途。怎么现在听大司马的话,好像自己还是什么练武奇才?

    “大司马过誉,晚辈不敢当。”赵黍躬身道。

    “什么当不当?”大司马正要发脾气,身后管家悄声几句,他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朝张端景拱手:“张公还请稍歇,府中客人甚多,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大司马请便。”张端景淡然回道。

    等大司马离开之后,怀英馆众人这才落座席间,有人低声道:“我总算明白,罗希贤那暴脾气从哪来的。”

    “没想到大司马也是性急之人。”

    “你们不要被骗了,大司马在朝中颇受重用,可不是什么愚鲁之人。”

    “就是,罗希贤那叫直率,不像某些人,肚子里弯弯绕绕,还成天想着巴结崇玄馆。”

    赵黍听见众人的议论,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在星落郡的一些做法,不止是罗希贤不满,也让怀英馆部分人心生厌恶。更有可能因为自己当上了金鼎司执事,惹来旁人嫉恨,觉得自己是借着首座学生的身份,一飞冲天。

    但赵黍又要如何解释呢?他思来想去,感觉无话可说。即便赵黍向来以口才著称,可他如今却不想开口辩驳。

    就算说赢了又如何?对方并不会因此由衷敬服,估计心底深处会对自己更为嫉恨厌恶。

    在星落郡历练过后,又在安阳侯身边受教,如今赵黍回头再看,自己在怀英馆的人缘也算不上好,甚至有些孤僻自傲。固然是结交到罗希贤这种朋友,可在别人看来,估计是自己一心要攀龙附凤。

    “老师,我真的没有武学天赋么?”赵黍撇去无关心念,悄声询问道。

    张端景对院中丝竹喧闹视而不见,言道:“罗希贤在战场之上,敢于直面锋刃、浴血厮杀,你有这胆魄么?”

    赵黍低头说:“似乎是没有的。”

    “你性情如此,筋骨再好又有何用?”张端景淡然道。

    “不对。”灵箫的声音在赵黍脑海中响起:“张端景顾左右而言他。战场上厮杀搏命的胆魄血勇,与筋骨天赋高低并无关联。试问战场上寻常兵士,又有几个是天生武骨、将门虎子?”

    赵黍沉吟不语,灵箫又说:“远的不去说,就说你曾经见过的王庙守、吴老大,此二人出身卑微,虽也有几分武艺在身,但他们的厉害之处,真的只在于武艺么?”

    “不是,他们都有一腔血勇胆魄,那是百战余生磨砺出来的,旁人学不会。”赵黍在心中回答。

    “既是天赋,便要有所运用方可展现。”灵箫言道:“习武之人不在厮杀场上较量,那便是空谈。我记得你说过,罗希贤过去常被张端景派往各地斩除妖邪,这种历练你可曾有过?”

    “也就成阳县那一遭,而且还失败了。”赵黍说。

    “不尽然,妖邪已灭,无非是不甚圆满罢了。”灵箫直言:“可谁能保证事事圆满?你既然历练浅薄,就不该过多苛求。不经历练,何来积累?不逢杀伐,何来胆魄?张端景此言倒果为因,十足诡辩!”

    “你不要这样说,老师也许是为了我好。”赵黍言道。

    “迂腐。”灵箫语气略显不快:“张端景如此作态,等同将你圈禁起来。好则好矣,凡人圈养牲畜,也是这般。”

    “可我如今不也走出怀英馆了吗?”赵黍说:“我现在是金鼎司执事,这要是在以前,老师可不会放心让我有所担当。”

    “张端景与安阳侯串通一气,有区别么?”灵箫言道:“我有一丝微妙预感,张端景恐怕有一个极大的图谋。”

    赵黍说:“极大图谋?无非是要扳倒崇玄馆和梁国师,不光是老师,估计国主也是这么想的。”

    “恐怕不止。”灵箫言道:“可惜我如今境况,也无法洞悉气数加以推演。”

    赵黍默然不语,灵箫乃是得道仙家,即便只余一点真灵,也时常会有这种玄妙难解的预感,而且屡屡料中。赵黍由此趋利避害,甚为灵验,也不由得怀疑,老师究竟有何想法。

    时至黄昏,婚宴到了最热闹之时,经过各种仪式,从辛家接来的媳妇跨门而入,在两家亲眷、公卿贵人、师长同门的见证下,罗希贤与辛舜英两人喜结连理、同拜天地。

    赵黍站在人群中,只觉得周围这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无关,任由一切喜庆热闹如流水划过身心,没留下半点痕迹。

    迎亲完毕,随后便是大摆宴席,新郎官向长辈、同僚逐一敬酒。来到怀英馆众人面前,罗希贤先是向张端景深深揖拜:

    “首座,过去这些年承蒙点拨,罗希贤铭感五内!”

    张端景起身回礼:“望你日后持正守道、勇猛精进。”

    罗希贤接过下人递来酒水,仰头饮尽,然后望向怀英馆众人,一抬眼就看见赵黍。

    罗希贤深吸一口气,言道:“赵黍,我听说你当上金鼎司执事了?”

    “是。”赵黍起身答道。

    “如今倒是我羡慕你了。”罗希贤言道:“国主新设衙署,你没费半点功夫,从馆廨符吏直升为一司执事,这等亨通官运,说不定我日后还要靠你提携。”

    赵黍手捧酒杯,心中并无半点喜悦之意,脸上假作笑容:“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借方技符咒谋生罢了。罗公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怀英馆上下皆以你为荣。”

    罗希贤笑了:“也好,就祝诸君未来前程远大!”

    言罢,赵黍仰头痛饮。再低头,罗希贤已经转到下一桌敬酒,他心下一宽,莫名生出一阵解脱感。

    赵黍明白,自己今后与罗希贤再无友谊牵连,比起之前怒言相斥,或许像今天杯酒拜别,才是对两人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