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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隅顽抗

    天色渐渐暮沉下来,第一层楼的饭堂里三个人围桌而坐。

    桌子四方四正,上面摆着四碟子菜。荤的两碟,素的两碟。除此之外还有一钵汤,用高汤加米酒,配以十几种不同的新鲜蔬肉放在炉灶上焙了整整四个时辰而成的,号“七转神仙汤”。

    三人面前各放着一个碗,是用来盛菜舀饭的。

    正前方坐着牟求月,他左手抚着竹箸,右手撑着下巴,看着菜肴,一言不发。似在出神。他三尺长须雪白如雪,身形似久睡不醒的过山猛虎卧石打盹,可就算如此,他眼睛却还是咕噜噜转着,似乎随时都在警惕着,再想想他之前丰神俊逸、老当益壮的样子。不愧于“闲来倚碧黛,起而令千军。”

    左边坐着霁月凡,她面前摆着一个竹碗,盛着没动几口的米饭。她牙齿咯着嘴唇,咬得隐隐透出些血。象牙玉筷摆在玲珑翠盘上,处处透着些女儿家的精致。

    气氛莫名透出一股紧张,好像是被蒸笼蒸过一般。即使是在这美其名曰的“收徒宴”上,竟然都有一股樊哙啖肘、项庄舞剑的意味在里面。

    荤的两盘,一盘是蜜汁火腿。最新鲜的蜂蜜配最新鲜的猪火腿,吃一口唇齿留香,欲拒还迎。

    另是一条松鼠桂鱼,它此时横展展地躺卧在盘子上,鱼眼泛着些青青的白。旁边是切了些红青椒作丝,为的是增添口感和模样美观。

    素的则是醋溜白菜和小葱拌豆腐,两品放在素食里也是极其清淡的菜肴。都摆在荤菜旁边,为的是作陪衬。就好像,一个大美人身边一定要跟一个俏丫环,这样一来是显女子模样秀丽绝俗,二来的意图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那大意无外乎是:

    “这么美的小丫头都给这小姐作下人,小姐定是贵气无比了!”

    如此想想,小姐似乎也平白添了三分姿色。

    的确,这两道小菜是烧的极好的。小葱青青绿绿的懒洋洋撒一把,落在白嫩光滑的豆腐上,好像是昆仑山上长出青绿的竹子。

    荤菜也在这样的素菜搭配下,显的更为精致可口。

    李绝情的碗盛了一碗岗尖的白花花的大米饭,他的筷子也放在一旁,尽管他此时肚子饿的简直在唱空城计。可却是不取筷,不动手,任由那菜肴慢慢发冷变油。

    这几道菜烧的的确很好,在刚出锅时新鲜**端上桌,仿佛连吃相不佳都是对厨子的侮辱。可它作为一道美味,众人几筷子也没有动,甚至可说是完好无损。

    这对它来说是一种侮辱,它的使命便是填饱人的肚子。又说了,即生而为珍馐美馔,被人冷落,真是暴殄天物了。

    万籁俱寂,可辨针响。

    霁月凡似乎是想找个借口离席,身体靠着椅子往后带,慢慢站起身来。面色略有闪躲,吞吞吐吐地道:“鱼...凉了...我去热热。”说着将碟子呈着端起。

    这个理由实在是蹩脚。

    “坐,不忌什么生冷。我祖先在蒙古草原上骑马射虎,茹毛饮血也绝不在话下。鱼冷了,便不能吃了么?”

    霁月凡只得将碟子放回去,李绝情一只眼看着自己晚上的米饭,一只眼看外面。只见外面天色昏暗、风云若变、雷声轰隆、雨声大作。

    雨水落在屋檐上,密密麻麻,滴滴答答地。

    牟求月将眼睛微微睁开,看了看这桌子上的四菜一汤。目光所至处尽皆牵动着两个少年人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牟求月毫无预兆长出一口气,李绝情藏在桌子下的双腿突然打紧绷直了,整个人如芒刺在背般。

    动物界,狮子的领袖往往会是兽群中最强大、最富有震慑力的雄狮。它将会主宰整个狮群的迁徙作息,只要它的爪子在地下刨几刨,再抬起后腿撒一泡尿。所有狮子都会知道:这以后就是新领地了。

    狮子和人一样的,至少在趋利避害这方面。

    李绝情拳头握得紧,不时将眼光送向霁月凡,发现她也是神色紧张的看着自己。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牟求月再做完这哗众取宠的举动后。哈哈大笑着,左手举起筷子道:“吃菜吃菜!”说着将目标锁定在了那条已经发凉的鱼上,筷子一分,白色的鱼肉连着鱼皮已经脱离下来。

    牟求月将那块鱼肉一夹,在汤上沾了沾。随后送到嘴里。咀嚼带着腮帮子鼓动一会儿。牟求月的眼睛渐渐流露出赞许的光彩,他咂巴咂巴嘴,道:“凡儿,你厨艺越来越好了!”

    这一句话多少给原来紧张的饭局带来了些活泼的气氛。霁月凡微微一愣,左手捧着碗,右手拿着筷子。红着脸道:“师傅吃的喜欢,徒儿便开心了。”

    李绝情也终于卸下防备,见牟求月既然已经动筷子,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必再死撑着做饿死鬼了,也捧起他的那只碗,往嘴里扒拉几口。尽管是白饭,在此时的李绝情吃来却是十分的有滋有味。

    牟求月吃完鱼肉后,见两个弟子都已经放下心结。觉得自己是有必要说出那件苦于自己多年的事了,停杯投箸,面色缓缓凝重,道:“凡儿。”

    霁月凡那只握着还没来得及夹菜的筷子立刻收回。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那般,怯生生地看着牟求月,道:“师父...徒儿在。”

    李绝情看着如今和西栀岛当天前来比武判若两人的霁月凡。心里感慨道:“果然制得住豺狼的,只有虎豹啊。”

    牟求月点点头,又看向思想有些跑毛的李绝情。微微蹙眉,语气里带上了些严厉,道:“绝情,你在想什么呢?”

    李绝情一激灵回过神来,忙道:“师父...弟子没想什么...”

    牟求月仍然是横眉道:“像你这样心不在焉,我怎么能把清理师门的任务放心的交到你手上?你又怎么担得起我求月派掌门这样的千秋大业?!”

    李绝情先是一愣,心想:“清理师门?那八成就是夏逍遥没跑了,只是...”

    想到这儿,他鼓起勇气,站起身来将椅子收进去,抱拳作揖道:“师父,徒儿一事不明,请师父指点迷津!”

    牟求月见他礼数丝毫不差,对他不满的心情很快就烟消云散,转而和颜悦色地道:“那你说,有什么事不懂啊?”

    李绝情其实是想询问牟求月关于夏逍遥和他多年前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他是如何知道夏逍遥阴谋的?而且话说回来,凭牟求月如今功力修为,即使是两三个夏逍遥对他来说,不过拈死一只小蝇那样简单。

    按着元人恩仇必报的性子,何以的他自己不出手除清座下余孽呢?而是把这么一副重担子扔给了自己,就算李绝情从未如此,他也是知道,复仇那一阵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李绝情终于是开了口道:“师父...弟子不才,所想的事情,恐怕会触及到您不快的往事,因此...如果接下来的言语中有些冒犯,请师父恕罪!”

    牟求月显得很轻松,道:“你说就是了,为师活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难道还会和你一个毛头小儿置气么?”

    李绝情点点头,笑道:“有师父这金口一开,徒儿就不怕了。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孩儿从房上下来,在一楼阁廊中看到几幅作在柱子下的画。弟子对您和四位...”

    “三位。”

    李绝情一怔,随即立刻心领神会。反应过来道:“是,三位师哥。弟子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