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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没,这不是你的责任…”我走到沙发坐下,尽力平复心情。看看錶,已经是十一点,即使给小莲找到雪怡,两人大慨亦不会回来这里。为了不让妻子独个在家里忧心,我再次站起,向咏珊交带好好看着文蔚便先行离开酒店。

    “咏珊,蔚蔚拜託你了。”

    “嗯,世伯…”

    路上我的心没一刻安静下来,这三个多月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当雪怡发现我知道她援交后会有什么举动,我是从来不敢想像。

    那秀娟呢?我是否应该告诉她女儿援交一事?作为雪怡的母亲,秀娟是有权知道,我一直瞒着她是对她的一种不忠。如果早点跟妻子商量,她以同性身份去开解雪怡,也许事情不会落至如此田地,我因为害怕被揭穿曾跟女儿做那龌龊的事,犹豫不决而坏了大事。

    很自私,我实在很自私。

    回到家里,秀娟早已在等,她未知道事态严重,特地把煲好的鸡汤给我煮热,我愧对妻子,苦涩着脸向她道歉:“对不起,秀娟…”

    妻子笑着摇一摇头,把热汤递给我,没有过问我今天到过什么地方,我禁不住反过来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今天在干什么?”

    秀娟取笑我道:“这个还用问?可以令我家爸爸这么紧张的,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秀娟…”

    “我有没猜错?那天你听见雪怡说去除夕派对心情变得那么差,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妻子坐在沙发上眯起双眼说:“我不是一个精明女人,但女人的直觉还是有一点,我发觉你最近看雪怡的眼光,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看雪怡的眼光跟以前不一样?”我心惊肉跳,几乎连手上的汤碗都拿不住。

    “雪怡长得那么标緻,你就是怕女儿给别人骗走了吧?”秀娟笑着说,我松一口气,原来还是在乱猜,老婆绝对没有女人的直觉。

    “这怪不得我,谁个做父母的不担心子女。”我叹口气道,妻子笑得更为开朗:“放开一点,我当年也是被坏人骗走,现在还不是过得不错?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女儿。”

    “被坏人骗走?你是说我骗你?”我抗议道,秀娟吃吃笑说:“不是吗?你敢说你没骗过我?”

    “不敢…”

    “哦,那即是做过很多亏心事了,快给我如实招来。”秀娟威胁我道。我跟小莲说过的话没法做到,我的确是不敢坦诚认错,看来找天真的要她和文蔚睡在老婆旁边,才可以负荆请罪。

    “雪怡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相信我们的女儿不会走歪路。”听到秀娟对雪怡充满信任的话,我实在难以想像当她知道真相时的反应。

    “怎样?还在担心女儿吗?今天她说可能玩通宵,有人一定睡不着的了,要不要老婆陪你看电影?爱情片、动作片、还是恐怖片?”妻子翻开几只影碟,我苦恼问道:“有没亲情片?”

    “有,这一套,‘我的母亲是我的杀父仇人’。”

    “看别的,拜託,看别的…”

    结果这个晚上我盼望的事情没有发生,女儿没有回家,就连小莲也没有来电告诉我已经找到雪怡。我和妻子坐在沙发上对着萤光幕,直到电影播完也一直呆望空白画面。

    秀娟没看一半已经挨在我旁边睡着,这个曾答应过要让她一生幸福的女人,我真的不想告诉她其实并不幸福。即使让全世界知道真相残酷,也唯有妻子是希望骗她一世。

    我一夜未眠,到了早上八点,身边的妻子才迷迷糊糊醒过来,捽一捽眼问道:“老公,几点了?”

    “八点…”我尽量保持笑容,秀娟从沙发望向里面:“雪怡没有回来吗?”

    我苦涩摇头,妻子举起手打呵欠说:“这有点过份了,待她回来要好好教训一下。”

    “对,是要好好教训…”

    “你没睡好吗?要不要回房睡一会?”

    “不用了,老婆…”

    这个时候我心里只想,只要女儿平安回来,便什么也都不再重要。

    我到洗手间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看着睡眠不足的通红双眼和乌黑眼圈,脸容憔悴,彷彿一个晚上老了几年。

    回到外面秀娟正准备早餐,新年第一天没有半点迎新的喜悦,三个人的家欠了一个,原来感觉是可以差天共地。

    雪怡不要有事,女儿你一定不能有事。

    好不容易煞到中午,小莲终於来电。我急不及待接下电话,答案还是叫人失望。

    “小莲,找到了雪怡没有?”

    “没有,她的电话一直关机。”

    “没有…”

    “世伯有空吗?我在你家附近。”

    “可以,我过来找你。”

    来到相约的公园,小莲穿着一条淡绿长裙,表情疲惫,看来是为雪怡奔走了一个晚上。

    “蔚蔚没事嘛?”

    女孩摇摇头道:“没事,只是喝多了,今早醒来已经送了她回家。”

    “那太好了,不过你和咏珊两个可以从东尼手上带走她真不简单,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担心问道,小莲着我放心说:“不怕,昨天是酒店总经理出面要人,她是蔚蔚契爷,听到她出事几乎要把的士高翻转了。还警告东尼敢碰我们一条汗毛,的士高以后也不想要跟酒店续约。”

    “蔚蔚有契爷?”我好奇问道,小莲白我一眼说:“你们这些老男人不是最喜欢认上过床的女孩子作乾女儿?我们经常在那酒店流连,经理看上蔚蔚成了熟客,一星期总要睡她一次。”

    我的头有点痛,原来这是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无论如何知道各人平安,总算放下心头大石,现在只有剩下雪怡。

    “你放心吧,雪怡不会有事,你的女儿比你想像中的更要坚强。”小莲两手搭在围桿远眺着海面,目光若有若无的不知道望着哪一方向:“昨天一时情急,我也担心她会想不开自杀,但连最难过的日子都煞过去了,我相信没有其他事雪怡是跨不过去。”

    “最难过的日子?”我紧张起来,重覆昨日的问题:“小莲,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你说这段日子受过的委屈和教训,是怎么的一回事?”

    小莲没有直接回答,把话题转到另一边:“那时候设计你去派对,目的当然是要折磨你。你是一个没有勇气的废物,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一定不敢走到雪怡面前。”然后望着我幽幽的道:“但我也有一刻会想,万一真的给雪怡发现,也许不是一件坏事。事情总要有结束的一天,雪怡在世界就只剩下你和伯母,父母的爱,或许可以带她走出迷宫。”

    “小莲…”

    “不说太多了,别以为我跟你很好,在我眼中你仍是禽兽不如的男人。”小莲扬起眉毛,脸上摆着一副轻蔑表情。

    “对,而你在我眼中,永远是善良的小莲。”我慨叹道。

    小莲不理睬我,自顾自转头离开,留下我独个望着茫茫大海。

    “雪怡…”

    这个下午雪怡没有回来,我甚至有种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女儿的恐惧,每分每刻,脑里都是她的脸影。

    整天杳无音讯,本来没怎在意的秀娟亦开始担心起来,拨过好几次女儿电话也没有接通。终於晚上九点,等了几个世纪的门铃才响起得救般的铃声。我从没有过如此急躁,冲上去打开家门,期待那并不是一个令人落空的愿望。

    “我回来了,爸爸…”

    是垂着头的雪怡,看到女儿,我的眼眶一瞬间注满泪水。

    “你回来了…雪怡…”

    每个曾有子女出走经验的父母都会知道,孩子平安回家已经是最好结局,你不会责怪半句,甚至不敢过问他到过哪里,生怕触动年轻人纤细的情感。特别当对方是女孩子,这种问题便更难开口。

    雪怡身上穿着的仍是昨天的米老鼠粉蓝外套和丝质长裙,沾上污泥的裙边显示昨夜她也许是在街头渡过,我心痛不已,连忙着她往沙发上休息。

    “吃过晚饭没有?昨天的汤我翻热给你好不好?”秀娟态度和善问道,雪怡没有回答,像个木偶娃娃的坐在沙发上不作一声。我想逗她说话,又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儿女走了歪路,有时候父母是比他本人更诚惶诚恐。

    “汤可以了,小心热。”不久妻子把鸡汤奉来,雪怡没有做声接过汤碗,放在青白的嘴边呷了一口,忽然一条眼泪从眼角涌出,直流在乾燥的脸蛋上。

    “没事吧?太热烫到了吗?”妻子大吃一惊问道,雪怡猛力摇头,继续一口一口喝着热汤,眼睛泪水没有停地不断流下。她没有拭抹,只让眼泪滑过脸颊,滴落在身上米老鼠的图案上。

    “雪怡,你没有事嘛?”不知就里的秀娟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比我更担心,雪怡把汤全部喝完,抬起头把汤碗递给母亲时,那滚滚而流的眼泪更是有如雨下:“对不起,妈妈…”

    “你干么道歉了?别吓妈妈啊,雪怡你没事吧?昨天发生什么事了?”秀娟被女儿这个不寻常的表现吓得手忙脚乱,雪怡看了母亲一会,把目光又放在我脸上,几秒后,咽呜地说:“女儿不孝,有负爸妈期望,这一年多里…我…我…我在做援交……”

    “援…援交…”妻子听到这个词语目定口呆,几乎不能站稳。我也是吃惊不已,如何没有想到雪怡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向我俩告白。

    “对不起…爸爸…妈妈…你们还会认我是女吗…你们还会原谅我吗…对不起…爸爸…妈妈……”

    雪怡泣不成声,而我和秀娟则只有发呆,一时间没法接受这既成事实。

    这天是我家最伤心的日子,妻子没再说什么,连安慰雪怡的话也没有半句,把碗筷收拾好便独个回到睡房。我明白她的心情,如果不是早知道实情,大慨我的反应会比她更强烈。女儿是援交女,世界上没有几个父母能以平常心去接受。

    “洗个澡便好好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叮嘱女孩一遍,回房安抚秀娟,和猜想一样妻子在床上以泪洗脸,我上前去坐到床边,搭着她的手默语无言。

    “援交女,是不是跟男人上床那些?”秀娟明知故问的向我问道,我苦涩点一点头,妻子忍不住放声大哭:“那不即是妓女?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生一个当妓女的女儿。我以为她至多在外面偷偷认识男朋友,怎知道是去卖淫。”

    我尽力安慰道:“你别激动,先冷静下来,雪怡现在的情绪很不稳,不要让她知道你在哭。”

    “别激动?知道女儿卖淫哪一个做母亲的可以不激动?昨天才说相信她不会走歪路,今天就告诉我她在做鸡了,我家有亏待她吗?有缺少钱她花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我要去打死她!”

    秀娟愈说愈激动,从床上站起想要冲到女儿房间。我赶紧按停妻子不让她走出睡房,她从案头拿起闹钟杂物抛向房门,嘶声大叫:“你滚!立刻给我滚出去!马家没有这样一个败坏家声的女儿!”

    我用力按着妻子肩膀吼叫:“冷静!别让一时冲动坏事,你舍得失去雪怡吗?那是我们唯一的女儿!”

    母爱比天高,口里冲动,其实最伤心的便是她,秀娟听到我的话整个人软了下来,无力地挨着我饮泣:“呜呜…那怎么办?老公,我们以后怎么办?”

    “没事的,我相信雪怡,她一定是有苦衷,她是我们女儿,我们要相信她…”

    我强忍眼泪说。

    秀娟声泪俱下哭了一段很长时间,到筋疲力尽,我把她安放床上盖好被单,摸摸额头微烫,看来是太激动至有点发烧了。

    到客厅倒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总算暂时平伏。我轻步来到雪怡房间之前,木门半掩,静稍稍推开几分,女儿躺在床上,藉着窗外月光倒影,看到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仍是张开。我放轻力度,轻轻拍门问道:“可以进来吗?雪怡。”

    雪怡身体给被单盖着,手臂搭在被单之上,她缓缓点了一下头,我吸一口气,收拾心情步进女儿房间。

    “妈妈…很生气吧?”雪怡的语气毫无抑扬顿挫,我叹息道:“伤心当然有,毕竟是叫人吃惊的事情。”

    “爸爸,昨天你为什么在哪里?”雪怡继续向我问道,这是进来前预料之内的问题,我坐在女儿的木椅上回答说:“昨天在助养院碰到小莲,下了一场大雨她感冒了,我送她回家。后来打电话给你,听你声音好像喝醉有点担心,於是和她去的士高看看情况。”

    “小莲…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

    “爸爸…”雪怡顿了一会,再问道:“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已经知道…我在援交?”

    “雪怡…”女儿这个问题叫我很难为,我不知道这是否坦诚一切的好时机。万一反过来刺激了她的情绪,恐怕变成弄巧成拙。

    “为什么这样问?”我没有回答,把问题抛回给她,雪怡淡淡然说:“我觉得爸爸你的反应很冷静,好像不感到意外。”接着从床上爬起来望着我说:“是不是小莲告诉了你什么?”

    “没有,小莲真的什么也没说。我也很意外,但当时的情况你和蔚蔚的安全更重要,其他的事都没心情去多想。”

    “是这样吗?”雪怡没有在这问题上追究,幽幽的转问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失望…应该说是心痛。”我面向雪怡,认真道:“你是我女儿,我很清楚你的性格,你不会为物质出卖身体,到底是什么原因?雪怡,我是你父亲,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站在你一边,告诉我好吗?让家人一起帮助你解决问题。”

    “对不起…爸爸,雪怡叫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