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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快平生笑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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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

    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

    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

    这一首《嘲王历阳不肯饮酒》,乃是诗仙李白劝人喝酒的名作。当时李白到访历阳县,正值大雪纷飞,岁暮寒。县丞王历阳仰慕李白的才华,因此设宴款待于他。李白喜动颜色,在席间频频举杯,相邀共酌,无奈却没有一个人喜好饮酒。李白索然无味,感慨万分地赋诗一首————他嘲笑王历阳表面以陶渊明为榜样,却是喝酒不痛快,徒有虚名罢了。其中“浪”、“虚”、“空”三字用得更是绝妙,将嘲讽与激将之意,淋漓极致的表现出来,彰显了李白的豪迈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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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交加,唇揭齿寒,此刻若能有一壶美酒相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且那怪人不顾旁人眼光,引吭高歌,将大才子唐寅的《桃花庵歌》尽兴唱完,才发觉店内的客人已所剩无几;老板娘正怒目圆睁地瞪视自己;二哑口无言得似笑非笑;厨子手拿铲勺,自灶房里跑将出来,脸上的表情,好像见到了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岂料那怪人不以为意,喃喃自语:“风花雪月,良辰美景,又怎能无酒助兴?”一时间酒瘾更作,向那老板娘骂道:“臭婆娘,莫要瞧不起人……”伸手往腰间一探,摸出一个质地精细的香囊,“咚”得一声抛在桌上,看来分量委实不轻。老板娘没好气地将香囊打开,但见白花花的银子在烛灯下熠熠闪光,耀人眼目。老板娘惊喜交加,没口子的“啊呦”大叫,战栗着双手,将香囊揽入怀中,已是激动得满面红光。

    方才言语刻薄、趾高气昂的老板娘,顷刻间变了模样,只见她眉花眼笑,嗲声道:“乖乖不得了!大爷原来是个有钱的主子。奴家狗眼看人低,您可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妇道人家见识。”此刻她再不嫌弃这怪人身上的恶臭与污垢,死命依偎过去,一双手忙不迭的在他身上摸索,碰到大腿内侧时,有意无意地停滞下来,扭动着自己丰艳的躯体,媚眼如丝,在他耳边妖娆:“晚间,我在里屋等你……”

    那怪人用力将她推开,跳着脚地喊:“酒,快拿酒来!”老板娘乍然一愣,自知无趣,满腔怒火没处发泄,转脸便朝二骂道:“你个爹娘不生眼珠子的杂碎,还不快给大爷上酒喝!老娘白养你个王八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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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生意人的脸色和态度,都会随着银子的多少而改变————“招财”酒铺更不例外。于是酒菜很快呈了上来。

    菜虽普通,倒也别具一格;酒虽平淡,却也并未掺水。可那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更不用酒盅这劳什子的东西,仰头便喝,只听得“咕噜咕噜”响,眨眼便喝完了一壶。

    奈何酒瘾稍解,那怪人又不开心起来,愁眉苦脸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喝多少是多少,能喝不喝也不好,喝多喝少要喝好。可是……可是……没有知己怎么得了?”到了最后,呜呜咽咽,已然痛哭流涕,大声道:“我好气啊,好气!”接着自我消遣,又举起一壶酒,边唱边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当他再次展示歌喉的时候,厨子和二已不知所踪;店里只剩了三位客人;老板娘兀自坐在柜台,喜极而泣,一遍遍数着香囊里的银两,眼睛里闪烁着比银子更为灿烂的光辉,混不在乎所发生的一切。

    至于店中仅存的三位客官,其中一个自是柳青无疑。另外两个却是坐在角落,始终无动于衷,甚至从未向这儿看上一眼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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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青越发觉得这怪人有些意思。柳青自幼浪迹江湖,无拘无束,加之生性落拓,嗜酒如命,什么荒唐事儿没干过?因此总觉得自己算个放浪形骸的人。可今遇到这怪人,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先不他不拘节,“卓尔不群”的穿戴;也不论他挥金如土,做事追随本心,全然不顾世俗的豁达;单道他喝酒时得豪迈洒脱,便足以令人翘指称赞……一时间,心下百感交集,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升,委实想和他攀谈几句。

    却见柳青啜了口茶叶,轻咳几声,笑嘻嘻地向那怪人道:“嘿嘿,你因何事而闷闷不乐啊?”那疯子正愁没办法解闷,突然听到有人搭话,立刻跳了起来,跑到柳青对面坐下,手舞足蹈:“子,我告诉你,你就能明白么?”柳青摇头道:“不明白。”那疯子奇道:“咦?我还没有告诉你原因,你何以来得不明白?”柳青点头道:“明白了。”那疯子更是摸不着头脑:“你又明白了什么?”柳青嘻嘻笑着:“我明白你不知道我明白了什么,也知道你不明白我知道了什么。”那疯子气急败坏道:“乱七八糟!你且看,我为何而伤心?若是得不对,哼哼,哼哼……”一连“哼”了八九声,也没个下文。

    柳青寻思:“这人疯疯癫癫,行为不按常理,端的难测深浅。我且考他一考,看他于‘酒’之一道,究竟做何领悟?方才他自比‘桃花仙人’,想来对诗词有些造诣,我便由此入手罢。若他只会闷头喝酒,是个凡夫儿,便不再与他话。”念及至此,便唱道:“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这怪人虽疯却不傻,此刻听到柳青的言语,骤然一惊,心道:“这首《西江月》乃是洛阳人周敦儒的名作,他此刻咬文嚼字,必有深意所在,容我想上一想:朱敦儒晚年以诗酒为乐,终日醉饮花前,‘深杯酒满’见得饮兴之酣畅;‘圃花开’点出居住之清雅,无一字及人,但人的精神风貌却隐然可现,这正是‘借物喻人’的手法。他莫非是在隐喻我不成?”稍一停顿,顺理成章的想下去:“‘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我他妈刚才又唱又跳,无拘无碍,可欢乐得很啊……呔!他必定是用这首词来讥俏我,笑我方才得意,如今失意,大起大落,看不开红尘烦恼,做不到‘领取而今现在’。好啊,他竟来考究我,我定要他好看!”

    那怪人想好对策,便装腔作势,哀哀怨怨道:“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独抱愁浓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柳青秀眉一轩,疑惑道:“这是才女李清照的《蝶恋花》:当时赵明诚出仕做官,李清照独留青州难免孤寂,饮酒赋诗也总是孑然一身,自然没有人能体会她的‘酒兴诗意’,最后愁绪太浓,连梦都做不好,只得在一灯如豆的窗前,默默排解忧伤……这是一首‘闺怨词’,这疯子想表达什么?”打了个哈哈,续思:“‘酒意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