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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故事第8部分阅读

    烈。远郊风景秀丽,湖光山色,空气宜人。热爱美术的江娉婷和徐兰灵感迸发,每天一早就背着画架子出门写生,傍晚才踏着夜色尽兴归来。

    北京的女孩性格更加开朗率真,晚饭后,总是拉着温市长和陈爱华,给两位长辈展示她们写生的成果,速写、水彩、油画都有,五花八门,五彩斑斓。徐兰还突发奇想给陈爱华画了幅肖像,把她哄得开心不已。

    墨池和思存没有加入他们,每日晚饭后必到书房消磨半个晚上。那里才是他们的乐土。象棋、国际象棋、军旗,墨池是棋类高手,让思存十步也还会杀得她落花流水。思存却乐此不疲,只要他们在一起,怎么玩都开心。思存白天在家写大字,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大叠子的成果,墨池边点评边奚落,她也不生气,嘿嘿笑着,能听进去的就听,听不进去的就忘,一段时间下来,也小有进步。

    这周,思存的期末考试成绩单寄了回来,她考得出人意料地好,平均91分,连最弱的英语都拿了85。他们十分满意,有了这张漂亮的成绩单,思存在墨池面前也有了底气,别管你说我有多笨,我成绩好你耐我何?墨池心里自然为她高兴得紧,说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肯定很快就会被撤消处分。思存撇撇嘴,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就不能认真夸夸她?

    墨池每天架着双拐走路上下班,不觉已是一月有余。他已经能熟练驾驭拐杖,只是走久了腿还是很疼。他以为是自己太长时间没有走路,缺乏锻炼,也不已为意。学医的江娉婷却从他日渐僵硬的步态上看出问题。这天晚饭后,墨池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江娉婷突然大声说,“墨池哥哥,我能帮你看看腿吗?”

    一家人都是一惊!墨池不喜欢别人关注他的腿,不管是残缺的左腿还是僵硬的右腿,都是他心中的忌讳。就连思存,他几乎对她毫无保留,却偏不愿给她看到这双残废的腿。果然,墨池脸色刷白,双手用力握紧拐杖。他不想给客人难堪,努力调整情绪,微笑道,“我的腿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好看的?”

    江娉婷说,“如果我没看错,你的右腿应该有严重的关节炎和骨刺,而且最近你的腿病应该加重了。”

    “怎么会?”婧然紧张了,“我哥以前只能坐轮椅,现在都能站起来了,应该是好转,怎么会加重?”

    思存担忧地看着墨池,重又扶他坐下,下意识地揉着他的膝盖,“你是不是又逞强了?让她帮你看看吧。”凡是学医的,她就当人家是大夫,怀着三分敬畏。

    陈爱华也说,“让小江帮你看看,万一真重了,你就马上去医院。”

    “我自己的腿我知道,没事。”墨池不高兴了,架起拐杖欲走,谁知使了两次力,腿却动也没动。

    思存急了,求助地对着江娉婷说,“你帮他看看吧。”

    江娉婷走到墨池身边,蹲下,柔声说,“墨池哥哥,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骨科医生,耳濡目染,加上大学学习,我多少懂一点。我帮你看一下。”说罢,不等墨池答话,已经帮他卷起裤脚。

    墨池穿的是宽松的运动裤,江娉婷很轻松地将裤脚卷到膝上。墨池苍白的膝盖暴露出来,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冷气。那只膝盖已经肿成了半透明状,而且变形扭曲成一个不规则的大包。江娉婷轻按下去,立刻出现一个深坑。墨池疼得冷汗直落。

    江娉婷说,“墨池哥哥,你的膝关节积水严重,最近最好不要走路,让腿休息一下,让积水自然吸收。”

    “不行。”墨池打断她,“不行,我每天都要上班,不能休息。”

    江娉婷握住他虚弱的小腿,轻轻拉伸,帮他活动膝盖,每动一次,关节出都会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甚是刺耳。“你自己的腿自己清楚,每走一步,骨刺都会摩擦你的关节和肌肉,造成炎症不断加剧。如果你觉得走一步痛一下值得的话,你至少应该马上去医院,抽出积液和脓水。”

    墨池生气地扭过头,这个江娉婷,只是他妹妹的同学,凭什么对他的腿指手画脚?陈爱华倒是很信江娉婷那一套,立刻打电话嘱咐司机章伯,明天一早送墨池去医院。

    墨池很无奈地请了假,被一群人簇拥到了医院,名师出马,望闻问切,拍片抓药。一直给墨池看病的程院长五十出头,德高望重,头发眉毛都白了,偏偏是个大嗓门,性情也爽朗得很,他先是夸了墨池一番,“好小子,越长越精神了。恢复得不错,都能走路啦!”话题一转,吹胡子瞪眼睛道,“不过小子,你走路不觉得疼吗?积水这么严重才来找你程伯伯。”

    墨池梗着脖子,倔强地说,“我这腿啥时候感觉不到疼了,才应该来找您。”

    陈爱华沉着脸说,“墨池!怎么跟你程伯伯说话呢!”

    江娉婷插嘴道,“陈阿姨,墨池哥哥说的是实情。他这种骨刺是骨折的后遗症,动一下都会疼。要是不疼,就是没了知觉,可不就是恶化了?”

    大嗓门程院长说,“这个姑娘不得了啊!对骨科很懂行呀。”

    江娉婷笑着说,“伯伯,我也是医学世家出来的,我爷爷和您是同行。”

    “哦?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呀?”程院长饶有兴趣地问。

    “江庆林。”

    “哟,你爷爷可是泰斗啊!我在朝鲜战场的时候跟着他老人家做过不少手术。回来后在军医大学进修,和你父母都是同学。江老还好哇?”程院长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他们都好。”江娉婷朗生道,“伯伯,我也继承了他们的衣钵,在北京医科大读书。”

    “不简单啊!虎父无犬女”程院长高兴的说,“你和墨池,你们俩……”显然,兴奋过度的老院长会错了意。

    舌灿莲花的江娉婷竟然红了脸。被冷落已久的思存忍无可忍,这老头儿什么眼神儿,没看见一直是她扶着墨池的胳膊吗?顾不得害羞,她抢着说道,“院长,我才是温墨池的爱人。”当年墨池的婚事低调处理,就算温市长的老朋友、老战友也都不知道。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红得象个熟透了的苹果。程院长见惯大世面,不觉得尴尬,反而朗声大笑道,“臭小子都结婚啦?新媳妇很漂亮呀!”

    思存羞得低下头,死死握着墨池的胳膊。墨池知道,她这是求救呢!墨池笑道,“这次来得匆忙,下次一定给程伯伯补上喜糖。”

    “嘿,这小两口,还挺象那么回事。”程院长乐呵呵地对思存说,“小姑娘,你不会也是搞医的吧?”

    思存乖巧地说,“伯伯,我学中文,北方大学一年级。”

    “中文系,好啊!才女,和我们墨池正般配。我们墨池也是个才子呢!”直到把小两口都说脸红了,程院长才想起正经事,“你这腿得做个小手术,把积水抽出来。”

    思存陪墨池一起进了手术室,抽积水是小手术,只有程院长和一个护士。墨池被扶在手术床上躺下,露出膝盖。护士为他消了毒,同时交给程院长一只极粗的针管。“小伙子,有点疼,忍着点!”话没说完,针管吭哧一声扎进他的膝盖。

    墨池疼得脸色煞白,腿猛地弓起!“按住他!”程院长嘱咐护士。小护士硬生生将墨池僵硬的腿掰平,粗暴的动作给让墨池全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牢牢抓紧思存的手。思存被掐地生疼,她知道墨池忍受着更大的疼痛。她对小护士嚷道,“你不能轻点吗?病人很疼的!”

    程院长笑呵呵地说,“知道护着自己男人,好。不过小姑娘,要是不压着他,针头伤了骨头碰了筋,你的墨池可要遭更大的罪啊!”

    思存被这个顽童似的老院长说得面红耳赤。她低下头,帮墨池擦干满脸的汗水。程院长从墨池的膝盖抽出一管又一管的积液。思存简直不能想象,墨池那么瘦弱的腿里,竟会有如此多的水。处理完毕,护士为他加压包扎。程院长给他开药,内服外敷的都有。“伤处要每天换药,尽量少走路,减轻关节负担。”程院长嘱咐道。

    墨池的工作清闲,他却多一天假也不肯请,第二天就回去上班。傍晚,思存早早去他下班必经的第一个路口等他。墨池的腿上缠着纱布,走路更加吃力。他却死也不肯再坐轮椅,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他决不放弃。

    思存告诉他,今天江娉婷没有出去写生,在婧然房间里弹了一天钢琴。墨池淡淡地“哦”了一声。思存说,“她很有才华啊,又会画画又会弹琴。”

    墨池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随口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思存醋意横飞地说,“她很关心你哦。”

    墨池不屑地说,“学医的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多管闲事,真让人受不了。”

    思存旁敲侧击,“你说徐兰和江娉婷谁漂亮?”

    墨池笑道,“我压根分不清她俩谁是谁。”

    噗嗤——思存乐了。

    一路说笑,慢慢走回家。夕阳下的温家小楼琴声叮咚。思存按照医嘱帮墨池换药。刚拆开纱布,江娉婷敲门进来,微笑着说,“墨池哥哥,我帮你换药吧。”

    思存一把将药布贴在墨池腿上,硬邦邦地说,“我帮他换就可以了。”

    “你又不是学医的,还是我来吧。”江娉婷坐在墨池对面,拿过纱布。

    “不用!”思存抢过纱布。墨池也道,“让思存帮我包吧。”

    “墨池哥哥,你就别客气了,包扎这事,我比思存熟,你也能少受点罪。”江娉婷笑吟吟地说,又把纱布拿了回来。

    “什么?难道我给他包就是受罪?”思存生气的工夫,江娉婷已经熟练地缠好纱布,还握着墨池的腿活动一下,试试松紧。“墨池哥哥,你这腿是陈年旧伤,一定要好好保养。”

    墨池点头道,“我知道,谢谢你。我要换件衣服,一会下楼吃饭。”

    江娉婷听出逐客的意味,很识趣地起身告辞。她一走,思存就不干了,背过身生闷气。

    “怎么了?”墨池碰碰她的胳膊。

    “墨池哥哥,叫得那么亲热!”思存头也不回地说。

    “吃醋啦?”墨池笑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比我包得好?为什么让她包不让我包?”

    就知道她为这个生气!墨池道,“她是客人,我得给她点面子啊!”

    “我是客人的时候你就没给过我面子,刚来第二天就赶我走!”一着急,思存翻出了陈年旧帐。

    墨池都快忘了这一出了。当初思存进门前一周,陈爱华告诉他,给他从农村找了个老婆,图的就是能塌实和他过日子。墨池却死也不干,和母亲大吵一架后不惜绝食绝水相逼,最后被送到医院去挂吊瓶。陈爱华急出了一嘴大泡,却更加坚定了让儿子娶妻的决心。这么倔强的儿子,必须有个女孩子照顾他!墨池死也不愿意让自己耽误她的一生,被逼无奈,想尽一切办法冷落她,骂她,不理她,轰走她。没想到这个新媳妇比他还倔,为了答应刘春红的一句誓言,竟在他身边“赖”了下来,更没想到,竟走到了今天的相知相爱。

    想起往事,墨池也觉得当初的做法很过火,他拉着思存的手说,“当初是我错了,我哪里想到你是这么可爱的姑娘?”

    不料一句奉承又惹毛了思存,“那你今天对她客气,也是因为她可爱喽?”

    墨池额角泛起青筋,这个思存,说她聪明,她连个数学都考不及格,说她笨,又是反应神速,牙尖嘴利。她的时而迷糊时而聪慧给他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可胡搅蛮缠起来着实让人头疼。

    “我刚才跟你说的是娶媳妇的事,你跟我扯什么江娉婷,她又不是我媳妇。”

    这句话果然噎住了思存。墨池还在抓着她的手,等她回过头来。谁知思存却甩掉墨池的手,跑到墙角,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墨池急了,拐杖也顾不得拿,单腿跳到思存身后,“好了,我错了,别哭。要不,我把纱布拆了,你重新包一遍?”

    思存带着哭腔说,“你的腿都肿成那样了,都没给我看。还是她看出来的。”

    原来她真正窝火的是这个!

    墨池从背后抱住她,诚恳说,“我没有左腿,右腿也是残废的,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我不愿意把最丑陋的部分暴露给最爱的人啊!”

    思存胸口象是堵上了一块巨石,又闷又痛。听到那句“最爱的人”,巨石刹那分崩离析,心里又甜又暖。她转过身,把头埋在墨池胸前,“你是最好的,我不许你嫌弃我最好的东西!”

    “可是,我是残废的。”墨池有些沉痛的说。

    “残废的也是我的,以后不许给别人看,更不许别人摸。以后你哪里疼,都要告诉我,不许肿那么大个包才去医院。”

    墨池啪地敬了个军礼,“是,首长!”

    思存蹲下身,抚摩他膝盖上的纱布,“还疼不疼?”

    “一点也不疼。”墨池笑道。

    思存吸吸鼻子,“才不信。我扶你到床上歇会。”

    “你不生气了?”墨池小心翼翼地问。

    思存摇摇头,笑了。又正色道,“你要离她远一点。”

    第 22 章

    市里成立了电视台,温市长家成了最早一批拥有家庭电视机的家庭。晚饭后,全家人加上徐兰、江娉婷一起围坐在电视机旁看电视。新闻联播后,温市长夫妇上楼休息,墨池和思存也欲回书房对弈。思存这几天迷上了象棋,技术很烂,瘾头很大。

    “墨池哥哥,等一下。”江娉婷叫住墨池。

    墨池转身,“什么事?”

    “我想请你做模特,给你画一幅肖像。”江娉婷说。

    思存听了就要发急,墨池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对江娉婷说,“真抱歉,我没有这个时间。”

    “一个小时就好!”江娉婷连忙说道。

    墨池摇头,“真的不行,我们有事情要做。”

    气氛一时僵了下来,江娉婷默默咬住嘴唇,转向思存,眼里是说不出的意味。思存觉得自己必须表明立场,说点什么,想了想,她说,“墨池真的没时间,要不,我给你当模特吧。”

    墨池翻了个白眼,这个笨蛋,绝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娉婷摇摇头,固执地说“我只想画墨池哥哥。”

    思存一下炸了毛,她好心解围,江娉婷不但不领情,还给她难堪!思存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徐兰赶紧跑过来,拉着思存的手说,“思存嫂子,你给我当模特吧。今晚我也想画一张画。”不等思存回答,就拉她去了客房。

    墨池揉揉发痛的额角,对婧然说,“你陪小江再看会电视吧,我上去了。”

    “你腿还没好,我扶你上楼。”江娉婷说。

    “不用。”墨池说罢,支起拐杖,转身就走。江娉婷一直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尽头,才慢慢回到沙发旁,坐下发呆。

    婧然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墨池进了房间,她才严肃地说,“娉婷,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江娉婷脸腾地红了,却没有一点否认的意思,直视婧然道,“恩。”

    婧然没想到她这么坦白,反倒措手不及。她跺着脚说,“你不能这样,哥哥他已经结婚了!”

    江娉婷说,“我又没想破坏他的婚姻,只是默默地喜欢他!”

    婧然摇头道,“你这样是默默的吗?我看的出来,我哥看的出来,思存也看的出来!”

    江娉婷不解地说,“我只是想给墨池画一幅肖像,留个纪念,思存这么小气吗?”

    婧然正色道,“我哥和我嫂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才能这样相爱,请你离他们远一点,不要破坏他们的感情!”

    江娉婷说,“我知道他们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在一起的。从你给我讲墨池的故事起,我就对他充满了同情和崇拜。我想认识他,这次,见到了他,我才知道,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婧然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扯拦了,有个好哥哥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干吗跟好朋友显摆?这下好了,原来江娉婷对她哥哥仰慕已久,她居然把她给带回家来了?这不是没是找事吗?

    “我警告你,”婧然厉声道,“哥哥和嫂子很相爱,你别想插足。”

    江娉婷出身显赫,父母是最高首长的保健医生,幸运地没有在□中受到牵连,从小娇纵得很。别人越是不让她做的,她越要试试。 “他们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相爱的,不算数。我现在就要告诉墨池哥哥,我爱他,他可以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