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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试爱第2部分阅读

    钟艾被他拽着,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像以往一样,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那股莫名的烦躁压下去,不疾不徐地说:“李部,看把您给急的,我自己会走。”说完便温柔而坚决地把手挣脱了。

    这个李克诚算是江海博物馆的老前辈了,做了二十几年的文物修复,经过手的国宝重器数不胜数,但愣是没培养出淡定的性格来,遇事总是咋咋呼呼的。钟艾想,上亿的国宝在他手里,他抖都不抖一下,此刻的慌张没准是装出来的。

    李克诚一脸着急上火,把钟艾扭到配楼的古籍修复室去。这间古老的工作室永远散发着浓重的霉味。穿过无数细小的尘屑,钟艾跟着他来到一张大工作台前,上面摆满了一堆故纸,从那些发黄的黄麻纸、清晰的手刻板印刷来看,这应该是清中期民间印刷本。

    李克诚小心翼翼地拎起一张纸,如丧考妣地说:“小钟啊,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这些学生也太不靠谱啦!”

    钟艾仔细地查看那堆发黄的书页,发现书页上除了老霉斑和虫蛀的小洞之外,还多了几个新鲜的大洞,从那些啃啮不齐的边缘来看,应该是老鼠咬的。钟艾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还是装傻问道:“李部,这是怎么搞的?”

    李克诚痛心疾首地说:“这个月清理古籍,发现这几册《戴晓治家格言》长霉了,我赶紧让他们拿出来做干洗。昨天几个学生在这里做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们肚子饿了,顺手蒸了几个馒头来吃。吃完也不收拾,晚上拍拍屁股就走了。谁知道修复室闹了耗子,半夜里把他们剩下的馒头全吃了还不饱,这不,把书也给啃了。”

    这也太瞎了吧!钟艾不耐烦地想。

    所谓给书做“干洗”,就是用晾凉的软馒头渣在纸面上轻轻揉搓,把因潮湿产生的霉斑和其他灰尘细屑吸走,这在古籍修复中是最常用的办法。可是把用来干洗的馒头当做宵夜,这就太无稽了,显然只有脑残才能干得出来。

    李克诚还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一会说年初他就让管理处采取措施防止鼠患,可是管理处以没有预算为由不予理会;一会又说那几个学生都是郭老介绍来的,骂也骂不得;文物被毁,要是被馆长知道了,不知该由谁来承担责任,云云。

    钟艾知道他的重点在最后几句话里。按说古籍被老鼠咬了,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李克诚非把她拖过来出主意,无非是希望能瞒就瞒,瞒不了了,自己在馆长面前也能替他多担待着些。

    摸准了李克诚的心思,钟艾笑眯眯地宽慰他说:“李部,《戴晓治家格言》也就是三级文物,平时也不展出。这旧书旧画放久了,难免会被虫咬、被老鼠啃。那几个学生也是没有经验,修复古籍是门手艺,要学手艺总得废几件不是?谁也不能一上来就是大师啊!馆长他老人家这阵子忙着呢,依我看,这几册书咱们清理清理,完了还是把它放回库里去。”她的意思就是小事化了,等事情过了,谁也不知道这几册书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老鼠咬的,自然也就没有人需要负责任。

    李克诚如奉纶音,点头如捣蒜,立即表示照办。末了还没忘了加上一句:“小钟啊,真不好意思,都知道这阵子你失恋了心情不好,馆长也让我们少拿这些小事去烦你,可是谁叫你是馆助呢,这馆里没你真转不了。你看,我束手无策的事,到了你那三下五除二就给理顺了,还是你行啊!”

    钟艾恨恨地挤出一个笑,那个老不死的馆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失恋似的,逢人就四处散播。这李克诚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自己帮了他的忙,到了还被他损一通!

    钟艾怀着满腔愤恨走出古籍修复室,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又遇到了展览部的赵晋。钟艾心里哀嚎一声,但还是笑脸相迎地打招呼:“赵博士,去陕西博物馆交换的那批瓷器该换回来了吧?”

    赵晋嗯嗯啊啊了半天,啥事也没说。钟艾想走,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只好耐着性子等。

    犹豫了半晌,赵晋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做贼似的说:“小艾,民俗展览馆那边新换来了一批云南的东西,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少数民族图腾,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看看吧?”

    钟艾心想,这傻博士暗恋自己三年了,中间她换了三个男友,就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没想到他到现在还不死心。本来这份痴情也足够令人感动的了,如果他掏两张电影票出来,没准自己还会赏脸跟他去,但这呆子竟然请她去逛展览馆?!难道天天泡在博物馆里还没看够吗!

    “赵博,我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自己馆里的事都摆不平,哪有空去看民俗馆?下次吧!”钟艾甜甜地笑着说,“对了,交换去陕博的东西,你可得尽快给我一个详细的单子,回头我要报给馆长的。”

    说完,钟艾便巧笑倩兮地走了。可怜的赵博士手里捏着那两张皱巴巴的票,灰头土脸的样子活像跑了媳妇似的。

    钟艾回到办公室,正要拿上钱包出去吃饭,馆长盛怀石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小钟啊,准备去吃饭哪?”

    钟艾甜甜笑道:“是啊,馆长您吃过了吗?要不我请您吃面去?”

    馆长摆了摆手说:“你师母最近迷上了打卤面,我都连着吃了一个星期了,一看到面我就烦。中午我就随便在食堂打点饭吃吧。”

    钟艾笑盈盈地看着馆长,等着他下指示,但这位老人家只是搓着手东张西望,好像没什么正事。钟艾问:“馆长,您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馆长恍然大悟似的,嗯嗯啊啊了一阵,说:“小钟啊,我刚才碰到赵晋了,听说你又回绝他了?他看上去很伤心啊!”

    这是哪跟哪啊!钟艾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去民俗馆那事吗?我也不是回绝他,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吗……”

    馆长说:“有啥好忙的,你这个年纪要多考虑考虑个人问题啊!赵晋是不太会说花言巧语,可是他实在啊。本来吧,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应该瞎掺和,可是我看你找来找去也没有什么靠谱的,赵晋又在那单着……”

    钟艾一个头登时变作两个大,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去辩驳,只能站在那干瞪眼。馆长见她这副样子,摆摆手说:“算啦算啦,你就当我没说过吧。不过啊,我总觉得找个研究历史的同行也好啊,干我们这行就是要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啊……”

    钟艾目送馆长摇头晃脑地走出去,心里的烦躁到达了顶点。她是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可是她受不了这种死气沉沉、无爱无望的生活,每天呼吸着死物散发出的气息,跟这馆里动辄上千年的文物比起来,她的生命只是短暂的一瞬,更让她觉得生命的虚妄。

    再不疯,就来不及了。她急切地想给自己行将就木的生命点一把火。

    目光扫过凌乱的办公桌面,桌角最上面摆着观音像捐赠仪式的方案报告。钟艾轻轻翻到报告最后一页,看着上面许淖云的照片。

    那天在雕像馆里偶遇,她就觉得他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这个男人专注、自负,同时又冷漠、迷茫。他的迷茫也是不同寻常的,因为他能问出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想不到的问题——佛法到底是教人无情,还是教人有情?

    想起那天他在自己的步步试探紧逼下,先是故作平静掩饰惊讶,最后终于目瞪口呆,钟艾就忍不住偷偷笑出来。她很想知道,在她的当头棒喝下,他回去究竟悟了没有。

    这个男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是那种代表未来的人,而她则是一身过去式;他成功富有,她不名一文,可是对于人生,他却未必比她看得更透。如果她到这个男人身边去,他们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钟艾看着那个男人儒雅冷漠的笑容,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若你呼唤那山,而山不来,那你便向它走去。”钟艾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立即拿出手机给闻蕾打了一个电话。

    “闻蕾,你们报社关系多,替我查一个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点微微发抖,心脏也因为激动而狂跳。

    “查谁?”闻蕾听上去有点摸不着头脑。

    “创联的老总——许淖云。”钟艾欢快地笑了起来。

    第6章 渴望奇迹

    每个周五的晚上,是“三贱客”固定聚会的时间。今天晚上,钟艾两袖清风,闻蕾飞掉了男友,好基友卢奕也难得孤家寡人,三个人找了一家西班牙餐厅,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饭,然后就着啤酒瞎扯淡。

    当年三贱客的结识极富喜剧色彩。钟艾、闻蕾和卢奕就读于同一所大学,钟艾是历史系,闻蕾是新闻系,卢奕是劳动人事学院的。本来三个人风马牛不相及,大三那年学校食堂涨价,有人在学校黑板报上贴了一封檄文,号召全校学生站出来抵制,学校bbs上群情激奋,学生们纷纷表示要去食堂门口抗议。

    约好集体抗议的那天,食堂门口出现了三个举着抗议口号的人,就是卢奕、闻蕾和钟艾。校方迅速把他们当做带头闹事的抓了起来,三个人写了整整两天的检讨书。事后三个人一对词,才发现那封檄文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写的,他们却因为冲锋在前当了烈士。

    三个人一边喝啤酒,一边忆当年。在一阵大笑后,卢奕端着啤酒杯感叹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梦想变成了想法、想法变成念头,念头变成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钟艾轻轻啜了一口杯中金黄|色的液体,笑着说:“所以,我决定趁着青春还没死透,最后疯狂一次。”

    闻蕾有点担心地问:“你真的想辞职去创联当总裁秘书?”

    钟艾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本来以为要从行政开始干起,没想到他们正好空出一个总裁秘书的职位,我一下就就近目标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闻蕾说:“我搞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换个环境,还是换个男朋友?”三天前,钟艾突然打电话来让她查一查许淖云的家庭状况、有没有女朋友,闻蕾就觉得这事很蹊跷了。

    钟艾捧着酒杯嘿嘿一笑说:“就是想去感受一下现代企业的时尚气息,顺便……劫个色。”

    闻蕾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劫色?你打算把许淖云扑倒?这个玩得也太大了吧!”

    钟艾笑而不语,卢奕说:“我看这是个不错的思路。爱无能扑倒男神,没准是个以毒攻毒的好办法。钟艾,衷心祝愿你在放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钟艾严肃地说:“你才放荡,你们全家都放荡。姐玩的是形而上的高级引诱,走的是高智商角力路线,要的是情、色兼收。没准,情到了,色也可以不要。”

    闻蕾认真地看着钟艾说:“你能不能认认真真、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喜欢上许淖云、想认真和他谈一场恋爱呢,还是只想玩玩?”

    钟艾认真地回应道:“闻蕾,你相信我,这次对于我来说,真是一件特别严肃认真的事,我就是严肃认真地想疯一把。我觉得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用你们的话来说,他是一个男神,我是一个dio丝女。我想试试看,如果我竭尽所能,能不能征服他。”

    闻蕾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你的想法太疯狂了。人家许淖云坐拥67亿的大公司,这种大神是只适合用来仰望的,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

    钟艾问:“你不是说他没结婚、没有女朋友吗?”

    闻蕾说:“我收到的情报是这样。可是你想,许淖云高智商、高情商、高帅富,不知道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往他床上钻,这种没有固定女友的才可怕呢。没准你到了他身边,发现上流社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时候毁三观是小,我怕你受不了沉重打击、心灵扭曲……”

    钟艾噗嗤一笑说:“我和他,还不知道谁的心灵更扭曲呢。你放心吧,我连心都没有,何来伤心?”

    闻蕾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钟艾的性格看似温和,可是一旦拿定主意就是个死倔,任谁也说服不了她。

    卢奕在旁边一直默默听着,此时开口道:“客观地来说,以你们俩的条件,配什么样的男人都不过分。当然,闻蕾是找到真命天子了,幸福是头等大事。钟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疯玩一次也没什么。别把大神想得那么玄乎,你们的小宇宙一旦爆发,分分钟撂倒男神。钟艾,我支持你!”

    钟艾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和卢奕碰了一下杯,说:“你支持我可得有点实际行动才行。许淖云在博物馆见过我,我不能用真实身份去应聘,不然一下就穿帮了,你得给我弄套假简历、假证书。”

    卢奕爽快地说:“没问题。好歹我也是hr,专业人士作案才牛逼呢!”

    两个人兴冲冲地举起酒杯,然后看着闻蕾,闻蕾无可奈何,只好跟他们碰了一下杯表示支持。

    三个人又聊了一些近况。闻蕾和男朋友宁创谈了好几年,最近两家父母见了面,商定明年开春就择日结婚;卢奕最近厌烦了酒吧艳遇,想认认真真找个人安定下来。

    钟艾感叹说:“真好。你有真爱,他有纯爱,作为一个爱无能的伤残人士,我只能给自己整点了。”

    闻蕾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啐道:“让你不踏踏实实谈恋爱,净走这些邪路!”

    钟艾落寞地说:“真爱谁不想有,可遇不可求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走运?”想起那段年代久远不可考的初恋,她心中莫名怅惘。

    闻蕾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其实男人和女人真不是同类,女人实际上是和自己的想象在谈恋爱,而现实永远是贫乏的。就好像你给的是诗歌,他还给你一日三餐,不过能有一日三餐也不错的,至少有个稳定可预期的回应。女人真正的情人,是想象,关于爱情的想象。某个具体的男人,不过是激发这些想象的触媒。他爱不爱你,其实是个伪命题,因为他反正给不了你期望的那种爱。”

    这一番话让钟艾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她苦笑说:“说的真悲观。我知道这是你们幸福界人士编出的善意谎言,你是为了告诉我,其实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卢奕说:“我倒觉得闻蕾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你当不了神仙,就过日子呗。人最痛苦的事只有三个字——不甘心。”

    想当年,三贱客还是很有热血的。如今,闻蕾成了《江海日报》财经版的记者,在循环往复的找题挖料中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新闻理想;卢奕在某跨国企业做hr(人力资源),每天面对的是枯燥的薪酬福利报表;钟艾更不用说,谈了五六次恋爱均以失败告终。

    卢奕叹了一口气,说:“还记得当年我们最喜欢的那首诗吗?冯至的。”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三个人在心里默念着年少时共同痴迷的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钟艾心想,是时候给她枯木一般无望、昆虫一样短暂的生命来一次奇迹了。

    第7章 面试重逢

    在投了简历一周之后,钟艾不出所料地接到了创联的面试通知。挂了电话,她开心地跳了起来,然后立即发短信约闻蕾陪她去买面试穿的衣服。

    下班之后两人一块吃饭逛街,钟艾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像个淘气的孩子一般纯真狡黠。闻蕾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笑了,她嗔怪道:“不就是一个小秘书的职位吗,薪水不低,地位不高。你可想好了,你跳过去,现在的一切积累就灰飞烟灭了。”

    钟艾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等我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来求馆长收留,掉两滴眼泪就好了,我们馆长心软着呢。”她把手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比,问:“这件怎么样?”

    闻蕾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是一套中规中矩的套裙,只是加了一条别致的腰带。她笑说:“这么保守?我以为你走的是色|诱路线。”

    钟艾淡淡一笑,说:“秘书这种低级职位,总裁未必会亲自面试,不用着急,稳妥一点的好。”试穿之后,钟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今的她或许已经蜕去初出校园时那种青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