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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蓝第13部分阅读

    临终前让朕告诉你,此情不渝。”

      夜熔微微一颤,紧紧地咬住泛白的下唇,一言不发的放下琵琶,摸索着站起来,就要向外走,何度急忙上前搀住她。

      而她反倒僵硬地站住,然后那极美的面上竟泛起了薄薄的红晕,如九染的锦纱,挑起来,落下绯色,抬眼,却是灼灼的明眸。

      “成王败寇而已,怎么他死了,你不满意?”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时,空气便沉下来,风吹过,飒飒的音,隔着迷离的烟雨,愈发的显的这金碧辉煌的宁夜宫透着寒气。

      许久,罗迦望着夜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又眯了眯,慢慢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很慢很慢。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几乎触到了她的呼吸,夹杂着丝丝细雨,冷彻离人的心扉。

      “别碰我,请别碰我,别用沾着他血的手碰我。”

      罗迦目光倏然森冷,伸出手,托起夜熔的下颌,恣意地欣赏着她美丽的容颜,低低的笑道:

      “朕的手上,没错,是沾了他的血,可是你要记得,你的手上同样也沾着他的血。朕是直接杀了他,你是间接的杀了他,我们谁都跑不了!”

      “那又怎样?你的疑心一向很重,你敢说,自从派他去了青州,你就没有戒心?他有了太多军权,你就没有提防?此时此刻,他能如此快的兵败,也说明你在他的军中安插了多少内线,不是吗?罗迦?”她清冷的眸中带上了一丝寒凉,如初雪般莹白的肌肤泛着清冷细腻的幽泽,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我是故意害他没有错,可是你,用你的似真还假的手足情,害惨了他。我早说过,情同手足,同只是相似、好像……并不是,你说对不对?”

      雨势愈渐的大了起来,风摇曳,雨无心。

      他的眼里是一层阴寒,映着这满院的雨,幽幽的一层青气:

      说的很好,那么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你,可满意?”

      “我,自然是满意。”她轻轻地说着,那般虚幻而清幽,若有若无地流动着一丝孤傲绝尘的气息:“你没有了左膀右臂,现在可曾满意,罗迦?你看着我,一步一步把他推向死亡,却又无能为力,可曾满意?罗迦?”

      寂寞宫城影,春雨如酥。雨雾氤氲的如薄纱拂在夜熔消瘦的身上,朦朦晕晕。微风掠过,引得她的一袭黑衣在风中轻缠,恍惚间,似已远离尘世。

      罗迦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望着她孤傲的身影,心重重地跳着,然后缩紧了一下。

      心中,有千万根丝在绞缠着,凌乱如麻,让他无法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熔,只要你说,你还爱朕,求朕原谅你,朕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朕还是会一样爱你的。”

      “我说过了,我……不再爱你……”夜熔侧头,以一种温和而略带嘲弄的表情看着他,她的声音在飘雨的晨色中更显温柔:“永远不再……”

      然后她转身身姿依旧是高贵挺直,在雨中绝然而去,那优雅的步伐翩然若舞。

      九曲回廊、勾檐如画,朱色的阑干外,见她衣袂飘飘,宛如惊鸿照影,便欲随风归去。

      执伞的宫人在一旁俯首默然。

      斜斜地风过,点点细雨把他的俊雅风采蒙上了一层灰雾,黯哑许多,挑起来的眉眼间,有一丝疲惫的影子,眼睛却透亮:

      “你费尽心机,难道不是为了他死?难道……你是希望看着朕死不成?是不是?”

      她停住了脚步,转头回望,那么美丽的面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水,还是泪,嘴角上扬了一下,仿佛微笑,又仿佛没有,惊艳而凄厉。

      “罗迦,我怎会希望你死,我怎会……”

      “你做了这么多事,害了如此多的人,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会遭到报应?”

      “你就是我的报应……罗迦……”

      猛然掐住自己掌心,她已是陷入苦海之的人,纵然是痛苦,又如何。

      曾几何时,宫阁重重之中,他们倾心相恋,眼中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只是如今,今非昔比。

      雨滴下,不知是哪里一声清吟,清清幽幽,道来一曲,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第二十二章    文 / 悄无声息

      空殿更漏两三下,敲凉了一席夜色,青阶梦寒。

      母亲是夜氏的贵族,却爱上的古板的父亲傅书理。

      那男子本有妻室,她一个千金小姐就那么心甘情愿的嫁给了他做妾,情深意切可见一斑。

      可是,傅书理却并不爱她,他讨厌她,更加讨厌夜氏的权势,可是他也更加畏惧夜氏的权势……于是他娶了她。

      自她有记忆以来,懦弱的母亲长年以泪洗面。

      她认识夜橝,是在随着母亲回到夜氏养病的时候。

      她那时年纪还小,刚刚及笄之年,却认识那冰冷倔犟但又善良的黑衣少年。

      自此后,她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记得那夜,她为母亲祈福作了一盏莲花灯,午夜十分,他们偷偷来到河畔,点燃了手中的灯,将灯置于水面。

      水面在泛起了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水波乘着莲花灯荡漾旋动,越过了错落有致的睡莲,飘向了远处。

      少年转头,面上浮着淡淡的红晕,低低开口:

      “子镜,将来做我的妻可好?”

      “好,好!”

      那时她连羞涩都不曾,便一口应下。

      流萤带着淡淡的光,渐渐地聚集在水面上。

      然后,他们彼此相拥在一处。

      后来,她才知道,夜半放灯,是为亡人祈福而用。

      也许,在那时他们便错了,错误的开始,便错误的结束。

      母亲的吐血亡故,临终前知道她恨父亲,苦苦哀求她要答应父亲的一个请求。

      那可怜的女子,以为她答应下,就会找回父女亲情。

      但她,终是应了下来。

      后来,傅书理把她接回府邸,因为他只有她一个女儿。

      他要她进宫入选,她抵死不从,只为她心中已然有了那黑衣倔强的少年。

      后来,他求她……她无法拒绝,不止为母亲的临终恳求,也为他是她父亲……

      少年含恨的眼神,明亮的像是太阳一般醒目的恨意……

      

      傅子镜蓦然从梦中惊醒,痛苦地喘息着,捂住了眼睛,很痛,泪却流不下来。

      原来一切只是梦,即使是梦,能梦见他,她就已经知足……

      心似已烂掉,寂寂深宫中,不知何时,她的身上已经充满了腐朽的味道。

      殿门边传来一阵的声响,她略带茫然地望了过去。

      宫人不知何时将宫灯都熄了,只点了半段红烛,暗淡中,一个侍卫模样的英俊男子立在床头,明亮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带着一种凛冽的怨恨。

      傅子镜觉得心跳得厉害,木然地抬起了头,不能确定眼前的俊朗男子是否真实因为,美丽的眼眸中,此刻只有一片茫然。

      他深邃的眼波,漾起一丝一丝的涟漪,恨中还有隐隐的爱,慢慢地渗透夜的寒冷。

      她大着胆子,伸手抚上夜橝的脸:

      “你来了,你竟然来了。我竟然不是在做梦??夜橝,你还恨我吗?”

      夜橝怔了一怔,英气的眉毛挑了起来,恼怒的神情似是痛苦似是深情:

      “我自然是恨你的,淑妃娘娘!”

      红烛残香,淡淡的绯红中掺着一点点青灰,映在人的眸子里。

      他口中的一声淑妃娘娘,唤得她肝胆欲裂。

      她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缓缓地将身体偎向夜橝,温柔地道把他整个人搂住。“夜橝……夜橝……”

      傅子镜喃喃地念着,抬起眼来,眸子里映出了那一夜的月光,柔软地笑了起来,眉目中有一种无奈的婉转:“我欠了你情债,可是那时我别无办法……我知道你会原谅我,可是能见上你一面,我……死也甘心了!”

      夜橝颤抖了一下,回手抱住她,用力的拥抱,仿佛把身体揉碎了,融到他的手心里。

      “你这是何苦,你已经贵为淑妃……”

      “我不希罕,不希罕,我只是爱你,只是爱你……”

      她死死地抓住他,颤抖着,泪流满面。

      “子镜,你总是这样任性。”

      “上次见到你是五年前,我若不任性,我若不任意妄为,怕是见不了你就要老死宫中了。”傅子镜红唇皓齿绽露出融融笑意来,鸦黑的发丝垂落下来,抑止不住哀愁起来,眉目间染满了凄凉:“这次,若不是皇后娘娘,你怕是不会来见我吧?”

      “你知道,自从你决定遵从父命进宫以来,我这一生一世便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没有办法啊,夜橝!”傅子镜终于哭出了声音:“娘临死前求我,纵使那人一生负她,她还是爱着他……她求我求我一定要答应他一个请求。可是他只求我一件事,就是进宫。我没有办法……我很怕,真的很怕!你以为这皇宫是什么好地方?谨言慎行,空洞得好像要把人憋死!”

      傅子镜伏在他的肩上,手指痉挛的抓着他的衣袖,发抖的,疯了一样凄厉地哭着。

      烛光昏暗,照不到夜橝的身体,只有浓浓的阴影笼罩着,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转,沉重地凝滞着。

      他微微叹息抱着她,他的指接触到她的肌肤,很烫。

      “别怕,我们还有机会,还有,皇后娘娘答应我,只要你能做到,我们就能再在一起。”

      “真的吗?真的吗?”傅淑妃的眼里含着泪水,她吃力的开口:“你说,不论什么我都愿意做!”

      夜橝按压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几乎让她疼的叫出来,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忍耐着,痴痴的凝望着他。

      “子镜,你只要把这个给皇上喝下去。”

      夜橝从衣袖内取出了一个荷包,慎重的交到她手里。

      傅子镜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把荷包捏在手里,她颤抖着,她用力的摇着头。

      “这太可怕了!”在听到的瞬间就几乎无法坐稳,无力的趴伏在夜橝的怀中,她恐惧的哆嗦,连嘴唇都在颤抖:“天啊!你们要毒杀陛下?!”

      “这并不是毒药。”扶着没有力气的傅子镜,夜橝的缓缓地伸出手,将她垂到眼前的几绺头发轻轻拢到耳后:“现在并不需要他死,相信我,子镜。我向你保证,这药就不会置他于死地!为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你可以答应我吗?子镜?”

      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觉,她愣愣的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像是被吸走灵魂一般的凝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她颤抖着,听着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半呻吟的开口:

      “好的……”

      只要是他的愿望……她一定会为他达成……

      轻轻的在心底这么说着,傅子镜绝望一般的闭上眼睛,而夜橝则松了口气似的放开她的手腕。

      然后轻轻吻上了她还在颤抖的红唇。

      长夜如歌,罗纱帐掩,春色低低地吟唱不休。

      

      窗外已是黄昏,春日正浓,镜安已经开始燥热。

      乾涁宫内,罗迦伸手勾松些许严丝合缝的领口,看着这一桌的乱账,头都快要裂开。

      手指搭泛黄的纸页之上,罗迦微眯起眼睛,这个月余来,一切皆如平常,

      纵然现在他蓄意放松,夜氏依旧凡事滴水不漏,抓不到丝毫把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户部的账能乱成这样,不是一天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干干净净,可是其间却有诸多蹊跷之处,他若是想要理清,自然也不是一天的事情,可是这里面的盘根错节……

      动夜氏,倾天下。

      事情已经开了头,自然就是挑了丝的绸,总会把一副织就好的锦锻给散开,所以,他必须得动。

      只是这样想着,罗迦便一身的郁气,几乎想伸手把前面的奏折扫落一地。

      蓦地,何浅在门外恭声回禀:“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罗迦愣了愣方道:“宣。”

      明瓦间鸟儿的嘤嘤私语,天上的云有些发了乌,仿佛要下雨。

      傅子镜通过几层帘幕,进了乾涁宫。

      宫中静悄悄的无人声,何浅掀起了竹帘。

      她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一身浅色衣群,外罩薄纱,柔顺的鞠躬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罗迦起身,亲昵的拉住傅子镜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旁边。

      “爱妃的身体还好吗?最近还有咳嗽吗?”

      他关心的问着,轻轻抚摸她纤细的手掌,显出亲昵的感觉。

      “臣妾好多了。”

      傅子镜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带着一种故做的羞涩,恰到好处的微妙态度面对着罗迦,不失恭敬也不失矜持。

      “那就好,朕还常常为爱妃担心呢。”

      罗迦微笑着,目光却越过她,不知落在何处。

      “爱妃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吗?”

      按例宫妃没有宣昭,不得前往乾涁宫,她现在此举已属违反宫规。但是傅子镜一向谨言慎行,知书达理,所以罗迦特此一问。

      就等着她这么问,傅淑妃点了点头,随侍的宫人连忙呈上了白玉盏。

      “这是什么?”

      “是冰糖雪耳椰子盅,臣妾看这几日皇上为国事忧劳,所以特地亲手为您煮的。”

      傅淑妃说着,眼底的神色隐隐不安起来,心绪不宁地将目光投向地面。

      乌砖的地面,上面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她的影覆在其上,阴阴沉沉。

      “难为你费这么多心思。”

      罗迦温柔略带歉意的望着她,而她抬起眼,看见罗迦的笑容,面上突然变得通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您、您……趁热用吧。”

      一旁的何浅接过白玉盏,用银针试了毒之后,方才呈给了罗迦。

      罗迦品了几口,觉得其味甘香,齿颊流香,不由得吃了大半碗。

      一番家常之后,傅淑妃告辞出了乾涁宫。

      通过一层层的回廊,回到了寝宫。

      紫玉香炉中焚着的熟悉的白檀香,再也无法安慰她狂跳的心。

      挥退了随时的宫人,她的全身再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筛糠一般。

      她还是做了。

      把脸埋在手掌里,她几乎直不起身子。

      她把那包不知名的药下在了冰糖雪耳椰子盅中,让皇帝喝了下去……

      她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好怕……她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恐惧的发抖……

      她好希望那个人现在可以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安慰她……

      只要有夜橝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恐惧……

      可是不可能……夜橝不在……即使在,她也不能随意的见他……

      可是,他说过,很快,他们就可以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所以,她必须要坚强……

      她必须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她必须要为他们的将来做好一切!

      

      袅袅青烟在眼前渐渐消散,一幕幕的情景仿佛展开的画卷,蒙上浓艳的红,抹出靡紫,搅成一团,把他拖入那无底涧。

      无止境的眩晕,无止境的迷茫。

      暗黑的冰冷,一寸寸,一分分,密密地包围住了他。

      看不见一丝光,听不到一点声,只有他一个人,在漫无涯际的暗黑中孤独地徘徊着。

      谁?谁能来救救他?

      挣扎着,他勉强睁开眼睛,他接触到了自己的温度,融合着汗水的潮湿。

      坐起身,罗迦掩住半侧脸庞,这段时日以来的头疼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皱紧眉头,额间满是冷汗,眼前已是暗暗腥红,头疼的已经麻木,麻木到了心里,却仍是觉得一阵一阵的翻涌,胸口好象快要跳脱出来,他原以为这里已经死了,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死的干干净净。

      排山倒海一样情感,让他的手按在胸口上,因为那里的一颗心跳得那样急,那样快,就像是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

      窗外的树叶在风里摇曳,树的影子映在窗纱上,疏影横斜。

      而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床上,痴了一样。

      然后,那树影慢慢的变成索魂的冤鬼,他们都在哀号,在质问,枯骨的手指每每都抓到他的衣襟,他却不能动,只能睁着眼。

      烛光袅袅摇曳,有一抹淡淡的血色在疯狂中弥漫,胭脂的眼泪凝固在烛灯的灰烬里。

      猛然,罗迦披衣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