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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做冯妇

呐喊兼施术,进一步左右人群情绪,产生了这样的场面。

    盛情难却,兰斯洛站起身来,挥手致意,以实际动作抚平人民的不安。

    若在半个月之前,他获得这样的真心拥戴,肯定作梦都会笑出来,引以为生平自豪。但面对这些欢呼的此刻,他却清楚记得,之前这些人是如何在台下嘘着自己,大声斥骂…

    种种的感觉,让他没有半分欢欣,反而在掌声中感到空虚、不真实。这样的反应,算是成长吗?

    大舅子啊!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就是这样吗?现在你已经如愿以偿地在这些人心中扮演邪恶魔头的角色了,如果说这就是你所期望的,那我就照着你的期望,和你来场正邪大对抗吧…

    不过…真是好空虚啊…——

    稷下学宫的大会后,太研院整体大权尽数落入爱菱手中,尽管没有正式的文书认可,但当众多研究员将她高高抛起,大声欢呼的刹那,她等若已实质地取得了太研院院长之位。

    长久以来,稷下学宫等若是女王以外,雷因斯·蒂伦最重要的精神重镇,其一举一动立即造成国内重大影响,而学宫内各派系,素来以太研院马首是瞻,当学宫宫主梅琳不在,太研院院长确实就有着主宰整个学宫的能力,现在这位置落入爱菱手里,单是政治意义便已非常重大,更别说太研院本身拥有的强大实力。

    原本估计此事会遭到代院长白军泽的强烈反弹,但是回到太研院的白军泽,面如死灰,在众人说话之前,抢先宣布,由此刻起再不过问学院中事,将归隐山林,栽花种草,一切大小事务交由特别小组负责人处理。

    事情会有如此戏剧化转变,委实出人意料,研究员们多是以为这位长老终于体察民意,晓得大势所趋,主动退让,却不知道白军泽是有苦说不出。

    为了解释那段播音误会,白军泽大费唇舌,向家主申辩,但坐回沙发椅上的白无忌,闭目连说出一十二条罪责,斥责这位长辈的无能,多年来对太研院毫无建树。

    听出家主语句中有改朝换代的意思,白军泽仍不放弃,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希望能保住目前的权位,并期盼家主念着同宗香火之情,勿让太研院落入外人之手,一个银发老人,跪伏在地,哀声连连,这场面确实是教人不忍,无奈,负责做出决定的,是个从来不靠同情心做事的辣手份子。

    无声无息,白家的最高领导人亲临现场,白无忌起身施礼后,等待兄长的裁决。

    “不想摘掉帽子没关系,就连脑袋也一起摘吧;不喜欢栽花种草也无所谓,明年自然会有人去他坟头打理花草的。”

    光是想到当年白起在恶魔岛上,几乎杀尽所有白家长辈的辣手,就足以让白军泽冷汗涔涔,现在本人站在他跟前,散发着强大压迫感,怎不教他心胆俱裂?当下明白自己没有抗辩余地,老实接受了最高领导人的裁示。

    距离太研院院长之位只差一步,所欠者仅是正式任命,所有研究员自是希望爱菱能完成这道手续,名正言顺地管理太研院。然而,谁有权任命太研院院长之职呢?

    以体制上而言,过去都是雷因斯女王钦点,但这些人事命令要能成立,最终还是得要白家家主点头,现下女王驾崩,众人都是同样意见,希望爱菱能够取得当家主白无忌的认同,稳稳坐上太研院院长之位。

    爱菱对这点倒不是很在意,反正本代白家家主她既不认识,也不晓得对方此刻在哪,就算想做什么也没用,更何况,比起白无忌,她更想见师兄兰斯洛,设法相助于他。

    在自己最困苦的时候,是兰斯洛师兄挺身而出,给自己指引了方向,给予勇气,现在他遇到了困难,自己若袖手旁观,那还算得上人吗?

    而从实际层面来看,要在白起的威胁下存活,缺少兰斯洛的力量是不行的,太古魔道兵器尚未发展至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直接与天位高手交锋,只有暂阻一时三刻之效,没多大意义。

    从研究员们的口中,知道师兄已经重登亲王之位,要领导大家对抗外敌,这是值得欣喜的事,目前的稷下,不能再承受内部对立了。

    想着想着,爱菱尚未来得及出访兰斯洛,对方却已先来到太研院,要争取她的支持。

    对太研院来说,兰斯洛实在不是一个让他们喜欢的访客,但昨晚的广播,让他们晓得兰斯洛与爱菱之间的关系亲密,爱屋及乌,至少在礼貌上,他们只得客客气气地摆出笑脸,不仅如此,他们为兰斯洛与爱菱准备的特别会客室,装潢得富丽堂皇,正中间那张大床看了就实在让人很想躺上去。

    “这些家伙在想什么啊?他们以为我是来这里睡觉的吗?”兰斯洛皱着眉头,纳闷自己所受到的待遇。

    爱菱不发一言,自怀中掏出一枝钢笔,在尾端一按,干扰电波发出去,登时听见外头的连声哀叫,这是上趟受到白三先生提点后的作品,不带着这样东西,恐怕自已在太研院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作成记录。当初在看太研院藏书时,曾一度对他们的名人语录如此完整而惊叹,却想不到那些每本厚得可以吓死人的名人语录,竟是如此记录法。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朝正规方向发展,由于想找一两句家常话来寒暄,兰斯洛提出了一个问题。

    “丫头啊,你今早在大会上喊的那声师兄,是指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师兄了?”

    这问题让爱菱觉得讶异,随即释然,开始向师兄解释理由。从林中相遇、旅行授艺,到众人共闯阿朗巴特山,全部讲了出来,只是不敢提最后的结果。

    “师傅曾说,拥有另外半面铁牌的人,就是我的师兄,我要协助于他,现在兰斯洛先生你持有铁牌,自然就是我师兄了,讲起来真的很巧呢!不管是师傅还是你,都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万万想不到事情有此变化,兰斯洛嘴巴大张,却是讲不出话。

    “这么说…你和那个死要钱的认识?”

    “死要钱?我小弟韩特吗?师兄你也认识他吗?”

    “你、你不会完全不知道吧?他替白天行当保镖,围城以来和我乒乒乓乓地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这回轮到爱菱吃惊了,她确实是不晓得。整日难得离开太研院,将所有时间投注在研究工作上,外界消息她没有很去关心,虽然听说白天行一方雇用了天位高手,却一直把那人当作是白起,没有想到应该人在自由都市的韩特,会跑到雷因斯来当佣兵。

    兰斯洛心里的惊讶更盛,怎样也想不到,那个说话嚣张、不可一世的臭老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日…日贤者皇太极?那老头有这么厉害?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根本不像有天位力量的样子啊…还有,这么一来,我岂不是变成贤者的…的…了吗?)难以为自己与他的关系下个定义名词,兰斯洛猛抓头发,心中却委实百感交集,一下子是自豪,一下子又是惭愧,自己之前还想要回山,向那老头展示自己闯出的成绩呢!以他的眼界,如果看到自己只凭这么点东西,就沾沾自喜,肯定会嗤之以鼻。

    不过,这老头还真闲啊!一大把年纪了,还陪着小女孩东奔西跑,精力也旺盛得过头了吧!

    “喂!丫头,你说,你们曾经一起闯过阿朗巴特山,在那之后,臭老头上哪里去了呢?我不想以后找他找不到人啊…咦?你这是什么表情?”

    被触及伤心往事,爱菱再也忍不住,低着头,眼泪不停地流下,却也知道终究是得把话讲出来,当下啜泣着小声小声地说着。

    “师…师兄…你…见不到师傅了…他老人家已经…已经在阿朗巴特山过世了…”

    “什么?!”

    兰斯洛惊得跳了起来,两手抓紧爱菱肩头,要她把话说清楚,却在她描述最后那场大战,皇太极交代遗言、过世的种种情境时,一颗心猛往下沉,意识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那个老头子…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这打击对兰斯洛是超乎想像的沉重,而爱菱只能看着他,不停地掉着眼泪。

    种种情形,看在外头偷窥的一众研究员眼中,自是有着不同的解释。无法窃听,仅能看到影像的他们,只有看图说故事的份。

    “喂,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啊?”

    “这还不简单,女的讲了一句话以后,男的整个人就呆在那里,如果不是要结婚,那肯定就是…有了嘛!”

    “有了?他们两个?嗯…这也难怪,每次见面就玩枪,玩过来玩过去,就算有了也不奇怪,但是,为什么爱菱大人一直掉眼泪呢?”

    “这…如果不是亲王殿下不肯娶她,就一定是要她…堕胎了。”

    “什么?这可不行啊!这样残忍的事,我们一定要设法劝阻啊!爱菱大人的孩子,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太古魔道天才,不能浪费啊!”

    “那要怎么做?发动全太研院联名上奏,请他们不惜一切把孩子生下来吗?”

    “………”

    “白天行那边怎么样了?”

    “你不是一向自认能掌握一切吗?这么简单的问题,又何必找人问?”

    韩特全然不掩饰自己不满的心情,一句就顶了回去。

    “要表示不满,可以,但等你能打赢我之后再说,现在这样讲话,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只落水狗在吠叫而已。”

    仍旧是这样冷淡,坐在桌子上看设计图的白起,甚至连正眼都没往韩特瞧一下。

    目前白天行的阵营,整个乱成一团。别说统御,光是把力气花在压平士兵们的不满,不让他们叛逃离开,就已经竭尽全力,另一方面,白天行一醒来,立刻就命令手下结集大军,讨伐叛贼白起,只是连声疾呼,换来的却是手下们同情、怜悯的眼神,而当他怒极冲出帅帐,大喊“子弟兵随我来”,跑出十多步,却发现所有人各行其事,没一人肯跟着他送死,这名可怜的独裁者愣然跪倒,惊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大权。

    白天行的心路历程,如果写起回忆录来,或许也很引人入胜,不过至少韩特不会感兴趣,只把全副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人身上。

    那天,自己在进入密室后,因为过度惊讶,被这小子趁隙偷袭,又耻辱地给打昏了过去,唉,从初次交手到现在,已经算不清楚有多少次自己在这小子手上一招战败,回忆起来,并不会觉得自己无能,只能说这矮子把一切战斗因素运用到极限,营造出轻易获胜的局面,一招制敌。

    他攻过来时,自己同时运起金绝、掌绝,同时斜步退开,自以为完美无瑕的应变,不管攻来的是什么绝招,都能安然接下,哪知他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法,引发自己体内的毒素,刹时间剧痛攻心,手上劲道大减,破绽毕露,就这样被他一招击倒。

    想想是够耻辱了,不过,丢脸次数多了,现在对于输在白起手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觉得碰上他,会赢才是奇怪…

    但是,还是有一件事,让自己颇为在意,是不是要再找个机会来试试看呢?

    “奴隶甲,明天晚上,我要你潜入稷下,刺杀一个重要人物,你好好去准备吧!”

    “重要人物?该不会要我去和那只死猴子打天位战吧?赢也不是,输也不对,假如不管输赢回来都要死,那我还是省点事好了。”

    韩特摆明嘲讽白起的反覆无常,与兰斯洛交手他并不畏惧,但在搞不清楚作战目的的情形下,他厌恶这种成为战争工具的感觉。

    “不用担心,我那短命的妹夫,我会亲自去收拾,你只要执行任务就行了。”

    “呃…是吗?听起来倒是挺容易的啊!”一面说,韩特缓缓靠近,却不敢提前运气,怕引起对方警觉。

    “如果偷袭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命,你可以试试看,但我死之后,你体内的毒素无人可解,纵是你多次写信求救的华扁鹊亦不例外,这样对你未必有什么好处。”

    还没出手,听见白起这段话,韩特顿时一身冷汗,不晓得自己究竟什么地方露了破绽,居然连写信求救一事都被他知道。

    “我可以答应你,八天之后,无论成败,都为你解去身上毒素,随你去留,这样应该可以让你满意。但如果你偷袭的目的是试探…”

    白起蓦地抬起头来,冷淡道:“没错,如你所料,我的力量确实是不如从前,而且正在逐步衰弱中。”

    猜测获得证实,韩特心中一凛,在硬挨白起那一记核融拳的同时,他就已经有所感应,拳力虽重,但打在身上的痛楚,却没有过去来得强,在昏迷同时,脑里泛起的一个想法,就是白起的力量正在减退。

    “就算我的力量不如从前,要胜过我,仍非中毒的你所能办到,如果你有决心要动手,那就放马过来吧!”

    语气充满威胁性,但韩特却再次感到讶异。过去白起说话时,即使不刻意为之,仍是可以在平淡语气里,感受到他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手足无措,但现在这么直接地表明威胁,自己却为何感受不到那股熟悉的压力呢?

    (没错,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这矮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理由会是什么?他几乎没有在战斗中受伤过啊…)正面打倒白起,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善于把握机会的他,永远都是以己之强击敌之最弱,因此要击倒白起,只能找他的破绽,比如说像此刻的良机,放手一搏,或许有胜利的机会。

    不过,韩特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将鸣雷剑束回腰间,淡淡道:“你们白家真是专出怪人啊!大家好歹也是同一条船上的,你这样子出来大闹,如果不是为了争王位,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应该告诉我一下吧!”

    问题是很合情合理的,但白起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冷淡道:“奴隶没有资格过问主人的计画。”

    “你们白家的人啊,为什么就不能坦率一点呢?”

    “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