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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今天天之厉没来,看守的人躲懒去了,并没有人回应。

    他几乎感到绝望了,抚过孩子滚烫的脸蛋,上面有些皴裂的干皮,嘴唇上更是裂破了几道口子。他怔怔坐在门槛上,左思右想,惶惶不安的脸上闪过尴尬,终于叹了口气捏动指决。一晃眼后,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又好像一切如常,可就连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子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他虽懵懂无知,却生而便能记事,他记得自己只见过这个女人一面,在他刚出生的那一天,她流了许多血,像一轮惨白无心的月。她的模样和那个男人很像,若不是他们身体有异,其实很难区分两人。上次她的目光里只有痛苦和耻辱,这次再相见,却显得很忧愁,和刚才那个男人一样忧愁,他们在担心什么?

    天之佛的手在颤抖,他笨拙的解开衣襟,另一只手帮助幼子靠近自己。他早年游历时,在乡野田陇间曾见过这样的事,似乎对止小儿啼哭有些效验,不知道对眼前有没有帮助。很快,怀中之子含住了他,这大概是生来的本能吧,他觉得有些怪异的疼,却在忍受范围之内。

    细细的秋风抚过,他扯过披风罩住幼子,手势几乎带着怜惜了。他一直坚信魔子不可度,时至今日他还是相信的,大概……大概是相信的吧……

    孩子吃饱后,干裂的嘴唇显得润泽了,只有身体还是火烫,他贴在他怀里睡着了,这次不是装睡。天之佛干脆把他笼在衣襟里,他变回本相,抱起幼子缓缓走向大屋。

    那天深夜,一灯如豆的光晕里,他静静坐在床沿,一只手贴在幼子额头,还是烫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典籍。

    心经告诉他: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金刚经说: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

    佛说四十二章经有云: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一夜未眠,他能举出无数本经典,也曾劝谕无数世人,此时却始终想不出个头绪,直到晨光熹微时,才筋疲力竭合衣而卧。他睡过去没多久,身边的孩子就打了个呵欠醒了,他转了转黑亮的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睡在门槛边,而且那人的手掌还覆在自己头上。

    他挪了挪身子,撇开了他的手,一旦离开后,却又忍不住开始眷恋。最后维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头轻轻挨了过去,又睡着了。

    第七章

    这一日太阳还挂在天上,北宫的大门就开了。

    当年那个进门先看门槛的习惯早已消失,天之厉起初以为孩子被天之佛弄死了,着实为自己的未来失望了几天。直到某天起晚了,发现一个小东西迈着不稳当的步子,从暖阁里走来。他吓了一跳,以为婴灵作祟,谁知那个小东西理也不理他,那么点小短腿就敢爬床去扯天之佛的头发。天之厉当时很有热泪盈眶的冲动,大概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后来发现佛者的态度一点也不温柔慈爱,也难怪小东西上手就揪他头发。

    一晃几年过去,天之佛还是老样子,你戳一下他才搭理你一下,但天之厉好像也习惯了。今天来得早,他去佛堂看了并没有人,寝殿里也是空的,他知道天之佛逃不出去,却开始好奇除了打坐禅定,他白天还会干什么。

    他信步走向后殿庭院,杨树鲜绿,柳树摇曳,林木深处的石桌边,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正伏案写字。天之厉忽然觉得日子过的好快,当年那个小短腿居然长这么大了!

    他虽然时常来北宫,父子俩基本避而不见,一来他不想培养这个孩子,二来随着这孩子长大,万魔之气显露无疑,见了彼此都心烦。此刻天之厉望着这个一掌打出来的儿子,眉清目秀,生得和天之佛更像些,只有嘴巴像自己。只见他正写着字,忽然啪的一声撂下笔:“不抄了!”

    后头传来天之佛的声音:“理由。”

    他拂开柳枝,一本正经坐到天之佛对面:“经上说‘镜花水月梦中尘’,既然世间法相都是梦,我何必以梦中之身去学梦?”

    天之佛淡淡道:“错了,镜花必有真花照耀,水月必有真月在天。”

    他道:“那么还要分真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