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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从未堕落第1部分阅读

佛要窥觊灵魂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让我不安,让我恐惧,让我觉得那是一个黑洞,远比情欲的沉沦还要可怕的黑洞,一旦沉溺,就会万劫不复。

    我喜欢情人这样的字眼,这让我想起少时记忆犹深的片断,他穿着雪白的西装,站在船舷上,看着岸边的少女,湄公河的呜咽,将这两个字眼变得潮湿而又绵长。我会想起那面容枯槁的老妇人,她一生那么多情人,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在巴黎的路灯下抛弃他的情人,在她垂垂暮年的时候带给她阳光的情人,是的,这才是情人。悱恻,辗转,不得善终。

    不是爱人,不是伴侣,不是夫妻,不是恋人,仅仅只是情人。

    只是现在,情人变得很难堪,很暧昧,甚至很廉价。是桃色的,物欲的,甚至只是一种交易。《style》的主编有个摄影师的小情人,光影传媒的副总分别在北京城的四个方向养了四个情人,他叫她们小西,小南,小北,小东,呵,连名字都省了。莫一一常常对我说,“妞儿,咱俩再嫁不出去,你就当我的情人吧?”是的,情人,跟婚姻无关,跟先牵手再恋爱的男女朋友无关,或许是苟合,或许是萍水相逢,或许是惺惺相惜,又或许只是情非得已,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见不了光。这让我想起欧洲中世纪,那种跟蝙蝠,老鼠生活在一起的生物,再美丽,再英俊,过了几百年,依旧惧怕阳光。

    而,现在,我是聂亦鹏的情人。无关契约,无关承诺,无关责任。只是,情人。或许,什么也不是。

    非常意外的,我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居然看见聂亦鹏还在这里。

    他坐在阳台上,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一个烟灰缸,和一叠厚厚的报纸。

    “早点买回来了,在厨房。”然后继续翻看手里的报纸,我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早点这个东西离我已经很遥远了。我刚想转身回到卧室,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准不吃。”我顿住了身子,然后无奈地走进厨房,

    北方的早点让我深恶痛绝,尤其是让人津津乐道的豆汁儿。我总是在这个时候怀念起家乡,街口的那家小面店,会在清晨的时候挤满来吃早点的人们,“老板儿,二两豇豆面,多要点泡菜。”“老板儿,加个蹄花汤。”我喜欢吃的早点不是烧饼油条,不是煎饼果子和豆汁儿,是叶儿耙,冻糕,荞面和肥肠粉。其实胃才是最忠诚的,它会随时提醒你,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一个异乡人。

    等我倒了杯豆浆一边喝一边朝阳台走过去的时候,聂亦鹏已经走到边上打电话了,他很少发出声音,偶尔简单的几个音节,听不出端倪。

    我的视线被放在茶几上的报纸吸引,赫然的标题引人注目,“当红明星李琳琳深陷整容门”“某知情人密报李琳琳曾赴韩国整容”……

    我吃惊地拿起报纸一张张翻过去,昨天刚刚举行了签约仪式,风头无两,可所有报纸都没有对此次进行报道,反而一窝蜂弄出了整容门,我看着聂亦鹏打完电话走过来,“ag干的?”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似乎不想对此事做任何解释,但前辈说的对,不要相信耳朵,我看着他平静的表情,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完全没有旗下艺人出现丑闻时该有的急切和慌张,至少他是事先知情的,那么这件事情肯定是蓄意的,至于主谋此刻大赫赫地坐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关心黑谁的问题,我只是觉得憋闷,这不是我想象中的结果。倘若没有这件事,今天早上的报纸上出现的该是“李琳琳签约ag,提携新人傅心扬”“李琳琳签约仪式上,出现神秘男子惊艳登场”“李琳琳:傅心扬不是我的男友”我想起昨天晚上那兴奋而带点激动的眼神,他以为昨晚是上帝给他开了一扇门,可仅仅是几个小时之后,他就会发现其实连窗户都是关着的。谁还会在意一个无名小卒在一次无关紧要的签约仪式上的亮相呢?

    聂亦鹏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梁佳瑄,你的jessica前辈没有教过你这些?”

    我的愤怒被他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轻易瓦解。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应承过谁,他只是签下了他,他只是在两年前开玩笑般地问我,“想要让他红么?如果拿你交换,你会答应么?”他只是在昨晚梦呓般地自语,“你的傅心扬快要不属于你了。”

    是的,是我天真了。难怪jessica说,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这个男人最热衷的就是拿人当小白鼠做游戏,玩着欲擒故纵的游戏,在一群小白鼠面前频繁变幻着上一秒撒旦下一秒上帝的面具,我怎么可能还会在昨天晚上的酒会上抱有不该有的希冀?我怎么还会傻到去问他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是会觉得被愚弄和被嘲讽?我愤然地扔下报纸,转身进了房间,“嘭”地一声,把门关得震天响。

    我听见外面有玻璃杯打碎的声音,带着一阵咕隆的碎响,那个暴躁的男人一定是把茶几上的东西扫翻在地。然后我听见了比刚才的关门声更大的声音,金属的防盗门在霹嘭一声后,震得连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可是,我的愤怒却在一系列声响停止之后,奇迹般的平息了。是的,我在无理取闹。像一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孩子为了一个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的玩具哭闹。他说你的傅心扬快要不属于你了,其实这么多年,傅心扬何曾属于过我?

    莫一一曾经对我说,“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妞儿。”是的,只要一沾上傅心扬三个字,我就没有智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他所谓的理想一步一步地接近,却无能为力。当还是小男孩的傅心扬在我面前带着骄傲的神情说,“成绩好又怎样?你能过钢琴八级吗?”当还是学生的傅心扬在电话里兴奋地说,“小白菜,我们的乐队赢了!是第一名,第一名!”当拒绝了大公司的offer,一个人背着吉他来北京的傅心扬在临走的时候对我说,“我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我不后悔!”音乐是傅心扬的全部,他在酒吧里驻唱,在高级餐厅里伴奏,在唱片公司里帮人录母带,在数不胜数的比赛里耗尽热情与才华,在商业与理想之间不断地妥协,然后面目全非。这是一条不归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他说他不后悔。

    可是,傅心扬,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夜成名,坐拥名利?还是在十二岁那年的夏夜,你跟我说,只是想为心爱的人写一首歌?

    傅心扬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还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白菜,出来喝酒。”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不了,我有事。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得,你现在是大忙人了,我可请不动你了。怎么?现在又要赶着去采访哪位大明星呀?”他的口气酸得让我反胃。

    “傅心扬,你发什么疯?”

    “……”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我在一个小时之内,接连得罪了两个人。一个摔门而出,一个挂掉了我的电话。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chapter2 梦游

    03

    热闹之中却心未在焉

    这样这样翳闷

    情绪却那样那样缠绵

    喜爱梦游

    比天地自由

    只有梦游

    找不到尽头

    有人告诉我女人之间的友情很可疑,可以甜如蜜糖,也可以毒如砒霜。比如jessica,老好人jessica,良师益友jessica,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形同陌路的jessica,一定以为我就是她的砒霜。我不解释,也无从解释。女人之间可以在上一秒同仇敌忾,也可以在下一分钟就反目成仇,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多半的原因都是因为男人。

    好在,还有莫一一,莫一一是我的蜜糖。我们一起在这个城市流浪,从互相审视到相互取暖,一起做过一些华而不实的梦,干过一些幼稚的事情,伤害过人也被人伤害,看过现实的残酷,又互相舔舐伤口,即使四周空无一人,可是回头一看,还好,还有彼此。

    莫一一不是她的真名,这个嫌弃自己名字的女人跟我来自同一个城市,却在北京才真正认识。她说她是摩羯座,1月1日生,于是就给自己取了莫一一的名字。这位对星座有着狂热痴迷的女人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点神经质,比如她常常掐着我说,“你这只死天蝎,太坏了!可是没有办法啊,谁叫我是只可怜的摩羯,一辈子被你吃定了。”

    我到尚品广告的时候,看见莫一一正在会议室里开会。落地的大玻璃窗让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十几个人围成一圈,投影仪不停地变幻着ppt,莫一一站在展板前,时不时写下几个符号,工作中的她总是干练到让我怀疑那个把“资深少女”四个字挂在嘴边的女人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ada,他们开多久了?”我坐在她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着琳琅的杂志,她的一个助理刚给我倒了杯水。

    ada看了一下时间,“我早上一来上班他们就在里面了,快四个多钟头了。我听说莫姐半夜就来公司了,几个头儿都在。今天电话就没停过。”说完电话又响了,ada歉意地笑了笑,匆忙跑去接电话。

    等了十几分钟,莫一一终于出来了。

    “找我什么事?”我看见她累得话都不想说的样子,想来不是找我拉家常那么简单。

    “ag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样?”她连喝了几大口水,还没吞下去就连珠带炮地嚷嚷起来,“我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我手上四五个广告都是找李琳琳代言的,今天早上客户的电话就没停过,你也知道李琳琳的广告一直都是我们在跟她的经纪人谈,出了这个事情,也没个交代。哎,烦都烦死了。”

    “还有你莫总监搞不定的事情?”

    “你别洗涮我了。我头都大了。”她夸张地弄了一下头发,但憔悴的样子和遮不住的黑眼圈倒是真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我放下杂志,看着她。

    “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我比你还晚知道这个消息。”

    莫一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看样子是在衡量我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不过几秒钟之后,我就打消了她的疑虑,“我猜测这个事情很快就会了结,短期内的影响难免。”

    “那你就是知道一点儿了?”莫一一的表情立刻变得很八卦。

    “我猜的。”我白了她一眼,“李琳琳要的价码太高了,昨天签约仪式上都是空白合同,她一直想要单干,但ag怎么可能放过这棵摇钱树?”

    “你的意思是ag给她设的套,然后再帮她擦屁股?”

    我点点头,“小惩大诫,杀鸡儆猴。”说的时候,我还是有点酸涩。

    “那就是虚惊一场?”

    我默认,又补充了一句“不排除两败俱伤的可能。”

    莫一一想了一下,沉吟片刻,才说,“那我就知道怎么做了。瑄,你可得帮忙。”

    “我?干什么?”

    “一个捧,一个杀,咱们把水搅混一点,呵呵,既然ag在操盘,我们赚点小钱也是应该的。”

    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谈完正事,她才伸了一个懒腰,“走,回家补觉。”

    “只能陪你吃个午饭,下午我还有事。”

    “是,大记者忙的很。”

    “我辞职了。”

    04

    我们在莫一一公司附近吃的午餐。莫一一最近热衷上了吃素。据说这家素菜斋的菜很不错。我对吃的东西不甚在意,吃荤吃素都无所谓,不过我不相信莫一一能将吃素进行到底,图得不过只是一时新鲜而已。

    “说吧,怎么就辞职了?还是谁来挖你了?”

    我摇了摇头,早上只喝了点豆浆,剩下的大半杯还被聂亦鹏打翻在地,现在的注意力都被这些秀色可餐的菜吸引,可吃到嘴里全是一个味儿。

    “怎么全是豆制品?”

    “不然你以为?”

    “这些吃斋念佛的人也不老实,老干些画饼充饥的事儿,吃素就吃素嘛,偏偏弄得跟满汉全席似的。”

    “问你呢,别茬开话题。”莫一一不满意我讽刺她最近的爱好。

    “没什么,就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不吃饭了?说辞职就辞职,骗谁呢?”

    “呵呵,还是瞒不过莫总监你。”我笑嘻嘻地说,“我,准备干一件大事。”

    “啥事儿?”莫一一放下筷子,两眼发光地看着我。

    “宅。”

    “滚!”

    “哈哈。”

    “是不是《star》哪个孙子给你小鞋穿了?不可能啊,你们老大没留你?他舍得?我才不信你能真的辞职。”

    “一一,我真累了。我都28了,都奔三的人了,还跟一帮刚刚毕业的小屁孩一起跑现场,一会去摄影基地,一会去新闻发布会,一会去片场,还有数不清的什么晚会,联谊会,拍卖会,颁奖典礼,盯梢的事情我也没少干。我就不能换个活法了?”

    “终于想通了?那赶快过来帮我吧!”莫一一在尚品这家4a广告公司做媒介总监,负责收集所有期刊报纸和电视的栏目信息,然后在传媒与广告客户之间斡旋。

    我摇了摇头,“那不是刚出虎|岤,又入狼窝?”

    “也是,都不是人干的活儿。”

    “我想了很久了,现在手上还有几个专栏,包括你之前给我介绍的那几家杂志,关系都还可以,算了一下,养活自己也够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大的开销。”

    “你是不是想离开北京了?”

    我没有说话,没有工作的牵挂,只是单纯的当一自由撰稿人,或许潜意识里我并不是对现在的工作厌倦,而是对这座城市厌倦了,包括人。

    “佳瑄,既然你已经考虑清楚了,我也就不劝你了。不过你这样做也对,自己接点活干,不比当记者差,更何况你在这圈子多少还有点名气,就算你自己出来单干,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才没那么大的志向呢,有口饭吃就行。”

    谈话之间,我就从一名资深的娱乐记者沦为北京若干无业人士中的一员了。

    不过,说真的,失业的感觉真好。

    《star》的沙文新是个妙人儿,一心想做有品质感的高端娱乐周刊,在以抢新闻和爆黑幕为主流的娱乐期刊里实属异类。当初jessica拍着他的肩膀说,“沙头,给你推荐一个人,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妹,可别欺负她。”

    jessica跟沙文新是老朋友,可上班第一天,沙总编就把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地一阵训。

    “我可先说好,我答应留下你,可不是看jessica的面子。jessica那老妖婆是不是跟你说,做娱记就是当狗仔?以为爆点我与xxx不得不说的故事就可以大红?蹲在明星家门口拍照,回来写点谁跟谁的绯闻,谁和谁分手,谁又离婚了,谁又傍上哪个大款了?谁跟导演上床了,就可以上头条?”他一边说一遍吸烟,吸烟的样子很奇怪,狠狠地吸上一口,却又没吸进去,在嘴巴里打个圈,又吐了出来,熏得坐在他面前的人直想流眼泪。“你在ag做过多久,认识多少人,知道谁谁的黑幕,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别想着靠着这些就能做好一名记者。我们首先是一名新闻工作者,然后才是做娱乐新闻的媒体工作者。新闻是什么?新闻是要有良知的!”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的声音高亢,我都能清晰地看见他太阳|岤蹦起的青筋。

    是他告诉我写文章跟做人是一个道理,荣辱不惊,不卑不亢,才能是一篇好文章。不刻意地奉承,不恶意的中伤,不趋炎附势,不棒打落水狗,才能赢得尊重。

    也是他告诉我,明星也是人。不偏听,不偏信,细节才能见真章。

    《star》一期只做一个明星,100多页里有棚里拍摄的大片,有日常生活的抓拍,甚至明星自己的自拍照片,性感的,个性的,温馨的,搞怪的,不修边幅的,甚至还有一些私家珍藏的带有私人记忆的影像。我们不随意去定性一个人,无论他多红或者有多黑,只是用心地观察,细腻的记录,然后保持客观的思考。拿沙老大的话说,“我们要用做传记记者的专业素养来做star,才能让自己成为真正的super star。”

    我会因为一篇几千字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