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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从未堕落第7部分阅读

    男人。

    该死!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升职太过开心,也放任我一杯接一杯地干。等走出酒吧的时候,我被冷风一吹才觉得站立不稳。

    傅心扬看我醉得不轻,自告奋勇送我回去。莫一一在我们背后咋舌,“傅心扬,你干脆送她回你家得了。”

    我没搭理她,一个人径直往前走。

    然后听见傅心扬的脚步声从后面跟了上来。

    “站在这等我。”

    我站在路口等着他去开车的空档,突然觉得灵台清明。

    可能是凌晨2点,又可能过了2点。我站在酒吧外面的三叉路口,没有车来车往。红绿灯依旧闪烁,除此之外,世界静寂无声。我一个人站在路口,像一尾丧失了方向感的鱼。

    那一瞬间,有一个疑问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楞在这做什么?”傅心扬摇下车窗,招呼我上车。那道闪电又嗖地消失了。

    坐在车上我才觉得难受,闭着眼睛,一直在调适着自己的呼吸,等车快要开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停车!”

    一打车门,我吐得翻江倒海。不出意外,也弄得自己一身的狼狈。

    傅心扬熄了火,走过来拍着我的背,“好点没有?要不要喝点水?”

    我吐得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虚弱地摆了摆手。

    傅心扬显然只有丰富的醉酒经验,而缺乏照顾喝醉人的经验,居然还一个劲在旁边说风凉话,“喝不过我就不要跟我拼酒啊,还以为自己是女中豪杰啊?喝啥气质酒呢?”

    我吐得快要虚脱了,假如我还有一丝力气,我一定会脱下鞋毫不留情地朝他扔过去。

    因为有怨念,所以等他再次拿着水靠近我的时候,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吐到了他的身上。

    “shit!”他反射性地倒退了几步,然后我突然失去了支撑,顺理成章地朝他身上压过去。两个人双双跌倒了路旁边的花坛里。说实话,很狼狈。不过,或许在外人看来,我们更像是情不自禁就地野合的那啥。不过,深更半夜也不会有担心旁观者有这样的不洁联想。

    突然,有一道亮光朝我们身上打过来。我厌恶地咒骂了一句,谁他妈那么没公德心啊?

    傅心扬比我清醒许多,我昏昏沉沉地以为是物管巡防,他一边挣扎着要把我抱起来,一边顺着灯光看过去,一辆黑色的车身打亮了大灯。

    挣扎了许久,我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在站起身后复苏了。

    然后,我顺着光源看了过去。

    我连仅存的一点醉意也消失了。

    那辆车,我当然知道是谁的。

    然后,我就看着那辆车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真的是擦身,我怀疑车的主人有过那一闪念,他想撞死我。

    酒醒了自然就没有再装醉的道理。我一个人上了楼,傅心扬看见我走路跟猫一样,一条线走得笔直,也就打了哈欠打道回府了,没有送我上楼。

    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烟味充斥着房间。

    我打开灯。看见了茶几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

    他到底来这里等了多久?

    我不敢去想,可再也没有力气。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或许就在刚刚,一个小时,半个小时,甚至就是在十五分钟前,抽烟的那个人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我知道,此刻我终于憋不住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哭得像一个婴儿。肆无忌惮,歇斯底里。

    莫一一说天蝎座是最痴情和专一的星座,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背叛,所以他们也是最绝情的星座,说分手就分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这件事情,只有两个可能。要不星座是骗人的,要不莫一一是骗人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傅心扬。那么多年,久到我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曾经为此追问过答案,为什么会是他。是青梅竹马吗?是两小无猜吗?其实都不是。傅心扬身上有我身上没有的执着与狂热。如果我是一棵中规中矩的牧草,那么他就是草原上最放荡不羁的野马。我一直以为,我会这么一直追随下去,仅仅只是为了追随,不需要结果,不计较得失,是一种融进血液里的执着与狂热。我可以像所有在青春期暗淡无光的女孩子一样,站在阳光的阴影处看着他发光发亮;我可以像所有在象牙塔里的女孩子一样,为了所谓的骄傲默默地去喜欢一个人,默默地付出,然后沉浸在这样的静寂里,享受一个人的爱情;我甚至可以像所有为爱生为爱死的女孩一样,只是为了追随,就可以肆意偏离自己命运的轨道,只是因为他,然后让自己投入另一种人生。我已经想不起在过去的岁月里,有多少事情是为自己而做,有多少事情是为他而做。比如说,如果没有傅心扬,我还会不会傻傻地写那么多首歌词,如果没有傅心扬,我还会不会去认真地分辨吉他的和弦,如果没有傅心扬,我还会不会来北京?如果没有傅心扬,我还会不会是一名记者?而不是其他?

    我没有办法去假设,这是比蝴蝶效应还要强大的逻辑,至少我找不到命运的,究竟是从哪一天哪一年甚至是哪一件事情就让人生就此改变?

    如果没有他,我会不会只是一个神情木讷感情晚熟的女孩子,我不懂得青春的悸动,不懂得盛夏光年里的残酷与炽热,所以我会平安地长大,然后在大学里顺理成章地谈一次不会伤筋动骨的恋爱,或许会分手,又或许不会。然后毕业,然后工作。我或许在别的城市,又或许回到了家乡,跟一个男人结婚,然后生子。我的人生里不会出现别的字眼,比如说这纷繁复杂的演艺圈,这看似火树银花实则寒玉生烟的盛世布景,比如我不会那么容易就会对现实厌倦,或许我跟时下25岁的女生差不多,有着一份正常的朝九晚五的工作,闲时看看八卦新闻,谈谈恋爱,走在谈婚论嫁或者即将谈婚论嫁的康庄大道上,而不是在25岁那年,就把自己的人生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虽然这样的假设可能都不会成立,但是我或许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

    假设没有傅心扬,我不会认识聂亦鹏。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三个字就像被下了蛊,施了咒。碰不得挨不得,稍微一提,都会伤筋动骨。

    可见,我不是一个专一的人。那么漫长而又深刻的暗恋,还没有修成正果,我竟是在这样一个既不是纪念日也不是分手的日子,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撕心裂肺。

    我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也找不到任何强有力的逻辑去分析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佛家说的好,有因必有果。所以一场居心叵测的邂逅注定了结局都是死于非命,尸检的结果只有五个字——非正常死亡。非常吊诡,自杀也是非正常,他杀也是非正常。我连凶手和症结都不找到。

    有时候我也会很恶毒地想,即使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也好,至少来路清楚,那么了断也会异常干净。即使不是包养,那么是情人的关系也好,总会有个约法三章,比如说时间,比如说某一方会名正言顺地提出来,我不会跟你如何如何,除你以外还有甲乙丙丁云云。

    但是,我们没有。

    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聂亦鹏是否说过什么,但真的没有。

    我只记得我们说过那么多话,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的关系像长辈,像兄长。我们可以无话不谈,可是也可以摒弃言辞。他没有承诺过,可是也没有否认过。我不过只是在患得患失间永远找不到自己位置的那只可怜虫,所以连分手都那么莫名其妙,我甚至找不到证人去证明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就好像茶几上的烟灰缸,只有你才会认为这是存在的证明,可是在旁人看来,这不过只是一个放满了烟头的烟灰缸而已。

    我像极了新闻里那个怪异的老头拿着一个饭碗四处寻求他的知音,他说这是金沙出土的瑰宝,可是没有人认可,有的人说这只是唐宋平民用的普通瓷碗,有人说这只是晚清的赝品,还有人说这不过是八十年代最普通不过的搪瓷。你眼里的价值连城,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一文不值而已,所以连悲伤都不值得同情。

    可是,我的身体和思想像是分裂一样,明明脑子里貌似冷静地在转着这些念头,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响起,脑海里闪过的全是片段,支离破碎,泣不成声。

    是我第一次见过聂亦鹏,那时,他和蔼可亲地让我以为他是我见过的世上最好的老板。

    是我第一次进ag时,在电梯里与他的不期而遇,我像一个笨拙的推销员,目的袒露无疑,还以为自己成功地在他面前耍了一盘心机;

    是我第一次跟他一起约会时,他一针见血地让我赫然脸红;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所以错到无法再错的时候,命运只能另起一局,只是我自己,还执拗地陷在残局里翻不了身,回不了魂。

    他们说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延绵千年的古语放在当下也无不时宜。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目光坚定,目的明确,周旋在权贵纨绔之间,演绎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戏,而爱情不过只是这些戏子们的道具,谁会傻到真进了心里去?

    女人们越精明,男人们越腹黑,男欢女爱不过是一场货银两讫的交易,只有级数相当的高手才有资格对垒,而我,不过只是一个连姓名也留不下的炮灰而已。

    风一吹就散了,日后若有人谈起,也只会讪笑地说,你看那女人多么不自量力。

    是的,分明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持,错就错在自己不知深浅,不明就里,活该粉身碎骨,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我恨这样的自己。

    jessica说的是对的,我比她更输不起。

    从此,我从不敢说那个字。从开始到最后,都不敢说那个字。若干次想脱口而出,又被自己生生忍了回去。

    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我总是羡慕地看着一对对年轻的情侣。相貌相当,家世相当,年龄相当,所以势均力敌。女孩可以大声地说爱,她不怕惹来全世界的嘲笑,即使分手了,也不会有多难堪,至少曾经是爱过的。不会觉得可耻,那悲伤仅仅只是一段感情的寿终正寝,而非死于非命。我羡慕这样的感情,那么勇敢,那么纯粹,透明地不会掺杂任何杂质,没有提防,没有防备,不用担心自己随时都会遍体鳞伤,更不会在明明情不自禁的时候还要死命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担心那脱口而出的三个字,仿佛这只是最后的底线,一旦击溃就真的举手无回。其实,最大的遗憾不过是情深说话未曾讲,无论是谁,彼此都没有提过那个字眼。所以,连回忆都那么凉薄,像极了一场哀怨到极致的面具舞,看不透真相,也拒绝对方看穿面具下的真相。

    chapter 11 暧昧

    23

    茶没有喝光早变酸

    从来未热恋已相恋

    陪著你天天在兜圈

    那缠绕怎么可算短

    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

    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

    望不穿这暖昧的眼

    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蜷缩在沙发上,四肢百骸都在疼,还没站稳,又倒在了沙发上。

    天旋地转。

    疼痛先是从一个点开始,然后逐渐蔓延。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肆意揉搓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我想吐,但又吐不出来,想站起来,可是又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劲道拉扯全身只得蜷缩在一起,像一只可怜的虾。

    我摸索着找到手机,冷汗淋漓地翻着电话薄,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几次手机都从手心里掉出来,然后又在疼痛的间隙捡起来重新拨号码。

    从小到大,我的身体都不是很好,但绝对不会虚弱到像林黛玉那样,莫一一常说我们就是钢铁战士,不能生病,一场疾病摧毁的不是身体,而是我们早就犹如过期弹簧般压力过大的神经。我的办公室抽屉里,家里的抽屉里总是常常备有感冒药,发烧药,胃药和治疗拉肚子的药,稍有症状我会毫无犹豫就把这些小药丸吞食进去。我不会给病毒机会,然后把自己病的奄奄一息的样子呈现给世人。

    生活不是言情小说,没有用一场疾病就可以冰释的误会,也没有什么伟大的男主在床前无微不至的照料,所以我们都不能生病,不给自己软弱的机会,因为,从始至终,我们都只身一人。

    我终于还是拨通了莫一一的电话。一开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得像一个垂死的病人。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终于痛得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耳膜都快要被震裂了,心里明明清楚莫一一就在门外,我要给她开门,但是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从沙发到门,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我竟是要手脚并用才能摸索着爬到门口。

    用尽所有的力气打开门,眼前闪过莫一一的高跟鞋,我终于倒了下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

    莫一一不在,我抬头看了看输液瓶,还好,竟还活着。

    傅心扬坐在床边的凳子那,看见我醒了,连忙去叫护士。

    等量了体温,我才有力气开口,

    “我睡多久啦?”

    “没多久,就十几二十个小时吧。”

    “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就十五六七八个小时吧。”

    “骗人。”

    “是的,骗你呢。”

    “医生说我怎么了?”

    “你觉得你怎么了?”

    “酒精中毒?”

    “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莫一一走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手里提的保温桶,这个时候才发现胃才有了点知觉。

    “我说梁佳瑄,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啊?”她也不是个嘴巴能饶人的主儿。“你不知道昨天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想不开吃安眠药自杀了,吃完了又后悔给我打电话。”

    我欲哭无泪。“到底医生怎么说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出院?早着呢。”她一边盛保温桶里的粥,一边指使傅心扬去洗碗。

    “胃出血。怎么从来没听说你有胃病啊?一闹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喝多了呗。”

    “你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医生说了你身体差的很,免疫系统差,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身体指标跟退休大妈差不多。你咋亚健康成这个样子了呀?哎……”

    “你才亚健康,你们全家都亚健康。”

    “你说你怎么不得口腔疱疹啊,罚你一个月不能开口说话。”

    “你就咒我吧,我的病都是被你咒出来的。”

    “好了好了,不跟病人一般见识。医生说了等你醒了建议你做个全身检查。”

    “哦。”

    我一口一口吃着跟水差不多的白粥,莫一一不善厨艺,医生说流食,就果真是流食。可是,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白粥。我拉着莫一一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原来真心地想要谢一个人居然除了那两个字还找不到更加确切的言辞。

    “你那啥眼神呢,该不会想以身相许吧?”

    我一口粥差点呛到,傅心扬看着我俩,一阵恶寒。“走开走开,我来喂。”

    “你一大老爷们瞎掺和什么呢?明天就轮到你了。医生说先住院观察几天,你醒了也就没大事了,我明天就去上班了。昨天正在ag开会,接了你的电话就跑出来了。”

    “恩,一一,你快去挣钱吧。我的医药费全靠你了。”

    三个人说闹了一会,他们就走了。

    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大城市的医院总是那么拥挤,连走廊上也安插了病床。我躺在一个八人间的病房角落里,忍受着隔壁病床传来的呻吟声,打鼾声,窃窃私语的声音,病房里的灯熄了,可是走廊上依旧亮着灯,晃得眼生疼。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数绵羊,一直数到五千只,拿出手机一看,天,才十点。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进来的,直到感觉到床边被阴影笼罩,转过头的时候发现他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像鬼魅。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单纯为了不打扰到同病房的人。他真是神通广大,这样也能进来。

    “我想回家。”

    “你说什么?”

    “我想回家。”

    “医生怎么说?”

    “只是胃出血,不是什么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