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的假睫毛。
真受罪，可是却鼓不起力气去卫生间清洗。就这样吧，让我累死好了。
手机响了，我没去管它。
一遍又一遍的响着”hotel california“的旋律，真执着。
等响到第十一遍的时候，我还是摸索着接起了电话。
”喂，谁啊？“
”你在家？“
我瞬间惊醒。把手机拿开，看着屏蔽上的来电，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事？“
”下来，我在楼下。“
我坐在床上，片刻的六神无主。这个原本该彻底消失在我生命的男人又出现了，像鬼魅般。
”我很累。“
”那我上来？“
我放弃。挂了电话，甚至还来不及卸妆换衣服，就跑了下去。
我在电梯里看着自己的脸，才发现妆花得一塌糊涂。电梯的倒影里是一个脸涂得像鬼魅，穿着皱巴巴的黑色短裙和拖鞋的邋遢女子，一脸的疲惫和惊惧。
他站在那里，靠着车身，我没有看他，只是注意到了地上的烟头。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有事吗？“
”画那么浓的妆给谁看？“他的手指从我的眼角处擦过，像是要擦掉融化的眼影。
我看着他，躲开了他的手。
”冷餐会结束了？“
他摇了摇头。”我提前走了。“
我转身，准备上楼，他拉住我。
一把把我拉到怀里，我挣扎，他死死地困住我，容不得我动弹。
然后我听见他的呼吸从头顶飘过，虚幻得不像是真的。
”生气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如水的黑夜。我快要分不清梦想和现实了。
”佳瑄，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聂亦鹏，我们分手了，分手了，早就分手了，你懂不懂？“
”好了，是我错了。对不起。佳瑄，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佳瑄，我不知道大哥他，之前找过你。“
我困在他的怀里，十月的夜晚，夜风已有些刺骨，我穿着无袖的小礼服，四周都是他的温度和呼吸。我终于明白，他还是误会了。
可是，我多么不愿意，离开这样的怀抱。温暖的，能听到他绵长的呼吸。他在我的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佳瑄。像真的一样。
其实，聂亦鹏，你没有错。
错的只是我。
可是，我开不了口。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那样子一定很滑稽。
但是，我管不了。
我被他跟她相携的背影深深地刺伤了。
我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么大方。
所以，允许我自欺欺人吧。欺得了一时，便是一世。
”既然决定自欺欺人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思齐，小时候我们家很穷，我从不会主动问他们要任何一样礼物，哪怕只是一本书。高一那年，我考了年级第一名，我爸爸问我，你想要什么？我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来。后来，他带去商场，买了一条only的白色牛仔裤。我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条裤子即使打了特价也需要299元。那是我妈将近半个月的工资。那条裤子我一共只穿过三次，舍不得穿，因为太贵了。我怕它弄脏，怕它弄破，怕到最后我只敢把它放在衣柜的最底层，每次打开衣柜的时候深深地看上一眼。后来，我问我爸，为什么会想到买那条裤子给我，他跟我说，我每次看见隔壁的女孩穿上同款的白色牛仔裤时，眼睛都在放光。他不想他的女儿有想要的却不敢说，有想要的却不敢要。“
”思齐，其实我爸爸从来都不知道，我穿不了那么炫目的白色，太白了，白得那么刺眼，每一次穿的时候都那么胆战心惊，总担心会不小心弄上污点，坐下之前，都要仔细地把板凳擦干净。穿上它的感觉，并不快乐。“
”可是你喜欢。“
”难道你不明白吗？喜欢的东西并不代表你能拥有，更不代表它就适合你。“
”佳瑄，他爱你。“
”可是，那又如何？“
”佳瑄，你这样，永远也不会幸福。你不把那条裤子拿出来，穿着它，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你早就在心里为这条裤子设下了定义，因为它那么贵，你要不起，所以你才不能用平常的心态去看待它，其实，它只是一条普通不过的裤子而已。“
”思齐，我鼓起那么大的勇气离开，我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你不幸福。“
我看着他，很想问他，那你呢？你幸福吗？我这样伤害你，你幸福吗？
”佳瑄，“他站起身，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擦掉我早已干涸的泪水。”你真傻。“
”如果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适合？佳瑄，不要为我难过。我比你勇敢，所以我比你幸福，一定会比你幸福。“
”思齐，“我抱着他，老好人思齐，傻男人思齐，他又一次把我推开，就好像大三那年，他跟我并躺在一起，听着我的诉说，然后送我上路。
这一次，又是他，只有他，才肯这么宽容。他对我，”佳瑄，他爱你。去找他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失去了一段唾手可得的婚姻，却收获了一位生死契阔的挚友。梁佳暄，你何德何能？得友如斯？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思齐离开的背影。
那是2008年的大年初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看着这个伴随着我整个青春岁月的男子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融进暮色。
我想起，那时的我们。那时候我家还住在陋巷，冬天的时候那条道没有路灯。早晨6点40，我推开门，就可看见你。你戴着手套，穿着厚厚的棉衣，因为雾深露重，不停地抖着脚。然后你看见我，笑着说，”顺路，一起走吧。“
那时候，学校总是停电。一到晚自习的时候，啪的一声，整间教室都陷入黑暗。总会有生性顽劣的男生趁黑打闹，我害怕黑暗，因为在这骤失光亮的十几秒的时间里，我找不到那些恶作剧的黑手，还有在黑暗里的讪笑声。此时，你总是默默地递给我一支蜡烛，帮我点燃。
那时候，我的体育成绩怎么也及不了格。你每天早晨陪着我沿着东门边上的干道跑步。每次我跑不动的时候，你拉着我，对我说，”佳瑄，不要放弃。“那一年体育会考，我咬着牙跑到终点，昏倒的最后一刻看见你冲过跑道边的警戒线，他们说我是因为血糖太低。后来每次见到你，你的包里都有几块巧克力。
那时候，人人都爱在同学录上写着留言，我还记得你送给我的卡片，知道我要去到另外的城市，卡片上只有四个字。”一路顺风。“可是，当初我明明告诉你我们要考入同一所大学。我失信于你，可你却对我说一路顺风。
那时候，我在异乡收到你的第一封来信。即使我们已经学会了上网，学会了发电子邮件，可是你依旧那么坚持，医学院的信签纸上总闻得到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墨香，或许是我的错觉。那扎信，依旧存在书柜最顶端的柜子里，思齐，我数过，一共有一百三十二封。
这些过去的事，理所当然地被后来更多的事情所冲淡，模糊了愉快和伤感的界限。那些愉快，最终因为过于短暂而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变得伤感；而那些伤感，却会因为叫人刻骨铭心而变成了回忆中的快活体验。一切已经混合成深冬时节玻璃窗上模糊氤氲的霜雾一样语焉不详的怀念，轻轻抹开一块来，才可以清晰看见所有曾经叫人动容得不堪重负的人事。
很久之后，当我终于能坦然面对思齐时，曾问过他，”为什么每次你都会劝我，告诉我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但你还是等在那里？“
彼时，他的生活早已不再与我有交集，微笑着对我说，”佳瑄，很多事情结果并不重要。回过头去看，倘若过程足够精彩，又有什么关系？“
思齐，终于成为我记忆里的一抹底色，睿智的，宽容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红绿灯闪烁，你会记得那哀怨的女声，在你的耳边哼着那首《乘客》
yes i gog ho
i t hurry ho
where your life goes on
i gog ho
gog ho alone
and your life goes on
你下车，然后左转。
高架桥过去了，她往右转。
下一个路口，
在哪里呢？
chapter 14 誓言
28
我以为永远可以这样相对
好几回这样地想起舍不得睡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真诚的绝对
无所谓我甚么都无所谓
2008年2月8日，初二。黄历上讲吉神宜趋：天赦。
我站在城市酒店302室的门口，终于在静止了五分钟之后按响了门铃。
我不确信他是否在，更不确信他是否离开。
所有的行为都成了一种仪式。
只为有所交代。
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的时候，只能转过身，迎头而上。
思齐这么对我说。
门铃响了十几声之后，门开了。
不是别人。
聂亦鹏穿着一件白衬衫，上衣的扣子只扣了两颗，皱巴巴的，像是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他的头发罕见的凌乱，房间里一股刺鼻的烟味。
我走进去，拉开厚厚的窗帘，他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皱了一下眉头。
”你来做什么？“
”把衣服穿上，我开窗户。“我把床边上的烟灰缸倒进了垃圾桶，顺带抽走了他夹在手指间正在燃烧的那一支。
”还楞着干什么？去啊！“我看着他，知道他设计的并不是这样的开场白，其实我也不是，但谁知道呢？
卫生间里穿来淅沥的水声，我顺便把房间粗略收拾了一下，打开窗户透透风。他就这样在这里待了两天？
我刚准备从地上捡起他的手机电池，准备装上。他突然走出来，冷不丁地说，”别动！“我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他，”就让它这样，别动。电话太多，烦的很。“
我把电池和手机放在桌上，再也不去碰它。看着它，像是在看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吃饭没有？“我看着他坐在床边擦着满是水珠的头发。
他摇了摇头。
”走吧，带你去吃饭。“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回家吃？
我白了他一眼，过年的时候要找到还在营业的饭馆真不容易。不过，所幸，大的酒楼还有吃的，虽然味道不怎样。
路上，我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说不了。她在那边喜滋滋地猜测，跟思齐在一起？我支吾了一声。她连忙说那你们好好玩，就把电话挂了。
”能吃辣吗？“我翻着菜单。
他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这个小包间，”干嘛不在大堂吃？“
”怕遇见熟人。“我知道他会这么想，索性不给他机会。
”佳瑄，你职业病吧？“
”聂总，这里又没有狗仔。我怕什么呀？“
”那我们去你家？“
”那我回家了。“我懒得理他。
”好了，好啦，坐下吃饭。“
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哪里像平日里的聂亦鹏，几天没吃饭了呀？
”你慢点吃。“
”这家店的厨师真不怎地，还没你做的好吃。“
”有的吃都不错了。“
草草地吃完饭，我坐在聂亦鹏的车上，他开着车，漫无目的的瞎逛着。
”你开车过来的？“
”恩，临时决定走的，没订到机票。“
”南方雪灾，好多路都封了，你怎么过来的？“
”想办法就来了，路上耽误了两三天。“
我很难想象他一个人开着车从北京一路颠簸过来的情景，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
”聂亦鹏，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话跟你说。“
城市酒店302室。
到了房间，我又失去了开口的勇气，我坐在床边上，竟有些紧张。
”你先说。“
”不是你有话对我说么？“
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吃不准，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的气球，焉了。
他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抽着，有一口没一口的，终于还是我沉不住气。
”你那天看见的那个男的，是我发小。“我低着头，”那天刚从他家出来，我们两家认识了很多年，知根知底的，我妈说……“
”你妈说什么？“
”我妈说我跟他挺配的。“
”然后呢？“
”两家人在商量结婚的事儿。“
”你就跟我说这个？“
我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不是这样的开场白。可是为什么说出来话的味道都变了？
”聂亦鹏，你听我说。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
”要是我不出现，你们俩不就定了？“
”跟你没关系。“
”什么叫跟我没关系？“
”聂亦鹏，你别话赶话行不行？“
”梁佳暄，你别得寸进尺！你眼睛被熊瞎子掏了？还是心被狗吃了？我压根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女人，你他妈还是人吗？“
我从没听过他骂脏话，即使是他最暴怒的时候，然后我就看见那烟灰缸从我头顶斜着砸过去，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撞到桌子脚上，闷哼一声。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分手？你跟我说多少次了？动不动就说要走，成啊，真走了。你还真有脾性，这么多年了，你是看不见，还是听不见？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聂亦鹏，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歇斯底里的吼出那一句，颓然地坐在地毯上，真的糟糕透了。我好像又搞砸了一切。好像本来事情就是如此，只是自己痴心妄想，以为人定胜天。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我怎么会想到他真的能明白？
过了很久，我都以为他早该破门而出，但是他蹲下身，抱着我。
”佳瑄，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聂亦鹏，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了。“
他拍着我的后背，我伏在他怀里。我真的不想哭的，可是还是不够争气。
”聂亦鹏，我好辛苦，真的好辛苦，熬不下去了。我好后悔认识你，为什么要认识你，我好恨自己不争气，每次都以为不可能了，可是每次你一出现，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知道我今天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来找你吗？我不想跟你吵的，真的不想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瑄，不哭了。“
”我想好了，什么也不想了，我跟你回去，真的，我不想了。“
”瑄，“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我吃惊地看着那枚戒指，不敢置信。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这个戒指我一直放在口袋里，放了两年。一直都没有机会拿出来。“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表情？“
”我……聂亦鹏……“我居然开始语无伦次。
”人总是这样，只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那一部分，而对不愿意相信的东西熟视无睹，佳瑄，你也是这样。“
”你不相信我会跟你结婚，你不相信我会跟你在一起，所以你从来就看不到这些，还是你根本就害怕相信？你害怕，你没有安全感，所以即使我做了再多的事情，你也会当看不见，对吧？“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学生。那么年轻，盛气凌人，你浑身都竖着刺，可是却对成|人世界有着天真的逻辑。我说了，你就信了。后来，我让人安排你进ag。你在电梯里看见我，不是巧合，当时你给我听傅心扬的歌，那么执着，瞬间就刺伤了我。我当时就想，如果那灼热的眼神是因为我，我会不会觉得幸福？再后来，你的迟疑，你的挣扎，你的彷徨，你的无助，当然，还有你的坚强，你都不愿意让旁人看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