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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雪第2部分阅读

    “李姨呢?”米砾问。

    “等流行病过去了再让她来。”米诺凡说,“怎么,不相信我?”

    “不不不不不。”米砾那个马屁精把头摇得飞快,“只是不习惯。”

    “什么都会慢慢习惯的。”米诺凡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向了料理台。

    米老爷虽然个性改了,但余威犹在。所以虽然我一点也不饿,但我还是坐在那里乖乖地吃完了一顿极度无味的饭菜。

    我敢说,他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楚。

    但当然,聪明的我什么都没有说。

    半夜十二点,米砾准时来敲我的门。这种事最近常发生,我见怪不怪懒得应声。反正门也没锁,他敲了两下就自动走进来,拧亮了台灯,肥大的身躯往我写字台前的凳子上一摊说:“真被他雷到了。”

    “我也是。”我说。

    “那你考不考?”他问我。

    “不知道。”我说。

    “你说……他这样抽风,是不是真的恋爱了?”

    “不知道。”我说。

    “你想你后娘是什么样?”

    这回我连“不知道”三个字都不想说,只是白他一眼表示回答。

    “你看过《简爱》吗?”他一面问我,一面从屁股口袋里掏出那本被他搞得皱巴巴的书。我知道那是他最近在看的英文版《简爱》,还有《红与黑》、《基督山伯爵》等一大堆文艺腔浓厚的所谓名著,一看就知道是蒙小妍推荐给他的。米砾的骨气在女人面前从来都是不作数的,这次尤甚。我敢发誓他已经忘记他初中每次英语不及格时发表的至理名言:

    “有生之年,艾薇儿会为了我学习普通话。”

    我暗自偷笑,表面还是“嗯”了一声。这种书,小儿科!初中那阵子想当文艺女青年的时候我就读过了,现在的我生活里压根没有阅读这一项,要是有空,我宁愿上网看娱乐新闻,故事里的事,哪有网页加图片活色生鲜。我算是80后没救的一代中的典型加先锋。

    “我问你读没读过!”他好象有点急,声音也放大了。

    “读过了!”我不耐烦地答他。

    “我忽然有种想法,”米砾站起身来,把书放到写字台上,把双手放到我肩上,俯下身来,眼睛望着我,用一种神秘的语气低声说道,“我觉得你娘可能没死,她也许是疯了,或者被米诺凡雪藏了。”说到这,他站起来,两眼放光,道出了他yy的精华:“他对她的爱已经到了一种发狂的地步,不想让别人占有一分一毫,连她对你我的爱他也会嫉妒得不可自拔,所以,他只能把她关在一个暗房里,只有这样,她才能属于他一个人!”

    “别把你亲爹亲妈想成你和蒙小妍。”我被他说得寒毛直竖,必须刺激刺激他,于是我把脸凑过去,鼻子就要贴到他鼻子,说:“深更半夜胡说八道,小心我娘听见!”

    这一招果然奏效,他吓得手从我肩膀上缩了回去。

    “我要睡了。”我说。

    “聊聊嘛。”他还是不肯走,反而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我这才发现他穿了一件古里古怪的t恤,白色的,胸前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猴子。见我端详他,他来了劲,指着自己问:“怎么样,帅不帅?”边问还站了起来,摆了一个自认为相当拉风的pose。

    “蒙小妍指点的?”我懒洋洋地问他。

    “切。”他说,“限量款,淘宝网上秒杀的,放出来就没了,我三分钟内刷新数百次才抢到手,怎么样的说,女生会不会喜欢?”

    “抱歉,我不知道蒙胖胖的口味。”

    “她瘦啦。”米砾看着我摇头说,“米砂,像你这样自暴自弃的女生,已经没资格再批评她了,不信有照片为证。”他一面说一面掏出手机,献宝一样端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那个手机屏上清清瘦瘦的女生真的是蒙胖胖么,她头发剪短了,下巴也出来了,要不说,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怎么加拿大流行整容吗?”我不屑地说,“要不就是ps美女,不可信。”

    “你这是嫉妒。”米砾把手机收起来,手指做个“八”字摆到下巴下面,“哈哈,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老说我长得像陈冠希,你觉得呢,像不像?”

    噢,看看眼前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家伙,得瑟得都快摇起来了。真想不到加拿大这么开放,蒙胖胖没去多久就有如此豪情,拿自己的男朋友跟陈冠希比。我正想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米砾又拿那该死的手指头指着我,“哈哈,米砂,你一定在想那些不健康的东西了,是不是?告诉我,有没有在网上偷看过啊,哈哈哈。”

    “滚啦!”我一面喊,一面做了世上最老土的事,把枕头扔到他身上去。他弯腰把它拾起来,下意识地拍拍,把它放到我怀里,“妹妹,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蒙小妍跟我说,加拿大帅哥一堆一堆的,你别愁着嫁不出去,整天惦着那瘸子。”

    “胡说什么呀。”我低声抗拒着,不愿意被他看出我的心事。

    “我能听出你语气中的哀怨。”他胸有成竹地说,“不过对你来说,一切都要有个过程。你需要时间。”他不知道从哪部电视剧里学到的这套百变安慰理论,还给我安上了“哀怨”之名,我一刹那就变成窦娥了,一种有苦也说不出的感觉,差点没冲死我自己。

    他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替我把窗户关上,回过头来对我说:“米二,求你一件事好不?”

    “说。”

    “明天的晚饭你做吧。我今天都快吃吐了。”米砾说完,朝我眨眨眼,关上门走掉了。

    我关掉台灯,人缩进被窝。手伸到枕头下面,拿出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放在这里,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打开过了,我打开它,还好有余电。我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正犹豫着接通后到底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想起的是一个欢快的女声:“喂,谁找路理?”

    此时此刻,墙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十三分。

    看来,我又自取其辱一次。

    醒醒啊醒醒,你要是知道,会不会觉得特别解气?还是,你还愿意心疼我,在心里悄悄地怨我傻呢?

    连电话都交给别人接管,明知道是我的电话也要让别人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有什么必要呢,如果是朋友,难道连联系都不可以有么?其实就算联系一下,又会怎么样呢?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么?

    好吧,好吧,算你狠。

    我也要有我的幸福,哼哼哼。

    我彻底关掉了手机,专心迎接考试。虽然米诺凡早就给我们传达了不必辛苦备考的旨意,但让米诺凡吃惊的是,我和米砾最终都选择了参加高考。

    也许是没有压力的缘故,我们反而都超常发挥,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让米诺凡多少有些春风得意,他得意的最大标记就是不停地替我们买新衣服新鞋还有新包。米砾很受用这一招,动不动就把他的个性奢华照发彩信到异国他乡去炫耀一把,不过这些对于宅女砂来说,就没什么作用了,我连大门都不出,拿这些玩艺有何作用呢?

    夏天的时候米砾好象又长高了个子,有一次他刚理了发,穿了一件白衬衫,从后面看过去我差一点把他认成了米诺凡。而米诺凡却穿得一日比一日年轻,西装脱了,主打tee路线,去打高尔夫的时候还戴顶帽子,我就天天被这父子俩的新造型雷得个不轻。

    这应该是平生最百无聊赖的暑假,除了去参加一个课程不多的雅思班,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家里上网,看碟,或是弹琴。那天我难得出门,是出去买新的琴谱和我必须用的一些洗浴用品,回到家里,就发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是个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穿一条chole的经典黑白裙,一只fendi的拎包放在身边,微卷的长发,精致的脸庞。我进门的时候,她正一只手捏着米砾的脸。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放在米砾脸上的手了,在蒋蓝之后,米砾小朋友似乎很少得到这种宠幸了。

    凭我天生敏锐的直觉,已经闻到空气中有了一种暧昧的酸味。哦,卖糕的,难道这家伙不知不觉中玩起了姐弟恋?

    “噢,米砂你回来得正好!”米砾见我,赶紧抓下那个美女白皙的手,满脸通红声音急促地说,“我有急事正要出门,麻烦你接待一下这个姐姐。”

    “谁?”我用尖利的眼神问。

    “哦,这,这是米老爷的朋友。”米砾说完,风一样经过我身边,急匆匆地套上他的运动鞋,人在半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情况?米老爷的朋友干吗去捏米砾的脸!

    我脑子还在反应之中的时候只见沙发上的美女站了起来,朝我微微一欠身说:“米砂,你好。”

    她知道我的名字!那感觉,好象我们早就相识。

    “你好。”我赶紧礼貌地回应。

    她说:“我有点事找你父亲,他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所以我没打招呼就自己找上门来,真是打扰了。”

    “我爸,”我说,“难道他不在家吗?”我伸头往楼上看看,米诺凡最近上班也不忙,这个时间应该到家了才对啊。

    女人摇摇头,表情失望。

    “这样啊,”我说,“那我给你打个电话看,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跟他说?”

    “你就说,左左找他。左边的左,谢谢你!”她看上去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原来她叫左左,名字不错噢。

    我打米诺凡电话,很奇怪,转了小秘书,我就留了言,告诉他家里有个叫左左的客人等,让他开机后打电话回家。做完这一切,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她了,接待一事我一向不擅长,这么多年来,米诺凡的朋友基本上都没到过我们家,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见我有些发呆,她指着墙角的钢琴问我说:“这琴喜欢吗?”

    “还行。”我低调地说。

    “是我陪你爸去挑的。”她说,“当时最贵的一款,你爸为你可真舍得。”

    是吗?她这么说,是要提示我她跟米诺凡的关系非同一般吗?

    就在我思考这个艰难且意味深长的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坐到了钢琴边,当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滑过,音乐流淌到整个屋子里的时候,我简直惊呆了,和她一比,我觉得,我真是太丢人了,这辈子再也不用碰钢琴了。

    她,真的,弹得,一级棒。

    一曲终了,我走到她身边,轻声问:“这是什么曲子?”

    她答非所问:“你爸爸辣文的。”

    “你是?”原谅我实在忍不住的八卦之心。

    “我是左左。”她说。

    正在我抓狂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了一条信息,我一看,是米砾的,信息内容是:“你老豆命令你把那个姓左的哄走,今晚不做饭了,我们在圣地亚西餐厅等你,欢迎光临,切记,老豆行踪机密机密再机密。”

    啊!

    “哦,是这样的。”我把手机塞进口袋,恍然大悟地对左左说,“我想起来了,我爸好象说今天要出差,没准现在在飞机上呢,所以电话打不通。”

    “不可能。”左左说,“我问过他秘书了,最近他都不出差。”

    呀,原来是有备而来。

    “临时决定的吧。”我并不擅长撒谎,强装镇定,“短差,短差。”

    “短差需要坐飞机吗?”她脑子转得可够快的。看来智商不低。

    “我是说短时间的差,不是短途的差。”斗嘴是我长项,我可不想输给这样一个莫名其妙从天而降而且对米诺凡明显有不良企图的女人,尽管她的琴弹得真的好得没话说。

    “呵呵。”她笑,“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我再次认真地打量她,她最多不过二十五岁,身材一般,喜欢名牌,擅长自作聪明,看到成功男士就加紧巴结也说不定,都市里有很多这样的女子,她一看就和米诺凡不是一盘菜。会弹琴又有什么用,再说了,么么的琴弹得也是一级棒,最后的最后呢……

    再者,凭米诺凡对她的态度,她一定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类型,否则,撵个客人罢了,堂堂米总也不必靠躲吧?

    看这阵仗,我已经得出强有力的结论:洗洗睡吧也许是她的唯一结局。

    “他很久不见我。我只想跟他说几句话。”她哀怨地对我说。

    我对米诺凡的风流事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能想象自己有一个如此年轻的后妈,因此,我什么话也没说,用比她更哀怨的眼神看回她。

    当一个人让你无语的时候,你就用无语来回应,效果有时远胜过张嘴胡说。

    谢天谢地,我赢了。

    她终于离开了钢琴,走到沙发边把她的包拎起来,再走到门边换上她的高跟鞋。在她离开我家的时候,她转过身无比优雅地丢下一句话:“麻烦转告米先生,我会找到他为止。”

    我一时没弄明白,这是威胁吗?

    老天,米诺凡到底欠她情,还是欠她钱呢?

    估摸着她走远了,我才换了身衣裳出门,没想到那天晚上打车出奇的难,米砾一个短信一个短信地催,搞得我心烦意乱。当我赶到圣地亚的时候,米砾已经吃完了他的牛排,正在优哉游哉地喝他的咖啡。噢,看来他要做假洋鬼子的心已经早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永难收回了。而米诺凡表情平静地在喝红茶,并不理会有人为了找他正要死要活。

    我忽然,为那个叫左左的感到莫名的不平。

    “你自己点。”米诺凡说,“这里的甜点特别好。”

    他忘了我最怕吃甜点,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点。我一面翻着菜单一面低声问他:“爸,你关机了?”

    “哦。”他说,“手机没电了。”

    “有个叫左左的找你。”

    “哦。”他说。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干什么的,琴弹那么好?”

    “学这个的吧。”他说,“好象是音乐学院毕业的。”

    他用“好象”这个词,我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想告诉我连对方的底细都很模糊,关系这一层更是谈不上么!噢,其实他这把年纪了,还有人追而且是小姑娘追是件值得骄傲的事么,完全犯不着这样遮遮掩掩的。

    当然,至于那个叫左左的妞为什么会把手那样放在米砾的脸上,我还是很想借题发挥一下,以报米砾把烂摊子丢给我之仇。

    这样想着,我趁米砾不注意,用手狠狠地摸了一把他的脸,说:“哇噻,哥哥,你的脸好滑哦。”

    他立刻没好气地丢开我的手,涨红着脸回应:“去你的!她在指导我保养好不好!”

    “什么?”我装作听不明白。

    “噢,懒得理你!”

    米诺凡喝着他的红茶,全当我们在打哑谜。

    我对气急败坏的米砾眨眨眼,微笑着点好了我的餐,可是,当我把菜单还到侍应手里的时候,轮到我气急败坏了,因为,我惊讶地看到了站在餐桌边的左左。

    “米先生,”她挽着她的fendi包包轻声地问道,“介意我坐下么?”

    这个阴险的女人,她,居然,跟踪了我。

    虽然早就知道,我老爹米诺凡是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可是,他对女人的狠,却是我想也没有想到过的。面对着自说自话坐下来的左左小姐,我完完全全没想到的是,米诺凡竟然把他的卡丢给我,只留下冷冷的一句话:“米砂,买单。”就带着他的儿子扬长而去。

    这演的是哪一出戏?

    我以为左左会去追,去纠缠,谁知道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米诺凡坐过的位子上,僵着背,好象还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我看到她的眼泪很汹涌地无声地掉了下来。看着她这样,我的心忽然像被谁用指甲剪剪去了一小块,不算很疼,却再也没法齐全。哭了一会儿,她开始发抖,她用双臂抱住她自己,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一些,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她的泪更多更多地流了下来,像老式言情片里悲情的女主角。

    我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追到外面。我想劝米诺凡留下来,有什么事跟她说清楚再走。可是,哪里还有米诺凡的宝马730的影子。我没办法了,只能再回到餐厅坐下,递给那个泪人儿一张纸巾,苍白地安慰她说:“他走了,你别哭了。”

    她接过了我的纸巾。

    “我知道我输了。”她抽泣着说,“我跟踪你不过是拼死一搏,可是你看,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