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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雪第5部分阅读

    高兴,说不出为什么。看来还真得谢谢左左,要不是她,我们不会有这样特别的一个夜晚。然而,直到最后全体主创谢幕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左左竟然是整个剧的音乐总监!

    她站在台上,和演员们一同谢幕,竟然一反常态地素面朝天,只穿了一件简单式样的连衣裙,头发梳成最最老土的马尾。我惊讶极了,禁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路理问我:“你认识她?”

    我点点头。

    “她在圈内很有名。”路理说,“我以前拍个短片,朋友介绍她做音乐,结果她开出天价,只好作罢。”

    这个世界真是小。而且,缘分往往有神来之笔。

    走出剧院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我们出来得晚,人群已经散去。路理又不知不觉拉着我的手,我们从黑漆漆的出口走廊走出来,周围非常安静。他小声地对我说:“我们可不可以散一会步才回医院呢?”

    他很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好象我是掌管他一切的主人。我就故意把脸板起来说:“不行,得马上坐车回去,不然他们该着急了。”

    “我给我妈发过短信了。”路理说,“应该不会。”

    “那也不行。”我说。

    “不行也得行。”他拉着我离开出租车站台,“小丫头们就是这样,越宠越不像话。”听他的口气,好象自己在这方面多有经验似的。我心里酸酸的幸福像一瓶不小心碰倒的柠檬水,玻璃和着水一起碎了。跟着他往前走,其实在我心里,何尝不想享受这种两个人的浪漫时光呢,我要的,只是一个台阶罢了。

    而他总是这样,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能如此懂得我心的人,我这一辈子又能遇到多少个呢?我已经下定决心,准备跟他敞开心扉,可是就在我打算告诉他我的秘密的时候,却有人在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大声喊我的名字:“米砂!”

    我转头,看到左左。她很高兴地看看我,再看看路理,然后对我说:“谢谢。”

    我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很快补充道:“谢谢你来看戏,还带上这么一个帅哥捧场。”

    “音乐很棒。”路理夸她。

    “谢谢。”她笑得夸张。

    陈果就在这时候从旁边杀了出来,她拦住了他,并没有说话。

    “噢?”路理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

    “又是你的主意,是吗?”陈果对着我,铁青着一张脸,“把他从医院带出来,他明天就要出院了,你是不是希望再出点什么事才开心?”

    “不关米砂的事。”路理说,“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们回去。”陈果过来拉他,“你妈妈在医院等你,她很着急。”

    只见路理轻轻地推开了陈果,然后说:“你先回去吧,我和米砂走一走,我自己会回去的,你放心。”

    “绝不。”陈果坚持着,“我才不会像有人一样蠢,同样的错误犯一次还不够。”

    “什么情况?”左左在我耳边轻笑着问,“难道你抢了别人的男朋友?”

    我涨红了脸说不出一个字。让左左看到这一切,我觉得丢脸丢到太平洋。

    陈果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昏暗的路灯下她的脸色变成铜锈色:“我见过不要脸的女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请你收回你的话。”路理很严肃地对陈果说,“并且道歉。”

    “休想!”陈果竟然用力推了我一把,她的力气真是大,我接连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停下。

    “我们走。”路理走过来,把手放到我肩上,搂住我说。

    但任他再用力,我也挪不开步子。我看着陈果,死死地看着。我忽然一点儿也不怕她了,虽然我的秘密掌握在她手里,可如果不是路理死死地按住,我也许已经走到她身边,狠狠地在她脸上抓出两道血印来。我完全可以抛弃我所有的尊严和骄矜,张牙舞爪不顾一切地和她拼命。

    她也一样恨我。否则这似曾相识地眼神不会令我想到另一个人——蒋蓝。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她戳穿我,痛斥我,然而,她却什么也没做,转身大义凛然地走开了。

    “你没事吧?米砂。”路理低头关切地问我,搂我更紧了。

    我摇摇头。

    这是我期盼以久的胜利吗,为何我却得不到一点儿快感呢?

    我僵站在那里,目送着陈果愤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耳边传来路理小声的劝慰:“我们也走吧。”

    我毫不犹豫地就甩掉了那只拉住我的手。

    我就是生气!星空不美了,散步不浪漫了。我原来可以拥有的一切美好又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统统消失了,这到底算哪门子事呢?

    “你怎么了?”他问。

    明明知道我怎么了,却偏偏这样问。我心里的不痛快不由地直线上升,到了我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朝着他大声喊道:“你管我怎么了!”

    这是一句明明白白的赌气话。喊完我的喉咙就不住的颤抖,我真担心我接下去再说点什么的话,会不会哭出声来。

    可是,路理显然没注意到我窘迫的愤怒,而是轻描淡写地说:“米砂,我一直认为你很大度的,不会计较,是吗?”

    计较?我是在计较?

    他的话激烈了我,我拼命压低颤抖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反抗:“没错,我计较。计较透了。我告诉你,我长到这么大就没谁敢推搡过我,连我爸爸都不敢对我这样。她算什么?我凭什么不计较?我凭什么?难道你喜欢我的,看中我的,就是我的所谓‘不计较’吗?或者,正是因为这种”不计较“才可以让你为所欲为,是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正像一个被信手抛出去的保龄球,滑向一个未知方向的黑洞。我只是无法控制我的思想和嘴巴,这几天来一直压抑的心情,都在那一刻统统爆发出来:“她坐在那儿替你削苹果,在你昏迷的时候她用身体挡着我不让我接近你。她就那样霸道,一声不吭,铁青着脸,像一个理所当然的女王,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可是你呢,你对此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告诉她你喜欢我,你也没有勇气赶她走。我为了你忍受的委屈,我为了你付出的自尊,你算过有多少吗?可是你居然连对别的女生说‘不’的勇气都没有。你不觉得你太好笑了吗?你不觉得我太好笑了吗?”

    说完这一切,我本想挤出笑表示我的骄傲,却发现自己已经不争气地在流泪了。噢,米诺凡,我真对不起你,你看,我又语无伦次了。

    在我长篇大论的语无伦次后,他只是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为了表示我的委屈是多么的正确,我勇敢地凝视他的双眼,才看到他那双令我心碎的眼睛里,闪烁的不忍的光泽。我又忍不住怀疑我自己了,我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

    他当然不会回答我,依然只是这样看着我,一句话不说,故作容忍和宽容,让我愈加难尴。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路边忽然响起刺耳的车鸣。

    是左左。

    她开着一辆小巧的绿色甲克虫,显然是没发现正处于僵持状态下的我们,而是摇下车窗,对我招着手大喊:“送你们回去?”

    我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还带着哭腔对他说:“一起走。”

    这个“一起走”一出口,我才发现,这既不像命令,也不像请求。

    我握着我的包,站在那里等他说好。或者,笑一下也好。我受了委屈,发一下疯,他一定会理解。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小题大做和风度尽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太晚。

    他站在那里没动,我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他,谁知道他却没理会我,而是转过身去,大步地走了。

    虽然他竭力做出大步流星的感觉来,但是他的腿,显然让他做不到大步流星。在路灯下,他虽谈不上一瘸一拐,却也像半个醉汉,走得很不稳当。

    我紧紧地握着包,等他转身,或者,就算是停步也好,这样,我就有一个该死的借口可以冲上去把他拽回来。

    可是,他没有。

    他走得那么坚决和放弃,像一个向希望撒手的冠军。我终于投降,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背影连愣都没有愣一下。

    走吧,都走吧。

    我也转过身,向左左的车大步飞奔过去。

    我最后那一点可怜的自尊,总算保住了。

    这算是所有不好的事情里,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别送我回家,随便哪儿,去哪儿都好。”我没有擦眼泪,跌坐在车后座上,对左左说道。

    “我可开车替你去追他。”左左说。

    “除非你想出车祸。”我赌气地说,“让他走,越远越好。”

    她温和地说:“好。”同时打开了车顶的挡板。

    我看到满天星光,好象一颗颗将要砸下来的玉石,在这个诸多纷扰的夜里,飞快地落进我的眼睛里,化作一缕缕白烟。

    “这世上有两件快乐事,一是追男人,二是气跑男人。你至少占了一项,不算输家。”左左发动了车子,她把车开得飞快,“不过你脾气也够大,这点像你爹。”

    像就像吧。我恶狠狠地想,我要再没点脾气,没准早给人家捏得粉碎了。

    车停下来,我已经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见前方一个小巷子里,有一座类似loft的建筑,墙上用荧光笔斜斜的写着一个单词:“silent”。

    左左领我走进去,这原来是一个私人钢琴吧。装修风格像是一个天然凿出的山洞,有很大的暗红色沙发四散摆放,吊灯低到几乎可以碰到人的眉角。这里客人很少,只有几个人,喝着酒,小声说话,若有似无的钢琴声此起彼伏。我曾经以为天中的“算了”酒吧已经是这个城市夜生活的代表,没想到还有这样旖旎的场所。左左显然和这里的老板熟透了,她熟门熟路地和他打招呼,最后领我走到整座山洞的尽头。那里摆放着一架极其漂亮的白色钢琴。和我家里的那架,一模一样。

    “很贵。”左左的手轻轻抚过琴键,梦呓一样地对我说:“我还记得有个男人用淡淡的口吻对我说,我要给女儿买这么一架,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小公主一般的女生,不知道到底长成什么样,后来认识了,才觉得他这般宠她应该的。”

    “你不用这样哄我开心。”我说。

    “我在说真话。”她并不介意我的无理,而是说,“米砂,你让我嫉妒,嫉妒极了,你知道吗?”

    “嫉妒什么?”我说,“因为我是他女儿?”

    “哈哈哈。”她笑,“不是,是你眼睛里的清澈和干净,我丢掉了它们,永远都找不回来。”

    她的话很有些文艺,我听不太明白。于是就只能傻笑。

    “你和你男朋友有架可吵。”她咂着嘴说,“真让人羡慕。”

    什么屁话。

    “你傻啊,吵来吵去才说明两人是互相在乎的。”左左拍我一下,“哪像我和你爹,总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真的是好受多了,于是由衷地说:“谢谢你。”

    她朝我眨眨眼,“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我摇头。

    “请你喝可乐,你爹应该不会杀了我。”她挥手叫侍应。给我要了可乐,自己要了小瓶威士忌,倒在长脚细玻璃杯里,一点一点地品。

    老实说,我开始觉出她的美丽,才发现我的思维原本是错的。这样的女子,是配得上米诺凡的。我到她这年岁的时候,如果有她这般的优雅气质,也算是自我满意了吧。

    “爱情真不公平。”这样的灯光下,可乐也有了酒的味道,我喝下一大口,开始像模像样的叹息。左左走到琴边,对我说:“别苦着脸,来,姐姐给你唱首歌。”

    那是一首我从没听过的歌:

    爱情的天平我就这样和你荡呀荡

    我有时快乐有时悲伤

    希望有你在我身旁

    当我依然在幻想

    你已经悄悄背起行囊

    去追求属于你的理想

    告诉我成长啊就是这样

    爱情的天平我还这样和你荡呀荡

    我真的很想与你共享

    每一份快乐和悲伤

    一个梦能有多长

    一段情能否地久天长

    其实你不必对我隐藏

    希望海阔天空任你遨翔

    ……

    左左是迷人的中低音,她的音乐天赋实在惊人,完全不必看琴键,唱到陶醉处,甚至微微皱眉头,闭上了眼。而我,从未听过这样忧伤的女声,好象傍晚觅食归来的布谷,在窝边低低地呻吟。养人耳膜,暖人心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被手机振动音打破了遐想,才从那像羽毛一样轻盈悲伤的歌声里回过神来。

    电话是米诺凡打来的。

    我当机立断做了一件事,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对准了音响。我知道左左的歌是为谁而唱,我要让那个人听见她的心,一定要。我怀着一种做救世主的心情想:在这个世界上,不懂爱的傻瓜真是排排坐,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爱情悲剧发生。我拯救不了自己,拯救一下别人也是好的。

    左左没发现我的小动作,她正唱得专心:“其实很多理想,总需要人去闯,爱情的天平没有绝对的收场,我看见你眼中,依然有泪光,往事难遗忘,一切温柔过往情愿为你收藏,爱情的天平没有绝对的收场,人总是要成长爱不能牵强未来还漫长……”

    一曲唱罢,她合上琴盖。冲我颔首谢幕。当我再把电话移动到耳边,电话已经挂断,无从猜测听者的心情。我放下电话,微笑着轻轻地鼓掌。她走到我身边,问我说:“打电话跟他求和了?”

    “没。”我说。

    “呵呵,音乐是最好的疗伤药。”左左说,“米砂你相信不,其实我听过你的歌呢。”

    我当然不信。

    可是她开口就唱:“沙漏的爱,点点滴滴,像一首不知疲倦的歌……”然后,在我惊讶的表情里,她说出让我更加惊讶的话,“才华了得,一点也不输给林阿姨。”

    什么?她在说什么?她在说谁?哪个林阿姨?她为什么要到我们学校网站去听我的歌?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我问不出话来,我只是抓紧了她的胳膊,等待着答案在瞬间浮出水面。

    “你想知道什么?”左左眯起眼睛问我。

    “你说的林阿姨,”我说,“是不是我妈妈林苏仪?”

    她半张着嘴,脸在瞬间变得苍白,支吾着说:“米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打翻了桌上的可乐。

    我一定要发脾气。

    当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件一件发生的时候,请原谅我没有修养。

    有侍应过来,左左示意他离开。然后取了抹布替我收拾残局。做完这一切,她坐到我身边来,点了一根烟,轻声对我说:“你的脾气,真的像透了他。”

    “我恨这个世界。”过了很久,我说了一句最无聊的话。然后我去抢左左的酒,左左并没有阻拦,任由我把酒抢到手里。我想喝,但我不敢,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酒精。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米诺凡闯了进来,他夺过我的酒杯扔到桌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他身后,像保护一只小鸡一样护着我,然后冲左左发火:“你居然让她喝酒,信不信我砸了这里?”

    “信。”左左不动声色地说。

    “不关左左的事。”我说,“是我自己要喝的。”

    “你给我闭嘴!”他吼我。

    “她只是在表演,我赌她没勇气把这杯酒喝下肚,不信你可以带她到街边找个交警测一测。她可真是滴酒未沾。”左左说完自顾自笑起来,在米诺凡面前,她是如此紧张,连幽默也变得蹩脚万分。

    “以后最好少带她来这种地方。”米诺凡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走。

    左左一定是见惯他的无情,她没有再拦我们,只是轻笑了一声,仰头喝光了杯中酒,对我做口型:“米砂,再见。”

    “再见。”我也对她做同样的口型。

    我几乎是被米诺凡连拖带拽的走出了那个loft。其实我并没有反抗他,只是他走得太快,我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直到走到他的车旁,他才终于憋不住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