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目寄兀?br />
仰望着蓝天白云，刘成的心也随风而去。
第二十六章 初三毕业之后
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刘成就这样在一种无所谓的状态之下，度过了一段时间。每天，他都会牵着那一头瞎牛，到坡里去放牛。而说起那一头瞎牛，却也还有一段故事在里面。
那年刘成家里的麦子获得丰收，是十分难得的一个好年景。家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么多的麦子，反正也是吃不了，不如干脆卖掉一些。而把卖了麦子的钱，去换来了一头牛。没承想，这一头牛，竟然还是瞎的！
那天，是父亲跟大哥一起去买的。他们爷两个怀里揣着刚刚买了麦子换来的那一叠钞票，便到牲口市里去了。他们两个倒是很快便买回来了一头牛，黄|色的，看上去很肥壮的样子。于是，爷俩个便兴冲冲地牵着那一头鲁北大黄牛往回走。刚刚到了村口的时候，村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刘成得管他叫爷爷——星爷爷，那可是当年在集体的时候的一位相当有经验的赶车夫。他老远地，就看到大哥和父亲牵着那一头黄牛往回走了。可是，凭着他那多年的赶牲口、养牲口的经验，他便知道，那一头刚刚被买回来的黄牛，肯定有毛病！于是，隔着老远，星爷爷便冲着父亲和大哥说道：“这黄牛是刚刚买回来的吗？”
“啊，是啊，星爷爷！你老可是行家，您快给我们看看，我们家买回来的这一头黄牛，到底咋样啊？”大哥的兴奋劲儿，这个时候还没有降下去呢，兴冲冲地对星爷爷说道。
“呵呵，你们觉得呢？你们觉得这头黄牛怎么样啊？”星爷爷只是笑着，并不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父亲和大哥一听星爷爷的这话，当时就蒙了，因为他们可都不傻，星爷爷的话里的意思，他们还是听得很明白的：“怎么，星爷爷，你是说，俺们买回来的这头牛有毛病？”大哥把眼睛瞪得都有铃铛大小了，甚为不解地问星爷爷道。
“呵呵，至于到底有什么毛病，我也说不好。不过，我就是看着，你们买回来的这一头牛，可真是不大正常呢！”星爷爷眯着眼睛，开始反复地打量起这头黄牛来。
而这时的父亲和大哥，可都是怔住了，他们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买回了一头有毛病的牛来！这可是他们一家人一年的麦秋所换来的钱啊！
“星叔啊，你快给看看，这牛到底有啥毛病啊？”父亲终于沉不住气了，急急地问星爷爷道。
星爷爷不急不躁地转着那头牛走了几圈，又把手放到了那头黄牛的两只眼睛前面，上下左右的来来回回地动了那么几下，然后才对父亲和大哥说道：“依我看哪，这头黄牛的眼睛，恐怕是瞎！”
“什么？瞎？不可能，那怎么可能呢？我们怎么会买回一头瞎牛呢？哎，这不是金华跟着我去买的，一路上，它可是走得好好的啊！”父亲自然不敢相信星爷爷说的话是真的，于是便为自己辩解道。
“你也不用强了，咱们这样吧，一下子就知道这黄牛是不是真的瞎了。你刚才说它走了一路都是好好的，可是你别忘了，它在路上走的时候，你可是在前面牵着它的啊！有你在前面牵着，它当然放心了！只需要跟着你走就是，那还需要费什么心啊！你现在就把它的缰绳给松开，你再看看它究竟会到哪儿去？”星爷爷笑着对父亲和大哥说道。
父亲和大哥迟疑地相互看了一眼，便也只好听了星的话，把那头黄牛的缰绳给松开了。然后，星爷爷便用手，在那头黄牛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结果，那一头黄牛便开始一步一步地向着前方走去。只是，它在向前方走动的时候，好像是害怕前面会有什么障碍似的，脚步迈得并不怎么自然，像是在不停地试探着，心里很有顾虑似的。
而就在前面，就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猪圈，那头黄牛，这时竟然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一口已经废弃了的猪圈走了过去，而且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直到，直到它扑腾一声，狠狠地掉进了那一口猪圈里去……
“怎么样，我说的没有错吧？呵呵，呵呵！我打刚才的时候就说过，这头牛真的有毛病，看，是瞎吧？”星爷爷仍然笑着对父亲说道。
而这时的父亲和大哥也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怔了半天，这才摇头道：“这牛竟然瞎！”
是啊，一般而言，有瞎骡子瞎马，还头一回听说竟然也还有瞎牛！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不过以后这头瞎牛，便也成了刘成的好伙伴，自从自己没有考上学之后，几乎天天都是这头瞎牛在陪伴着他。每天从天还没有亮，刘成便牵着那一头瞎牛出发，来到了村子东头的那一条大沟里。那条沟里的水草很是茂盛，是非常适合放牛的一个所在。而且，那一条大沟的沟沿之上便是农渠，上面栽种着很多的树林，有杨树，也有柳树，都长得十分地茂盛，非常适合人们在那里乘凉。
每次去放牛的时候，刘成总会带着一根铁橛子，还有一根长长的绳子，为的就是，把牛领到了一处水草较丰盛的地方之后，放牛的人也不必再一直都在那里等着了，而是可以去干些别的什么事情，比如说，可以去打点草了，可以躲到树阴下去乘乘凉了，可以跟小伙伴们捉捉鱼，摸摸虾啦，等待。而那一头牛呢，则完全可以不再管它了，有草，有水，它还需要别的什么呢？
而实在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刘成便也会坐在地上，瞅着那黄牛，那瞎牛就那么一个劲儿地吃着草。看着它那吃草的样子，刘成感到十分地好笑。只见它先是把甜头给伸出来，然后卷住那些青草，无论那青草有多难卷，都难以抵挡得往它的那一卷。是的，它只需要那么一卷，那些青草便都会乖乖地，乖乖的，都进入到了那黄牛的嘴里。然后，它便开始一下接着一下地咀嚼起来，可是，它却又不会把那些草一下全部都嚼烂，而是先大致地咀嚼一下，然后便吞咽到了肚子里，确切地说，应该是吞咽到了胃里面去。直到以后，特别是回到家之后，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才会把自己胃里面的那些白天时所吃进去的那些青草，都慢慢寺从胃里调出来，然后再慢慢地，慢慢地细细咀嚼，村里的人，管这种现象叫倒嚼，而在课本上面，却把这种现象叫做是“反刍”。
而往往就是看着这种非常有意思的牛儿的反刍现象，刘成常常便会一边看着，一边想着，觉得其实当一头牛儿，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它不用思考着什么，也不用盼望着什么，只需要饿了吃，困了睡，到时候只需要多少地干上一点活儿，然后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它的时间看上去显得是那么地充裕，它的日子过得竟然是如此的充实。因此，在很多的时候，特别是自己感到尽量压力太大的时候，他的心里便不由得想道：不如，不如自己也去当一头黄牛啊！
虽然在以前上学的时候，刘成总是觉得在学校里像是在监牢里一样，可是，一旦真的毕业了，离开了那个学习的地方了，自己的心里反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而农民的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开的日子，也开始真正走进自己的生活中来了——虽然这个时候，家里还没有让他真正地去到地里去干活，只是放放牛，打打草而已。可是，每天看到父母还有哥哥姐姐们，都在地里爬来爬去的，刘成的心里真的感到是后怕。而每每这个时候，他便也都会想起，都会想起自己幼小的时候，所发生的那一件事情来。
那一天，刘成跟着母亲到地里去干活——而那个时候，也还在集体的时候——他一起到很久之后，都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幕。到了中午了，快要下工了，母亲跟一帮队里的其他的妇女们，每个人都扛着榔头从坡里回家转。榔头，也就是砸地里的泥块用的一种工具。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机械，只能靠人力来完成一切的农活儿。
中午时分，天热得够呛。刘成终于盼到了母亲干完了那地里的那点儿活，准备往家里转了。而他呢，一边在路边上不停地促丰蚂蚱，一边跟着大人们往前走，竟然一时忘记了饥饿和口渴。可是，那一会儿，他也是过于贪恋于逮一只看上去非常美丽的蝴蝶了，竟然被母亲他们给落下了很远的距离了。直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这才发现母亲她们已经走远了。于是，刘成便急了，一边大喊着“娘～～娘～～”，一边像一匹野马似的，向着走在前面的，已经走出去很远的大们处跑去。可是，当刘成终于跑到了大人们的近旁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是一个一个的背影。于是，刘成便伸出手去，一把就抓住了“母亲”的衣襟，高亢嘹亮地叫了一声“娘”——
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带有着很强的喜剧性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了，而在那一帮大笑的人当中，就包含着自己的母亲！原来，原来刘成竟然叫错了人了！他叫娘的那一个人，原来是他的一个婶子！只是，由于那个婶子穿着跟母亲一样的衣服，所以刘成这才叫错了！
既然下了学了，刘成自然也便开始尝试着去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曾经上小学的时候，自己要立志去干什么的时候了，“你长大了干什么？我长大了为人民服务！”这句曾经牢牢地铭记在刘成的心底的话语，此时听来，竟然是那么地可笑。当年的自己啊，竟然是那么地单纯，那么地可爱！那是一节语文课，应该是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的内容吧！其中就有这么一课，叫“我的理想”。老师在课堂之中讲了很多，而老师最为推崇的，就是那一句“我长大了要为人民服务”的话，他认为，那一句话，立刻高远，是他们所有的学生，都应该永远铭记于心的。
当时老师在下课之后，还布置课下作业，那便是让同学们，自己组织起来，然后进行相互之间的讨论：你长大了干什么？而当时由于年龄还小，所以，几乎所有的同学们都对老师的话是奉若圣旨，老师一说让大家在课下进行讨论，于是同学们便都纷纷分成了一些小组，高声地讨论首自己的未来的理想。有的说“我长大了要当老师”，有的说要当解放军，有的则说要当医生，等待，真是五花八门。可是，如果现在再想一想的话，你便会觉得，当时的自己，竟然是那么地可笑。理想，理想是什么？不能够实现的，那才叫理想呢！而现在，要是有人再问自己这样的一个问题的话，刘成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那样了。
最初的日子里，刘成曾经跟同伴去做过一次小买卖，具体来说，就是去串乡买过干粉。而那位同伴，他有一个亲戚，是做粉丝的，两个人便骑着自行车，从同伴的亲戚那里批发了一些粉丝出来，然后便一人一辆自行车，一前一后，走街串巷，去做起了这卖粉丝的小买卖。
而当时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每个人出了五元钱的本钱——帮买卖自然得有本钱了——然后，新丰（同伴的名字）在在他家的小卖部里把那十元钱换成了零钱，这是为了伺候着，如果有人来称他们的粉丝的话，他们好给人家的找钱啊！带好这些零钱，每个人的自行车后座上带了一些粉丝，又带着一杆称，于是，两个人便开始出发了。当时，刘成和同样新丰都只有十六岁的大小。
一路上，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很是开心和高兴。其实，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那一次的卖粉丝一行动，当然并不是为了去赚那几毛钱了，而是为了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微风，轻轻地吹着他们的头发，由于刘成的车子就在新丰的下风里，所以，刘成很明显地便闻到了从新丰的头发上所传出来的洗发高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对于刘成来说，显得很新奇，很高贵。因为从小到大，他刘成可是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叫作洗发膏的东西。
在小的时候，他整天跑得像一匹野马似的（这是母亲的原话），整天觉得上下都是一片土，一身泥的，哪里有什么卫生可讲！不过，那个时候的孩子们可都是那个样子，对于卫生，是根本就从来都不讲的。可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刘成也越来越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记得那一天，吃过早饭之后，他一看时间还早，而外面的阳光也很好，便想洗一下头。他这时也想起了，那天到新丰家去玩的时候，看见新丰用这种叫做洗发膏的东西在洗头发呢！
那可是刘成第一次见到这种叫做“洗头膏”的东西，有洗头的时候，先把那膏状的东西均匀地涂抹到自己的头上，然后，再往头上捧上一些清水。而这个时候，刘成发现，头发上竟然一点儿的泡沫都没有。听新丰说过，这个时候起泡沫还早，这是第一遍，因为头发上的油垢太多，因此很难一下子清洗下来。只有到了去洗第二遍的时候，才开始出现很多的泡沫了。
可是，刘成的家里却根本就没有这东西——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们，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刘成见母亲在洗头的时候，为了能够去垢，也就是把一些洗衣粉倒在头发上，然后再洗。结果，洗出来的头发显得很“柴”，黄焦拉气的，十分难看，也十分难受。于是，那天，当刘成跟母亲说，也要用洗头膏来洗头的时候，母亲只是哼了一声，道：“咱们家哪里来的洗头膏啊！如果你愿意洗，就用洗衣粉来洗吧！那些洗衣粉在洗头的时候，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啊，相当能去泥呢！”
没有就没有吧，谁让自己家里穷来呢！不过，从那以后，刘成便对那种盛在小盒子里的洗头膏，充满了兴趣。总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拥有一盒洗头膏，自己的头发脏了的时候，能够用这种洗头膏来洗，而不是用洗衣粉来洗头发。是啊，那洗衣粉是用来洗衣服的，怎么能够用来洗头发呢？
一路之上，他们两个兴致都还很好，可是，一进了村子之后，两个小家伙却犯了愁了，因为既然是做买卖，就得吆喝。可是，他们长这么大，都没有经历过吆喝的事情啊！怎么来吆喝呢？
为了能够把那一口“卖粉丝”的声音喊得嘹亮，动听，具有穿透力，刘成便跟新丰两个人，在进村子之前，先进行了一番练习。他们冲着天空，冲着原野，冲着大地，高声地吆喝着：“卖粉丝来～～～卖粉丝来～～～”当时的时候，他们两个喊得都很不错的，可是到了真正进了村子以后，两个人，却都又喊不出来了。没有办法，两个人，只好商量道：“咱们每一个人一人一句，这样的话，也算是彼此监督。”就这样，还是新丰喊出了头一声来，刘成便也接着喊了出来，把刚才的时候，在村外练习时的那种响亮的声音，全部都喊出来了。
只是，他们的买卖并不怎么好，串了半天下来，最后也只是刚刚卖掉了七、八斤粉丝。太阳就要下山了，他们两个也都没有了刚刚来的时候的那种兴致，一个一个的，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最后，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去了，把剩下的那些粉丝全部都又送回到了新丰的那个亲戚那里。最后，回到了家里一算账，还好，不但没有赔钱，他们每个人，还都赚了五毛钱！
这可是刘成第一次赚钱啊！五毛钱，！虽然只是五毛钱，可是，它的意义却是非同一般的。
也可能是对于下庄稼地里干活的恐惧吧，自从那一次跟新丰两个人去串村卖粉丝之后，刘成竟然对于这做小买卖起了深厚的兴趣来。不过，这其实也并不能够证明，他刘成对于这经商具有着什么天生的才能，而只能理解为，做买卖总比着下地里去干活要好得多吧！在那庄稼地里，大汗小流的，整个人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了一点儿的人样，一天到晚下来，累得差不多都要半死了。一想到到庄稼地里干活时的情景，刘成便害怕。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基本上宣告了，自己并没有那种考学的命了，自然也就不能圆了三哥的那一个梦想了——
他自然不会忘记，那一天，三哥对自己所说过的那一句话：万一我不能够考上中专的话，你可一定要替我圆了我的那一个考学的梦想啊！现在想来，刘成都觉得心酸不已。
可是，自己现在又能做什么呢？虽然，现在的刘成还有些“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意味，可是，毕竟他也算是一个半拉成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