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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走过的日子第36部分阅读

    汽车又启动了。车厢内一片窃窃私语。大伙儿仍在议论着这位异国女郎。这在拘谨的中国人看来,确实太不可思议了。然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又显示着她受过很好的教育,丝毫没有放荡轻浮的味儿,你能指责她什么呢?当然,刘成的思绪则被那条裤子缠住了。

    来中国观光游览的外闻人,也算见得多了。都是衣着华丽,高贵富有;出门坐的豪华空调车,晚上睡的高级席梦思。那么,她,家里很穷吗?一不,在国外,据说即使家有万贯的青年,也都不愿向父母伸手要钱,觉得这是一种耻辱,而情愿自己去洗碟子干杂活挣钱来给自己花;那么,她是因为没有钱吗?也许是。那她又为何这般急着来中国呢?她干吗不多挣了一些钱再来呢?她不怕异邦人岐视瞧不起她吗?

    -一不,也许,她什么也没想。她心中只有一个追求在支配着她,至使她不顾一切踏上了这块土地。也许,她什么都想过了。

    但她什么都不怕。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位令刘成钦佩的女子。

    下车了。刘成紧紧握住这位挤在他们“四等舱”其又闷又热的昧儿,不亚于四等舱)。里的朋友的手。刘成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安娜。

    旅途茫茫,刘成为不能与这位异国女郎同行而遗憾。

    没想到,在喀什的艾提尕广场,他们又见面了。

    广场矗立着刘成国现存最大的一座清真寺一艾提尕清真寺。广场因此而得名。清真寺规模宏伟,建筑精美,是维吾尔建筑艺术的杰作。广场中心有一个椭圆形花圃,花圃里立着一个时钟塔。广场四周店铺林立,街衢纵横,伊斯兰教漂亮的建筑比比皆是。人们把这里视为古城的象征并非过分。刘成慢慢打量着,环顾着,欣赏着;象在浏览一幅风情浓烈色彩艳丽的画,心儿,被熏染得热烘烘的-正看着,刘成忽然发现清真寺前叠空空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外国女郎,一边看着张图,一边啃着一块饼,那认真专心的劲儿,‘把周围一切全忘了。这个敢于啃馕饼的外国女郎!刘成到南疆这么多天,对这维吾尔族的馕饼都始终敬而远之。它实在太硬了,老是卡喉咙。可她却吃得还挺香。好奇心又驱使刘成向她走去。走得近了,刘成又惊住了。一那打着补丁的裤子,这不是安娜吗?

    ‘刘成奔过去拉住她的手。原来她正在看一张新疆地形图。她也高兴地连连说:“howareyou!一(您好!)虽然他们才一同坐了一回车,但此刻在广场上却象老朋友一样的亲热呐l刘成指指她手中的地图。意思是问她看什么。

    她马上懂了,递上来。一看,原来还是她的行程路线图。一根红线,弯弯曲曲,从乌鲁木齐一直伸向喀什,又伸向叶城、和田、帕米尔高原……好家伙,她还有那么多地方要去l她来中国干什么呢?好奇心终于迫使刘成不顾礼节启口询问。

    “刘成?”她眼中闪出一片茫然。“干啥?一-对,”刘成点点头。“这么吃苦的,”刘成又指指她手中的剩馕,“你想干啥呢?写一本书?找一些古城堡?再不,就……”“no,no!一她连忙摇头否认。”刘成,就是,看看中国!挣她用手比划着,讲着生硬的中国话。当然,还想寻找……,寻找美国没有的;对,一种生活!生活,你,懂吗?“随即,她又用尖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动着。她告诉刘成,她要翻越帕米尔高原,然后取道巴基斯坦回国。她说,她并不急于回去,还要在中国这块土地上逗留两三个月。她要去看看孤峰上的姑娘城,看看葱岭深处的杏花村多看看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看看高原湖泊喀喇库里湖……瞧她那如梦似醉的神态,刘成忽然感到一阵羞愧。这才是真正的跋涉者哩!刘成算什么?刘成吃过几块馕?挤过几次车?而且,刘成到喀什就在巴不得早日返家了。”ess!“(祝您成功)刘成又一次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钦佩。

    “thankyoui”她高兴地感谢刘成的祝愿,又竖起姆指连连说:“中国,古老,美丽!一这就是让这位外国跋涉者着迷的地方!

    刘成读懂了一颗没有国界的爱美的心。她要走了。她说她还有许多地方想去看看。望着远去的身影,刘成想,刘成会永远记住她的。没想到今天在半路上又让刘成给撞上了!

    安娜还是那样一人独行;那样精神抖擞,文静可爱。司机停下车邀她上来,送她一程路。她微笑着谢绝了。她马上要拐上另一条一路。

    汽车开始如速前进。卷起的风尘中,安娜。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又浓缩成一个黑点。大漠,又很快地把这个黑点毫不留情地抹去了。

    然而,安娜又分明浮现在刘成眼前。她在攀登危崖;她在寺中借宿;她在拜访老人;她在。风沙弥漫中艰难前进……呵,好一个真正的大漠独行者王安娜为啥不感到寂寞呢?是因为心中有个美好的向往在伴随她?刘成又想起那个第一次见到的几乎裸着上身的安娜。

    不羁,倔强、坚韧、俭朴、文静、善良,一切,在这位异国女郎身上都开始变得协调生辉起来。安娜寻觅的那种生活会有结果吗?。

    安娜在完成了这个寻觅后,又会以怎样的形。

    象出现在人们面前?刘成琢磨着。刘成为自己的急迫归家而不安。是呵,中国人什么时候能和那种抱着小家过日子的传统习惯告别了,也就是和过去告别了。而只有这样,中国才能大步前进。

    船帮栖着一行鸬鹚,窄石阶竹杆上,陡斜地晒了几张破网o!月溶溶。

    刘成来到虹桥旁渔户老胡家。他正在收拾渔具。

    凤凰县城内仅有十余户渔家,象老胡专门以捕鱼为生的,更为少数,其他渔人多半兼种阳春或干些个小手艺活。老胡家有六日人,他一妻,‘一女,三子0祖上从江西迁来,原不是操此业,靠行医糊口。到他这辈人,虽说其父一世单传,儿子还是丢下医籍。,在沱江九溪十八洞干起驾舟放鸬鹚的行当来……他边给鸬鹚喂水,边对刘成说,他在沱江上行船打渔三十余年,还未看够这江边无数座摇摇欲坠的吊脚楼;红岩石堤;烟柳;秋月;和黄昏里,洗衣妇捶衣时背部露出的一截白漂白漂的腰儿……沱江的景致,只有本乡本土的凤凰县人才能品出那种会心的,撩人情思的,神秘的韵味o老胡在船头灿烂燃起一铁兜柴薪,待刘成坐定,一篙离岸。

    船悄然无声,潜行在星群和黑水之间,霎然,你瞥见对岸,水门口有一灯如胆,青荧荧,和着纷纷坠入江心的两岸灯光连成一片。浅滩上听得见水声嘈嘈。城隍庙,私人拼凑的戏班,在演新编古装剧,锣鼓、唢呐声隐约可闻。有户木楼半掩的木窗,可人意地亮出角光儿,一个奶孩子的婆娘,敞开怀,用。罗布毛巾擦那吊吊的大奶子。

    船至江心,鸬鹚齐齐下水。片刻,有的归拢船头,红亮红亮的光照见长喙,衔住鲜活鲜活的鲤鱼,鳞光闪闪。老胡伸出长杆,湿淋淋捞起一只,掏空它嘴里的鱼,又将鸬鹚丢入水去。他忙不赢了,还怕冷落刘成,大声说着话。这江里以前的鱼,青、鲢、鲤,有四、五十种,近年下游建了一道道水坝,但未修鱼道,鱼上不来,加之农田的农药泄进江里,工厂倾倒废渣,污染水源,还有无捕鱼证的人偷着炸鱼、电角、毒鱼,使鱼的数量锐减。现在的沱泣,仅仅靠上游阴河溶洞的鱼补充来源,很难捕到大鱼了。刘成从他的话里,听出这位渔人的忧虑。

    这时,有钓船摇摇晃晃从黑暗里钻出,猛见一张瘦脸,是老胡的熟人,一个当地渔民中出名的大活宝。他也认出刘成是来采访的,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姓胡的,还不收船?你婆娘在屋里等你回去睡觉哩。”那人笑骂着将脏话隔船抛来。

    “刘成女人没要头。姓王的,借借你的婆娘,你可莫小气唷!”老胡又快活地把孬话,狠狠摔了回去。上滩下滩,两船一错而过。

    “讲要归讲要。天晏了,该打转回去罗口并说罢,老胡把定船,双手捂成筒。瞰嗽地吆喝鸬鹚回船。

    渔舟逆流而上。远处,船影幢幢。几许渔火,象金蝌蚪拖着纤细、亮晶晶。的尾巴,或聚合于回水湾,或独处于河汉口o临近城东,水面豁然开阔,迎头见月大如斗,高悬在古1目的东门城楼堞垛之上。明朝朱元璋修建的三孔石拱虹桥西端,有一汉子散戏归来,睡眼朦陇,假辰河高腔旧词牌《锦堂月》,唱‘道:“……刘成看她,樱桃小口,杨柳细腰,倒生得个如花美貌”天刚断黑,凤凰县二十二条旧城道,一时少行人。

    小城镇的人都有睡早觉的习惯。

    居民们磨磨蹭蹭吃罢夜饭,婆娘们收拾碗筷下灶屋去捡场;男人家抽张短犄,坐到门口,支出个叼纸烟的脑壳。眼睛瞧着窄石街上过往的行人,嘴里却、:和隔壁人家扯闲话,挨到电视新闻节耳时间,回屋胡乱看一通。有电视剧,不管好歹还将就看下去,遇上足球赛,则黑着脸骂几句娘,扯去电源插头,既便是马拉多纳满头臭汗,连过五人,在英格兰门前一记漂亮的射门也不干他们的事。男人自顾自在里屋横倒百多斤的身子,听凭自己女人在堂屋大呼小叫唤子女们洗脸洗脚。木楼安静下来,女人悉悉索索摸上床。夫妻俩调笑一回,寻过快乐,便各自翻转身,梦入爪畦国。

    岁岁复岁岁,年年复年年,究竟这小小的边城人辜负了多少皎皎月夜,唯门外清冷清冷的石板路知晓?刘成踌蹰在古巷深处,望着眼前一堆木楼,几块赭石,心底忽生一段愁绪。

    月光遍地。

    前无人,后亦无人。这-色朱石铺成的石板路,只有刘成。

    两旁尽是黛瓦木墙,瘦瘦一线老鸦天。卖盐、洋火、香烟杂店的小店铺很早就落下板,门内隐隐算盘珠儿响。有座木楼,门上尚可辩贴着的两个头戴盔甲,手长予的门神;对过另一人家一副对子,百年好合,五世其昌“,那都是过小年留下的,至今已斑驳不堪了。寿器行门口,停了一只订做的木棺材,下面不少新鲜刨花。北边街拐角,斜斜的电杆垂只昏灯,冷丁儿,‘兀见一扇黑魅魃的门洞露出张老媪的马脸,神情冷漠。

    第六十七章 备考4

    回到家里之后,父亲也早就回来了。父亲没有钱,自然也不会跟人家那些日子好过一些的人凑到一块儿的。听着外面那爆豆一般的鞭炮之声,刘成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父亲把刘成叫过去,道:“咱们三个人,喝点酒吧,过年了吗,咱们也要快活快活!”

    刘成心里知道,父亲在这里所说的“三个人”,就是指的他、母亲还有刘成三个人。大哥和二哥,都已经成家了,而三哥呢,却还在服兵役,没有在家里。不管怎么样,原先的时候,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情景,却是再也不会出现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刘成的心里,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伤感。

    其实刘成现在根本还不会喝酒,不过也就是刚刚知道了,这种液体有一种辣辣的感觉而已。不过,在这鞭炮齐鸣的时候,在那辞旧迎新的日子里,这种辣辣的液体,居然让刘成也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痛快感。啊,还真是不错,还真是不错啊!

    “噢,过了年,你可是快要考中专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学得怎么样了。”父亲满脸的关切道。

    在平时的时候,父亲根本就很少关心刘成学业上的事情。似乎,似乎寻一回,他给刘成办成了能够复课的事情之后,便可以一劳永逸地安心了。似乎,似乎办成了那件事情之后,他便可以心安理得了。自然,后来刘成这才明白,那但是父亲的所谓的“深沉”了。其实这些事情,父亲都是很放在心上,很放在心上的,只是平时的时候,他并不关于表现出自己内心里的想法而已。

    “嗯,差不多吧!只要人家让咱们考,我觉得我就能够跟他们比一比。不就是那么几道题吗,我整天的,翻天覆地地,都已经做烦了。”刘成故意用十分轻松的口吻说道。

    当然了,虽然这样说,而其中的实情,却只有刘成他自己清楚。为了“那几道题”,刘成几乎就是已经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了。他已经把这一次的搏击,当成是他最后一次的机会了。是的,他已经别无选择。在他的字典里,如今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的意义,便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努力,努力,再努力。而这一切的一切,便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那就是考上中专。

    “嗯,那就好,那就好啊!”父亲似乎对于刘成的回答,感到十分地满意。可是,随即,刘成却也分明看到,父亲的脸上又掠过了一丝的阴云,道:“唉,咱们又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办法托人去走走关系,不然的话,你就只管着放心地学习就行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咱们是一点儿的把握也没有啊!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一切的一切,咱们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只能是听天由命了。”父亲的话很无奈,刘成听了之后,感到了一种揪心的痛。不守,刘成却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再说什么的了,不然的话,父亲的心里会更不好受的。想到这里,刘成便对父亲说道:“爹,有很多的事情,都是人算不如天算。只要咱们努力了,争取了,而至于最后的结果是怎样的,那就看老天的了。来,咱们就不说那个了,咱们还是喝咱们的酒吧!”

    后来,母亲也加入进来了,虽然母亲并不是很能喝,可是,她也愿意体验化验一下这过年的气氛。于是,一家人,幸福地度过了这个大年之夜。

    第二天,吃过了大年初一的那一碗饺子之后,大哥和二哥便已经来到了老院里,叫着刘成出去拜年去了。而对一过拜年,刘成还是有着自己的一番理解的。虽然很多人都对于这拜年的事情感到很是厌烦了,可是刘成却感到,这其实真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刘成早就觉得,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于这大拜年的行为有些厌烦,觉得过于烦琐。可是,同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人,如果不是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跟其他的那些人交流一下,几乎,一年到头下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打个照面。平常的时候,那些住在一起的人还好说,可是,那些住宅距离较远的人,事情可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事情,还真的是一年到头来,甚至是几年来,都不会到别人的家里去一趟。而这大拜年,却似乎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设立的一种风俗。不管平日里关系好的,还是平日里关系差的,只要不是那种打破了头的,骂走了嘴的,一般来说,还都是会到自己的上辈的家里去拜一拜年的。一进门,便先掀起里屋里的门帘,高高兴兴地,兴高采烈地,喜气洋洋的喊一声“婶子大爷过年好了,我来给您拜年来了”,于是你接我迎,递烟倒荼,一派喜气。那感觉,真是亲!仿佛,一年里的那皯隔阂,就在那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完全地消释掉了。就这样一家子一家子的串下来,用不了一个小时,全村的那些该去的地方,便几乎都去到了。而这个时候,太阳也已经升得老高了。

    而有拜完年之后,那些昨天晚上大年三十晚上,熬夜熬得过的人,便开始睡上一觉。而那些不困的人呢,便仍然兴致勃勃地呼朋唤友,把早就准备好的那些酒菜拿出来,借着新年的喜气,喝得酩酊大醉。似乎,如果不喝醉了,那根本就不叫过年,那根本就感觉不出过年的味道来。

    而刘成呢,自然也不能免俗免俗,刚拜完年回到家里之后,便被自己的几个发小拉到了他们的家里去了。自然,刘成现在也明白了,无论是谁坐庄,别人都不可能空着手去。那对于坐桩的那个人不公平。人家既出酒又出菜的,而你却空着手过去白吃白喝,一回两回可以,人家认为你不很在意,可是次数多了,那便不是你的“忘记”或者是不拘小节的事情了,而是你的一种态度问题了。时间久了,别人便不会再叫你去了。而这,虽然只是一种常识,可是,却偏偏有很多人,认识不到这一点,总是喜欢沾点小便宜,结果惹得别人对他十分反感,以后再凑着玩儿的时候,便再也不会叫他了。

    刘成是提着一瓶酒去的。而这一瓶酒,其实也不是现买的,而是父亲存着的——不过说得更确切一切,应该是母亲替父亲存着的,因为如果真的完全交给父亲的话,那父亲是无论如何也是存不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