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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48部分阅读

含义。”赵天龙咧了咧嘴,摇着头回答,“会唱的人很少,都是一代代传下來的,我曾经听我师父唱过,我师父是跟他师父学的,每打完一仗,他都会唱一次,专门用來给死者送行。”

    “原來是这样。”张松龄轻轻点头,再度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却再也找不到刚才的狼嚎,

    那头野狼消失了,或者从來就沒出现过,只存在于他的幻想,可那头狼的嚎叫声却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仿佛就是他记忆的一部分,孤独而又倔强,

    注1:啸,古代草原民族的歌吟方式,历史可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甚至更久,通常用于战后为勇士招魂,或者战前鼓舞士气,节庆时期,也有专人吟唱,

    第四章群英(六下)

    第四章 群英 (六 下)

    “你刚才梦到了什么,“赵天龙不想张松龄再度被琴声催眠,向他身边凑了凑,低声询问,

    “很多东西。”张松龄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犹豫着回应,他在睡梦里看到了草原上数万年來的沧桑变幻,看到了现实世界中鬼子兵在四处烧杀抢掠,但这些,他都不认为是赵天龙想知道的,“最奇怪的是,我听到了几声狼嗥,却看不见那只狼在哪里,醒來之后再听,就怎么也听不到了。”

    “那是狼神在托梦给你。”赵天龙想了想,脸上的表情非常郑重,“狼神本來就沒有身体,所以你才看不到他,至于醒來之后,梦都醒了,当然再也听不见狼神的指引。”

    “问題是,我睡着时,也沒听懂他在说什么,假如真有你说的那个狼神的话。”张松龄苦笑着摇头,压根儿不相信这些毫无依据的胡诌,

    “现在沒听懂,是机会沒到,等机会到了,就听懂了。”赵天龙看了他一眼,非常认真地提醒,

    “算了吧,我才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张松龄笑着摇头,很是不解赵天龙为什么对梦里的事情如此上心,

    赵天龙的脸色却愈发凝重起來,狠狠瞪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教训:“这话最好别给外人听见,蒙古人都是苍狼的子孙,多少人想得到狼神的指引还沒资格呢,你小子,还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

    “行,行,我不说就是。”张松龄点头答应,心里却觉得赵天龙有些小題大做,迅速把话头往其他地方带,“除了你之外,我还能跟谁说这些,赵大哥,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蒙古名字。”

    “嗯,阿尔斯楞。”赵天龙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幽幽地回应,“狮子的意思,当年我师父帮我取的,为的人跟牧民们打交道时方便。”

    天色太暗,张松龄沒看见对方脸上的痛楚,兀自继续问个不停,“那你怎么又姓了赵,你到底是蒙古人还是汉人。”

    “我自己也不知道。”赵天龙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我是师父从雪地里捡回來的,他教我读书识字,教我打枪骑马,他姓赵,我就跟着姓赵了,至于我到底是蒙古人的孩子还是汉人的孩子,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你师父呢,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

    “不清楚。”赵天龙继续苦笑着摇头,“小时候我不知道问,等我想起來问了,师父已经被右旗老王爷一把火烧死在林子里头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故事,张松龄眼前迅速涌起斯琴郡主那满是泪水的脸,“对不起,我不该问。”抬手拍了拍赵天龙的肩膀,他低声道歉,

    “小屁孩子,事儿还挺多。”赵天龙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笑着骂道,“问都问过了,说对不起管蛋用,,我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家伙,因为几句话就跟你掰了。”(注1)

    “那是。”张松龄挠了下自家后脑勺,讪讪地再度改变话头,“赵大哥你当年第一次听‘啸’时,也听到了狼嚎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好运气啊,能得到狼神的看顾。”赵天龙拍了他一巴掌,以示羡慕与嫉妒,“我梦见一朵云,托着我飘啊,飘啊,不知道要飘到哪地方,想停下來,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怪不得你绰号叫入云龙。”张松龄恍然大悟,笑着点评,

    “扯淡,入云龙和这个沒半点儿关系,要不然,黑炭头梦见的就应该是一把大号刷子。”赵天龙轻轻摇头,否认了张松龄的臆测,

    “那他梦见了什么。”张松龄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抓紧时间假寐的黑胡子,继续刨根究底,,

    “他梦见了一碗大米饭。”谈起这个话題,赵天龙就乐得直想捶地,“特大的一碗,东北贡米,过去皇上才能吃到的那种,可惜沒等他拿起筷子來,梦就醒了。”

    “这个梦可真够悲催的。”张松龄也跟着轻轻摇头,“是不是你们这里每个人,都要听一次‘啸’,然后向长辈汇报自己梦见了什么,。”

    “差不多吧。”赵天龙点头承认,“只限于男人,十八岁生曰的时候,长辈会送你去听别人的‘啸’,或者请对方到家里來唱,听完了,做一个梦,就说明你已经长大诚仁了,可以说媳妇了,对了,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张松龄顺口回应,猛然间,想起自己的生曰好像就是今天,愣了愣,精神又是一阵恍惚,

    上个生曰时,自己正在铁血联庄会被老秀才抓了差,根本沒顾上过,今年,自己则走到了草原上,与草原上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和黑胡子混在一处,命运这东西,想起來还真的是好生神奇,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手,把你抛起來,丢下去,起起落落,从來沒有一个可以预测的轨迹,

    “怪不得。”赵天龙的话又在耳边传來,像是在点评某件事情,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松龄沒有接他的话茬,继续盯着篝火中的残存的红点儿想自己这一年多來的所经历的种种,越想,越觉得冥冥中好像真的有神仙存在,

    正困惑间,耳畔忽然又响起了黑胡子的声音,“龙爷跟张兄弟两个聊什么呢,嘀嘀咕咕的这么开心。”

    “我跟他说你当年的丑事儿。”赵天龙一点儿也不想给黑胡子留面子,笑着奚落,“做梦梦见大米饭,吃不到嘴急得直哭。”

    “那还不是饿怕了么。”不打仗的时候,黑胡子周黑炭是个非常和气的人,摇摇头,笑呵呵地替自己辩解,“况且东北贡米,就是好吃,我当年就想着,哪天要是不做马贼了,就在老哈河套下游那嘎哒,开上几百亩地,专门用來种大米,反正那地方常年发洪水,不愁沒东西浇稻子。”(注2)

    “嘿嘿,还越说越上样嘞。”赵天龙才不相信周黑炭会放下马刀,立地成佛,“ 就你,知道怎么握锄头不,还种大米呢,不当马贼的话,能不把自己饿死就烧高香去吧。”

    “切,你真还别瞧不起人。”黑胡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我跟人问过,东北那边的气候,跟咱们这边差不多,老哈河与西黄水交汇之后,流向的就是沈阳,凭什么下游能种稻子,咱们上游就种不活,。”

    “行,行,行,你有本事行了吧,。”赵天龙沒心情跟黑胡子探讨如此远大的理想,推了对方一把,笑着问道,“种稻子当地主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接下來怎么办,你心里有章程沒有。”

    “我这不是正要跟你们两个商量呢么。”黑胡子歪了歪嘴,带着委屈的口吻回应,“可你一直沒给我说话的机会。”

    一旦说起了正事儿,赵天龙便收起了笑容,想了想,低声回应,“今天你虽然损失了好些弟兄,可保安队和镇国公的私兵,也都被咱们打残了,此刻藤田老鬼子手里只剩下一百多小鬼子,未必敢主动追上來,需要提防的是黄胡子,那厮今天跟藤田老鬼子勾结,存心是想把你往绝路上逼。”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顺便看看,有沒有机会把老二他们的尸体给偷偷地运回來。”黑胡子点点头,表示赞同赵天龙的意见,同时将自己的安排简要介绍给他和张松龄两个,“下午做探子的兄弟说,老欢子,独眼龙和扒皮鬼都跟黄胡子在一起,人数在七百到八百之间,如果真追上來,可能会是很大的麻烦。”

    “的确。”赵天龙皱着眉头沉吟,“他们的喽啰太多,也不像镇国公的人那么好对付,可一个劲的逃下去的话,弟兄们士气肯定会出问題。”

    “硬拼我还真未必怕了他们,但假如小鬼子的机枪队也跟着过來……”黑胡子呲牙咧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直沒有开口的张松龄,下午时后者指点的那一记倒脱靴,让他至今还念念不忘,如果后者还能再想出下午时那种奇招妙计,即便黄胡子带着更多的人,拿着再好的武器,也未必能从大伙这儿讨到任何便宜去,

    “张兄弟,张兄弟,赶紧想办法,大伙都等着你呢。”赵天龙也对张松龄的指挥能力深信不疑,退了他一把,大声催促,

    “正在想,正在想。”张松龄摆了下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黄胡子那边总人数高达八百,自己这边却只有二百出头,四比一的兵力,的确有些过于悬殊,但二十六路特务团哪回出击,面对的不是实力远远强过自己的敌人,老苟和石头他们,又几曾选择过把后背露给敌人,

    脑海里迅速过着特务团的那些战例,以及老苟和石头两个填鸭般塞进自己肚子内的用兵打仗知识,张松龄的眼神渐渐明亮,“附近有沒有这种地形?”找了块烧焦了的木柴当笔,他在地上勾勾画画。”就这种,两边都有山,或者一边是山,一面临河,越窄越长越好,越窄越长,对咱们越有利。”

    “当然有。”赵天龙和周黑碳两个都堪称活地图,看了看张松龄所画的东西,异口同声给出答案,“喇嘛沟,距离这儿大概有一百四十多里,可是那边……”

    二人互相看了看,声音渐渐变小,渐渐变得几不可闻,

    注1:掰了,东蒙地区方言,指朋友绝交,

    注2:嘎哒,方言,指一小片特定地域,

    第四章群英(七上)

    第四章 群英 (七 上)

    “怎么了。”察觉到二人的异常,张松龄不解地追问,

    “那地方跟咱们现在的方向正好反着。”赵天龙咧嘴苦笑,“掉头回去,刚好迎面遇上黄胡子。”

    “喇嘛沟是红胡子的地盘。”周黑炭苦笑着补充,“不像咱们,走到哪算哪,红胡子对地盘看得非常重,无论是谁在他家门口‘做生意’,他都会跳起來拼命。”

    方向相反,旁边还有一个敌我不明的红胡子在虎视眈眈,再好的地利,也只能看着眼馋,张松龄无奈地点点头,继续追问,“还有其他选择么,类似这种地形,或者两边都是河流也凑合,关键是,让黄胡子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出來。”

    “那……”赵天龙轻轻嘬自己的牙床,“那就只能继续向北走了,走到老哈河与西黄水交汇那嘎哒,不过……”

    “不行。”沒等他把话说完整,周黑炭摇着头打断,“这个季节,是老哈河水量最大的时候,河岸附近到处都是烂泥坑,稍不小心,连人带马就得沒了顶。”

    “那也比让你的人直接冲鬼子机枪阵地好!”赵天龙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骑着大黄头前探路,你带着弟兄们跟在我身后,让弟兄们互相照应着,不小心踩到了淤泥坑,别着急挣扎,把身体放平了,旁边的人用马缰绳就可以把他拖出來。”

    “还可以在泥坑上面故意弄一些马蹄印儿,骗黄胡子的人上当。”张松龄对于淤泥的危险沒什么概念,非常平淡地在旁边补充,

    周黑炭却不想让弟兄们冒这么大的危险,此刻已经到了汛期,平时看上去只有两步宽的河流,转眼间就可以阔到二十几丈,不小心掉进泥坑还好,至少旁边的人还來得及伸手援救,如果上头突然下來了大水,恐怕骑着再快的马也跳不出生天了,

    “还有一个办法是找片大树林子钻进去,跟黄胡子躲猫猫!”连续两个主意都被周黑炭否决,张松龄不觉有些气馁,但这伙马贼是因为他和赵天龙才被鬼子盯上的,他不能在这种时刻一走了之,“好处是鬼子们看不清林子里的人,机枪无法发挥出威力,缺陷是,敌我双方都得下马步战,一旦落了下风,很难跟敌人脱离接触。”

    弟兄们手中的枪大多数都是年龄在三十开外的古董,而黄胡子匪帮前身是东北军溃兵,手里拿的都是辽十三,不但姓能上比弟兄们手中的古董枪占优势,射击时还不会冒烟,在密林中单凭子弹出膛时的声音很难判断枪手的位置,(注1,注2)

    人数,兵力,武器……,反复权衡敌我双方的实力,周黑炭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看了看张松龄写满失望的脸,犹豫着回应,“再等等吧,实在不行,就按照你说的第三种办法,距离这四十多里的就有一大片林子,林子背后是个大沙窝子,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带弟兄们钻沙窝子去,看看黄胡子还敢不敢继续追。”

    “等什么,等黄胡子咬上來么。”赵天龙对周黑炭瞻前顾后的表现也很不满意,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我派老九去给老二收尸去了,顺便让他打探小鬼子和黄胡子那边的动向,等他把最新的消息带回來,咱们立刻就走。”周黑炭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解释,

    “随你。”赵天龙懒得再跟他较真儿,悻悻地说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张松龄,“甭替他艹心了,这厮就是个付不起來的阿斗,待会儿你……”

    话还沒來得及说完,夜幕深处已经传來了激烈的马蹄声,“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由远及近,转瞬已经來到身边,

    众马贼们纷纷从睡梦中被惊醒,警惕地站起身,端起各自的古董枪,來人却丝毫沒有畏惧,一边继续策马向大伙靠拢,一边用力挥手,“是我,老大,是我,可跑死我了,赶紧给我弄点儿水喝。”

    “是老九,老九回來了。”

    “赶紧拿一袋子水给他。”

    众马贼们听出了來人的声音,又惊又喜地围拢了上去,“怎么样,鬼子追过來了么,黄胡子呢,那王八蛋追过來沒有。”

    “等等,让我,让我先喝口水。”一身牧民打扮的老九滚鞍下马,抢过一个水袋,大口大口的狂灌,“妈呀,可跑死我了,小鬼子,小鬼子本來是要追咱们呢,突然,突然又回头走了,现在追上來的只有黄胡子,还有几头上不了台面儿的臭鱼烂虾。”

    “呼。”众马贼们齐齐喘了一口粗气,心中的压力顿时大轻,周黑炭劈手夺走老九的水袋,急匆匆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见鬼子回头了,他们为什么要往回返,机枪呢,机枪是给了黄胡子,还是自己带回去了。”

    “看见了,看见了。”老九弯下腰,继续大声地喘粗气,“我不放心,又偷偷地跟着他们往黑石寨方向走了一程,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跑得很快,就像家里头失了火一般,机枪留给了黄胡子三挺,剩余的全被鬼子带走了,黄胡子的人嫌弃鬼子说话不算数,一路上都在大声地骂娘。”

    这个消息,等同于给马贼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所有人立刻兴奋起來,挥着各色兵器嚷嚷,“不走了,咱们今天就跟黄胡子见个高低。”

    “机枪怕什么,他黄胡子未必会使。”

    “回头,回头,跟姓蒋的拼个你死我活。”

    ……

    听着熟悉的叫嚷声,周黑炭满脸快意,先看了看赵天龙和张松龄这两个外人,然后双手轻轻下压,示意弟兄们稍安勿躁,“那就不走了,咱们去小松岗布阵,待会儿都给我把全身的本事使出來,给姓蒋的点颜色看看。”

    注1:辽十三,东北兵工厂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参考汉阳造和三八大盖儿而独创的步枪,月产量曾经高达4000余支,几乎装备了奉系所有部队,

    注2:老式黑火药子弹,发射时会产生大量烟雾,但这种子弹复装起來非常容易,对沒有稳定军火來源的马贼而言,其实是一种相对合理的选择,

    第四章群英(七中)

    第四章 群英 (七 中)

    整个计划,几乎都是参考张松龄先前说的第三条选择照本宣科,临了又在战场侧翼布置了二十余名伏兵,专门对付黄胡子的轻机枪,也是白天时张松龄曾经打算用來对付曰本人的后來因为形势变化又不得不放弃的那个战术的翻版,沒任何新鲜内容,

    赵天龙听得眉头直皱,很是为周黑炭这种贪他人之功为己有的行径而感到惭愧,张松龄却不太在乎,轻轻拉了赵天龙一把,低声道:“他是这伙人的头领,得拿出点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