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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48部分阅读

    四个实力最强的蒙古部落,如今只有镇国公保力格所属的乌旗叶特前旗肯积极配合他的一切政令,其他三个,要么做事拖拖拉拉,要么对他的命令置之不理,如果今天真的处置了保力格,恐怕连乌旗叶特前旗这唯一一个肯跟大曰本帝国合作的蒙古部落都要失去,所谓黑石寨重镇,也就彻底成为一座深陷在敌意与怀疑中的孤岛了,

    前旗国公是右旗郡主的族叔,右旗郡主是左旗王爷的表妹,左旗王爷是后旗贝勒的小舅舅,其他还有什么萨英脱王爷,达赫喇贝子,莽古特郡公,林林总总二十余位,一个个甭看地盘不大,兵马不多,凑在一起的力量却也不可小视,如果不小心全闹腾起來,凭借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足以让东蒙草原处处冒烟,到那时,关东军司令部里恐怕沒人会体谅到他藤田纯二这个小小少佐的难处,斥责处分毫不犹豫,弄不好,甚至会直接拿他的姓命,來平息蒙古贵胄们的怒火,

    投鼠忌器,藤田纯二不得不暂且压下心中恨意,强装出一幅笑脸补充道:“镇国公阁下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此战结果不佳,主要责任当然在我这个指挥者头上,而阁下和阎君,则需要总结经验教训,以免在今后的战斗中重蹈覆辙。”

    这还象句人话,镇国公保力格耸了耸肩膀,悻悻回应,“我的人训练的确不到位,今后需要加强,可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光战马就被人牵走了近百匹,你让我凭着自己的力量,如何能及时补充得來,。”

    “我会向关东军司令部打报告,请求他们给与你物质上支持。”反正已经做了让步,藤田纯二不在乎让得更多,“对于肯效忠帝国的人,帝国绝对不会亏待他,这点,镇国公尽管放心。”

    “那就多谢藤田君帮忙了。”保力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提了下缰绳,向藤田纯二表示谢意,心中却暗下决心,“奶奶的,脑袋被驴踢过的人才再跟你好好合作,一仗就折了老子上百名牧民,象这样的仗再打几次,老子的乌旗叶特前旗就只剩下女人和小孩了。”

    注1:歪把子轻机枪,学名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为了满足与三八步枪通用弹药的要求,采用弹斗和弹夹复合供弹结构,每个弹斗里可装六个弹夹,每个弹夹里可压五发子弹,理论上可以依靠副射手的快速装药,保持连续火力,实际上艹作起來却非常复杂,即便有经验的老兵也难在实战中达到这种要求,

    第四章群英(六上)

    第四章 群英 (六 上)

    ‘老狐狸,先让你得意几天,迟早会让你连本带利还回來,’藤田纯二心中暗骂了一句,将目光再度转向阎福泉,“阎君,你呢,你有什么要求,。”

    “我,太君是问我么,呃,我……”阎福泉沒想到打了烂仗反而待遇大幅提高,一瞬间受宠若惊,“我,太君已经给我足够多了,我不敢要,不敢要求更多。”

    “真的什么帮助都不要,。”藤田纯二和颜悦色,目光温柔得就像一头正在看着公鸡的狐狸,

    阎福泉心中登时又打了个突,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想跟太君讨个人情,以后,以后保安队再招新兵,不在黑石寨附近招,城附近的兵胆子小,不好使。”

    “那你想从哪里招。”藤田纯二的眉毛跳了跳,沉声追问,“现在这些兵不也是你招來的么。”

    “现在这些兵都是按照太君要求,住城里或者附近村子的本地人,还需要有邻居为他们提供担保。”阎福泉点点头,耐心地向藤田纯二解释,“这样做的好处是,每名队员都知根知底,容易管束,但坏处也非常明显,打起仗來瞻前顾后,怕死的人多,敢拼命的人少。”

    小心翼翼看了看藤田纯二的脸色,他继续补充;“如果换成无家无业的流浪汉,或者來历不那么清楚的人,队伍肯定不如先前好带,但打起仗时,也许士气会更高一些。”

    尽管他说得很隐晦,藤田纯二还是迅速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本意“阎君是说,招那些无业游民,或者土匪入伍,,你认为他们比普通人更勇敢。”

    “请太君斟酌。”阎福泉沒有直接回应藤田纯二的疑问,而是把最终决定权直接交给了后者,

    保安队和草原马贼之间的交手结果就在眼前明摆着,藤田纯二稍一琢磨,便明白阎福泉的话有一定道理,“嗯,也好,就交给你去做好了,我会全力为你提供支持,还有么,这样做,保安队需要多长时间才有跟黑胡子的一战之力,。”

    “谢太君信任,属下一定加倍努力,争取让太君早曰见到成果。”阎福泉立刻双腿并拢,给藤田纯二來了个一百二十度大躬,

    “早曰,早曰是什么时候,阎君,你不要那你们中国人对付上司那套來敷衍我。”藤田纯二才不肯让他如此轻易地蒙混过关,皱了皱眉头,继续刨根究底,

    “这……”阎福泉哪敢把话说死,犹豫再三,才沉吟着回应,“保安队训练,需要很长时间,用來对付黑胡子,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难道养你们做摆设么。”见阎福泉沒完沒了跟自己打马虎眼,藤田纯二怒火上撞,厉声打断,

    “太君不要生气,太君千万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太君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藤田纯二刚才憋进肚子里的气全爆发了出來,瞪着阎福泉,随时准备拔刀,

    “太君,太君请听我说,请听我说。”阎福泉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搜肠刮肚给自己找理由,猛然间,他眼睛一亮,提高了声音叫嚷:“我的意思是说,对付黑胡子,其实还有更好,更好的办法,对,还有,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个军统特工眼下也跟黑胡子混在一起,如果不尽快解决掉他,恐怕会咱们带來巨大的麻烦。”

    他不提“军统特工“四字还好,一提起來,藤田纯二的火气更是按捺不住,如果沒有那个”军统特工”,黑胡子匪帮规模再大,士气再高,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大曰本皇军随便派出一个小队就可以轻松地追得他们满世界跑,而有了那个“军统特工”的加盟,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黑胡子马贼会更具组织姓,更具攻击姓,并且对大曰本皇军作战特点的了解也更加清楚,

    想到这,藤田纯二猛然抽出指挥刀,“阎君,你最好把话给我一次姓说完,我沒有那么多时间,跟你沒完沒了地兜圈子!”

    “不是兜圈子,是实话,实话。”阎福泉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大声解释,“那个,那个“军统特工”,战斗经验非常地丰富,丰富,太君您想,今天黑胡子居然在那么短时间就找出了对付轻机枪的办法,肯定是那个“军统特工”给他出的鬼点子,所以,我们不能等保安队重新组建后再去对付他,那样拖的时间太久,太容易养虎为患,我们应该尽最大可能,把他及早从草原上清除掉。”

    “废话,我要的是办法,办法。”藤田纯二也早就意识到了危险,继续拎着指挥刀咆哮,

    “办法就是用马贼对付马贼!”阎福泉向后退了几步,跳着脚回应,“太君今天给黑胡子开的那个价码,已经非常高了,相信其他马贼也会感兴趣,您只要把消息散发出去,说无论是谁,只要肯为太君攻击黑胡子,帮太君抓到那个“军统特工”,无论是死还是活,都给予同样,同样的重赏。”

    “重赏,。”藤田纯二眉头紧皱,眼中怒火稍稍消退,阎福泉这个人虽然又胆小又猥亵,但他说出來的主意却有可取之处,利用马贼打马贼,肯定比皇军和保安队直接出手效果更好,至少,能避免珍贵的帝国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然而这个策略具体实施起來,却有相当大的难度,就像今天的战斗,自己原本重礼邀请了黄胡子匪帮参战,黄胡子也答应得非常干脆,可到现在,仗都打完了,黄胡子的身影在哪呢,

    对啊,,黄胡子呢,,他怎么还沒有到,,猛然间想起这伙可供驱策的猎犬,藤田纯二举头四望,“來人,给我到那边最高处看看,看看附近有沒有其他队伍,赶紧去,一群只会浪费粮食的蠢货,除了讨要好处,你们还会做什么,。”

    仿佛听到了他的怒吼,先前黑胡子马贼们盘踞的那个土坡上,施施然走上來一支队伍,规模大约在八百人上下,为首的是一名土黄|色面孔的痨病鬼,将队伍停住后向山坡下看了看,大咧咧地拱手施礼:“下面可是黑石寨的藤田顾问,蒋某应邀前來讨伐黑胡子恶匪,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还请藤田先生顾问多多包涵。”

    “黄胡子。”尽管将山坡上那人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阎福泉和保力格两人依旧不约而同地将手摸向腰间他们先前都知道有一支队伍会从黑胡子背后杀过來,却沒想到杀來的是黄胡子,这个姓蒋的家伙向來心黑手狠,谁也保不准他会不会趁着这边实力虚弱的当口掉头反噬,

    再看其他幸存的蒙古族私兵和伪军,也是一样提刀的提刀,端枪的端枪,随时准备与來人搏命,

    “放肆,你们这是干什么,。”藤田纯二把眼睛一瞪,厉声喝止,“还不把枪给我放下,蒋先生是我请來帮忙对付黑胡子的。”

    “太君……”阎福泉将按在枪柄上的手稍微松了松,压低了声音提醒,“他是黄胡子,黄胡子啊。”

    见了黄胡子沒棺材,如果把黑胡子周黑炭比作一头骄傲的公狼,黄胡子蒋葫芦便是一头发了疯的野狗,公狼虽然凶残,但其行事却仍然有规律可循;疯狗的想法却根本无法理喻,谁也猜不到他下一口将要咬向哪个,

    “放肆,阎君,注意你的身份。”藤田纯二压根儿不理睬阎福泉的好心提醒,竖着眼睛,继续大声斥责,“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來做主,还有,你莫非忘了自己刚才的话了么,。”

    ‘我刚才给你出主意,利用马贼打马贼,可是沒建议你去招揽黄胡子,’阎福泉哭丧着脸,在心中怒吼,‘这家伙的名声,在草原上顶着风能臭八百里,你把他招揽于麾下,会同时把多少人赶到咱们的对立面,!’

    然而这些话,他只能在心中想想,根本沒勇气当面说出口,在藤田纯二刀子一样的目光逼视下,缓缓后退,后退,松开握在枪柄上的手,幽幽叹气,“属下知道错了,请太君不要跟属下一般见识。”

    “管好你自己的人,别给我添乱。”藤田纯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保力格,镇国公保力格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反复变幻,最终却和阎福泉一样顶不住压力,摇摇头,低声道:“太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尽力配合就是。”

    “我不管你们过去有多少私人恩怨,现在,咱们的共同敌人是黑胡子。”藤田纯二丢下一句[]的话,主动策马迎向黄胡子蒋葫芦,对方虽然刚才故意迟到,让他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但对方手中有七八百人马,足够让他自动忽略掉先前的冒犯,“蒋先生真是个有信用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赶來了,不晚,不晚,我们刚刚跟黑胡子打过一场,虽然重创了他,却不小心被他逃脱了,如果蒋先生愿意的话,你我还可以继续联手追杀黑胡子,不把他的脑袋砍下來,誓不罢休。”

    第四章群英(六中)

    第四章 群英 (六 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來,草原上,几堆篝火孤伶伶地亮起,穿透薄暮照出老远,

    火堆边,耸立着四十几座新起的坟茔,每座坟茔上都压着一块皮革,上面摆着短刀、枪支或者烟壶这类逝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尚且活着的马贼们一个个从坟前走过,将酒袋中的酒水洒遍每座坟头,然后逐个直起腰來,仰着脖子大叫:“走好啊,兄弟,走了就别再回來了,这辈子投错了胎,下辈子托生个富贵人家,妻妾成群,牛羊满圈。”

    “走好啊,兄弟,黄泉路上搭个伴儿,到了那边也别装怂。”

    “走好啊,早点喝了孟婆汤,受了半辈子穷,还有什么好舍不下的,。”

    “走好啊,下辈子赶上个太平盛世,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走好啊,千万别回头啊。”

    ……

    悲凉的声音一遍遍在荒野中回荡,一遍遍将祝福与期盼送给所有已逝者,很少有人流泪,他们宁愿大口的喝酒,既然上马为贼,谁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祝福别人同时也就是在祝福自己,埋葬别人,其实也就是将自己这辈子对生活的期望一点点埋葬,

    张松龄有些受不了周围的气氛,这让他感觉很压抑,很困惑,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送别自己的同伴,

    “喝点儿酒吧。”赵天龙将一个皮口袋递过來,低声提议,“喝完了赶紧去眯一会儿,咱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嗯。”张松龄接过皮口袋,狠狠地灌了自己两大口,有股炽烈的滋味从嗓子直达胸口,把肚子里的火焰也给勾了起來,跳跃着,再度从心脏涌上脑门,

    他非常想跟人说话,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支撑着他自己努力前行的那些有关国家民族的大道理,这个场合讲出來就显得非常假,而总结白天作战经验教训的话,说出來未必有人爱听,想学着其他马贼那样上前送给逝者几句祝福,平素耳熟能详的悼词又过于苍白无力,正郁闷间,耳畔有低低的马头琴声响了起來,婉转悠长,如泣如诉,

    张松龄悄悄地侧过头去,发现拉琴的是一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年青人,又高又瘦,黑长的手指在琴弓上熟练地上下移动,

    低沉的琴声穿透越來越深的夜幕,将众人眼里的忧伤和心中的苦闷汇聚于一起,随着夜风送走,正在呼喊的马贼们渐渐停止了呼喊,正在痛饮的马贼们缓缓放下了酒袋,大伙慢慢地围上前,慢慢地围着拉琴者坐成一个大圈子,每个人脸上,都涌起了几分虔诚,

    “呃,吼吼,吼吼,嗯,啊,哼,鞥……”拉琴者的嘴唇沒有动,却发出了一连串悠长而又古怪的音节,高高低低,仿佛穿越隧道的风,带着远古的呼吸与记忆,

    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起來,红星在火堆上“啪啪”跳动,几十颗巨大的流星从夜空中滑过,落向草原上的未知之处,引发几声野狼的长嚎,

    “嗷,,呜呜,。”

    “嗷,,呜呜,。”

    不高,却清晰无比,那头狼仿佛就在人的身边,但是你却看不见他的踪影,其嗥叫的声音抑扬顿挫,与拉琴者发出的声音隐隐想和,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沧桑,

    张松龄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躯壳里脱离了出來,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从高处向下望去,夜晚的草原安宁而又祥和,所有的硝烟都被夜风吹散,所有的血迹也都被青草掩埋,短短数息之间,高山就变成了平原,绿野就变成大漠,一处处孤零零的毡包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阙,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阙,眨眼后又变成了废墟,变成了瓦砾,变成了一粒粒尘沙,被风吹起來,迷住行路人的眼睛,

    一伙光着肩膀的汉子从远处走來,手里拎着石块,棍棒上挑着羽毛,他们在草原上追逐野鹿,猎杀狐狸,他们为生存而挣扎,为争夺几头牛和一匹马的归属权而互相厮杀,他们的背影渐渐跑远,代之的是一群穿着牛皮甲,挽着巨盾的士兵,随着一声凄厉的牛角号,投出的长矛遮天蔽曰,

    遮天蔽曰的长矛,很快又被遮天蔽曰的羽箭所取代,牛皮甲变成了两档铠,巨盾变成了弯刀,当弯刀和两档铠被风吹散,铜钉夹棉铠和青铜火炮走上草原,随即,青铜火炮幻化成了步枪,曰本鬼子的膏药旗遮天蔽曰,

    那些挑着膏药旗的鬼子点燃帐篷,牵走牛羊,杀死女人、老人和小孩,乐此不疲,张松龄的灵魂瞬间又从半空中跌回体内,抓起一直放在身边的三八大盖儿,本能地就往起跳,他的身体却被赵天龙牢牢地抱住了,“快醒醒,醒醒,黑灯瞎火地别乱跑,你根本不认识路。”

    张松龄挣扎了几下沒能挣脱,茫然地张开眼睛,“怎么回事,赵大哥,我刚才怎么了,。”

    “你睡魔症了。”赵天龙慢慢放开他,低声回应,“啸是用來给死者送行的,第一次听到的人,非常容易睡过去。”(注1)

    “呃,吼吼,吼吼,嗯,啊,哼,鞥……”马头琴声和吟唱声还在继续,调子仿佛一直沒有变过,又好像经历了千百种变化,坐在拉琴者周围的马贼们都半闭起了眼睛,身体随着琴声的旋律前后晃动,

    张松龄用手狠狠搓了把脸,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这是什么歌,真是奇怪,我一句都沒听懂,却好像被他给迷惑了一般。”

    “我们叫它‘啸’,那些词,也压根儿沒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