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看书网 > 其他小说 > 烽烟尽处 > 烽烟尽处第99部分阅读

烽烟尽处第99部分阅读

电掣般跑远了,

    张松龄的思绪也被马蹄声带着飞到了天上,从半空中俯览万重关山,关山之后,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自己的家,就在平原的尽头,中原的春天马上要过去了,院子里的那颗杏树,此刻又该结满毛茸茸的小酸球球了吧,

    “怎么了,想家了,。”发觉张松龄的情绪有些低落,赵天龙关心地询问,

    “有点儿。”张松龄不想对好朋友隐瞒,轻轻点头,“以前每年这个时候,我老家那边,都会组织起一支商队到草原上贩卖货物,以前是我爹带队,后來我爹老了,带不动了,就把带头人的位置传给了我大哥。”

    “那你这几天留意一些,说不定能遇上你哥呢。”赵天龙笑了笑,故意拿话引张松龄开心,

    “很难。”张松龄长长地叹气,不想再说话,随着年龄的增大,阅历的增长,他的头脑也越來越清醒,以前一些原本懵懵懂懂的事情,现在回想起來,总能从中找到或者感悟出更多的东西,就拿去年在张家口遇到自家大伙计赵二的事情來说吧,当时此人对他那么热情,那么宽厚,却从來沒提议让他抽空回家去看看,

    张松龄当时沒察觉出什么,但过后回忆起來,却隐隐感觉出了赵二眼里的疏离,他不希望自己回去,以免现在的身份拖累家人,拖累店铺里的伙计和周围的乡亲,虽然自己现在正做的事情,就是为了他们,就是为了早一些结束他们当亡国奴的曰子,

    草原上的春天虽然來得晚一些,但此时此刻,月牙湖上的冰面也早已经融化殆尽,微风将水汽从湖面上吹來,扫过去年冬天曾经被人为焚烧过的地面,竟然在一片焦黑之上,隐隐渲染出几抹绿意,令人一眼看去,竟以为地狱被春风拖回了人间,似梦似真,浑然忘记了身在何处,

    “这个”陪着张松龄在湖边发了一会儿呆,赵天龙又想起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低声提醒,“与小鬼子做生意的事情,最好不要让让太多的人知道,否则,以后难免会产生误会。”

    “我知道,除了你,王队长和郑小宝之外,目前沒有第五个人知道这件事。”张松龄的心绪迅速从远方别拉了回來,点点头,低声答应,

    “你说,你说咱们王队长,王队长会向上面汇报这件事么,上边知道后,会不会觉咱们这样做,太沒有原则。”赵天龙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生,继续低声提醒,

    “上次跟王队长说起酒井想做生意时,咱们这边还沒有电报机呢。”张松龄想了想,笑着摇头,“这次酒井高明來得有点儿突然,我也沒來得及跟王队请示,不过买卖已经做完了,请示不请示都沒意义了,如果王队不高兴,或者上级部门对此有不同意见的话,我一个人顶着便是。”

    “什么意思啊,你,。”赵天龙瞪了他一眼,怒形于色,“有我在,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顶着,还是那句话,咱们俩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好。”张松龄伸出手,笑着答应,

    赵天龙将巨大的手掌扬起來,在半空中与他相握,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友情的温暖,

    第一章早春(六中)

    第一章 早春 (六中)

    如果张松龄生于现代,他肯定不会用鼻烟壶、翡翠板指等文物去换子弹壳和急救包,虽然这些物品遗留于世面上的数量很是庞大,距离现代时间也只有两三百年,

    他会义正词严地拒绝酒井高明的要求,并竭尽自己所能去保护这些草原文化的发展见证,他甚至会自己掏腰包将牧民们并不太重视的这些小物件收集起來,避免它们从地下渠道向国际文物市场上流出,然而,在1939年春天,张松龄的脑子里,却一点儿也沒有保护文物的意识,相反,他一心想的是如何换到跟多的药品和子弹壳,救活更多的伙伴,训练出更多的新兵,以便游击队有能力应付起下一场战斗,而不是被毁于草原上的凄雨冷风,

    从后人角度來看,当年张松龄的见识无疑是短浅的,也过于沒有原则,当年的赵天龙也跟他一样,根本沒考虑过翡翠板指、玉佩和翡翠鼻烟壶等物品作为文物的价值,他们两个的脑子已经被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題给填满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不仅如此,赵天龙还利用自己对草原环境的熟悉,主动给张松龄提供了板指、玉佩和鼻烟壶等物品的大致行情,以及最有可能收购到这些物件的地点,甚至毫不犹豫地提醒他,在他眼皮底下,就能“挖掘”出一个稳定的货物來源,“疤瘌叔手里就有不少存货,以前他给人看病,最喜欢收的谢礼就是各种烟壶,有和田羊脂玉的,有绿翡翠的,还有紫玛瑙的,关键是你得想办法从他手里把东西弄出來。”

    “这个,可真有点儿难度。”想到老疤瘌那吝啬模样,张松龄就忍不住皱眉,“给咱们游击队白看病,已经很是难为他了,如果我再跟他要东西,恐怕他明天就会收拾行李回家。”

    “当然不能直接要,你得投其所好。”赵天龙想了想,笑着给张松龄出主意,“除了女人之外,好烟、好酒他也喜欢,并且酒量极差,如果你能买几瓶好酒给他,再陪着他整两盅,说不准他喝醉了后一高兴,就主动拿些小玩意送给你,但是酒醒之后,会不会再找你往回要,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这不太好吧。”张松龄咧了下嘴,脸上的表情好生为难,酒好找,集市上就有商贩在叫卖成坛子的陈年竹叶青,可耍心眼去从一个年纪足以做自己爷爷的老人手里骗东西,就有点儿太过分了,弄不好会犯众怒,并且会永远落下一个骗子的坏名声,

    “有什么不好的,,他那些东西还不都是白來的,,大不了,你按草原上的行情给他点儿钱就是。”对于曾经把自己卖给鬼子的人,赵天龙心里沒半点儿怜悯,笑了了笑,继续给张松龄出主意,

    “那倒也是,反正从谁手里买都是买。”张松龄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也不需要买太多,一次拿太多的货物出來,在酒井眼里,货物就不值钱了。”

    “我觉得你还可以继续吊一吊那两个小鬼子的胃口,看他们肯不肯直接拿子弹來换,而不是老拿用过的子弹壳糊弄咱们。”赵天龙有些贪心不足,低声在张松龄耳边提议,

    “我本來也沒想过一次跟他换太多。”张松龄继续笑着点头,“得慢慢來,隔三岔五才能给他找一件,这样,双方的联系才能保持下去,而只要他能偷偷跑出來换东西,就说明鬼子最近肯定沒有什么大动作。”

    “对啊,这一点我怎么沒想到。”赵天龙用力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带着几分佩服感概,“真服了你,连做买卖都沒忘了挖坑给小鬼子跳。”

    “还不是沒办法的办法,。”张松龄摆摆手,笑着表示谦虚,“谁让咱们现在实力不济呢。”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慢慢往回走,才迈过木头杆子拉起來的临时大门,郑小宝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來,先拉了一把张松龄的衣服角儿,然后喘着粗气低声汇报,“胖子哥,有,有歼细,我,我们刚才抓到了一个歼细。”

    “歼细,,在哪儿。”张松龄被吓了一跳,低下头,急切地追问,

    “被栓子哥带到管理处的帐篷里看押起來了,然后我们几个就四下找你。”郑小宝一边擦脑门上惊出來的冷汗,一边以非常小的声音回应,

    “我和赵队长刚才出去送人了。”张松龄低声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追问,“他给咱们造成损失沒有,是鬼子的密探还是伪满洲国的汉歼,你们怎么发现他的。”

    “还沒,他还沒來得及搞破坏就被我和小吉布给发现了。”郑小宝快速回应了一句,直起腰,领着张松龄往临时管理处走,“不清楚他是哪边过來的,但是他手里拿着一张你穿国民党军官衣服的照片,到处偷偷地打听有谁见过这个人沒有,。”

    “我的照片,还穿着国民党军官衣服,。”张松龄愈发惊诧,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照过这样一张照片,而老二十六路的人如果想找自己的话,完全可以先通过电报跟周黑碳的读力营建立联系,然后双方再约好时间叙旧,根本不必费这么大周章,亲自拿着照片四处瞎打听,

    “是啊,照片拍得很好看,军装是新的,你胸前还别着一枚勋章。”郑小宝点点头,继续低声汇报,

    “勋章,。”张松龄愈发觉得蹊跷了,自己在老二十六路的时间虽然全加起來还不到一整年,却因为跟在老苟团长身后的缘故,勋章得了好几枚,其中比较重要的是两枚云麾勋章,一枚得自北平附近的偷袭战,另外一枚则是娘子关战役后追授,自己根本沒机会摸到,

    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着,市场管理处的帐篷已经到了,沒等进门,就听见里边有人用熟悉的鲁南腔大声抗议,“我说你这个伙计,总点儿讲道理吧,既然敞开了门做生意,还不准我在里头跟同行们说几句话了,。”

    “你少打马虎眼。”赵小栓板着脸,愤怒地呵斥,“哪个不准你说话了,,哪个不准你说话了,,你要是正正经经做买卖,我们才懒得管你,拿着一张国民党军官的照片到处给人看,谁知道你到底”

    “大哥。”呵斥声被张松龄的惊呼拦腰打断,推开帐篷门,后者跌跌撞撞地冲了进來,双手扶住被两名小游击队员按在毡垫子上的“歼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

    “谁是你大哥,。”先前还老老实实被按在毡垫子上的中年汉子如同豹子般跳了起來,抡圆了胳膊就给了张松龄一记大耳光,“我一个做买卖的,哪有资格做你张中校的大哥。”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张松龄踉跄着跌倒在地,那中年汉子依旧不解恨,走上前,抬脚冲着张松龄的屁股蛋子继续猛踹,“谁是你大哥,你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來的么,躲到口外來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告诉你,就是你跑到天边上去,想抓你我也照样能把你抓回去。”

    一边踢,他一边骂,泪水也在不知不觉间淌了满脸,赵小栓见状,知道自己又帮了倒忙,赶紧站起身,贴着帐篷边悄悄往门口溜,赵天龙一看到他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德行,就气不打一出來,追上去,找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躲,你能躲哪去,,还不快去给大哥道歉,等着咱们王队长让你当众念检查么,。”

    “嗯。”赵小栓挨了自己最敬畏的人一脚,心里反而觉得沒那么尴尬了,低着头跑上前,拦住正在收拾张松龄的中年汉子,深深鞠躬,“大哥,对不起您,我不知道您是张中队长的大哥,所以把您给当歼细抓了起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大哥,大哥,消消火,消消火。”赵天龙也快步走近,双手拉住中年汉子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总不能把张队长再给打跑了不是,!况且帐篷里还有他手下的弟兄呢,您总得给他留点儿面子。”

    “他,他还有脸做你们的队长,。”中年汉子推开赵天龙和赵小栓,又狠狠给了张松龄屁股一脚,将正在挣扎着往起站的他重新踢翻在地,“是不是又装死骗到手的,这小兔崽子,别的不会,就会装死。”

    “哪能呢,哪能呢。”赵天龙双手搂住中年汉子的腰,将其强行从张松龄身边抱开,“张中队长又懂打仗,枪法又准,还特别勇敢,不信您问你身后这两位小兄弟,他们都是张中队长的手下,特别佩服张中队长的本事。”

    “是啊,胖子哥的枪打得可准了。”郑小宝和小吉布两个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也赶紧想办法将功补过,“还特别懂得带兵,不光我们中队的人都服他,我们整个游击队大队的新兵,也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

    “呸,小心他把你们带到阴沟里去。”中年人不屑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却终于不再冲着张松龄的屁股下黑脚了,毕竟弟弟是游击队的军官,当哥哥的即便心中再恨,也不能让他以后在手下人面前抬不起头來,

    第一章早春(六下)

    第一章 早春 (六 下)

    “怎么可能。”郑小宝闻听中年汉子如此诋毁自家教头,立刻大声反驳,“胖子哥打仗可聪明了,总是能想出最省事儿的招数,上次偷袭右旗王府,就是他带领几个人先摸进去俘虏了伪军的连长,然后从里边给我们打开的府门。”

    “那一仗,光俘虏就抓了七十多个,我们自己也三个轻伤,一个重伤,大伙过后都夸胖子哥的计策好,可是让大伙省老鼻子事儿了。”另外一名绰号叫田鼠的小战士,也凑上前替张松龄表功,

    “是啊,最后有几个伪军躲在炮楼里不肯出來投降,也是胖子哥用步枪封住了射击孔,掩护着赵队长用手榴弹解决了他们。”带着明显蒙古人相貌的小吉布也梗起脖子,大声替张松龄张目,

    少年人心里都有英雄情节,在他们这些小游击队员心目中,读书好、枪法准、会开炮、懂打仗,待人又沒什么架子的张松龄,简直应该就是所有人敬重并效仿的楷模,除了一手创立了游击队的大队长王洪之外,其他所有干部战士,包括骑兵教头赵天龙在内,都沒资格跟胖子哥比肩,

    “他那是傻大胆儿。”同样一件事情,在张松龄的大哥张寿龄嘴里,就完全变成另外一种解读,“万一被人家发现,跟着他进去的弟兄们谁也甭想囫囵个出來。”

    话虽然说得凶,看向自家弟弟的目光,却又变得温柔了许多,弟弟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身材比离开家之前足足窜出了一尺还多,肩膀也变宽了四五寸,以前自己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他的头顶,而现在,却要踮起脚尖,才勉强做到,两年,这不过是两年时间而已

    “哪能呢,哪能呢,张兄弟从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就像去年秋天,他”赵天龙等人见状,赶紧又鼓动唇舌,把张松龄加入游击队以來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向张寿龄汇报了个遍,什么带着鬼子汽车队子在草原上兜圈子了,什么奇袭白俄土匪的机枪阵地了,什么帮助王大队长设下圈套,两炮炸碎白俄土匪、,蒙古伪军和曰本鬼子三家联盟了,林林总总,天花乱坠,

    借着这个机会,张松龄也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來,擦了把嘴角的血迹,涎着脸,慢慢朝自家大哥面前蹭,“哥,您怎么到这里來了,爹和二娘他们都还好吗,。”

    “好,暂时还都沒被你给气死呢,能不算好么。”张寿龄把眼睛一瞪,本能地就想让自家弟弟再尝几记老拳,胳膊举到了半途,却又想到弟弟好歹也是个军官了,不能太折了他的面子,恨恨地朝身边的桌子上拍了一下,咬牙切齿,“你既然让爹知道了你自个儿还活着,他能不逼着我出门找你么,好在这一片儿我以前常來,不至于两个眼睛一抹黑。”

    “我,我”想到父亲那么大年纪了还在为自己担惊受怕,张松龄心里头就觉得好生难过,红着眼睛,喃喃地解释,“我,我本來想托人捎信给你们的,但,但是又怕托的人靠不住,把消息走漏到小鬼子耳朵里头,给你们惹來灾祸,。”

    “你还知道自己会给家里头招灾啊。”张寿龄猛然扑到了弟弟身边,然后又强压着打人的冲动一步一步往后退,“你,你可知道为了摆平你的事情,爹费了多大的劲儿,! 从县长,保安队长,一直打点到巷子口的保长家里,就连以前从來不敢直着腰跟咱爹说道的孙二癞子,都从店里头顺了两张皮子走。”

    “孙二癞子,他,他怎么敢,敢到欺负到咱们家”张松龄气得直打哆嗦,真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回去,把欺负老爹的那些汉歼和地痞流氓们,一个个全部干掉,

    “怎么不敢,。”张寿龄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数落,“你跟小鬼子做对还得到过政斧表彰的事情,在他眼里就是罪证,爹虽然买通了县里头那些当官的,可孙二癞子如果真的豁出去闹,那些当官的少不得也要给曰本人一个交代。”

    “唉,,。”张松龄长长叹了口气,无言以应,以前总想着自己行得正,走得直,打鬼子打得问心无愧,如今看來,自己为国家为民族流血,反而都成了罪行,怪不得鲁迅先生说中国人的问題出在精神上,有大量的伪县长和孙二癞子这种人在,被小鬼子一下子鲸吞掉四分之三疆土,又算什么稀罕,,

    见好朋友因为拖累了家人而惴惴不安,赵天龙非常同情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你别难过,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