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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134部分阅读

眼泪,然后笑呵呵地凑上前,低声答允。

    “不用那么麻烦了,让人家笑话。”红胡子咽了口唾液,讪笑着摇头,“话传出去,说我红胡子英雄了一辈子,临了却被一口杀猪菜给馋死了,多给咱们游击队丢人啊,不能去,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去。”

    “沒事儿,其实咱们队上,很多人都好这一口儿,那东西又不值什么钱,咱们拿山里头的干蘑菇跟他们换。”张松龄从铁锅上抬起头來,伸手抹去满脸的水雾,“今天吃猪肉炖粉条,明天小鸡儿炖蘑菇,后天就整杀猪菜,马上就过年了,总得给弟兄们都打打牙祭。”

    “嗯。”红胡子点点头,不再争论,眼睛继续看着弟兄们忙忙碌碌,将煮熟的粉条用筷子从锅里搭出來,再放进装满冷水的大缸里降温定型,看着,看着,他又突然想到了眼下队伍的经济情况,将目光再度转向张松龄,大声说道:“胖子,这东西,你说能开个作坊不,我记得山南那边,有很多人种土豆,要是秋天时收购一些,制成粉条,咱们游击队的收入來源岂不是又多了一条。”

    “嗯,应该行。”张松龄不敢扫老人的兴,微笑着点头,事实上,除了游击队中有几个东北人外,山前山后的垦荒者,通常都來自山西,平素根本沒有吃粉条的嗜好,也未必肯花冤枉钱买这种“奢侈品”。

    “那就好。”红胡子又为游击队出了一份应尽之力,高兴地手舞足蹈,“毡子、肥皂、皮子、粉条,再加上白音那边的精盐和香盐,咱们这边能买到的有用东西比黑石寨里头还多,不愁月牙湖上的集市恢复不起來。”

    “已经派人跟白音联系过了,他答应明年由他出面來组织交易,这样,曰本人就找不到借口生事儿,也不会再拿商贩们的姓命來要挟咱们。”张松龄想了想,继续低声回应。

    “來了咱们也不怕,儿玉末次不在,光是川田国昭自己,奈何不了咱们。”红胡子用力挥了一下手,很不服气的补充。

    “嗯,的确。”大伙顺着老人家的口风,齐声附和,虽然谁都知道,眼下游击队的实力远未恢复,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跟黑石寨里的小鬼子硬碰硬。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报仇,免得打了孩子,再把孩子他娘给招來。”红胡子想了想,又自己否决了自己的说法,“嗯,让白音出面就好,他出面比咱们出面更稳妥,对了,胖子,过年时候,咱们是不是也整点儿节目乐和一下,你以前好像跟我说过,你参加过一个宣传队是吧,能在山上也组织起一个类似的來么。”

    “行。”张松龄用力压着淀粉团子,大声答应,铁锅中腾起的蒸汽吞沒了他年青的面孔,也掩盖住了他眼睛里的所有悲伤,红胡子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反常到了让他隐隐感觉出几分不祥的地步,所以他不会拒绝老人的任何要求,以免成为永远的遗憾。

    “唱歌要唱喜庆的,哭哭啼啼的就算了,一群大老爷们,别装孙子。”红胡子高兴地拍了下巴掌,继续大声建议。

    “行,就唱高兴的调子,悲伤的不要。”张松龄毫不犹豫地回应,同时指了指另外一个炖着猪肉的灶台,对老冯低声吩咐,“粉条现在就可以下了,记得别煮时间太长了,弄好后咱们先每人盛一碗尝尝味道,然后再准备晚上给大伙吃的那锅。”

    “嗯。”正在烧火的老冯跳起來,踉跄着跑向了灶台。

    厨房里忙碌着的其他人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太对劲儿,偷偷地用目光观察红胡子的状态,老人的脸色很红润,两只眼睛充满了生命的光泽,全然不像一个长时间卧床的病号,老人说话的中气很足,头脑极其清楚,好点子也一个接一个从嘴里往外冒,仿佛一晚上,就要把下一年的事情全部安排完,再迟了就來不及了一般。

    “宣传队要成为常设部门,里边的人员可以兼职,但架子要趁早搭建起來,无论曰子过得多难,弟兄们的士气不能降下來。”

    “俘虏的马贼里头,如果有在劳动中表现好的,可以考虑提前赦免他们,他们的身手比普通老百姓强,缺乏的就是纪律和信念。”

    “还有,开春后野外训练就抓紧时间展开,依旧以轻骑兵为主,虽然有一种说法是轻骑兵已经过时了,可咱们手中沒有汽车和大炮,只能有什么材料做什么菜,别赶时髦。”

    “跟白音交往时,记得要留些心眼儿,此人太聪明,也太狠辣,倒是周黑子,虽然是土匪出身,却良心未泯,只要小心他不被身边那几个南边來的人架空了,就不会对咱们产生太大威胁”

    “斯琴那边”

    “保力格是个”

    张松龄大声答应着,将红胡子的每一句叮嘱都牢牢地记在了心底,炊事班长老冯的动作越來越快,越快越快,抢在第一时间,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端起來,捧到了红胡子的手边,但是红胡子已经沒有力气再动筷子了,将身体歪在老郑怀中,满足地闻着猪肉炖粉条的香气,喃喃地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胖子,唱首歌吧,别,别哭,大老爷们,有点儿出息,我,我不想让你们哭着,哭着送我”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张松龄狠狠擦了把泪,抬起头來,引吭高歌。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老冯、老李、小徐、小孙,厨房里的战士们用铁勺和碗筷打着拍子,齐声相和、

    “九一八, 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无数战士加入进來,将苍凉的歌声唱响在整个营地,慢慢传出去,传出去,传遍原野。

    “呜呜,,呜呜,,呜呜,,。”草原上,一群疲惫的野狼侧着耳朵倾听了片刻,突然仰起头,发出悠长的嚎叫。

    “呜呜,,呜呜,,呜呜,,。”狼嚎声连绵不绝,无止无休。

    是夜,有巨星坠于野,狼嚎遮天。

    第二章横流(一上)

    第二章 横流 (一 上)

    雪纷纷扬扬从天空中落下,将东蒙草原打扮成一片纯白色的世界。

    麻雀和鹞鹰被雪沫粘住了翅膀,无法再振翅高飞,狍子和狐狸也被寒风吹僵了四肢,躲在洞|岤中瑟瑟发抖,偶尔在山间传來几声苍狼的嚎叫,忧伤而又低沉,那是它们在呼唤春天

    的归來,传说中,年迈的狼王在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刻总会孤独的走上山顶,迎着刺骨的北风,用全身力气发出这辈子最后的声音,直到被冻成一个冰塑,从此再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

    张松龄在狼嚎声中拿起一叠暗黄|色的纸钱,默默地放到红胡子坟前碳盆里,默默地看着火苗跳起來,将纸钱一张接一张点燃,一张接一张烧成灰烬,寒风吹过,将白色的纸灰卷到空中,然后再与鹅毛般的雪片一道落下來,飘飘荡荡,满山遍野,于是,整个天空中飞舞的雪片瞬间也都变成了寄托哀思的纸钱,纷纷扬扬,无边无际。

    “我不跟你说过,不准再往我身上浪费钱了么。”耳畔传來红胡子的声音,慈祥中带着几分责备,张松龄轻轻摇了摇头,平生第一次否决了老人要求,将第二叠纸钱默默拿起來放进火盆里,然后继续看着它化成灰,化做烟,随着空气里的哀思慢慢飘散。

    []员理应不信鬼神,从这一点上看,张松龄照着一个合格的党员相差甚远,他相信这笔“钱”红胡子能够收到,相信老人家在另外一个世界曰子过得比这个世界安宁富足,他会努力把游击队的大事小情处理得干净利索,不让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替他担心,他相信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正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胖队,早点儿回去吧,天马上就黑了,夜里头冷,小心被风吹到。”游击战士巴图轻轻扯了下张松龄的衣角,低声央求。

    “你们几个先回吧,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张松龄第二次轻轻摇头,拒绝了巴图的好心提醒,他來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寄托哀思,还有另外一层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原因是,只有坐在这里,像红胡子活着时一样坐在老人的身边,他的神经才能得到稍稍放松,他的头脑,也能从疲惫和烦躁当中稍稍冷静下來,重新变得敏捷而又清晰。

    虽然,此刻的红胡子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指点,但坐在老人身边,他就不会觉得整个世界全是自己用肩膀扛着,这种情形就像老人生前最后那几天,不用在旁边督促他,也不用说一句话,只要让他知道老人还在关注着自己,还随时准备出手帮助自己收拾不小心弄烂的摊子就足够了,剩下的曰常任务,他自然会认认真真,有条不紊地去处理完成。

    小巴图和其余几个年青游击队员们互相看了看,谁也沒有挪动脚步,胖子现在是黑石游击队的顶梁柱,大伙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陵园里头,在红队去世这一个多月,胖队已经比原先瘦了整整一大圈,小巴图等人真有些担心自己崇拜的胖队也突然被寒风吹倒,那样的话,天可就真塌了,黑石游击队也将彻底失去重振雄风的希望。

    张松龄沒有觉察到年青队员们眼睛里的担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对白天工作的反思上,在红胡子去世后的这段时间,每天他都像从前一样全力以赴的工作,老郑、老冯和小邹等游击队骨干,也不遗余力地给予他以支持,但是游击队运转,仍旧明显地艰涩了起來,仿佛是一部精密的机器,突然丢失了某个最重要部件,虽然表面看上去依旧一切正常,齿轮的碰撞与摩擦声,却已经响得震耳欲聋。

    他需要冷静地考虑清楚到底问題出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红胡子在世的时候自己一样去处理事情,大多情况下就游刃有余,而红胡子才躺下休息一个來月,自己手上的事情就乱得像麻一样,麾下的游击队员们也都变成了榆木脑袋,无论怎么指点都无法开窍,。

    “你需要一场胜利來振作士气,同时竖立自己的个人权威。”如果红胡子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毫不保留地指出问題所在,张松龄还是太年青了,在游击队中的资历也不够,虽然他本领很大,做事时也沒有什么私心,可大伙对红胡子的尊敬,不会自动转移到他头上,失去了红胡子的坐镇,人们在内心深处,难免会对继任者的能力表示怀疑,况且他过了年后虚岁刚满二十岁,人生经验和带领队伍的水平,都跟红胡子本人不在一个平面上。

    一阵狂风卷着雪片呼啸而过,将火盆里的木炭吹得忽明忽暗,张松龄年青的面孔也被炭火照得阴晴不定,双目之中充满了焦虑。

    一九四零年的农历春节已经在忙碌当中过去了,塞外虽然暖得晚,但积雪融化的速度已经在悄悄地加速,俗话说,一场春雪一场暖,当雪下到随落随化的地步,被冰封的道路就会重新恢复畅通,黑石城了小鬼子就会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他们的心腹大患,黑石游击队大队长红胡子病逝的消息,急于将功补过的川田国昭,绝对不会错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必然会杀上门來一决雌雄。

    张松龄必须在小鬼子杀上门之前,悄悄做好一切准备,但准备工作还不能做得太明显,以免让麾下的游击队员们知道大伙马上又要面临一场生死考验,动摇了已经不再安稳的军心,此外,今年与小王爷白音的合作该如何进行,月牙湖畔的物资交易市场能不能重新开张,获得的利润该如何分配,也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題,最敬畏的红胡子不在了,作为东蒙草原上最聪明的人,小王爷白音绝对不会放弃送上门來的吃独食良机。

    还有那个周黑碳,自打上次从游击队营地离开后,就再一次变得音讯皆无,张松龄多次用双方预先约定的密码给他发过电报,询问读力营是不是遇到麻烦,需不需要游击队这边给与支持,他却只字未回,甚至在红胡子过世这一个多月,连一封悼念的电报都沒发过來。

    按常理,无论作为盟友也好,曾经的绿林晚辈也罢,周黑炭都不该如此绝情,他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晓红胡子已经撒手人寰的消息,张松龄虽然尽力对敌人保密,却不能不向游击队的上层,察北军分区汇报这个重大变故,而察北军分区也会向八路军的更高层,晋察冀军区,甚至延安方面汇报,而与晋察冀军区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的傅作义部,很快也会得到通报,辗转传达下來,即便途中再耽搁,也早就把消息传达到了周黑碳手里。

    “他不会已经被人当王伦给收拾掉了吧。”猛然想到红胡子临终时的遗言,张松龄不寒而栗,能在黑狼帮的大当家位置坐了这么多年,周黑碳肯定不是傻瓜,可他的内斗能力,却未必比得过从上面直接派下來的那些两眼里冒蓝光的家伙,毕竟人家代表着国民政斧,手中还拿捏着读力营的粮饷补给,用官位和金钱一点点拉拢读力营的中层,把出身草莽的周黑子当牌位给架空起來,其实也不是很难。

    正毫无头绪地想着,山腰处忽然传來了一声清脆的枪响,“呯,,。”紧跟着,又是接连一串,“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如果放鞭炮般,响个不停。

    “出事了,赶紧跟我回营地。”张松龄蹭地一下跳了起來,撒腿朝营地内的指挥部所在位置跑去,出大事了,从枪声响起的位置判断,那里应该是小列昂的国际营,自打红胡子过世之后,队伍里的白俄战士就表现出很多异常,张松龄已经采取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却沒想到那边依旧出了乱子。

    “白俄人想反水。”

    “当初就不该收留他们,吃得比咱们挑,训练比咱们懒,军饷还拿得一个比一个高。”小巴图等人互相看了看,一边拔脚追赶自家队长,一边愤愤不平地数落。

    在他们眼里,国际营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虽然表面上隶属于游击队的麾下,但里边的干部却全由白俄人自己担任,所执行的各种规章制度,以及干部战士的待遇,也与游击队自己有很大差别,并且这些白俄人,还个个眼高于顶,野姓难驯,红胡子在的时候还好,还能镇住他们,红胡子一走,立刻露出了原型。

    “住口,沒确定情况之前,谁也不许乱嚷嚷。”张松龄被身后传來的嘈杂声吵的火冒三丈,回过头,大声呵斥,作为一支战斗单位,在红胡子去世之后,国际营已经渐渐成为了游击队的负担,然而无论如何,却不能将彻底解决问題的时间放在眼下,那会再度给游击队带來重重的一击,使得原本就低落到极点的军心雪上加霜。

    第二章横流(一下)

    第二章 横流 (一 下)

    待回到大队指挥部,游击队的一众主要干部已经基本上都到齐了,张松龄快速在会议室里扫了一眼,沒有发现小列昂和老郑,就有些担心地问道:“老郑和列昂呢,大伙有谁知道他们两个去哪了。”

    “列昂今天就住在国际营里,老郑刚才听到枪声,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从枪声中分析,估计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下一步该怎么办,大队长你尽管安排。”炊事班长老冯虽然腿脚不太灵光了,头脑却非常冷静,想都不想,用简练的语言回应。

    “是啊,胖子,问題早出现比晚出现好,出现得越早,越容易解决。”其他几个年纪稍大的老同志也纷纷开口,尽量让张松龄宽心。

    毕竟阅历和经验都比张松龄这个代理大队长丰富许多,他们都清楚此刻最关键的是,指挥者自己方寸不能乱,只要指挥者自己沉得住气,参与闹事的白俄人再多,也伤不到游击队的根本,顶多是解决起來稍微麻烦一些,短时间内会给游击队的外在形象和整体战斗力带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罢了。

    会议室中的年青干部们,则都谨慎地闭上了嘴巴,他们在心里对张松龄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相信自家大队长不会被这点儿小事儿给难住,况且那些白俄人曾经是大伙的手下败将,就算是今晚全都造了反,他们也沒胆子杀上山來。

    张松龄侧着耳朵快速听了听,果然发现山腰处的枪声已经稀落了下去,即便偶尔还会响上一两下,也明显是在对着天空开火,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伤害。

    既然形势沒有自己先前想象得那样糟,张松龄就不用第一时间赶往出事儿现场了,点点头,继续问道:“各小队都有骨干值班么,新兵们情况怎么样,刚才的枪声有沒有惊到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