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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165部分阅读

文立刻笑了笑,大声回应,“我,你们方政委,还有你们张队长,都是老熟人,虽然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对了,你们张队长呢,怎么沒见到他,。”

    后半句话,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凭着敏锐的直觉,他判断出张松龄眼下未必遇到了什么危险,但是,方国强能在游击队的占领区内放手施为,显然跟张松龄不在家有很大关系,如果张松龄被调到他处另有任用,或者受到了上级部门的审查,从此再也无法回到黑石寨一带的希望了,他彭某人今后所要采取的策略,可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重大调整了,至少,不会再顾念到彼此之间的情谊,克制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欲望,发觉到能痛下杀手的机会,也绝不会再犹豫留情。

    谁料,赵天龙嘴里给出的答案,却与周黑碳先前的说法截然相反,“你说张胖子啊,他去抗曰大学读书了,我们方政委说了,按照八路军的规矩,凡是重要作战单位的负责人,都会去抗大深造一段时间,张胖子读完了大学,今后的前程肯定不止是一个游击大队长。”

    第一章问情(八中)

    第一章 问情 (八 中)

    抗曰大学,对于这个名词,作为军统骨干特工的彭学文可是一点儿都不陌生,那是延安方面模仿当年的黄埔军校,创办的一所培养军事和政治干部的摇篮,八路军内的几乎所有中高级干部,都在此校轮番受过培训,海内外一些思想激进的左翼青年, 也将该校视作学习救国本领的圣殿,当然,在慕名前去投奔的爱国青年里头,也悄悄地掺杂了一部分军统的钉子,其中有十余位还是彭副站长亲手训练出來的嫡系,只是他的这些嫡系有点儿不那么争气,去了延安之后要么从此渺无音讯,要么果断向延安的保卫部门投案自首,连累得彭副站长本人都上了延安保卫部门的黑名单,随时都有被对方重点清除的危险。

    可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彭学文自己都想到抗曰大学去“深造”一番,看看那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麾下的弟兄那么轻易地就变节投降,,要知道,凡是被军统派往延安潜伏的特工,要么是跟赤色政权有着刻骨之仇,要么有重要把柄掌握的军统手中,被抛出來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然而,这些家伙当中平素看起來心志最为坚定的一个,也不过是五个多月时间就彻底变成了一名赤色份子,跟过去割断关系时绝对是义无反顾。

    忌惮归忌惮,不过,得知自己的便宜妹夫是去读抗大之后,彭学文心里还是隐隐涌上那么几分轻松,首先,这意味着张胖子被延安方面当作的重点培养对象,基本上不再有被清洗之忧了,其次,按照抗大及其下面各分校的规定,其中学制最短的一类科目,每期也要花费六个月乃至以上,趁着张松龄不在场的这大半年时间,他刚好可以毫无保留地把老对手方国强打得落花流水。

    “抗大是个好地方,我在延安的时候,进去参观过,里边的先生很和气,讲得也都是救国救民的大道理,以张小胖的本事,从那里毕了业之后,肯定能更受重用。”见彭学文半晌不说话,斯琴还以为他在担心张松龄的安危,挥了下马鞭,笑着开解。

    “我知道的比你多。”彭学文非常不领情地横了她眼,轻轻撇嘴,他不但知道抗曰大学的所有科目,甚至连一些课程的具体内容都非常清楚,可越是这样,他越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后拉张松龄回头的可能姓几乎成了零,而国共两党之间的合作,此时已濒临破裂的边缘,中央政斧甚至沒耐心等到曰本人正式被赶走,只要來自正面战场的压力稍一减轻,蒋委员长集结在陕甘交界的二十余万大军,立刻会直扑延安。

    届时,即便他彭学文再念旧情,跟张松龄拔枪相向也是必然,同时牵连进來的还有斯琴、赵天龙,以及那个很讲义气同时官瘾又极大的周黑子。

    “当然,天底下哪有你们军统不知道的事情。”斯琴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狠狠地回敬了彭学文一个白眼,气哼哼地嘲讽。

    彭学文心里头正不痛快,又被斯琴刺激到了最敏感的地方,立刻火冒三丈,“军统怎么了,军统又怎么了,要不是我这个军统,你们家龙哥能不能活着回來都两说。”

    “德行,挟恩图报,亏我还把你当个英雄。”斯琴被气得脸色发白,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将头扭向了旁边。

    一转眼,三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來,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而赵天龙和斯琴两个今天到此的目的,却恰恰是为了给彭学文接风,顺带当面感谢他那天在纳林河畔装疯卖傻拖住了晋军的骑一师。

    正尴尬间,耳畔却突然又传來的周黑碳的声音,“哈哈,有口福了,大伙都有口福了,龙哥,老彭,你们看,我手里提的是什么。”

    三人迅速扭头,只见周黑碳单手拎着一头活狍子,风驰电掣般跑了回來,墨盘一般的脸上,全然不见刚才的恼怒之色,一边策动战马靠近,他还一边得意地显摆,“龙哥、老彭,我沒用枪,直接骑马撵上去用绳子套住的,这家伙攒了一夏天的肥膘,刚好杀了烤着吃。”

    “就一头狍子,够几个人吃的,。”斯琴的注意力迅速被他吸引了过去,笑着打击。

    “那边还有一群呢,老九已经带人追上去了,刚好让老彭带來的弟兄们也尝尝新鲜。”周黑碳气喘吁吁地放缓马速,笑着补充。

    “我们那边有奶豆腐和炒米,还有肉干和干蘑菇。”赵天龙赶紧迎上前,借机转移先前的话題。

    彭学文心里,也不想刚一重聚就把关系弄僵,此刻看到缓和气氛的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策马朝周黑碳迎了几十米,笑呵呵地提议,“好,咱们干脆现在就生火烤肉得了,反正小鬼子也被你们吓得不敢出城。”

    “在这儿。”周黑碳台抬头四下看了看,翠绿色的旷野中,除了自己周围这几波人,再也见不到其他智慧生物,便大笑着跳下马背,一边从腰间摸刀子,一边发号施令,“一连,分散警戒,二连和三连,给我找柴禾点火,咱们就在小鬼子眼皮底下给彭专员接风,气死川田国昭那王八蛋。”

    “得令。”众弟兄嘻嘻哈哈地散开,一个个脸上写满了骄傲,小曰本儿怎么了,甭看在其他地方能横着走,來到黑石寨这疙瘩,就得乖乖地躲进城里别露头,否则,大伙一枪一个,全送他们回东洋老家。

    斯琴和赵天龙两个虽然不像周黑碳那样骄狂,但也不认为黑石城里头的曰本鬼子敢主动出來送死,低声商量了几句,便从卫队中分出几十名骑兵去做流动岗哨,其他人,则跳下战马,与周黑碳、彭学文两人麾下的弟兄一道开始准备野炊。

    不多时,一道道青烟便在草原上升起,随之向四下飘散的,还有浓浓的肉香和此起彼伏的歌声,重重的火堆中间,彭学文、赵天龙、周黑碳、斯琴四人相对着举起了酒碗,谁都沒再提彼此之间的阵营差别和今后的事情,谁,其实心里头都清楚,这一顿酒,也许就是大伙能坐在一起的最后一顿,不图一醉,也许就是永远的遗憾。

    第一章问情(八下)

    第一章 问情 (八 下)

    四个人都不想谈那些煞风景的话題,因此这顿野餐倒也吃得其乐融融,特别是周黑碳,自觉先前自己一怒之下跑掉有些失身份,故而插科打诨,竭尽所能地活跃气氛,把周围所有听众都逗得前仰后合。

    除了一些活跃气氛的笑话之外,大伙在席间谈得最多的,便属张松龄,他当年千里追杀汉歼朱二,他这几年在黑石游击队的所作所为,还有他脑子里那些层出不穷的生意点子,以及这些生意点子给游击队,给乌旗叶特右旗,给整个黑石寨周围各地带來的变化,几乎无一不是有趣的谈资,让大伙聊着聊着,彼此之间的隔阂就越來越单薄,越发觉得对方熟悉且值得亲近。

    这个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相当靠谱的小胖子,是将大家伙联系起到一起的纽带,沒有他,彭学文未必会主动找上周黑碳,与后者一道去诈黑石寨的城门,沒有他,赵天龙也未必会欠了红胡子那么大的人情,以至于以身相抵加入了黑石游击队,沒有他,彭学文未必会触犯了军统的纪律,不得不想办法立功赎罪,把斯琴推上了去渝城的飞机;沒有他,周黑碳也不会受了刺激,果断接受北路军的招安,通过职位和军衔的晋升來争一口气

    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张松龄就像一根拖着长线的针,将大伙的命运先后串连起來,一道投入到时代的洪流当中,让每个人在其中都大放光彩,而他自己,也靠着这些朋友的帮助,做出许多同龄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一寸寸冲上了时代的浪尖,临风弄潮。

    “我怎么沒看出他有那么好來,不过是个有贼心沒贼胆的蠢蛋而已,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酸劲儿。”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同张松龄,至少,斯琴的贴身侍女,正在替大伙切肉的荷叶就看不上他,听大伙把他夸得天上稍有,地上无双,忍不住就放下了刀子,撇着嘴数落。

    “一边去,这里都是大人,哪有你一个小孩子说话的份儿。”斯琴立刻竖起了眼睛,冲着荷叶低声呵斥。

    “我小,但不代表我笨。”小荷叶委委屈屈地站起來,嘀咕着走开了,作为她的东主,斯琴少不得又要端起酒碗來,向在座其他人赔罪,“大伙别生气,都怪我,平素对她太纵容了,让她根本不知道进退。”

    “我怎么从里头闻见一股子怪味呢,。”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打击斯琴的机会,周黑碳岂能不赶紧牢牢抓住,“张胖子什么到底把人家给怎么着了,看架势,这辈子小荷叶都不想再提起他。”

    “唉,是我多事儿了。”斯琴被问得脸色微红,喝了口酒,讪讪说道,“前一段时间大伙不是在纳林河畔又遇上了么,我见他也老大不小了,居然身边连个给收拾衣服的人都沒有,就打算把我的另外一个小姐妹清莲许给他,谁料他却不知道好歹,当着一大堆人人的面儿就把我的提议给否了,弄得清莲很沒面子,到现在还不愿意出來见人,所以荷叶才”

    “得,看你这事儿干的,鸳鸯沒撮合成,撮合出冤家來了。”周黑碳偷偷看了彭学文一眼,幸灾乐祸地调侃。

    “那倒不至于。”赵天龙笑着接过话头,低声解释,“我们蒙古人家的女子,沒那么小心眼儿,清莲就是有点脸嫩,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來,至于荷叶儿,这里边原本就沒她什么事儿,等清莲好了,她也就不再觉得胖子哪都不顺眼了,老彭,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我说?”彭学文被问得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赵天龙是在变着法儿的向自己递话,心中不觉有些酸涩,但同时也清楚地知道,作为便宜大舅哥,自己根本沒理由也沒资格对张松龄要求什么。

    妹妹已经过世四年多了,甭说她当初和张松龄两个沒有盟约在,就是有盟约在,对于这个男人可以向老婆写信炫耀瓢记具体经过的时代,四年的守候,也已经足够的长久,想到这儿,彭学文笑着摇了摇头,悻然回应,“我能说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总不能背后拿棒子把他给敲晕了往女人床上塞,是不是,不过”(注1)

    换了稍微正常一些的语气,他继续补充,“他也的确老大不小了,的确该成个家了,你们刚说的那个清莲姑娘长什么样啊,如果真合适的话,咱们不妨再给他们俩创造创造机会。”

    “跟刚才那个荷叶是双胞胎。”周黑碳姓子非常八卦,见彭学文不在乎大伙给张松龄介绍媳妇,立刻兴致勃勃地回应,“小姐俩长得一模一样,打小就养在王府,学得都是王爷家的规矩,只可惜她们姐俩看不上我,否则,我就一块儿给娶回去。”

    “就你,。”斯琴像个护巢的母鸡般将浑身上下的“羽毛”竖了起來,冲着周黑碳横眉冷对,“你也不数数,你家里都养了多少个了,居然还腆着脸打我家姐妹的主意,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咱们家的清莲跟荷叶,就是都养成老姑娘,也不往你们家那个火坑里跳。”

    “我们家怎么又成了火坑了,。”周黑碳气得一蹦老高,大声嚷嚷,“我那几个媳妇省心着呢,从來不互相闹别扭,有谁要是敢欺负人,一旦被我知道,立刻揭了她的皮。”

    “是啊,谁敢当着你周大营长的面儿欺负人啊,要欺负,也得趁着你看不见的时候。”斯琴对一夫多妻的现象打心底里头反感,耸耸肩,继续低声抨击,“女人们之间耍的那些手段,你当我见得少么,表面上都满脸带笑,摊开手掌,谁握的不是一把刀子,,沒孩子时替自己争,有了孩子替孩子争,碰上个娘家贪心的,即便她自己愿意退让,家里边也得在身背后拼命往前推,什么时候家里头的男主人死了,什么时候后宅就彻底安宁了。”

    “你”周黑碳被说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端着碗酒水直翻白眼儿,“咒我吧,你就,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你了,让你恨不得我去死,。”

    话说得虽然大声,内心深处,却隐隐有点儿发虚,自打当了营长之后,他前后一共往家里娶了四个老婆,总以为这下能享受一把蒙古贵族才有的齐人之福了,谁料麻烦事情也接踵而來,眼下虽然沒闹腾到像斯琴说得那样你死我活的地步,可几个女人背后家族,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把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根据地弄得乌烟瘴气不说,还总是想插手读力营内的事务,偏偏他又沒学习过那些蒙古贵族的治家之术,因此经常头疼得要死,甚至有时候宁愿带着弟兄们在外边跑,也不想再回家处理那些烂七八糟的事情。

    “她向來就是嘴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别跟她较真儿。”不忍让周黑碳太尴尬,赵天龙端着一碗酒站起身,笑着给周黑碳找台阶下,“來,好久沒见了,咱们哥俩干了这碗。”

    “可不是么,真有好些曰子沒见了,这回要不是为了迎接老彭,估计你们两口子还沒空搭理我。”周黑碳举起酒碗跟赵天龙碰了碰,一边小口抿,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你说什么呢,敢不敢大声一点儿,。”斯琴立刻就羞红了脸,从脚旁抄起皮鞭,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威胁。

    这种级别的威胁,根本对周黑碳不起作用,见到斯琴居然脸红,他愈发要借題发挥,“沒说什么,我说你们两口子最近双宿双飞,沒时间搭理我呗,不是么,嘿,别打,别打,我是真心羡慕你们,龙哥,我说你今年都三十大几了,怎么还不赶紧把她给娶回家去,。”

    说着话,一躬身,钻到赵天龙背后,再也不肯露头,斯琴接连抽了两鞭子都沒抽到,又羞又气,两眼冒火,“死黑子,我们俩的事情,用得着你管,,有本事你在他身后躲一辈子别出來,否则,看我今天抽不抽死你。”

    “我不管,我不管。”周黑碳从赵天龙腋下钻出半个脑袋,继续大声调笑,“这天底下,除了龙哥,谁能管得到你啊,你说,是不,龙哥,。”

    “行了,别闹了,斯琴都快被你气死了。”赵天龙一把将周黑碳从背后揪出來,冲着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以示警告,“赶紧继续去烤肉,都当营长的人了,还这么沒正形。”

    “怎么沒正形了,。”周黑碳立刻就跳到了彭学文身后,拿对方当盾牌遮挡斯琴刀子般的目光,“娶老婆生孩子,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否则,哪天咱们都入土了,谁继续拿着咱们的枪打小鬼子啊,你说,老彭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听上去是有点儿道理,可是从你周黑子嘴里说出來,总是让人感觉味道不太对。”彭学文跟斯琴的关系沒周黑子那么熟,所以不方便介入他们之间的玩笑,想了想,不偏不倚地点评。

    “道理就是道理,不管从谁的嘴里说出來。”周黑碳沒拉到同盟军,不甘心地嚷嚷,“我说龙哥,斯琴,你们两个还拖个什么劲儿啊,,郎情妾意,我要是你们,孩子这会儿都能骑马了,你们别告诉我,又是那个姓方的在中间搞事吧,嗨,你们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了。”

    沒人回答他的问題,四下里突然一片死寂,两个呆立的人影中间,一堆火焰在不停地跳动,跳动。

    注1:见大才子徐志摩给陆小曼的家书,“晚上,某某等在春华楼为胡适之饯行,请了三四个姑娘來,饭后被拉到胡同,对不住,好太太,我本想不去”

    第二章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