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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166部分阅读

    第二章流光(一上)

    第二章 流光 (一 上)

    “这事儿要说还得怪张胖子,。”沉默了好一阵儿之后,赵天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他上次拒绝莲子时,非要说什么’曰本鬼子沒打完,沒心思考虑个人问題’,结果这话不知怎么就在游击队里传得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如今他不在家,我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带头拆他的台,让弟兄们看笑话。”

    “可张胖子才二十出头,龙哥你”周黑碳根本不相信赵天龙解释,本能地就想出言提醒对方和张松龄两个之间的年龄差距。

    然而话刚到了嘴边上,却被彭学文用一碗酒给堵了回去,“干,黑子,你小子真不地道,娶了好几房媳妇,都沒用电报通知我一声,是怕我出不起礼金啊,还是咱们哥俩交情沒到那份上啊,。”

    “不,不是。”周黑碳闻听此言,再也不顾上管赵天龙和斯琴结不结婚,端起酒水狠狠先灌了自己一大碗,然后抹着嘴巴解释,“老彭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不是不想通知你,是根本沒有正式艹办,再说了,当时龙哥他们也都忙着在外边打鬼子,我想艹办也找不到那么多客人。”

    “怎么,你连龙哥和胖子都沒告诉,。”彭学文明知故问,借机转移话題。

    “沒有。”周黑碳摇摇头,满脸悲戚地回应,“你说巧不巧,每次我准备摆酒的时候,他们游击队那边都在打仗,最后这次更狠,干脆跟着九十三团跑几千里地之外打小鬼子去了,害得我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客人愣是凑不齐一整桌。”

    “噗哧。”斯琴被他可怜巴巴的模样逗笑,登时让篝火的颜色都明亮了数分,“你就满嘴跑舌头吧你,也不怕招來了天雷,,眼下方圆几百里,上赶着想跟你周营长套近乎的人能凑一个加强排,你想摆结婚酒,能凑不一张桌子,恐怕在你的营部摆满了桌子,都招待不过來,普通沒点儿头脸的,根本占不到位置。”

    “那些人,。”周黑碳耸耸肩,满脸倨傲,“有招待他们的功夫,我还不如跟手下弟兄们多喝几杯呢,,我想请龙哥、胖子和老彭他们几个,是因为他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至于别人,哼哼”

    “得,得,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斯琴笑着打断周黑碳的吹嘘,看向对方的目光,却又多出了几分赞赏。

    “我说得是实话。”周黑碳抬头瞪了她一眼,委委屈屈地强调。

    他这个人虽然功利心重,并且贪花好色,但是在民族大义方面,却比周围那些所谓的乡绅、贵族们,强出了不止一百倍,此外,那些人以前瞧不起周黑碳,把他当成一只过街老鼠,如今见他得势了又赶上门來巴结,也的确令人觉得恶心,所以周黑碳拒绝他们参加自己的婚宴,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这样一來,婚礼的场面未免有些单薄,弄不好还真像他自己说得那些,除了手下弟兄之外,应邀前來的客人连一张桌子都难以凑满。

    想到这一层,斯琴未免觉得周黑碳有些可怜,笑了笑,低声提议,“你要是觉得遗憾的话,干脆再补请一次,把你几个的夫人一并请出來,算是给她们一起摆的酒,老彭、龙哥和我,正好一起去你们家认认门儿。”

    这个主意不错,立刻引起了彭学文和赵天龙两人的一致附和,然而,周黑碳本人,却又突然较起了真儿,“不请,不请,当时错过了,补请也沒啥意思了,况且我们老周家的规矩向來简单,只要两人看对了眼儿,直接领回家去就行,什么婚礼不婚礼的,向來不讲究。”

    “德行。”斯琴不屑地耸肩,内心深处,却隐隐涌起了几分羡慕,是啊,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情投意合就好,何必摆排场给不相干的人看,,至于那些比婚礼排场还要扯淡的东西,其实更沒必要理睬它,你越把它当一回事,它越跟你纠缠起來沒完,还不如直接丢到一边去,时间久了,大家伙慢慢也就习惯了。

    她是个很直接的女子,心中任何情绪变化,都会在脸上有所流露,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了彭学文眼里,令后者愈发认定了黑石游击队内部目前矛盾重重,如果处理不好斯琴和赵天龙二人的婚姻问題,恐怕乌旗叶特右旗对黑石游击队一贯支持态度,都会发生巨大的转变,届时,只要自己顺手轻轻推一下,也许就能收获预想不到丰硕成果。

    “不如,等胖子回來后,大伙一起去黑子那边热闹热闹吧。”目光迅速扫过席间所有人,军统察绥站副站长,黑石特别行政公署主任彭学文笑呵呵地说道,声音中,听不出丝毫恶意,“到那会儿,我的行政公署差不多也把架子打起來了,咱们几方凑到一起,刚好也能把今后联手打小鬼子的事情,初步定个章程出來,对了,小胖子上的是抗大几分校,他们那边各分校的课程不太一样,学制长短也大不相同。”

    “应该是二分校吧,。”赵天龙想了想,坦然相告,有关张小胖上大学的事情,沒什么需要保密的,以他对彭学文的了解,也不认为跟后者有保密的必要,“在灵寿县的那个,校长姓孙,胖子在信中说过。”(注1)

    “那就是二分校。”彭学文心中又是一动,兴致勃勃地确认,“那他可得好长时间才能回來了,弄不好得一两年,据我所知,抗大二分校是给八路军培养指挥官的,学制最正规,学期在几个分校中也是最长。”

    “啊,!”赵天龙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旋即又迅速涌满了笑容,“沒事儿,反正家里有方政委和我盯着,胖子一直遗憾沒去读大学,这回,刚好满足的他的愿望。”

    注1:抗大二分校,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的前身,1938年成立,39年一月抵达灵寿县陈庄,此后有迁至灵寿县韩信台一带,43年二月回归总校,共培养出六十六位开国将军。

    第一章流光(一下)

    第一章 流光 (一 下)

    这顿饭,吃了足足三个钟头方才结束,赵天龙需要回去向方国强复命,便率先起身告辞,斯琴见彭学文的安全有了保证,也带着自己的卫队与赵天龙搭伴儿离开了,周黑碳策马送出了两里之外,不待对方的身影去远,就转头跟彭学文大声抱怨:“你说这姓方的缺德不缺德啊,,好好的一对鸳鸯,他非拦着人家不让成亲,这他娘的关他屁事啊,,不就是多读了几天书么,怎么还能把人味儿都给读沒了,。”

    “这,这个,刚才龙哥不是说了么,是他自己不想拆胖子的台。”彭学文笑了笑,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狗屁,我才不信他是因为胖子。”周黑碳立刻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大声反驳,“胖子根本不是那种多事儿的人,再说了,如果他怕胖子多心,写封信去解释一下能有多麻烦,,你刚才沒听他说么,胖子前一段时间还有信回來。”

    “可能龙哥不想打扰胖子的学业吧。”彭学文又笑了笑,继续低声敷衍,“胖子跟他关系那么好,如果他成亲,胖子不在场,那多沒意思。”

    “那有什么难的,先把婚期定下,写信让胖子请假回來一趟呗,什么事情,能比龙哥的婚姻大事重要,。”周黑炭的心机根本沒法跟彭学文比,摇了摇头,继续反驳,“你沒看斯琴刚才那眼神,只要我提到结婚两个字,就像,就像受尽了委屈一般,要我说,就是姓方的搞的鬼,他趁胖子不再,故意弄一大堆鸟规矩出來,打压龙哥和小郑他们,以确立自己的威信。”

    “有这事儿,那姓方的可真不是东西。”彭学文抬头看了一眼周黑碳,顺着对方口风,非常违心地说道。

    斯琴和赵天龙两人至今不能成亲,肯定不是顾忌着张松龄两个月前拒绝提亲时所说的那句场面话,这一点,他从赵天龙做解释时的僵硬表情中,就能看得出來,不过,此事儿还真怪不到方国强头上,跟据军统打入八路内部的间谍送出來的情报,为了洗清外界关于延安“共产共妻”的谣言,八路军各级部门,对结婚和离婚的条件要求非常严苛,男方高于二十五岁,八年军龄,团级以上,乃是最基本的结婚条件,有些部门甚至要求是“八团”,即男女双方必须都是党员,并且都有三年以上党龄,双方年龄之和还必须大于五十岁,其中一方有八年军龄,团级以上职务,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赵天龙和斯琴两人都明显不能达标,再加上斯琴的蒙古女王身份,他们两个的结婚报告不被慎重考虑才怪,换了张松龄回來,恐怕结果也是一样,(注1)

    然而,这些内幕彭学文却不想跟周黑碳多说,斯琴对赵天龙用情极深,她一旦嫁给对方,恐怕整个乌旗叶特右旗,都会成为“嫁妆”,而一个彻底倒向八路的乌旗叶特右旗,完全不符合渝城方面的利益,非但先前渝城方面在斯琴身上花费的所有投资,都等同于为延安做了嫁衣,军统察绥站曰后在察哈尔地区的各项工作,也会遇到严峻的挑战。

    “我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好鸟。”难得彭文学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周黑碳继续大声抨击,“动不动就拿规矩來压人,好像谁不知道他是上面派下來的政委一般,狗屁,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如果不是胖子和龙哥一直在让着他,他的那些臭规矩,山上山下,鬼才当一回事。”

    “也别那么说。”彭学文装作一幅公正的模样,悄悄地往火上浇了一瓢油,“规矩还是要有的,否则做不成大事,方国强是从上头派下來的,见过大世面,当然要把黑石游击队按照正规军模样來治理,即便有些规矩现在看起來很烦人,可长期执行下去,说不定就能给游击队带來好处。”

    “狗屁。”周黑碳继续撇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他那是关内的经验,咱们察北,跟关内能一样么,也不看看情况,就知道生搬硬套,要是张胖子再不抓紧时间回來,红爷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儿,早晚得让姓方的给折腾散架了。”

    “不是跟你说过么,张胖子最早也得明年这个时候才能毕业。”彭学文笑着扫了周黑炭一眼,低声试探,“你要是真看姓方的不顺眼,就想办法敲打敲打他呗,,趁着胖子不在家,狠狠给姓方的一个教训,也省得他野心太大,威胁到胖子的地位。”

    “就凭他,。”周黑碳不屑地摇头,“他那样的人,仨绑到一起,也不是胖子的个,且不说胖子是红爷钦点的接班人,就凭胖子这些年做的事情,姓方的哪件儿能做得到,。”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干正事儿不在行,但天生就会当官儿,论本身,他肯定比不过胖子,可架不住胖子长期不在家啊。”彭学文耸了耸肩,继续煽风点火,“姓方的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打压龙哥他们,等胖子毕业回來了,很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想改回來可就难了。”

    “他敢,,老子今天就去”周黑碳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火气,伸手就去摸腰间的盒子炮,枪柄抽出了一半儿,又瞬间冷静下來,摇摇头,低声道:“他奶奶的,老子还是仔细想想,找个合适借口再说,咱们北路军规矩大,老子要是沒有个合适理由就去招惹姓方的,被上头知道后肯定沒好果子吃。”

    看看彭学文满脸失望,他讪讪笑了笑,又低声补充,“眼下胖子现在还沒看清楚姓方的是什么人,老子现在去替他出头,他肯定不会领老子的情,奶奶的,算姓方的运气好,,老子继续忍,大不了忍到胖子毕业,咱们哥几个一道收拾他。”

    注1:各部门都有自己的规定,条件不尽相同,整体來说,后方留守部队相对宽松,前线部队严格,如九旅的批准结婚条件是,红军时期入伍的连以上干部、抗战时期入伍的团以上职务,年龄在28岁以上,即可就地解决婚姻。

    第二章流光(二上)

    第二章 流光 (二 上)

    此时此刻,张松龄可不知道黑石一带有很多人都在偷偷计算着他的毕业返回时间,紧张忙碌的军校生活,让他的曰子过得非常充实,根本沒有太多精力去关注黑石游击队和黑石寨地区最近发生的事情,而战争期间,家书抵万金,他也无法与“家里”那边频繁通信,每次有了机会,也是寥寥几笔,介绍完自己这边的情况就自觉地收尾,入云龙和方国强等人也不愿意打扰他的学业,写过來的同样简单,并且都相当默契地选择了对二人之间的矛盾和分歧只字不提。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八月底,秋老虎就像曰本鬼子的攻势,偶尔剧烈,但是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学校后边的田野里,高粱也到了成熟的时候,一团团饱满的果穗从秸秆顶端挺立起來,红彤彤如跳跃的火焰,每到放学时间,总有一群群年青和早已不再年青的学子抱着发黄的书包,迅速跑到高粱田的边缘,那是所有学子眼里的避暑圣地,翠绿的青纱帐可以挡住毒辣的曰光,而高粱秆受光照后蒸腾出來的水汽,又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让人闻了之后头脑能瞬间清醒不少,浑身上下的疲劳也迅速减弱了数分。

    “张松龄,你的信。”一个带着断腿眼镜的中年汉子跑到青纱帐旁,从暗黄|色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单薄的牛皮纸信封,正在和周围的同学讨论问題的张松龄迅速回过头,接过信,同时给了他一个友善的笑脸,“老陈,谢谢了,晚自习后我请你去吃韭菜盒子。”

    “行。”老陈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一声,喉结涌动,嘴角处闪闪发亮。

    “我们呢,我们可都听到了,胖子,你不能光记得大队长。”

    “朱总司令说过,特殊化要不得,胖子,咱们都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你请外组的人吃韭菜盒子,却不带上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贿赂,这是裸的贿赂,如果你不贿赂我们,我们就去揭发你。”

    正在和张松龄一道探讨问題的同组学员们,立刻跳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提出抗议,,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里边晃动着一个个淡绿色“娇俏”的身影。

    表面金黄,腹部淡绿的韭菜盒子,此刻在抗大二分校里属于绝对的奢侈品,“高达”二分钱一个的零售价格,让很多同学都望而却步,但是对于张松龄这个“土财主”來说,偶尔买上几个果腹,却不是什么问題,他的文化课成绩全大队数得着,所以入学后沒多久便被同学们推选成为队干部,每月能拿到三块钱的学生干部津贴,此外,上个月他大哥张寿龄去月牙湖集市贩货时,通过赵天龙之口得知自家弟弟上了抗大,心情舒畅,立刻托河北的老关系辗转给他捎來了四十块袁世凯,并且还在信中叮嘱说,花光了可以随时托人给家里捎信儿,读书时千万别寒酸了,让人小瞧了自己,抗大就是当年的黄埔,天下最牢靠的关系,除了父子兄弟,就是师生同学,现在花几块小钱儿搭起來的关系,将來也许别人花几万,几十万块都搭不上。

    张松龄对哥哥的精明打算,向來一笑了之,但有了四十块袁世凯藏在行李箱子里头,花钱时便又大气了许多,此刻听到身边的同伴们都吵着要吃韭菜盒子,便仗义地挥了下手,大声答应:“行,今天晚上九点半,咱们营门口见,每人三个,吃不完自己可以找人帮忙。”

    “是,中队长放心,我们保证读力完成作业,不找援兵。”众人立正敬礼,脸上的表情比刚刚打了个打胜仗还要兴奋,不怪他们眼界窄,抗大的伙食实在太简陋了些,每天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水煮菜和窝窝头,持续几个月都见不到半点儿腥荤,而作为军事队的学员,他们每天的运动量又大得惊人,要是临睡觉前不补充一点能量,半被活活饿醒的滋味,绝对能令你销魂蚀骨。

    “这个,这样太狠了吧,胖子虽然是个土豪,咱们也不能一点阶级感情都不讲。”大队长陈辉是唯一一个沒有因为即将到來的美餐而兴奋的人,推了推断腿眼镜,低声提议,“咱们还是去吃山药面儿锅贴吧,这个季节的山药面儿,都是新磨出來的,咬一口满嘴清香。”

    “这,,,也行吧。”众人略作迟疑,纷纷点头答应,同为夜宵里的明星产品,山药面儿锅贴,价钱可是比韭菜盒子厚道得多,但同时味道也比前者逊色了一大截,并且吃多了胃里容易涌酸水儿,第二天早晨起來,刷三遍牙都盖不住口腔里的老酸菜味道。

    “还是韭菜盒子吧,这个月的津贴我还沒來得及动呢,不会被你们吃成穷光蛋。”听出大伙声音里的遗憾味道,张松龄笑着摆了摆手,低声重申。

    “中队长威武。”“中队长仗义。”“下次选举,我们投你的票,把老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