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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175部分阅读



    第三章天与地(十一上)

    第三章 天与地 (十一 上)

    此时此刻,张松龄哪里还有心思与乌云起开玩笑,红着脸讪讪地支吾了几句,便放下了火筷子,倒头便睡,第二天吃过早饭,立刻叫上老杨,率领骑兵连和黑石游击队的战士,策马南返。

    一路上不用再迁就和保护众位学子,大伙行军的速度立即就加快了许多,只用了短短六个白天,便回到了黑石根据地的中心,喇嘛沟麒麟岭。

    看着熟悉一一草一木,张松龄心潮澎湃,自己终于正式回來了,今后就可以跟好兄弟们继续并肩作战了,利用军校里学到的那些知识,把黑石根据地打造成真正的钢铁蒺藜,扎在蒙疆驻屯军的脚后跟上,让他们一举一动,都痛苦万分。

    此外,斯琴的乌旗叶特右旗,周黑碳黑石读力营,白音的乌旗叶特左旗,甚至镇国公保力格的前旗,都可以被当作现成的或潜在的盟友,画地为牢不符合黑石游击队的长远利益,将小鬼驱逐出草原,也不只是黑石游击队一家的责任,那些自幼生长在这里的蒙古人,那些从祖辈父辈时就來这里开荒的汉人,还有那些骑在马背上逐水草而居原始部落,同样不甘心继续忍受小鬼子的欺压,只要游击队展示出足够的实力,并且在合适的机会向他们伸出双手,相信,沒有人会转身而去。

    一个充满希望的蓝图即将展开,厚积薄发,说的正是黑石游击队这种,经历了老队长王胡子的多年积累,经历了自己、龙哥和方国强等人的不懈努力,游击队的未來,就像眼下树梢头的新叶一样,洒满了晚春的阳光。

    只是今天的山路怎么如此安静,也许是因为兴奋过头的缘故,张松龄在激动之余,心中居然隐隐涌起了一丝不安,按道理,在前几道岗哨中值班的战士们,看到自己这个大队长的身影,会主动出來迎接才对,上次自己回來时,他们就是这样做的,怎么才隔了短短半个來月功夫,大伙对自己的态度全都冷淡了下來。

    带着些许困惑,张松龄策动坐骑继续朝山上走,一直走到了第一重关卡位置,才终于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红着眼睛看向自己,沒等开口说话,眼泪先滚了满脸。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张松龄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飞身下马,一把拉住距离比较近的那名战士,“小王,山上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牺牲了么,赶紧告诉我,我以大队长的身份命令你,如实汇报。”

    “大队长”尽管张松龄身后还跟着整整一个连的客人,战士小王却痛哭失声,“龙哥,龙哥受伤了,疤瘌叔,疤瘌叔正在抢救他,都一天一夜了,哇”

    “你说什么,。”宛如头顶上打了个霹雳,张松龄被炸得眼前发黑,两耳嗡嗡作响,“你再说一遍,谁受伤了,怎么受的伤,伤在什么地方,。”

    “是,是龙哥。”听到张松龄连珠炮般的发问,小王哭得愈发大声,他原本是个衣食无着的小乞儿,是龙哥从雪地里捡回了他,把他领上了山,是龙哥让他吃到了平生第一顿饱饭,是龙哥手把手教会了他打枪,是龙哥亲手把他扶上了马背

    “你别哭,告诉我,龙哥到底伤到哪里了,怎么受的伤。”张松龄眼睛里都冒出了火來,狠狠拍了小王一巴掌,声色俱厉。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呜呜。”小王被打了个踉跄,抬起桃子般的眼睛,哭着回应,“他当时浑身都是血,然后,然后方政委就下令全山戒严。”

    “报告大队长,是杜歪嘴和郑队长把龙哥抬回來的,就在昨天上午十点左右,具体伤在什么位置我们沒看清楚,现在方政委命令对外暂时封锁消息。”另外一名游击队员比小王稍显镇定些,见同伴始终前言不搭后语,抢着向张松龄汇报。

    “人都是抬回來的,还封锁个屁。”张松龄又急又气,肚子里怒火仿佛随时都可能喷射出來一般,用力扯了一下马缰绳,他转过头,飞身跳上坐骑,“老杨,我先上去,麻烦你带着弟兄们在后边慢慢走。”

    “唉,你尽管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隶属于军分区警卫团的骑兵连长老杨连忙答应了一声,举手向张松龄敬礼,沒等他的话音落下,张松龄的坐骑已经窜出了十余丈远,人和马都像飞起來了一般,擦着山路两边嶙峋的大石块风驰电掣。

    “小心路陡。”老杨赶紧扯开嗓子又大声叮嘱了一句,然后望着张松龄消失的方向连连跺脚,由西方良种和蒙古马杂交培育出來的战马,具有爆发力强、耐力持久和不挑饲料等诸多优点,但对复杂地形的适应能力,却远不如蒙古土马,而麒麟岭的山路,显然是为了加强防御力度而开辟,有很多处都紧紧地贴在悬崖边上,万一胯下坐骑马失前蹄

    此刻的张松龄根本听不见老杨在喊什么,整个脑子里,装的全是赵天龙的影子,那个一枪打断钢刀,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來的壮汉,那个千方百计拉自己加入游击队,并且认定了这是人间唯一正确选择的好朋友,那个跟自己并肩作战,迎着小鬼子机枪带队冲锋的骑兵队长,那个在红胡子去世之后,立刻站在自己身边,坚定维护自己大队长权威的好兄长那个侠肝义胆,勇冠三军的好帮手,好同事

    沿途各哨卡当值的弟兄们都能体谅大队长此时的心情,非常通情达理地提前让开了道路,对于副大队长赵天龙的伤情,他们和张松龄一样揪心,几年來,大伙早就习惯了在龙哥的带领下跃马挥刀的曰子,印象中,从來沒看到过龙哥曾经掉下过坐骑,哪怕是在最为激烈的麒麟岭保卫战当中,为了给红胡子和山下的百姓们创造转移机会,他带领大伙一次又一次冲向数倍于己的敌军,也仅仅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连消炎粉都沒有敷,随便找烧酒冲了冲,就又跳上马背,带领大伙继续纵横驰骋了。

    然而偏偏就在黑石城内的小鬼子几乎被打趴下的时候,拥有金刚不坏之躯的龙哥,被大伙当作人生偶像的龙哥,却突然受了重伤,斑斑点点的血迹,从山脚一直延伸到了山顶,当大伙看到杜歪嘴背上那奄奄一息的身影,第一感觉就是,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有谁能伤得了龙哥,然而,现实却无比的冰冷,冰冷得令人几乎站不稳身体,龙哥受伤了,被一颗曰制手榴弹从背后不到五米远的地方炸倒,整个后背,几乎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疤瘌叔还在抢救,咱们这次有足够的西药。”在让开道路,提前清理掉所有可能的障碍物之外,各关卡上战士们,还不忘了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在战马通过的瞬间,尽可能地汇报给自家大队长听,“方政委已经发电报向军分区求援了,那边会专门派外科大夫过來。”“上次给王队买的百年老参还在,疤瘌叔已经给龙哥熬了喂,。”“已经找到了好几个能给龙哥输血的人,军分区派给咱们的卫生员,懂得输血。”“”

    对于战士们的善意,张松龄则回以果断的命令,“尽可能地对外封锁消息,能封锁多久就封锁多久。”。

    赵天龙不仅仅是黑石游击队的副大队长,还是所有骑兵的灵魂,整个根据地的定海神针,游击队中几乎每一名骑着马作战的人,或多或少,都接受过他的指点,包括张松龄自己,骑术和刀术都有一大半儿是他手把手教出來,教的时候沒有任何藏私,如果他伤情过于严重的话,短时间内,游击队中的进攻力至少要下降一半儿,而四下里那些窥探根据地的眼睛,肯定又要借机搅风搅雨。

    一路向上走,一路接受战士们的善意,在进入主营地大门的时候,张松龄的头脑,居然多少恢复了一点儿理智,无论如何,全力抢救赵天龙,都要放在第一位,这种时候,作为大队长的自己,绝对不能显得过于慌乱,否则,只会让四下里那些窥探者看到便宜,只会令游击队原本要面临的复杂形势,愈发地雪上加霜。

    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焦灼,他拨转马头,径直冲向后营专门为老疤瘌开辟出來的大病房,隔着老远,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影,所有沒出任务的弟兄们,都赶过來了,站在大病房外,焦急地等待里边的消息,几名被检验出來血型与龙哥相似者,则不顾山风料峭,裸露出一只胳膊,排队等在病房的正门口,只待卫生员露面,就争取下一个被抽血的机会。

    看到张松龄的身影出现,弟兄们先是愣了愣,然后迅速让出一条通道,大队长回來了,最有学问的大队长回來了,他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拯救了整个游击队,这次龙哥有难,他怎能不再给大伙一个惊喜,!

    “不献血的人,都马上回去休息,大伙如果都累垮了身体,万一小鬼子再跑到根据地里來搞破坏,谁去驱逐他们?。”张松龄飞身下马,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镇定地吩咐,他是大队长,整个黑石游击队的大队长,龙哥受伤了,这种时候,他必须展示自己的冷静与坚强。

    沒有人动,所有弟兄们都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头充满了期盼。

    “老郑,你给我带队回去休息,别忘了,你是咱们游击队的中队长,不是山下的老百姓。”张松龄眉头皱了皱,硬起心肠开始点将,目光如北风一般从人群中扫过,里边不带半点儿通融。

    “是。”一中队长老郑不得不答应了一声,慢慢地向外走去,队伍中的干部们想了想,也明白了自家大队长的良苦用心,强忍住心中的难过,默默地转身。

    在干部们的带领下,弟兄们陆陆续续离开,每走几步,都忍不住回过头來,看看在这几秒钟之内,屋子里有沒有奇迹发生,龙哥是铁打的汉子,他怎么可能被一颗手榴弹放倒,,大队长已经回來看他了,他们兄弟两个已经一年多沒见面,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继续昏睡不醒,。

    就在大伙步履踉跄的时候,窗台下,突然跳起來一个脸肿得已经看不出是谁的家伙,三步两步跑到张松龄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大队长,您,您枪毙我吧,龙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是我急着抢功,拖累了龙哥,是我,是我想抓个活的,才给了小鬼子丢手榴弹的机会,是我,是我呜呜”

    “杜歪嘴儿。”张松龄愣了愣,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从声音中,他判定跪在自己面前的是杜歪嘴,但此人脸上到处都是淤青,浑身上下布满了脚印儿,腰也像个叫花子般佝偻着,丝毫不见当年强迫别人接受他加入游击队时的风骨。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一名张松龄从沒见过的战士跟上前,抬腿将杜歪嘴踢了个跟头,然后红着眼睛,大声向张松龄汇报,“手榴弹落地时,龙哥把他压在了身底下,否则,现在接受抢救的应该是他,这王八犊子想立功想疯了,居然去扛小鬼子的伤员,龙哥,龙哥”

    话沒说完,又红了眼睛,泪水滚滚而落,周围的其他战士亦咬牙切齿的走上前,再度对杜歪嘴拳打脚踢,后者则既不躲闪,也不求饶,嘴里只是不断地哭喊,“枪毙我吧,枪毙我吧,是我拖累了龙哥,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抢着去抓俘虏”

    “都住手,别打了,该怎么处置他,要按照咱们游击队纪律。”张松龄此刻心里头对杜歪嘴也是恨之入骨,然而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此人被弟兄们活活打死,先低低的呵斥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奋力从地上扯起杜歪嘴,“还能自己走么,能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别想太多,只要你不是”

    一句话还沒等吩咐完,身背后突然传來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紧跟着,有一团火就从他耳边滚了过去,乌旗叶特右旗女王爷斯琴单手拎着盒子炮,推开人群就往病房里闯,“龙哥,你不要怕,斯琴來了,斯琴來陪你了,咱们两个今天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

    第三章天与地(十一中)

    第三章 天与地 (十一 中)

    “不要进去,拦住他。”张松龄拉了一把沒有拉住,焦急地叫喊,虽然沒学过医,但这么多次受伤经验,让他早就理解了外科抢救过程中的一些禁忌,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斯琴将可能的病菌带进手术室。

    游击队的弟兄们早就习惯了服从命令,听到张松龄的话,立刻条件反射般张开胳膊,死死堵住了病房门口,斯琴左冲右突了几次,都沒能冲破人墙,正急得火烧火燎之时,病房们突然从里边打开了,方国强满脸疲惫地走了出來,“斯琴嫂子,别胡闹,手术正在关键时候,你”

    话音未落,斯琴已经将盒子炮举了起來,对准他的脑门儿就扣动了扳机,“呯。”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张松龄在她的胳膊肘上托了一把,使得枪口陡然跳起了半寸,子弹贴着方国强的头皮飞了过去,打得门板木屑飞溅。

    沒等斯琴开第二次扣动扳机,她的枪已经落到了张松龄手里,周围的干部战士们也如梦方醒,七手八脚,将她的身体抱住,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你——!”方国强在阎王面前打个转,脸色煞白,不敢相信刚才的“刺杀”是事实。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此时此刻的斯琴,绝对就是个疯子,根本不管抱着自己的是谁,拳打脚踢,手挖嘴咬,试图从人团中撕开一个口子,和方国强同归于尽。

    “你疯了,斯琴姐,龙哥正在里边做手术,你这样闹,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张松龄大急,照着斯琴的手背狠狠拍了一巴掌,大声呵斥。

    疯狂的斯琴根本感觉不到痛,却清晰地听见了龙哥两个字,愣了愣,两眼冒火,“姓方的,有种你就别躲在这儿,咱们去前边,一个人一把枪,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

    “别胡闹。”张松龄用力推着斯琴,尽量让她远离病房门口,“龙哥是被小鬼子的手榴弹炸伤的,根本不关方政委的事情, 你这样做,会让他醒來之后很难做,你”

    “不关他的事情,。”斯琴瞪圆了红肿的眼睛望着他,咬牙切齿地打断,“你到底是不是龙哥的兄弟,他都伤成这样子了,你居然还向着别人说话,不关他的事情,龙哥怎么沒完沒了地在外边执行任务,不关他的事情,小鬼子怎么有机会活着把手榴弹扔出來,要不是他一心想着向上头邀功”

    “斯琴姐,是我,是我贪功心切,才着了小鬼子的道,是我,不怪方政委,真的不怪方政委。”沒等她把话说完,杜歪嘴已经双膝着地爬了过來,先抬手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光,然后哭泣着忏悔,“是我想抓个活的鬼子,才故意沒往要害处开枪,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想表现自己,不怪政委,真的不怪政委。”

    “谁不知道你跟姓方的穿一条腿裤子,。”斯琴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飞起一脚,将杜歪嘴踹了个大跟头,“他惹了祸不敢承认,自然是你这个做狗腿子的替他挡刀,反正只要保住了他,也就等于保住了你。”

    “斯琴姐。”听斯琴越说越离谱,张松龄忍不住低声呵斥,“龙哥正在里边接受手术,你在这里闹,疤瘌叔和刘卫生员怎么可能安心,,走,有什么话跟我去大队部里说,我发誓,只要我张松龄还有一口气,就肯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是啊,斯琴姐,你别在这里闹了,龙哥万一听见,心里,心里头肯定不会舒服。”小郑、小邹、巴图、小哈斯等原本就跟跟斯琴相熟的游击队干部,也纷纷开口,劝斯琴保持冷静。

    “你们”斯琴把手抬起來,指着众人的脸,苍白的嘴唇不断地颤抖,“你们居然都替姓方的说话,亏得龙哥还把你们都当兄弟,他,他真是瞎了眼睛,他真是”

    “他沒有瞎眼睛。”被斯琴先前那一枪打愣了的方国强突然缓过了神來,大步上前,“是小郑、小杜还有小哈斯他们几个,轮流将龙哥背在背上,一直背回了麒麟岭的,六十多里路,他们只用了三个半小时,是小邹第一个给龙哥输的血,现在正等着输第二波,至于我”

    用力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斯琴的眼睛,坚定地补充,“尽量多抓俘虏的要求,的确是我提出來的,这点,写在白纸黑字上,我不会否认,也否认不了,如果你想打我一顿出气的话,尽管过來打好了,但是请别发出声音,也别动枪,免得干扰了里边的手术,,我可以当着所有弟兄的面儿向你保证,今天的事情,该负的责任,我方某人绝对会负,决不会逃避。”

    “负责任,你负得起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