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身体困到了极点的芳芳想着想着又在草垛旁边睡着了,天明时才醒来。她拍了拍身上的麦草,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带着昨夜的梦与担心,又沿路寻找起孩子来了。希望今天能碰到好运,可一天又要过去了,芳芳仍无所获。傍晚时分又饥又饿的她在一个村镇的小饭馆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只有一间门面的个体小面馆,眼下没有生意,三十多岁的女老板正在店门口拉鞋底,芳芳走了进来。

    “老板,给我下二两扯面。”

    “行,您里面坐!瞧大妹子,您这么大个人吃二两面能饱吗?”女老板打量着这位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

    “我上午还剩下一个馒头泡在面里面吃就够了,您给我先来碗面汤再下面。”

    “也好,看样子还真是个过日子的人。” 女老板从橱柜上边取来一个小花瓷碗,用水冲了冲,舀了大半碗热面汤放在芳芳面前后又麻利的去揉面了。芳芳看出了女老板的干练,干练的人一定消息灵通,芳芳又打听起小宝的事来了。

    “大嫂,您在这做生意消息一定很灵,我的孩子几天前在火车站丢了,您听没听到有谁家拣到过一个三岁多的男孩”

    “怎么,你把孩子丢了?”

    “唉,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今天就找到这来了。”

    “这几天谁家拣到过孩子倒没听说过,不过西山那边户口管的不是很严,经常有人收养孩子,特别是男孩,这我可知道。他们在吃饭时常提起这事,最好你在西山那边问问。”女老板想了想回答。

    芳芳急问:“西山那边离这有多远?怎么走!”

    “看把你急的,远倒不远,二十几里地,可今天不行了,前面不远有个旅店,你先住下来,明天再找吧。我说,大妹子啊,现在的孩子到了谁家都是好吃好管待,你可别伤着了身体,来,先吃饭。”女老板将一碗扯面端了上来。芳芳也只能这样了。

    偏僻的小镇不比城市,晚上十分冷清,旅店的生意和小镇的夜晚一样冷清。简陋的双人房间里住着芳芳一个人。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经过面馆老板娘的一番开导,她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白天她根据许多好心人的建议,沿途找过当地政府,找过派出所,可什么也没打听到,却落了些同情,得了些教诲,也看到了些不可一世和趾高气扬!唉,人家毕竟是吃皇粮的国家干部,是管老百姓的,忙的都是些国家大事,咱们这些“鸡毛蒜皮”之事,人家怎么会放在心上呢!而这种“鸡毛蒜皮”却是关乎自己命运的头等大事!在这个意义上来讲,面馆大嫂能顶几个政府!能顶几个公安局!

    要说消息,面馆大嫂一肚子消息:过去的,现在的,山里的,城里的,黑道的,白道的她无一不晓。

    明天就去西山找吧,听面馆老板娘的没错!这时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那种母子连心的思念,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使她难以入睡。“小宝啊,你在哪儿里?你现在在哪儿里?”满脸泪痕的芳芳再也睡不住了,她又一次发疯似的坐了起来,下床从包里拿出小宝那只用毛线织的小手套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小宝而且还听得了他的声音:

    “妈妈织的小手套真好,我长大了也要织小手套,织好多好多小手套,给妈妈一双,外公一双,外婆一双……”   “妈妈我想见外公外婆  …… ”

    芳芳又泪流满面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小手套,又进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上午,在芳芳家的窑洞里,窑门开着,土炕靠着窑窗,炕后连着锅灶。芳芳坐在炕边哭泣。娘在烧饭,爹叼着烟斗在窑中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数落着芳芳:“我这老脸就让你给丢尽了,没结婚肚子就大了,传出去看你以后怎样做人!是不是凌云飞那小子干的?每次下山都去找那小子,去年冬天还把那小子领上山来,我压根就没理他,听说他家里就父子两个,穷的叮当响……”

    “就你嫌穷爱富,人家现在已是大学生了!” 芳芳辨解道。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可以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问你,那只破手表是怎么回事?”

    芳芳哭了:“不是——不是他——不是云飞(呜呜——),——去年我下山卖完草药——天已黑了,想住在同学家又怕你们不放心,就连夜往回赶,谁知在三弯小树林——就——就碰见——鬼了……爹——娘——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呜呜——)”

    芳芳哭着回忆起那夜在三弯小树林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伸手看不见五指。芳芳卖完草药提着篮子急匆匆赶路,走到三弯小树林时,一个戴着蓝色口罩的黑影从侧面扑了过来一下子搂住了芳芳的腰,慌乱的搏斗中黑影的手表链被芳芳抓断掉在了芳芳的篮子里。一阵搏斗,黑影将芳芳按倒在地上,扒开了芳芳的衣裤。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

    “什么……怎么还有这事?……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女儿。”芳芳爹发火了。

    “呜呜——呜呜——”芳芳仍在不停地哭着。

    “别吵了,还嫌人丢的不够吗?叫隔壁两邻听见了以后谁还有脸见人!”芳芳娘已经不耐烦了。芳芳哭着跑到了门外。芳芳爹发完火后又抽起了闷烟,好一会儿冒出一句话来:“干脆到医院把孩子打下来算了。”

    “晚了,已六个多月了,这可是要命的事。”芳芳娘想了想道。

    “那可怎么办呢?唉!我不知哪辈子把人亏了,老天竟这样对我。”芳芳爹气得直跺脚。

    第二天芳芳提着篮子来到了村代销店给家里买盐,三十左右的女店主正在店内给一少妇打醋。

    “芳芳也来了”少妇招呼着。

    “给家里买点盐,你也来了。”

    女店主一边给少妇打醋一边打量着芳芳:“哟!是芳芳呀!好久不见,越长越漂亮了。”

    “看你说的,要不,能和大学生好上?”少妇随口答道。

    女店主问芳芳:“几斤盐?”

    “二斤。”

    “给,二斤盐。”

    “你们聊吧,我走了。”芳芳接过盐付钱后欲走,少妇又道:“看把你急的,人家大学生又没回来!”

    芳芳装着没听见出了店门,少妇看着芳芳的背影边挤眼边扎舌。女店主低声地提醒少妇:“看见了吗?这芳芳好像不大对劲?”

    “我早就听说了,果然肚子大了。”

    “人常说这女大不可留,这老两口可让这丫头给犟住了。”

    “可不是吗,听说这死丫头,谁给介绍的对象她都不理,这回倒好——”

    “哦,对了,那个大学生叫什么来着?听说上了大学一年没回来,是谁给搞大的呢?……嘻嘻。”

    “这回咱们村可又有好戏看了!”

    正走在代销店窗外的芳芳听见了里面的一切,顿时眼前发黑,她沉重地走下台阶差点摔倒在店前的电线杆下。她无力地扶着电线杆,却突然发现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县服装学校第二期服装裁剪培训班招生”的广告,芳芳突然眼睛一亮,认真地看完后把广告慢慢地撕了下来放进篮子,匆匆回家。

    晚上,芳芳和爹、娘在娘的窑里研究起那张广告事的来。

    芳芳爹边抽烟边琢磨。自从昨天骂了芳芳后,他心里一直堵得慌,不知咋了,什么倒霉事都摊在自己头上。生气归生气,问题还得解决。

    “我看这事能成,先离开这里再说。免得让村里人指脊背。” 芳芳爹想了想,为了遮人耳目,避免影响也只好这样了。

    “学个裁缝也好,可这吃、住……”芳芳娘也觉得这事能行,可她还是有点担心。

    “学费我有,前些年我在山上采药攒的钱还有一百多元,生活费也有办法,我舅在县城卖凉皮,我每天抽空给他打工,不要钱只要管饭就行。”芳芳看出了娘的心思。

    “你舅那边我去说”芳芳娘又对芳芳爹道:“学完后让她妗子给在那边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唉!只好这么办了。”芳芳爹无可奈何地答道。

    芳芳娘告诉芳芳:“咱俩明天就去你舅家……”

    芳芳这下轻松了许多,她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去了。她住在离娘的窑洞不远的一个小厦房里。房间有一张单人床,床头一张小木桌,屋子朴素而整洁。 芳芳从床下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