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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何处青山埋忠骨,何处白子更胜黑【二合一】

    时值天下将定未定,各国欲战未战的乱世,迷局当道。

    如今举世九国无一处不动荡,天下何曾有一处太平?

    本无心争斗谋取土地的冰池海三国,遭受了冰池海大潮的沉重一击,百十州的彻底湮没似乎是在向天下传递一个至为重要的信息。

    这场逐渐将九国全部囊括在内的滚滚巨浪,象征着历史与天道永恒的变化与迁移。

    身在此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国家,可以选择置身事外。

    这方天地,总归需要一个归途与方向。

    正在曾经的天下第一强国,大周,朝局分外飘摇的关键时刻,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苦弱平民流离失所,遭遇飞来横祸,沦为各方混战的牺牲品。

    独独这一国内的纷争,无论是两方博弈如火如荼的镇天王与管叶周患小皇帝等人,还是远遁江湖看似对一切都不闻不问的隐居山人奇士,他们都一样,无法逃脱天地这一张弥天大网所带来的桎梏。

    想要解脱,就唯有一个办法,捅破它,击碎它,再重新织就一张大网,成为新秩序的缔造者。

    ……

    云东,庶州,莫须山上。

    冲波逆折,翠幕勾连之处,有一座紫竹所建二层小楼,迎着紫气映霞蒸蔚之天穹,脚踩天梯千仞之高的古栈道,独立于山巅顶峰。

    清淡而明朗的氤氲之气缓缓上蒸,朝阳刺透窗扇,映照在其内分坐棋盘两侧静静手谈的两人身上。

    居南方一人,是位秃头长者,枕龙气,卧巨脉,单拥大龙,指下遍布平淡内敛的杀机,就如同那蓄谋已久,准备一朝显露一鸣惊人的云东镇天姜家。

    居北方一人,则是位抱剑于膝上,相貌极致普通,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年过中年之人。

    他稳守己地,却锋芒暗藏,将一切明面上的筹算都隐入棋局之下,似在等待着破局之时,一如身入野望试图挫败镇天王这座高山的小皇帝姜孤沉。

    中年人抬手连连落子,子下成势。

    对于秃头长者层层叠叠八方围拢的攻势不住施以破解,遥遥看来游刃有余,但似乎只有老谋深算的秃头长者才会发现,对方不过是踩在自己的陷阱处做最后的挣扎。

    秃头长者脸上古井无波,并没有丝毫即将得胜的喜悦,反而生出些许忧患之色。

    “撼剑指峰五相实力为当世冠绝之人……”

    “关侯八百年基业,底蕴深不可测,更复有坚忍不拔之志,举全族尽出关帝……”

    “云东军营帐横卧数十里,兵精粮足,将勇势猛……”

    “曲晋西境军,野性超然,神威无畏,又以曲晋帝臂膀重将太叔离为帅……”

    “四条大龙,不知你当如何应对。”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语出惊人,秃头长者每吐出一个字,盘中横十八纵十八的宏大棋局中所引黑子的气势便会更胜一分。

    已经成片拥簇的黑子隐成四支俯卧巨脉的蓄势神龙,向着对方毫无亮点的百子布局露出尖锐的锋口,试图一击必杀。

    四条大龙四面八方,挡住了白子布局全部的退路,且每支去势不同,所图不同,对于风向各有调控。

    好似无论白子选择哪一边进行突围,黑子都能够自其发轫之始处予以围追堵截,进而杀之后快。

    杀局已成,死局已成,挣扎是否还有功用?

    秃头长者的额上微捏一把汗,但那中年人低眉沉思,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平静得好像千年死水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这一盘,你又输了。”秃头长者见中年人迟疑盏茶时间仍未落子,沉吟一二这才发言道。

    “算上这一盘,你已败我二百八十一局,可服气了?死局已成,不可能有成活之理。这局势依然十分明朗,你究竟要盘桓多久才可坦然承认呢?”

    中年人倏地抬起了头,直视向秃头长者,还是没有开口,眼神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感变化。

    “镇天姜家终究胜大周正统一筹,要变天了……”

    秃头长者不忍心再看中年人的眼神,自顾自的喃喃自语,扶了扶棋盘一角,默默站起身来。

    他亦步亦趋的走到紫竹窗扇前,仰头看着天边隐隐冒出头的乌云与阵阵刮来阴冷森寒的雨前风,久久无言。

    真的要变天了……

    这位久立杏林已成当世传奇的长者,看着天穹突兀浮动的乌云,终于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背后的中年人再次将视线归于棋局,静置于膝上的长剑暗暗升腾起淡红色的赤化,投射在脸上,令这张毫无特点的面庞上多出了一些难以被常人所理解的高深莫测。

    他指了指夹在四条黑方大龙正中的黑子,突然眼睫一抖,“死局已成多时,可局中人未必无路可走。”

    听到中年人平淡到不能在平淡的话语,秃头长者仿佛没有听见,顿了顿,突然说道。

    “我要去一遭昶州了。”

    “哦?却是为何?”

    “为了一桩故人之约,少时我曾欠下金刀王一段因,如今便还他一段果。”

    “你要去救那姜颜舒?”

    中年人眼神一颤,可视线依然停留在棋局之上,仿佛整颗心肠都彻彻底底柔和入局中一般,身临其境,心无旁骛。

    “那日我替念奴儿削骨,便想过会为他破一次誓,下一次莫须山。”

    “念奴儿削骨,乃是他自身所愿,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在自己身上强加因果,此时入野望,救姜颜舒,你便无异于以身涉局,此生再无回头路了。一朝入局,则在局中,你可想清楚了?”

    秃头长者眸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那日陈道长曾逼我立誓若想此生不做无愧于心的事,便也不要踏出莫须山。可当我看见金刀王亲笔书信时,便知无用了。”

    “我卧牛庚,行医济世手下活人无数,自问从未做过有违医家杏林之祖训告诫之事,但仅有此一事,有愧本心。”

    “那念奴儿道骨道胎,此生注定道门中人,我本不该强行折其命数,可我因与轩道友一时不快赌气,受小娃儿言语所激,强行为他剔骨削胎,乃是逆天改命,背道而行。”

    “那一次因冲动勿念肆妄动用医术,毁一子之前程,致使其人多遭受一番人世百般疾苦厄难,我已不配为医家人!今金刀王有此一求,我焉能视之不见,卧牛庚,毕竟有愧。”

    中年人无言以对,再次住口。

    秃头长者双手微微合十。

    “我这双手,已染了不该行医的污血废道,了此因果过后,我便废去双手,此生妄称医家人。”

    良久良久,久到暮色将近,久到乌云自远处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