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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何处青山埋忠骨,何处白子更胜黑【二合一】

漂浮至眼前头顶,中年人再次开口。

    “此局,我有子可破,你可愿临行前一观?”

    秃头长者霍然回头,“此言当真。”

    中年人没有回答,但在极其了解对方的秃头长者看来,这便是最好的回答。

    秃头长者,也就是那位早已名动天下,一手医术富妙手回春,破解人世无数疑难杂症,所著【外医经】与【利疾十术】更是被无数医家中人视为医家瑰宝的外医圣手,卧牛庚,修养全无的跑回棋局前坐下。

    “其实在第一百四十局时,我便已在酝酿回天之术,经历复一百四十一盘磨砺淬炼,终明一理,天无绝人之路。圣人言曰,天道有缺。天道有缺,更何况人乎?”

    卧牛庚静静看他神神叨叨的吹嘘一番,忍耐良久,这才听到中年人将话茬引回了正题。

    “万道万事,或许思之甚好,可一旦实施起来,总会伴随误差纰漏,而往往这一毫厘之差,便会谬之千里。所谓千里之堤,溃于一小小蚁穴,更何况一镇天姜家短短数十年谋划?”

    “关帝之所以马踏百国屡战屡胜最终一统天下,绝非偶然,他的背后,乃是数百年积淀的仙汉国底蕴,铁骑兵甲,良臣猛将,集天时地利人和,这才有夺天之力,引得天下一统。”

    “你是说,镇天王所做的准备与积累尚浅?”秃头长者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在中年人所言空隙出口问道。

    中年人却意料之外的摇了摇头,话锋突转,“他数十年谋划,看似点点滴滴,面面俱到,但最大的疏忽与失误便在于他起初动过一些别的念头。”

    秃头长者竟然生出些许恍然之色,抬手在黑子四龙之间轻轻拨了拨。

    “在其突生的臆想中,欲将这原本四条大龙,转为五条大龙,进而一步登天,彻底断绝对方的一切生路,夺得天下?”

    中年人这一次予以肯定的答复,重重一点头,“不错,在你所布棋局之中,已顺着镇天王的思路,安安衍生除了第五怒龙,蓄势待发,却殊不知,这才是破局关键。”

    秃头长者定定出身,而后猛然圆睁双目,“帝都。”

    “不错。镇天姜家这座千里之堤的破解之处,正在于帝都,姜硕入京,表面运筹帷幄,将一切算计都谋合一处,于云东和沧北布局谋划都可相互呼应,似乎真的可以诞生出第五龙之宏伟大势。”

    “可他却急于求成,不仅破坏了第五龙定势,更成了一步臭棋,整篇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从此处看……”

    中年人抬手一指指代关侯世家一处的黑子长龙。

    “关侯明显与帝都缺少呼应,二者貌合神离难以相容。一副棋局,若有一招锦上添花的点睛之笔便已是千幸万幸,可镇天王腹中空空,妄图在锦上花中再添桃李,岂不变宝为废,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之。”

    “更何况,帝都之计未成,小王爷此举便成打草惊蛇,自演一场渭水河畔截杀的闹剧,虽有魄力,可毕竟难成大器。”

    卧牛庚稍作思考,有些神思不定的问道。

    “可我若如此走向,以关侯之长掩帝都之缺,再以五相之力附之,岂不使此三龙相辅相成,高歌猛进,直取沧北?”

    中年人早有猜测他会如此应对,当即毫不犹豫的回答,连连出手轻点白子布局。

    “对,以关侯之才定能加紧一步替小王爷善后一切,但关侯与镇天王所在同处一支,关侯若断长补短,镇天王必将失利一筹,如此一来,可缓沧北生机。况曲晋非我族类,纵有利益相交,其心必异,减镇天王势微……”

    “届时五龙成一粥中乱象,我这白子从中浑水摸鱼,以一力而降十惠,则天象必稳,乱党可除!”

    卧牛庚凝神细思量久,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不错,你此言确实有道理,但毕竟两方对峙,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你所料想之计,只抓敌之破绽,着实太过被动。夫战,勇气也,失了先机而只图破绽谋划凶险连连,我想……”

    中年人手握膝上剑,突地离席起身。

    “此间乃是我之谋定战策,尚且有迹可循,那叶司丞管随卿二人腹中之才,更胜我百倍,定能想出超越前言之策,并借力打力,以点击破而置敌手,大周,无需你我再多担忧。”

    话至此处,根本无需再多言。

    “卧牛先生,你我隐居相伴十余年,着实快活,但我也已钓了十年鱼,下了五年棋,既然先生要出江湖一遭,此地也并非我常住之地。”

    卧牛庚眼锋一凝,“你也要舍弃自由,身入江湖,以身入局不成?”

    “我本局中人,蒙先生垂爱赐我十五年太平乐道,已是人生大幸,我又焉能长卧此间做个闲散人。十五年前我被奸人所害,意身受挫,心灰意冷,因你不嫌弃我乃一无用之人,我才多活了这十五年。”

    “而今时局所往,心之所向,我早已有此再入局中之心,还望先生勿要拦我。”

    卧牛庚手掌动了动,在中年人眼前摊开。

    中年人低眉看去,掌心握处,竟是三根细若牛毛的金针,不由精神一振,双眉微微一簇,慢慢将剑挂在腰间,探手接过金针。

    “原来你,一直知道?”

    卧牛庚并不多做解释,回身背起许久前收拾妥当的行囊医箱,回眸一望自己久居多时的紫竹小楼,任意陈设,优雅自然,清幽恬静。

    “叶三今日临别拜辞,谢你十五年陪伴理疗之恩。”中年人突地屈膝跪倒,被卧牛庚扶起身子。

    “医者,行医救人,医人医心皆为本道,何谈谢字。你的心,看来无需我多医了,去罢,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世界。”

    中年人的面瘫脸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感情变化,唯独那不变的清淡眼瞳中浮起些许感念伤怀之色,他抬手拭了拭眼角不知何时流露的晶莹,向卧牛庚再次深深一礼。

    “来日若有再见之期,叶三必定再与先生手谈三局。”

    “好说,好说。”

    卧牛庚呵呵一笑,二人走出紫竹小楼,封闭楼门。

    肩并肩顺着雾气荡漾之地,通过不知几何高的古栈道,中年人对着年老体衰漫步缓行的卧牛庚最后一礼,而后背身,内气透体而出,发动轻身功夫,几个起落遁入空林之间,惊得飞鸟冲天而飞。

    卧牛庚抬眼远眺,望见不远处有两个早已恭候多时的镇天府门客,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眼神转向中年人下山的方向。

    或许这是五年来,只有他和那中年人本人才知道,中年人的真实身份,并非是什么流离失所的江湖浪子,也并非是山中无所事事钓鱼下棋的闲散人。

    而是前沧北军三旗营营主,飘游针,叶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