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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第5部分阅读

比他和傅长沙的目光更老练,看出什么新的线索,但她对儿子有这个心就大是不易。

    出事到现在白士元两天没合过眼,但觉身心俱疲,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打不起精神应付文笙,两手按住额头不住揉捏,长叹一声,向一旁的傅长沙道:“罢了,你陪着她去见见麟远最后一面吧。”

    白麟远这时候已经经过了小殓,若不是露在外边的肌肤呈黑灰色,看他闭着眼睛神态安详躺在那里,简直就像睡着了一样。

    同白士元一样,傅捕头也误会了文笙和白麟远的关系。

    没名没份的,白少爷突然就走了,姑娘家自己找上门来,他心生同情,以为这位顾姑娘见到尸体会像白夫人一样哭得死去活来,谁知文笙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这么不错眼珠地盯着看。

    说实在话,虽然请人收拾过了,但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个死了一天的人有多好看,她就不怕晚上做噩梦么?

    “傅捕头,他伤在什么地方?仵作怎么说?”其实文笙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想的都要冷静。

    “致命伤在咽喉,那凶手生怕麟远不死,又在前心补了一刀。仵作估计事发时候应该是昨日的未申之交,出事的地方是在岸边一片乱石里,就算有人在附近,也很难留意到石堆后面发生了何事。”

    白麟远的寿衣领子高高立起,遮住了脖子上那个狰狞的伤口。

    “这么说凶器是刀,是把什么样的刀?”

    “短匕。”

    “……走吧,带我去看看林伯。”

    林三谷更像是突然受到了袭击,短匕自他后心刺入,一击致命。

    傅长沙发现主仆二人时,白麟远连人带凳子倒在船舱里,尸体早都僵了。林三谷俯身趴在前头船舷上,半个身子探到船外。天气太冷,周围的河水已经结了层薄冰,他流出的血在冰上积了一大滩,那场景极为血腥恐怖。

    傅长沙是干这行的,对现场一些细枝末节记得很清楚,对文笙的追问也知无不言。

    文笙问得很详细,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傅长沙却越来越是惊奇,到最后,文笙问他:“那艘船还留在原处么?船上的东西有没有收集留存?”他听着心中不由一动,暗忖:“这姑娘难道还想到现场去看一看?”

    文笙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傅长沙说主仆二人身上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没有什么比亲眼去看更牢靠,但这需要天亮之后再去做。

    白麟远和林伯是乍然受到袭击,又是为同一件凶器所伤,傅长沙和捕快们都觉着凶手应当是孤身一人,行凶后不急着逃走,却有条不紊地在死人身上搜刮财物,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老手所为。

    出事之后傅长沙虽然一直在白家帮忙,却已经叫人去衙门里把近几年的重案卷宗都整理出来,准备等倒出空来和白典史好好研究一番。当然这安排他并不准备和面前的小姑娘说。

    文笙看完了白麟远和林伯,又同傅长沙聊了半天,看看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想起这么晚回去必定要面对李氏的哭哭啼啼,不禁有些头痛。

    白士元还在适才的屋子里,却有一位同林伯年纪相仿的老仆等在门口,见他二人回来,恭恭敬敬地道:“顾公子,时候不早了,老爷命小的备车送您回去。”

    这是不打算再见她了。文笙稍一沉吟,也好,这会儿早已经入更,宵禁开始了,没有白府的人送她,还真是不方便。她就在屋外朗声向白士元告了辞,傅长沙陪着她一起出来,道:“我送送你吧。遇上宵禁也好解释。”

    文笙没有乘车,傅长沙提着灯笼与她并肩而行,白府的马车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无言,快到李家的时候,文笙站住,道:“傅捕头,我想等白天去白麟远出事的船上看看。还请您通融一下,提供个方便。”

    傅长沙很是意外,刚才白士元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过了今晚,他不想白家再和这位顾姑娘有什么牵连。这小姑娘看上去挺聪明的,不可能看不出来,就这样,她还未放弃追查白麟远的死因,真是执着。

    这个要求,他没办法拒绝,最终点了点头:“好,明日巳时,我在金钩河边的暮雨亭等你,你要来,我便带你去看。”

    定下这事,文笙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她将白麟远的名章和那幅画一起落在了白府。

    第二十六章 金钩河畔

    给文笙开门的是李从武,他见表妹一个人回来,身上整整齐齐的没什么异状,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想问白麟远是不是如云鹭所说出了意外,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文笙冲他笑了笑,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见李从武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这几个时辰家里闹腾得可不轻。

    文笙出门没多久李氏就到前院找女儿,李荣无法,和她又说不清楚,只好一起到了李老太太那里,把自己怀疑文笙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的事说了。

    李老太太先是不信,等听说白典史的儿子见了文笙的画心甘情愿要拜师,一时也傻了眼,忧心忡忡地同儿女商量:“这可怎么办好?要不然咱们悄悄去把鼓楼街的张婆子请来吧,施个法看看她这是中了什么邪。只是缠着白家少爷吟诗做画,应当是个雅鬼,道行不一定深,有什么要求咱都满足她,叫她放了笙儿。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不,不,笙儿她没事,只是不想嫁给那赵员外才会变成这样,等她回来我就跟她说,不许她再出门了……”李氏口气惶急,她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和文笙在一起,女儿虽然不肯撒娇了,却从来不跟她顶嘴,陪着她不知多有耐性,怎么会是鬼怪?

    眼下不但兄长李荣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猜测,就连老娘都是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这可把她吓坏了。

    李荣也赶紧叫老娘打消那念头:“娘,千万不能去找张婆子,别的时候她还能帮咱们保密,现在将军府的贵客遇刺,白典史的儿子也死了,官府正愁找不着凶手。你这不是主动送上门去吗?搞不好咱们全家都得跟着倒霉。我看她也不像不讲理的样子,和你们说这些是叫你们心里都有个数,不要去招惹她,等我找个机会和她谈谈,城里戒防一撤就把她远远送走。”

    适才文笙走了,李荣越想越害怕,在他眼里,顾文笙已经不是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外甥女了,只要她肯走,什么条件李家都答应。

    所以等文笙乘着月光回来,李家的气氛别提有多古怪,除了老爷子李在田对此一无所知已经睡下,其余的人都能躲则躲,连个好奇问一问她这么晚出去都做了些什么的人也没有。

    文笙有些无奈,她也不想叫李家人跟着担惊受怕,这半个多月李家上上下下对她十分不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多的慰籍之一,文笙有心顺水推舟认了这个外家,但她毕竟不是他们的亲人,不可能代那小姑娘循规蹈矩过完一生。

    人与人的缘份,实在是不可强求。

    不过李氏无疑同她极有缘份,阖家上下只有她还坚定地站在文笙这边儿,见文笙进来,一把便抱住了她:“笙儿别怕,有娘在,等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回家去,不在你外祖父家住了。”

    文笙不由地僵了一僵,慢慢回抱住李氏,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快别哭了,娘,你的脸都肿了,不信自己照镜子看。”

    她放开李氏,解了衣裳洗漱,又顺手帮她打来洗脸的水:“明天不走,我有正经事要做,咱们再在外祖父家住些日子。大舅舅母都是真的对你好,没事的,你放心吧。”

    李氏欲言又止,有心劝女儿往后别穿着男人衣裳出门,却不知为何心生怯意,开不了口。

    李家人如此到方便了文笙第二天准时来到金钩河边的暮雨亭,捕头傅长沙果然等在那里。

    白天看文笙,傅长沙心中更是惊奇。距离昨晚分开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时辰,有这么长的时间足以叫他将眼前这位“顾九”的底细打听清楚,鱼贩子李荣的外甥女,刚刚十五,因为父亲顾二十几年没有音讯,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过去这么多年很少抛头露面。顾二虽然是读书人,可从未听说过会画画,再说顾二离家时女儿还不记事呢。

    真是处处透着古怪,若不是模样不差,他几乎要怀疑是有人冒名顶替的。

    大冬天的,金钩河两岸草木凋敝,远远望去树木灰白草枯黄,水面更有不少地方结了薄冰,显得异常萧条。

    文笙和傅长沙并肩而行,两人碰面的地方离白麟远出事的地方很近,顺着河岸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前面就有衙役领着将军府的军官过来迎接。

    傅长沙看出文笙眼中的疑问,解释道:“这里距离纪将军的庄子只有七八里路,前天夜里他们一得了消息,就派了一队人马帮着搜寻,正好我手底下人不够用,索性请县尊跟将军府打了招呼,叫他们帮着封锁了这一片区域,尤其是出事的那条船,以便缉拿凶手。”

    “这么说船上的东西自出事后就没人动过了?”

    “差不多是这样。”

    两下凑到一起打过招呼,傅长沙没有向他们介绍文笙,而是问那衙役道:“治令,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留下来负责的衙役许治令摇了摇头:“附近已经找遍了,没有发现足迹和刀痕。悬赏也贴出去了,看起来没有人见到凶手。”

    虽然早有预料,傅长沙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失望之色。

    将军府的军官姓宋,和傅长沙认识,帮着许治令和手下人说话:“傅捕头,这几天太冷了,岸上泥土冻得结实,除非贼人有意而为,否则很难留下什么线索,大家昨天足足找了一天,一直没闲着。”

    傅长沙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好办,可这次出事的是典史家的公子,上面有县尊盯着,这要成了无头案,叫兄弟们脸往哪搁啊。”

    姓宋的军官摇了摇头,望了边上的文笙一眼,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傅长沙同文笙道:“走吧,一起去船上看看。”

    孤零零一条带篷的小船停靠在乱石堆后面,白麟远画画需要避风,他选的这地方偏僻到即使接近到百丈之内不仔细去找也不会发现。

    第二十七章 凶案现场

    一只寒鸦扑簌簌从路旁槐树枝丫间飞出,掠过乱石堆,投到远处的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许治令悚然回头,停了停,向一旁的傅长沙苦笑:“白少爷真会选地方。”

    傅长沙抓了抓大胡子,状似无意道:“白少爷是画痴,他的心思大约只有精于绘画的人才能懂得。”

    文笙没有作声。

    天气太冷,河上又空旷,那点阳光照在身上一点儿也不顶事,她觉着很不舒服,不得不收紧了绵袍,将两手蜷曲在嘴边轻轻哈着气。这具身体还是太羸弱了。

    傅长沙当先上了船,文笙见许治令和那军官也要跟上,开口道:“不用那么多人。”

    小船不大,两三个人合适,再多了船上就挤得慌。

    傅长沙叫许治令陪着姓宋的军官先在下边等着,望向文笙,拿不定主意是否需要扶她一把。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长这么大不知道有没有见过船?这么固执,非要来看看白麟远被杀的现场,偏偏还把自己说动了。

    文笙踩着木板上了船,傅长沙自她身上收回目光,指着一旁船舷处道:“林三谷死在那里。”

    林三谷死的时候上半身倒在船舷外边,血都流到了乱石的夹缝里,若是夏天早就被流水冲刷干净,而这会儿这附近的河面结了层薄冰,将一大滩暗褐色的血保留下来,空气里泛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文笙站在船板上,低头望着那滩血迹,只觉心跳越来越快,有些气短。

    她闭了闭眼,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剔除出去,想像了一下当时林伯整个人趴在船舷上的情形,停了一会儿,转向傅长沙道:“去舱里看看。”

    白麟远死在船舱里,身中两刀,文笙隐隐觉着贼人好像生怕杀不死他,明明脖颈上那一下足以致命,偏又要补上一记,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唯恐失手必须如此慎重?

    船舱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长条桌案被拉到了一旁,凳子翻倒在地,周围船板上墨汁淋漓,暗红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因为有舱门隔着,舱里面相对封闭,血的腥气和墨汁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叫人窒息。

    傅长沙前天夜里已经在这舱里呆了很长时间,进来之后只是一扫,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目光便落到文笙身上,等着看她会不会有所发现。

    血泊里掉了一支画笔,文笙走到凳子跟前,转过身来。

    她几乎能想见当时舱门突然打开,白麟远惊慌站起,来人扑上来就势割断了他的脖子,白麟远受到重创仰面摔倒,带倒了凳子,手里的笔也掉落在地。

    捕头傅长沙虽然相貌粗犷,内里却是个很精细的人,就连捕快许治令和那姓宋的军官都极有经验,死的是典史的儿子,不可能敷衍塞责,文笙知道这些人才是内行,而自己前来,是要站在白麟远的一边,看看有什么被遗漏的线索。

    桌案上打翻的砚台早已经干透,边上滚着几支笔,最上面的一张纸画了一半儿,画的果然是微波粼粼的河面。

    这幅画半边染了墨汁,下边一小截被锋利的刀片割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小的碎纸片飘落在角落里,叫不知情的人一看,船舱里到像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这是什么?”文笙弯腰拾起了一张铜钱大小的纸片。

    “是画。”傅长沙回答她。

    其实不用他说,文笙将手里的那张纸翻过来就已经弄明白了,确实是画,上面墨痕宛然,这么一小块儿,黑漆漆不知画的什么。

    “这些都是被撕碎了的画?”

    “不止这些,还有。”傅长沙到舱门口探头出去和许治令说了几句话,拿回一个布包来,里面全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碎纸片,文笙估计了一下,按白麟远惯用的画纸大小,这些至少能凑起二三十张画来。

    傅长沙头疼道:“这些也不是撕碎的,是凶手杀人之后用匕首的锋刃划碎的。”

    他看着文笙两手各拿一张碎片,站在桌案前反复对比,心中微微一动,突然就想通了自己为什么明知道不合规距,还是带了这位顾姑娘来看凶案现场,是不是他当时潜意识中就觉着应该叫她来看看这些画,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你说凶手连杀两人之后没忙着走,先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又不紧不慢把这些画全都划成了碎片,然后才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傅长沙点头:“恐怕是这样。”

    “为什么?”

    傅长沙显得极有耐心:“我们推测,要么贼人见财起意,现在离水到处戒防,盘查得这么严,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没了进项,突然发现了机会狗急跳墙。还有一种可能,凶手专盯着白典史的独子下狠手,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说不定是白典史过去得罪了什么人,这是蓄意报复。”

    他顿了一顿,又道:“因为这些画,又叫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会不会是白少爷这些天躲在这里画画,目睹了什么,或者凶手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所以杀人灭口?譬如说,他正在画的这幅画上就污了一大块……”

    文笙摇了摇头:“若是如此,凶手最应该做的是将这幅画带走。”

    她脑袋里清醒得很,将桌案上那幅画了一半的画提起来,自背面看了看,道:“借个火。”

    傅长沙会意,掏出火折子晃亮,文笙将画纸靠近火光缓慢移动,细细端详,停了一阵将画放下,道:“我看没什么问题。这整幅画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傅长沙难掩失望。

    文笙想了想,却道:“傅捕头,我想试着拼一拼这些碎片。”

    傅长沙吃了一惊,看向那包碎得不成样子的纸片:“这看着都碎成糨糊了,还能拼起来?”

    文笙叹了口气:“只怕要很费一番工夫。劳您叫人把所有的碎片收集齐了,再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定案之前这些都是重要的证据,傅长沙不可能叫她把这包东西带回去。

    “另外我想再见见白典史,烦请您跟他说一声。”

    (抱歉,有事回来晚了。)

    第二十八章 两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