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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第9部分阅读

眼前的小姑娘做到如此程度,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文笙的外表,叹道:“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成与不成还要看她有没有这份机缘。”

    玄音阁是收女弟子,可那都是当朝权贵家的小姐们。其中就有谭老国师的嫡亲孙女,还有几位郡主以及大臣之女。

    这些闺阁女子没事凑在一起弹弹琴写写诗,既学了本事也是一种消遣,真正能掌握那妙音八法真髓的,创学至今也只有谭家大小姐一人。

    说起来玄音阁女院还从来没有收过平头百姓家里出来的闺女。

    李曹得他应承,立刻恭维道:“有了费先生这话,事情就算成了一半。”

    文笙感激地望了李曹一眼,她自忖并没有做什么事,值得将军府下这么大的力气相帮,这份人情只好暂时记下,等日后有机会再偿还。

    她先冲着李曹深深一礼,衷心道:“录事厚意,顾九铭记于心,感激不尽。”又转向费文友,恭敬见礼:“给先生添麻烦了。”

    费文友矜持地点了点头,文笙见这模样,不再多言退到了一旁。

    管他瞧不瞧得起自己,只要他能重视李曹的请托,真正办事就行。君子一诺重逾千斤,费文友身为玄音阁出来的乐师,自恃身份,既然答应了,想来不会转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前路定下来,文笙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看横尸当场的陈慕。

    方才这一幕,给她带来的震撼不但是转瞬间的生与死,还有同前生潜移默化观念上的冲突,直到现在,文笙还觉着脑袋里乱哄哄的。

    之前不管是听到传言首阳先生一首箫曲平乱,还是那“三更雨”戚琴以胡琴制敌,带给她异样的感触都没有这么深。

    这位费先生用的是什么?是瑶琴,是古来千百样乐器中的有德君子,文笙前世见惯祖父、父亲以它修身养性,寄之以情怀。

    用琴声杀人?文笙敢肯定,像祖父顾衡那样的琴道大家根本连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都不会有,他老人家必将之斥为歪门邪道。

    可一张瑶琴在这费文友手下却迸发了如此恐怖的力量,祖父当年若也会什么妙音八法,随随便便抚琴一曲便直接震死了乱臣贼子田贲,哪用搭上顾家满门姓命?

    前人说“琴者,禁也。禁邪归正,以和人心。”

    可这大梁,若无谭老国师创办玄音阁,传下琴箫杀人法,乐师们又哪来这么高的地位?

    究竟哪一条路才是对的?

    文笙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

    因为疑惑,她越发对去京里进入玄音阁学习起了兴趣,想去亲自看一看,研究一下其中的奥妙,才能弄明白孰是孰非。

    这个时候,没有人在乎文笙心中所想。

    费文友走了,却有他同门师弟留下来,向齐鹏索要了陈慕的那支洞箫和他随身携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至于他的尸体却是无人过问,在几个乐师看来,人已经死了,又是遗臭万年的死法,犯不着把个j细长途跋涉运回京里去,索性丢给将军府的人处置。

    李曹自觉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是时候返回离水,打发辛小四去把他带来的那支人马招集齐了,又叫齐鹏取出酒来,趁着吃晚饭的时候万分热情地向费文友几个乐师和兵马卫的人请酒践行,而后由齐鹏负责收拾残局,夜里保护大伙宿营,他则带着那只百人队回去。

    文笙滴酒不沾,也没有人向她劝酒。

    李曹走时,她特意去送。

    按文笙的脾气,此番李曹送她的人情太大,那个谢字已经轻薄到无法出口了,既然日后注定要牵扯不清,那无所谓双方的渊源更深一些。所以她正式拜托李曹帮她照顾外公一家。

    李曹喝了不少酒,爽朗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外公家姓李,本录事也姓李,若是不嫌弃,日后当个亲戚走动就是了。”

    文笙求之不得。

    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来到这大梁数月,她背着一身人情债,终于要踏上未知的前路。

    惆怅是有,更多的是满腔豪情。

    这一晚的月亮格外清亮,银辉遍洒旷野,自远处传来时继时续的箫声。文笙深深呼吸,同李曹率领的马队挥手告别,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真真切切活在了当下。

    李曹走后的第二天,文笙随着扶灵的队伍前往大兴。

    开始的几天平平淡淡,没什么好说。

    费文友只在第二天休息的时候,命她即兴画了一幅画,他们师兄弟几个私下传阅了一番,在那之后虽然没有怎么关照她,可也没有特意刁难。

    数日之后众人到达梧城,在这里与大兴兵马卫派来接应的人马会合,扶灵的队伍一下子壮大起来。

    之前将首阳先生的弟子们丢在离水,独自离开的张真兰张大人这次没有亲来,他的副手姓马,官阶远较齐鹏高,接到人之后手一挥,就把将军府这边的人马给打发回离水了。

    文笙跟着费文友,又是少年打扮,大兴府兵马卫这边到是没有注意她。

    休整之后再度动身,文笙发现费文友一路似乎若有所待。而且这种期待随着时间的推迟越来越明显,他们师兄弟几个会不安地凑在一起低声商议,仿佛将有大事发生。

    等众人到达下个县城,文笙终于知道这几个乐师在等什么,明河县县令亲自出城迎接,小心翼翼传给了费文友等人一个消息:京里派过来接应他们一行的高手凤嵩川路遇敌人伏击,一场激斗,对方败退,他也受了伤,眼下正在明河县县衙等着众人。

    第四十八章 找麻烦的凤嵩川

    凤嵩川有四十多岁,是个豹头环眼长相凶悍的彪形大汉,站起来比常人高出一头,大约因为此来是要接迎扶灵的队伍,身上穿着件皂黑色锦袍。

    文笙在明河县衙第一眼见到他,就觉着此人怕是性情骄横,不好打交道。

    凤嵩川说是受了伤,但也只是左肩以及肋下简单包扎了几道,看不出有多么严重。呆在县衙不出城,打发明河县县令去接人,恐怕还有自恃身份的意思。

    果然费文友几个乐师见了他都执晚辈礼,口称“凤大人”,说话的语气非常恭谨客套。

    凤嵩川同他们是旧识了,一一打过招呼。

    因为文笙这个生面孔看上去年纪太轻,他没有理会,先由费文友带着去临时停放棺材的灵棚给首阳先生上了香,这才向他们师兄弟问起案子查得如何。

    费文友便将离水县衙和将军府查到的线索详细向凤嵩川说了说,重点讲了他亲自审问陈慕的情形。

    “凤大人,看来孤云坊和苏漠苏师弟的死都要好好查一查,陈慕说的那姓黄的探子常常出入孤云坊,应该有不少人认识。还有,我以妙音八法问过陈慕如何和那疯犬商其联络?”

    “他怎么说?”凤嵩川来了精神,瞪眼问道。

    他被大老远派过来,接人到是其次,主要就是为了对付这个神出鬼没的东夷杀手。

    “我师父一得到那本《希声谱》就被盯上了,只是这一路都在闹市,又有张大人的兵马保护不好下手,等我们住到将军府之后,每次都是商其主动联系的他,在将军府外墙留下暗号,通知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眼下知道这暗语也没用,商其早回去向他背后的主子复命去了。”

    “奶奶的,可问出来他背后那人是谁?”凤嵩川颇不甘心,他在京里受谭老国师直接调度,曾经给谭梦州做了很长时间的贴身侍卫,十分清楚这些乐师们的本事,尤其费文友的琴技在玄音阁他们这一辈中实属佼佼者,由他出手对付陈慕,不应该问不出实话。

    费文友的表情有些迷惑:“凤大人,我也正想同您说这个,陈慕对那人十分恐惧,供出那人的名字竟然叫他恢复了片刻的神智,血气上涌,惊厥暴毙。死前他只是说了那人的名号,叫什么‘鬼公子’。”

    文笙站在边上,这些人自顾着说话,好似忘了她的存在。

    她听到此处,不由地对费文友等人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将军府的将士们兴师动众,陪着他们同甘共苦了一把,可不管是《希声谱》还是诸如“鬼公子”这些讯息,费文友却只字未向李曹提及。

    有那么秘密吗?显然不是,严格说起来他们不是大梁的朝臣,更不是做谍报的,自己这会儿就在边上听着,也不见他们有所顾忌。

    不说,只是因为瞧不起对方,不愿同一帮当兵的多费唇舌罢了。

    他就不想想,若非他们到将军府借住,哪会给人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不管是那位首阳先生还是大兴兵马卫,同纪将军看起来交情都不过尔尔,突然跑去人家家里做客,说不定就是打着避祸待援的主意。

    文笙心中愤然,脸上也跟着严肃起来,没了多余的表情。

    凤嵩川那里听到“鬼公子”的名号微不可见皱了下眉,面现犹豫,伸出右手,轻轻摸了下左臂包扎的伤处。

    费文友正觉奇怪,见了他这动作,忍不住道:“大人武力强悍,意志更是坚定,就算遇上寻常乐师也不会受到干扰,怎么竟会……”

    “有个宵小鼠辈趁着黑夜偷袭凤某,给我一刀斩中,也不知死了没有。”他这等身份,受伤就很失面子了,凤嵩川不想多提这个,“这么说那条疯狗不但抢走了你师父的碧箫,还拿去了那曲谱。我临出京的时候,国师还提起了《希声谱》,不知这一次的是真是假?《希声谱》你师父拿在手里好多天了,可听他说过什么?”

    “他看了那曲谱,也照着吹奏过,那上面的曲子吹出来很好听,就是半点儿力量也没有。”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曲谱被东夷人抢了去。”凤嵩川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诸人都可以走了。

    县衙里住不下这么多人,明河县令提前得了消息,将附近几家富户的宅子都借用了以安置他们一行,文笙因是女子,也分到了一间单独的屋子。

    她觉着自离开离水县城之后,这些天发生了好些事,堆积在心里乱糟糟的,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可事与愿违,还未等她收拾好,派去服侍凤嵩川的小厮就过来传话,说凤大人特意点了名要见她。

    文笙得了信既意外又狐疑,看来不能小瞧一位高手的六识,方才她虽然一直没有出声,凤嵩川又总是在同费文友几个说话,可他还是注意到了队伍中有自己这么个生人。

    文笙跟着那小厮来到凤嵩川的住处,凤嵩川住的地方是整个县衙最宽敞明亮的居室,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凤嵩川大剌剌半躺半坐在床榻上,见了文笙,神情倨傲,没有起身,就在榻上受了她一礼,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费文友说,将军府的一个录事托他举荐你进玄音阁女学,小小六品武官,面子到是不小。你知道玄音阁是什么地方吗?”

    文笙暗自皱眉,她本看在对方是伤者的份上,没多计较他的无礼,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原来这姓凤的特意叫了她来是想找麻烦。

    文笙坦然道:“回凤大人,据在下听闻,玄音阁是我大梁的官学,凡有志向报效国家,在音律上有这方面天赋的大梁臣民,都可以进到玄音阁拜师求学。为国养士,有教无类,这与举荐我的人是几阶几品不应该有什么关联。更何况李曹录事是纪将军的部属,打东夷打了多少年,同东夷人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对头,他举荐的人才,朝廷更该放心录用。”

    说到这里,文笙顿了顿,淡淡一笑:“至少不会出现像陈慕那样的j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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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刁难

    一番话驳得凤嵩川语塞,停了一阵,他才“嗤”地一声笑,轻蔑地重复道:“为国养士,有教无类?哈哈!”

    他越笑越厉害,渐渐竟有前仰后合之势,一边笑一边指了文笙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你这小娘们儿说话还挺有意思,你这样的,连皮带骨没有三两重,本大人就是特意为难你,叫你写个服字也没有多大意思。”

    他好不容易止了笑,将文笙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闪烁着她不明了的光芒,饶有兴趣地道:“你大约还不知道吧,这有教无类的玄音阁收学生的时候,有没有天赋本大人就可以说了算。长夜漫漫,明河县县令古板无趣,也不曾给本大人安排什么消遣,我听费文友说,你画画不错,不如给本大人来一幅瞧瞧。”

    这话一出,文笙脸就黑了。

    以骄横来形容凤嵩川,还是她的眼光不够准,现在看来至少要再加上心术不正四个字。

    文笙不觉着凤嵩川这个莽夫会懂得欣赏她的画,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气,淡淡地道:“不知大人要看什么?”

    “咦,你们这时候不都是要先说一句‘既然大人要看,那我就献丑了’,再来问我想要看什么吗?”

    凤嵩川似讥似嘲,大约因为受伤之后接连几天没有沐浴,加上伤口愈合痒得慌,他自衣襟伸手进去,在左肋那里抓挠一通,这才舒爽地透了口气,点手叫过一旁的小厮:“去,带她去好好打扮打扮,本大人可不耐烦看什么献丑,男不男女不女的就想进玄音阁,天下间哪有那样的好事!”

    凤嵩川模样宛若凶神恶煞,那小厮连看都不敢看他,低着头应了声“是”,退后两步,小声跟文笙道:“姑娘请跟小的来。”

    文笙却站在原处未动,她想叫凤嵩川把刚才的话说明白了,凤嵩川虽然是个彪形大汉,长相凶狠,可这会儿文笙站着他坐着,文笙后背挺直,气势上并不若于对方分毫。

    她微微侧过头来望向凤嵩川,灯光照在她净白如玉的脸上,映着目光幽寒。

    她沉声道:“恕我驽钝,凤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我不遵照您的意思去做,您就要阻挠我进玄音阁求学?”

    凤嵩川撇了撇嘴,斜眼看她:“看起来还不算太笨。这么想一步登天,还不赶紧把本大人伺候舒坦了,端着臭架子给谁看?”

    文笙明知道这时候形势比人强,她再是瞧不上这凤嵩川,为大局计,也不该说什么惹怒对方,以免和这姓凤的闹僵再无转圜的余地,但她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是么?凤大人笃定能一手遮天,我顾文笙拭目以待。”

    说罢丢下一脸错愕的凤嵩川,拂袖而去。

    那小厮偷偷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凤嵩川,见他脸色漆黑如墨,不由暗暗打了个冷颤,一缩脖子转身快步追着文笙而去,在后面一叠声地叫:“姑娘,姑娘,你慢点儿,等等小的……”

    文笙没有回应那小厮,一路疾走,等她回到住处,推门进去,渐渐冷静下来,心中的火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那小厮没有跟来,十九是跑去给主人报信去了。

    文笙没有理会,自顾自洗漱了,插了门,铺好了被褥上床休息。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她提这么无理的要求,文笙瞪眼望着有些发黑的房屋顶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若她刚才对那姓凤的稍加辞色,祖父、父亲不知会不会气得活转过来,百年顾家,岂能有以色侍人的女儿?

    文笙知道,事情还不算完,或者说麻烦才刚刚开始。

    果然才到傍晚便有一个婆子带了两个小丫鬟过来敲门,那婆子赔着笑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呆会儿县尊还要设宴为您和诸位大人洗尘,凤大人说您这一路都和大家一起住行,就不必单开一席了。”又道已经给文笙烧了沐浴的热水,并准备好了衣裳。

    文笙闻言坐在床榻边儿,先向一旁的小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她把捧着的衣裳拿给自己看。

    一整套的衣裙由里都外叠得很整齐,雪青色的暗花对襟外裳,下边是素白绉纱裙,裙摆很长,穿上身估计要逶迤曳地,上面绣着蝶戏水仙,颜色搭配素雅,布料厚实,款式保守,只这么看着没什么问题,还挺好看的。

    文笙心里“啧”了一声,叫小丫鬟将衣裳先放到一旁。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旁人越是殷切,她便越是要以原来的模样去赴宴,端看他们捣什么鬼?

    那婆子凑过来讨好道:“瞧瞧这一路辛苦的,姑娘这么貌若天仙的美人儿都没办法好好打扮了,等您换了衣裳,我再给您梳个头,老婆子我不是吹的,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