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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第10部分阅读

    保您再找不出第二双我这样梳头的巧手来。”

    文笙虽然不痛快,却犯不着难为这些下人。

    丫鬟们提水进来,文笙免了她们伺候,把人都打发到院子里等着,插上门,慢腾腾脱了衣裳,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她这个澡洗得时间太长,以至接风洗尘宴都开了,前面派人来叫,这边房门还没有开。

    那婆子又悔又急,在屋门口团团转,连声道:“姑娘,您这澡要洗到什么时候?县尊派人催来了,您可快着点吧,去晚了就太失礼了。”

    文笙这才开了门,她已经收拾妥了,穿的依旧是自己那件长袍。

    那婆子“哎呦”一声,过来拦住,两个丫鬟便要上前帮她换那身女装,文笙沉着脸叫她们都退开,有意加重了语气:“我是送首阳先生灵柩进京,穿这么花哨做什么?”

    几个丫鬟婆子不知所措,文笙已经一甩袖子往前院赴宴去了,剩那婆子看看那套女装,一脸茫然嘟囔道:“这身怎么就花哨了?”

    前院已经热热闹闹开席了,时值年关,因为是扶灵的队伍,明河县县令不好留人在此过年,只得摆下酒宴,请本地乡绅作陪,盛情款待一番聊表心意。

    凤嵩川坐在上首正中,费文友和几个师弟左右相陪。

    文笙的目光落在凤嵩川身侧一抹身影上,那里正有一个美人含羞带怯跪坐着侍酒,身上穿着雪青色外裳,蝶戏水仙的素白长裙……

    姓凤的,这个仇算是结大了。

    (今晚还有一更)

    第五十章 步步紧逼

    文笙目光冷冽,好一会儿才自凤嵩川脸上收回来,寻了一处空位坐下。

    座上的凤嵩川见文笙没有照他的吩咐穿衣打扮,也目露不满,虎视眈眈与文笙对视片刻,才挑了下眉,露出轻佻的笑容。

    他拍了拍巴掌,满堂肃静下来。

    “诸位一路辛苦,明河县尊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大家无需拘谨。首阳先生的事已经出了,文友你们几个也不要太难过,吃了饭去好好休息。咱们在明河休整一下便早早回京。”

    凤嵩川说了开场白,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看出来明河县令对凤嵩川又敬又怕,等着凤嵩川反客为主把话说完,才战战兢兢欠身说了几句恭维话,底下人开始忙活,酒菜流水样送上来。

    文笙注意看了看,主人家考虑得甚是周到,费文友几个前面还特意准备了精致的素菜。

    凤嵩川不耐烦听明河县令拍马屁,领着众人喝了几杯酒,赶上费文友几个要为师守孝都很沉默,他觉着无趣,瞥眼见文笙坐在角落里坦然自如,皱了皱眉,嘴角露出一丝揶揄的冷笑,一伸手,将一边给他斟酒的那个美貌女子拉到了身边。

    那女子措不及防,“哎呀”一声娇呼,身体向前一倾,手中的酒差点洒到凤嵩川身上。

    席上几个平日自诩风/流的武将登时便发出了心领神会的窃笑声。

    这下子轮到文笙皱眉了,这女子不知凤嵩川从哪处秦楼楚馆找来的,声音娇柔,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受过训练的柔弱堪怜。

    她若稍有大意,穿着同这女子一模一样的衣裳当众亮相,不免沦为笑柄,换做一般闺阁女子突然吃这么个大亏死的心都有了,更不用说还有脸去玄音阁学琴,这姓凤的为逼迫她低头就范,出手竟然如此歹毒!

    凤嵩川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那女子白腻如玉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别怕,跟本大人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攸地将手缩回袖子里,低垂着头,一缕嫣红飞快自脸颊漫延到了颈后,近处看一片粉色,颇引人遐思。

    她小声回道:“奴婢名叫孟蓁。”

    凤嵩川微微一怔,这女子是明河县的乡绅们送来的,他原道是哪个妓/院的清倌儿,没想到竟还有名有姓的。

    一旁明河县县令连忙赔笑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孟姑娘是我们明河有名的才女,往前数七八年,她家里可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户,可惜生意上出了问题,又卷进了一桩官司里面,这才搞得家破人亡。平日里多亏大家照拂,帮她阻挡了那些狂蜂浪蝶,她才有机缘等到服侍大人。”

    言下之意虽还是清倌儿待价而沽,好歹出身富贵,比寻常青/楼女子体面。

    凤嵩川闻言来了些兴趣,笑了一声:“这么说失敬了,原来还是位大家闺秀。呵呵,都会些什么?可会抚琴?”

    孟蓁那里含羞点了下头。

    凤嵩川哈哈大笑:“好。那快弹上一曲给本大人听一听,看看这才女之名是不是你们县尊夸大其词。”

    席上气氛登时欢快起来,明河县令笑嘻嘻的,赶紧命下人拿了张琴来,就连费文友和几个师弟也都停箸露出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一个娇弱美貌的妙龄少女,在他们眼中就像个小玩意儿,论音律他们都是内行,说会弹琴不过班门弄斧搏他们一笑,谁也不会当真觉着是一种冒犯。

    叫他们意外的是,这孟蓁弹起琴来技艺娴熟,还真是颇有几分火候,她弹了一首《月儿升》,清冷寂寥,许是触景生情,在座众人都听出其中顾影自怜之意。

    一曲弹罢,不说在场的军官乡绅捧场喝彩,连善琴的费文友都微微点了点头。

    凤嵩川挑了口菜放入嘴里大嚼,微微眯起眼来盯着孟蓁看了片刻。

    明河县令心中忐忑,赶紧提醒:“还不给凤大人斟酒!”

    孟蓁还未从适才琴声中缓过劲儿来,脸色犹带着苍白,柔顺地上前,目光低垂,微微蹲身,轻抬皓腕为凤嵩川把酒斟上。

    凤嵩川拿起酒盏一口干了,砸吧了一下嘴,不知是在回味酒香还是适才那首琴曲,方道:“确实不赖,本大人听着比那些自命不凡之辈强太多了。既是才女,琴棋书画想来样样精通,琴弹得这样好,画画也不差吧?”

    说着凤嵩川席上站起身,不由分说,一挥手,命令道:“来人,笔墨伺候!”

    满堂都在他气势的压迫之下,孟蓁纤弱的身体有些发抖,就连明河县令都捏着把汗,心道幸好事先打听过这凤嵩川的癖好,孟蓁还真是能写会画,不然凤嵩川话都说出来了,他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堂前很快空出一张桌子来,摆上笔墨纸砚。

    孟蓁提笔站在桌前,手还在抖个不停。

    明河县令解围道:“咱们先喝着,叫她慢慢画就是。来,下官要代明河的父老敬凤大人,大人英雄盖世,国之栋梁,此番能到我明河来,实是我全县百姓的造化。”

    孟蓁勉强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咬着唇埋头开始作画。

    她画的是一幅牡丹图,牡丹寓意着富贵,不管什么样的场合,画这样一幅画都不会出错。

    文笙冷眼旁观,她觉着凤嵩川搞出这么多事来,用意还在折辱自己。适才那句“比那些自命不凡之辈强太多了”指桑骂槐实在太明显了。

    孟蓁这画之前显然练过许多次,布局想都不想,下笔飞快,用墨酣畅淋漓,花团锦簇,看着就十分喜人。

    一幅画,她用了小半个时辰画完,手按在画卷两旁,撑着桌子站了一阵,才觉两腿不那么酸软了,回来向凤嵩川复命。

    早有人把她这幅牡丹图悬了起来,凤嵩川击掌赞道:“不错,如此才华埋没了可惜,孟蓁,你可愿跟了本大人,冲着凤某的面子,日后就算从玄音阁里帮你找个师父,指点一下你音律也不是没有可能。”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孟蓁更是惊得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盈盈拜倒,哽咽道:“承蒙大人不弃,奴家必定侍奉好大人。”

    凤嵩川这才志得意满笑了一声,抬头望向了座中,懒洋洋道:“起来吧。我听说席上还有一位才女,非常善于画画,不知同你比起来,孰高孰低?”

    (还欠一更,心渔争取下月一号上架前给大家补上。提前求粉红。)

    第五十一章 得罪彻底

    突然被凤嵩川点到,一时席上各色目光都落到文笙身上。

    一路同来的多是惊愕,像费文友几个不知道文笙之前已经将凤嵩川得罪,没想到凤嵩川会这么大张旗鼓地针对她,兵马卫的军官是没想到队伍里同行的竟然有个女子。

    而明河县一众乡绅的神情就龌龊多了,显是想什么的都有,眼睛不够使,堂而皇之地左瞧瞧,右看看,将文笙同那孟蓁放在一起作比较。

    文笙暗自冷笑,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若是还不还手,那也不是她顾文笙了。

    既然你姓凤的要当众撕破脸,就别怪她做事不留余地。

    反正已经无法善了,至于得罪凤嵩川之后他在京里有多大势力,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阻碍,这些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顾文笙绝不受这份恶气。

    文笙面无表情长身站起,一甩袍角,离了座位。

    只这一个动作,就打破了许多人对她刚刚生成的女子的印象。

    无它,她这副男儿的做派太熟稔了。

    看看她,再看看那俨然小鸟依人的孟蓁,不经凤嵩川点破,哪怕她模样生得再是俊俏,身体再是单薄,也不会有人疑心她混淆了阴阳。

    “既然大人要看,那我就献丑了。”文笙沉声道。

    凤嵩川挑了下眉,这是他之前逗弄文笙的原话,她此时一字不错说出来,莫不是要认输服软?

    晚了!这女子仗着将军府的举荐便想一步登天进玄音阁,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越是这样的人,他越是有兴趣慢慢折辱着玩。

    “哈哈,本大人拭目以待,到要瞧瞧你画的画比孟蓁姑娘强上多少。”

    这话一出,连孟蓁也抬起眼来,以楚楚可怜地目光望着文笙。

    文笙对凤嵩川拿她和个清倌儿相提并论不为所动,走到桌案前,看了看桌上的笔墨纸砚,向着明河县令一拱手,道:“县尊大人,可有大些的画纸?”

    “啊?哦!”明河县令回过神来,向凤嵩川望去。

    凤嵩川嗤笑一声,挥手吩咐:“给她拿那最大的纸!”

    画纸越大画着越费力气,他还不信了,这小娘们儿能画出什么惊世之作,等她挖空心思画完了,管她画的什么,自己都要说比不上孟蓁那幅牡丹图,难道这席上还有谁敢同他唱反调?

    等着看她羞愤欲绝就是。

    巨幅的画纸很快拿来,铺满了整张桌案。

    文笙道了声谢,提起笔来简单试了试笔尖的微润,蘸了墨在纸上开始作画。

    凤嵩川存心留难,稳坐席上,自顾自喝酒闲谈,也不去关心文笙画的什么,孟蓁强抑好奇,守在边上服侍他。可余下的人却管不了那些,难得一见两位美人斗画,人人伸长了脖子想抢先一观,看看文笙画的究竟是什么。

    离得近的很快看出来,这位顾姑娘画的竟是人物。

    她画的这个人面目狰狞,形如厉鬼,只看脸一股杀气便扑面而来,笔法十分犀利,完全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酒宴上斗画,不可能等得太久,文笙这幅画也是重意甚于重形,画上几人打眼一看,不管神态还是动作都栩栩如生,但细观衣裳纹理却有许多一笔带过,背景更是大片留白。

    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先前孟蓁一幅牡丹图的时间,文笙已经在这一大张画纸上完成了一幅完整的水墨人物,这得益她繁简处理得当。

    画上看背景是一间内室,共有三人。地上一人宛如凶神恶煞,抢在床榻前,两手高高举起了一个婴儿,眼看着便要脱手掷出,用力摔向墙壁,而那小小婴儿手脚浑圆煞是可爱,此时小腿用力蹬着,两手扎撒在空中,在拼命啼哭。

    最叫人动容的是榻上一个妇人,抢在那恶鬼身前,一脸惶急惊恐,徒劳地伸开双臂,想将婴儿接住。

    可不管谁人一看这画,都心知肚明,她绝不可能接到那小孩子。

    只是一幅画,却叫观者紧张地心头“砰砰”乱跳,好似下一刻鲜血飞溅,惨剧就会发生在眼前。

    堂上渐渐鸦雀无声,虽然这幅画文笙只是根据当日在陈家老店听的那段书想象而作,可在座的还有一些兵马卫的军官,一看就知道这画的是东夷人进犯彰白两州,大肆j/滛掳掠的情形。

    凤嵩川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有理会孟蓁递过来的酒盏,两手按着桌案,眼望那幅画想挑出点什么毛病来,只是此时从他这个方向还看不到画的全貌。

    顾文笙退后两步,完全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道:“麻烦挂起来吧。”

    这一大幅画被悬了起来,堂上气氛登时因为它变得有些阴沉。

    凤嵩川哼了一声,正要以她破坏了众人的好心情为由,判她这幅画不及孟蓁的牡丹图,文笙却已去桌前换了一支粗毫,朗声道:“这画还需配诗一首,请诸位稍微一等。”

    她迈步上前,就在这幅画的右侧留白处笔走龙蛇,字迹正介于行草之间,非常好辨认,因为地方足够大,每个字都近乎拳头大小,笔势端凝,真的是刚如铁画,柔若银钩。

    明河的乡绅多识字,随着她运笔如飞,周围已有人跟着念了出来:“坐莫动膝立掩跗,恪守清贞不得污,生平弗敢高声语,唯恐惊扰大丈夫……”

    念到这里,那人才蓦地意识到这竟是一首讽刺诗,连忙尴尬收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画上,只见那诗道:

    “坐莫动膝立掩跗,恪守清贞不得污,生平弗敢高声语,唯恐惊扰大丈夫。稚儿惨死身遭辱,何见壮士救遗孤。频频宴上歌舞醉,问妓可堪抚琴无?”

    此时文笙已将八句诗全部写完,将笔往桌上一搁,冲着堂上众人深施一礼:“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说完了转身扬长而去。

    其实她自坐下滴酒未沾,哪来的不胜酒力?

    八句诗好似画上那妇人于绝望中发出的呐喊,化作一记巴掌狠狠扇在凤嵩川脸上,凤嵩川铁青着脸盯着那幅画,像是要以目光将它戳个窟窿出来。

    堂前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第五十二章 另谋出路

    明河县搞的这场洗尘宴在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明河县令后悔不迭,虽然他私下里反复叮嘱本县的那些乡绅,叫大家把嘴闭得严一些,但在场的除了这些人还有大兴兵马卫的很多军官呢。

    凤嵩川早晚是要回京里的,等他人一走,谁还会害怕,凤嵩川想在酒席上羞辱一位美貌女子,结果自取其辱,这是多么好的谈资,他们茶余饭后怎么可能憋住了不向旁人讲?

    估计着用不了多久这首“频频宴上歌舞醉,问妓可堪抚琴无”的骂诗就会传遍大兴。

    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惹急了却足以叫一个人遗臭万年。

    这可该怎么收拾?

    而此时处在漩涡中心的文笙却没有被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冲昏头脑。

    凤嵩川是世所罕见的高手,加上性情骄纵行事无所顾忌,一怒之下当场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当着众人写那首诗时,文笙已经将生死置之了度外,可出乎她意料,凤嵩川看到那首诗,虽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化,屁股却好似长在了座位上,愣是坐在那里一动也未动。

    按凤嵩川的为人推测,这事情不算完,他必定会用更加恶毒的办法来找回面子。

    而她同凤嵩川相比,不管是武力权势还是经验人脉,无不落在下风,下一次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文笙不想坐以待毙,她决定去探探费文友的口风。

    毕竟她这次进京是费文友应了李曹所托,自己进京之后,能否进玄音阁,还要看费文友是否尽力,而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文笙觉着费文友和他几个师弟虽然难打交道,但正因为乐师们这份深入骨髓的高傲,才使得他们若无必要,懒得说谎。

    酒宴散后,文笙独自去了费文友的住处。

    费文友正在擦拭他的古琴,对于文笙来找他并不觉着意外。

    “顾姑娘,你画确实画得很好,为人也很有急智,只是我不觉着你方才那是聪明人的做法。眼下白彰两州的惨事正在民间流传,你那诗用不了多久就会跟着传开,你可知道,如此一来你要得罪多少人,尤其是凤大人。”

    这些利害,文笙都知道,她来找费文友也不是想请他由中代为调和,只是想着多了解了解眼下的大对头凤嵩川。

    费文友到是没有瞒她:“凤大人当年曾经追随过国师,同许多乐师都有交情,后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