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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第10部分阅读

因救驾有功,得到国主的赏识重用,他的面子,比你想像中要大得多。”

    “费先生,依你看,我是否还有可能进入玄音阁?”这是文笙眼下最为关心的。她虽然隐隐有了答案,毕竟还想着听费文友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果然,费文友淡淡地回答:“我正想寻个机会和你说这件事,这一路上你若没有办法取得凤大人谅解,化干戈为玉帛,恕我没有办法完成李录事的托付。”

    言下之意,到京之后,他连为文笙在谭国师以及诸位权贵跟前提一句都不会。

    文笙微微蹙起眉,到玄音阁学琴的机会她原本十分珍视,谁想中途竟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不要说学琴,就是叫她在生与死之间选择,她也不会向凤嵩川那等人低头。

    费文友难得自琴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虽然赏识文笙的才华,却颇为不喜她身为女子如此刚强。

    念着答应了李曹,才耐着性子点拨她道:“你与凤大人原本素不相识,何来那么大的矛盾?你要知道,自来男人为天,女人为地,他独独针对你,你觉着是刁难,其实在他而言却是难得的欣赏,我这么同你说吧,凤大人虽然年逾不惑,却一直未有妻室,他在京中的几房姬妾都是难得的才女。你今日当众给他难堪,令他名声受损,按凤大人的脾气,我也猜不到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好在你是女子,不妨去服个软认个错,你可以得尝心愿,他也算成就一段佳话,没有白白被你骂。”

    什么佳话?费文友没有明说,等着文笙心领神会。

    自然是凤嵩川英雄雅量,不予计较美人的出格之举,那位当堂写了骂诗的顾姑娘从此跟了他,什么事情一扯上男女风/流韵事,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凤嵩川应该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才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吧。

    在费文友看来,女子天生就应该像蒲草一样攀附于男人。凤嵩川这等人物能看上文笙,实是文笙祖坟上冒青烟,不存在她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可文笙生平最厌恶的恰恰就是这种论调。

    有些人,你可以试着努力去说服他,而费文友这样的,他的观念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和他说再多也是徒劳。

    何况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人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文笙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借先贤的话回答费文友:“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说罢不再多言,施礼告辞。

    我想进到玄音阁学习音律,如果可以,哪怕叫我做那最下等的差事我也愿意,可若要我必须放弃尊严出卖自己,违背心中的“道”,那还是算了,我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

    长夜寂静,文笙辗转难眠。

    这种形势之下去京城还有什么必要?有凤嵩川在旁虎视眈眈,费文友几个乐师也都不是同路的人。现在的自己实力还是太弱小了,硬抗下去做不到玉石俱焚,最可能的结果是自己如流星一样划过这个世界,而凤嵩川却不痛不痒。

    前生后世加起来,她也只活了十几年,有太多的风光没有领略过,为什么非要在玄音阁这棵大树上吊死,不另寻一条出路呢。

    文笙打定主意,要在接下来的路途上寻机脱离灵扶回京的队伍,悄无声息摆脱这姓凤的纠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到她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再来与这凤嵩川算一算旧账也不晚。

    第五十三章 分道扬镳

    文笙决意要避开凤嵩川的耳目脚底抹油。

    既然要分道扬镳,自是越早越好。

    只是她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讽刺了凤嵩川,此时县衙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

    文笙不动声色,安然高卧。

    众人在明河休整了两天,腊月二十九一大早起程,继续赶往大兴。

    这两天凤嵩川新得了美人儿,有孟蓁昼夜陪伴,足不出户,好似忘了和文笙之间的恩怨。

    走的时候凤嵩川叫明河县衙的人帮他备了几辆马车,他带着孟蓁上了打头的那一辆,费文友几个也都跟着改乘马车。

    安排到文笙这里,麻烦来了,凤嵩川吊着白眼看了看她,冷哼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道:“顾大才女不是想进玄音阁学习音律吗?那说起来首阳先生要算是你师祖一级的前辈,你与他扶灵,一不戴孝,二不步行,这成什么体统?别说本大人没有提醒你,你若是继续这么目无尊长不懂礼数,到了京里别说玄音阁不会收你,任何一个乐师都不会拿正眼瞧你。”

    说完了这番话,他冲着兵马卫的军官们斥道:“看着她扶棺步行,不许掉队。”

    队伍中原本有扶棺步行的,全都是最低层的大兵,身体强健,受过很多训练,一天路走下来并不觉着特别辛苦。

    文笙却不行,她在几个月之前还是个见风就倒的病弱小姑娘,这段时间事情又多,虽然已经十分注意调理,比起她上一世来还有不小的差距,要跟着当兵的长途跋涉,遭罪不说,不用太久,只要四五天折腾下来身体非累垮了不可。

    不过出乎凤嵩川和费文友等人的预料,文笙一句话也没有反驳,更没有服软求饶,她沉默地照做了。

    不就是走路吗,有首阳先生的棺木在车上,害怕颠簸,本来也不能走得太快。文笙自忖咬牙坚持一下还跟得上,她不怕吃苦,身体吃苦头远远不及精神上受到压迫叫她无法忍受。

    开始数里还好,文笙只是觉着两腿酸疼,呼吸不畅,脚步越来越沉重,她竭力调节着步履,试图跟上旁边兵士的节奏,思绪飘飞出去,暗忖脚下这“叭”的一声,到有点儿像是角音,角音属木,最是伤悲,那“嗒”的一下,像是羽音,羽音属水,平和纯净,她现在满耳都是“叭嗒”“叭嗒”之声,像是有许多人在刻意弹奏,十分有趣。

    文笙这般苦中作乐,手指微微动了动,怅然叹了口气,她虽然长了一双好耳朵,可惜只会听听,前世错过了学习的机会,而今想学了却只能纸上谈兵。

    坚持到了下午,文笙脚下已经有些踉跄,汗水早打湿了她的鬓发,厚重的里衣黏在身上好不难受,一呼一吸间火辣辣的,最难捱的是每一步迈出去脚底下都针扎样得疼。

    脚底肯定已经磨出了血泡。

    这一天的路途格外漫长。

    一直走到天黑得看不到路,需要点亮火把,所有人都饥肠辘辘了,凤嵩川才下令就地休息,埋锅造饭。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夜里只能扎帐篷。

    夜阑人静,文笙避着众人打水洗了脚,用绣花针将那些泡一一挑破,挤出了里面的血水,又穿上两层厚厚的棉袜,受条件所限,她没办法做得更多。

    第二日照旧早早起程,文笙脚下虽然稍有蹒跚,却始终跟在棺椁旁边没有掉队,更没有哼过一声苦。

    凤嵩川半躺在车里,温香软玉抱满怀,开始还得意洋洋地看好戏,见文笙这样,不知哪来的一股躁意,目光渐渐阴沉下来。

    孟蓁依偎着他,好似柔弱无骨,以纤纤玉指捻起一块点心,送至凤嵩川嘴边,见他这样,不禁欲言又止:“大人,蓁儿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凤嵩川哼了一声:“你说就是。”

    “奴婢怎么觉着,大人叫那人跟着队伍步行,反到成全了她的好名声。”

    凤嵩川也正是回过味来,才觉着心里不舒服。

    好像每一次他特意刁难那顾文笙,最后丢了面子的人都是自己,那臭娘们儿不知道畏惧,反把自己当成了跳梁小丑,她这么一直硬撑着不低头,随队那些当兵的看在眼里,只会因此更加看扁了自己。

    这该死的小贱人,早晚有你跪下来舔本大人靴子的时候,到时候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我要叫天下人看看,同我凤嵩川作对的就是这个下场!

    孟蓁被他眼中突然迸出慑人的光芒吓了一跳,不敢再吱声。

    凤嵩川伸手将车帘子放下来,收回目光,冷笑道:“她能忍,就一直忍着好了,我看要是这么走上一个月,她还能不能撑住了不求饶!”说话间古铜色的大手落到了孟蓁的酥/胸上,孟蓁吃痛脸上一白,却因着凤嵩川的脸色动也没敢动。

    刚开始的时候,凤嵩川还时常关注下文笙是不是在走,能不能跟上队伍,等她来跟自己求饶,时间一长,文笙老是那副模样凤嵩川也烦了,将她抛在脑后一忽略就是大半天。

    第三天中午,众人到达了何家渡口。

    何家渡口地处三县交界,金钩河流到这里河面变窄,水流湍急,河上搭着浮桥,渡口也有船只专门载人畜过河。

    过了河离大兴府还有五百余里,道路通顺,都是一马平川,这渡口平时人来人往的,聚集了不少人在此讨生活。

    因为是大年初一,正赶上何家村的人在河边搭台子唱戏祭神,敲敲打打十分热闹。

    何家渡口是三不管地带,自古以来民风彪悍,何姓是附近村子的大姓,全村老少一齐出动,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不亚于城里赶庙会。

    队伍停下来,兵马卫的军官们张罗过河。

    棺材太沉,没法走浮桥,只得叫了艘大船过来。

    船靠岸,往上面抬棺材的时候,前头当兵的又踩到了淤泥里险些滑倒,好一通纷乱,等忙活完了,才有人突然发现一直呆在队伍当中的文笙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四章 乡下戏班

    文笙等这样一个脱身的机会等了很久。

    何家渡口看起来龙蛇混杂,容易被坏人所乘,按说不是趁乱脱身的好地方,但此时再不走,真要被凤嵩川把身体彻底拖垮了,这三天当中她已经数次达到极限,都硬生生挨了过来,刚极易折的道理她也懂,先保住性命,其它的慢慢再说。

    更何况,她刚才在人堆里恍惚看到了一个熟人的身影。

    镖师云鹭,他怎么会在这里?

    文笙强忍着脚上的伤痛,好容易等着凤嵩川那队人全都上了船,跌跌撞撞挤开人群,抬头四望,眼前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哪里还有云鹭的踪影?

    云鹭是个江湖人,在鲁百泉和傅长沙等人口中,此人的名声还挺不错的,难道他辞了镖师,又重操旧业了?

    文笙想了想,又觉着不像。

    他会不会还和那“三更雨”戚琴在一起?

    找云鹭不好找,可若是戚琴的话,他那么大岁数,腿脚不灵便,再加上随身带着胡琴,文笙心中微动,往河畔戏台前挤去。

    大年初一头一天,周围的人不管是贫是富,好歹身上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文笙,风尘仆仆,看上去像个叫花子。

    那边台上不知正唱着什么戏,一个戴鬼脸的单手高举兵器,在同几个虾兵蟹将转圈子游斗,锣鼓声震耳欲聋,又有两个彩衣少年一溜跟斗翻上台,四下彩声雷动,气氛十分热烈。

    戏班子里面的吹鼓手都呆在台子旁侧,负责敲锣打鼓的是几个壮汉,大冷的天敞着怀,眉飞色舞,十分卖力气。

    其中有一个老者长眉白发,身体有些佝偻,怀抱着胡琴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拉上几下,无精打采的,不是戚琴是谁?

    文笙停在距离他几十步远处,站在人群里看戏。

    台上“砰砰锵锵”一直热闹了一个多时辰,这场打戏才收场,那个鬼脸人被天上的神将打怕了,跪地连连求饶,最后被套上了铁链子,五花大绑拖下台去。

    台下哄笑声四起,还有人嗷嗷叫着:“杀了他!”

    文笙汗颜。这个戏班子一看就是野把式,半天下来一句唱词也没有,就是那打戏也是匆匆排就的,不知道练了几天,乡下地方老百姓看个喜庆热闹,不知戚琴混在里面又图得什么?

    下面就是正式祭神了,何姓大户奉上猪羊五牲,几个神汉神婆煞有介事上台,人群开始涌动,要向后退让出些地方。

    戏班子的人收拾了东西凑在一起,带队的去向主事人讨了赏钱,便要带着大伙先行离去。

    文笙走近过去,戚琴抬头望见她怔住,显是未料到竟会在这里遇上。

    文笙也没有更多表示,她在默默估量着对方,之前见面,这老者还是客栈里一个寻常拉琴卖唱的,看上去卑微且穷困,谁知道他竟会是“羽音社”成员,被云鹭视若神明的“三更雨”。

    见识了玄音阁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乐师,这戚琴在文笙眼中更显得神秘莫测。

    戚琴目光中渐渐露出善意来,向着文笙微微一笑,作揖道:“顾公子,过年好,大吉大利!”

    戏班子里翻跟斗的小子显是未搞清楚状况,闻言托了个木盘蹦跶过来,口中叫道:“大吉大利,讨个赏钱!”

    文笙跟着笑了,向戚琴也道了声“过年好”,掏出块碎银子放到盘子里。

    那小子嘻哈而笑:“哎呀,戚老,你的朋友真大方。老天爷保您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文笙拱了拱手:“多谢小兄弟吉言。”

    戏台上鞭炮齐鸣,一时盖过了众人说话的声音,戚琴打了个手势,向外走出一段距离,目光落到文笙足下,道:“顾公子,容我多嘴问一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

    “说来话长。戚老,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幸好遇见您,才不至两眼漆黑慌了手脚。”

    文笙所说乃是实话,何家渡口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看到一家像样的客栈,她一个孤身女客,脚上又带着伤,住到乡下陌生人家中,着实不怎么方便。

    那半大小子也跟了过来,闻言跳到文笙身边,抢过话去:“那就和我们一起将就将就呗,我们在何家村找了地方住,还要过几天才走。”

    文笙望向戚琴。

    她对戚琴是否会收留她并没有太大把握。

    在离水,同她打过两回交道的人是云鹭,戚琴虽然也自承欠下人情,但那是对白麟远说的。如今白麟远人已经不在了。

    眼下戚琴虽然看出她脚上有伤,正需要人帮助,但他是什么样的人物,只看云鹭那么小意伺候都不为所动,就可知他意志坚定心硬如铁,而且他不会无缘无故呆在这种地方混戏班子,必定有所图谋,种种情况分析,文笙觉着他未必愿意带上自己这么个累赘。

    出乎文笙预料,戚琴并没有说别的,而是同她道:“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同班主说一声。”

    那小子笑道:“他肯定会答应,你这朋友有钱嘛。”

    看得出来,戏班子里的人并不清楚戚琴的底细,就这少年说话的神情语气,明显是和戚琴没大没小惯了。

    果然戚琴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掉头去找班主,过了一会儿,回来招呼文笙:“走吧。”

    戚琴他们住在何家村一幢老宅子里,院墙低矮,房屋年久失修,只在戏班子的人住进来之后才整理了一下。好处就是地方够大,前后院加上厢房草棚足有十几间,很容易就给文笙在戚琴隔壁腾出一间空屋子。

    文笙安顿下来,顾不上别的,先处理脚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地方不知在哪里买药,她拿了银子托那少年帮忙。

    少年满口答应,一溜烟跑了,不知从哪里给她找来两只干蝎子,教她磨了粉往伤口上洒。

    文笙不知好不好使,未敢轻试,去请教戚琴,戚琴叫她不急的话就先等一等。

    这天入夜,云鹭过来,给她送了一瓶伤药。

    第五十五章 《希声谱》

    云鹭会来,文笙并不意外,她相信白天自己没有看花眼。

    只是他们两个现在算怎么回事呢,文笙也听说了,乐师们听上去本事通天,能够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但其实他们自身非常脆弱,若是仓促遇敌,很容易就送了命,就像首阳先生偌大名声,骤然遇到刺客也只得任人宰割。

    通常玄音阁出来的乐师,身边都会有专人保护。

    羽音社的成员异常神秘,但文笙猜想他们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像戚琴这么大的名气,偏又常常混迹于市井的,身边竟然没有护卫,这种情况非常少见,难不成云鹭几番争取,终于心愿得偿,以后就算是跟着他的救命恩公混了?

    云鹭放下伤药,好奇地问她道:“顾姑娘,你是跟着白天扶灵的队伍到的何家渡口吗?怎么会受伤的?”

    上次在大牢里没顾得细看,这次相处的时间一长,?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