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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故事第9部分阅读

    一次是她在高考考场上晕了过去,被说成高考竞争激烈,个别考生心理素质低下的典型。这次参加个舞会,才跳了五分钟,又上报了!

    不料新生却起来,直嚷着让思存教他们跳舞!思存汗颜了,她要是真会跳了,就不冤了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告诉你们,地质系有个江天南,他跳舞好,你们找他学去!”

    默默无闻的钟思存拿了第一,302宿舍了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向最勤奋刻苦的老大姐刘英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思存,每天早上也不再带领她们读英语,而是一个人早起夹着书不知道去哪个教室上自习了。余小春偷偷地对思存说,“刘英憋足了劲考第一,却连前三名都没进去,她是嫉妒你。”

    思存淡淡地说,“刘姐不是那样的人。”她还是老样子,按部就班的上课,八分努力的复习,没事泡泡图书馆。大二的功课不那么满了,话剧社、文学社、广播站都找上了她。思存听说这些社团都要占用周末时间活动,就毫不犹豫地推掉了。她介绍苏红梅进了话剧社,余小春进了广播站,张继芳、董丽萍进了文学社。刘英虽然什么社团也不肯参加,却答应为文学社写稿。大家都有忙得了,思存则每逢周末就人影都找不找一个,给宿舍的姐妹丢下一句,“我去亲戚家。”

    思存一路小跑,来到公共汽车站,坐三站汽车就到民政局。她每周末都来等墨池下班,很快和门卫罗大爷混熟,不但能在收发室喝熬得喷香的砖茶,还能和罗大爷杀两盘象棋。罗大爷下棋没有套路,思存左攻右守,玩得十分过瘾。

    又被思存将了军,罗大爷呵呵一笑,“小姑娘很有长进啊!”

    思存笑道,“这局我运气好,咱俩再来一盘。”

    “小姑娘还挺会说话。”罗大爷被哄得眉开眼笑,突然一拍脑门,“下午有小温的包裹,我赶紧给你,别一会忘了。”

    罗大爷从墙角找出一个麻袋那么大的包裹,针脚细密,缝得结结实实。一看地址,娟秀的字迹写着,“北京,内详”。思存认识的北京人有婧然、徐兰,但是凭着女性的直觉,思存知道,这是江娉婷寄来的。思存嫉火中烧。江娉婷竟然贼心不死,还给墨池写信!还邮东西!

    她恨不得把那个邮包踩个稀巴烂。她使劲克制,因为嫉妒,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她做深呼吸,告诫自己,你是大学生,你不能这样!等墨池来了再说!

    剩下的时间,思存下棋心不在焉,被罗大爷连杀三盘。终于盼到了下班铃声,思存窜到传达室门口,一头撞进墨池的怀里。

    “有你的东西!”思存赌气地把包裹甩进墨池怀里。墨池一看那地址就知道,完了,这小丫头又要发飙了。

    回家的路上,思存抱着包裹头也不回地蹬蹬蹬往前走,把行动不便的墨池抛在身后。墨池开始还紧追着她,发现她没有减速的意思,索性也不再跟,慢悠悠悠闲地溜达。他腿疼着呢,才不跟她滞这分闲气。

    过马路的时候,思存依旧冲在前面,忽听后面一声刺耳的刹车,思存本能地一激灵!墨池出事了!她不顾车流,拧身就往回跑,抱住路边等车的墨池,上上下下地摸,“你有事吗?有没有碰到你?”

    墨池被她摸得一头雾水,“我好好地在人行横道等着过马路,谁碰我啊!”

    思存如梦方醒,看着毫发无损的墨池,喃喃地说,“那刹车是怎么回事?”

    她竟然以为他被车撞了!墨池撇撇嘴,朝路边扬扬下巴。一辆逆行的自行车和一辆汽车一臂距离地对峙着,显然刚才差点发生一场车祸。

    思存松了一口气,跺着叫喊道,“你骗我!你吓死我了!”她带着哭腔。

    墨池气恼地呼出一口气,“是你自己吓自己好不好?再说,谁让你丢下我自己走的?”墨池趁机教育她,把丈夫扔在身后是不对的。

    思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自找的!”嘴上虽凶,却是扶住了墨池的胳膊,陪他慢慢过马路。

    回到家,思存发狠地把包裹扔在桌子上,开始审讯。“江娉婷怎么知道你的地址的?”

    “是你告诉她我在市民政局工作。”墨池善意地提醒。

    思存转转眼珠,想起有一次她们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聊天,确实是她挑起的墨池工作的话头。

    “你和她还有别的联系吗?通信什么的?”

    “绝对没有。”墨池很无奈,他招谁惹谁了?

    “我猜也没有。你又不喜欢她”思存说。

    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你吃哪门子醋?墨池的额头又在隐隐作痛。

    “你说,她邮来的会是什么?”思存问道。

    “我怎么知道?”

    “我拆啦?”思存知道,拆开他人信件要经主人同意。

    墨池给她递过剪刀。思存三下五除二开包裹,竟是一大包的中药。江娉婷附了一封信,她说她爷爷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军医,给战场上受了骨伤的战士开得就是这些药。此药能够驱腿寒,治腿痛,战士用完药都能再去冲锋陷阵。

    思存刚刚平复情绪,看到江娉婷亲切地写道,“墨池哥哥……”,又嫉火中烧,“叫得还真亲,看她关心你,每种药的用法、用量都写得这么清楚。”

    墨池的头更疼看,青筋暴跳,欲扬先抑,欲骂先赞,一向是她发作的前兆。

    “我这腿是老毛病,做手术才有希望根治,吃中药没有用。”墨池避重就轻。

    思存马上忘了药的事,关切地说,“那为什么不做手术呢?”

    墨池道,“说的轻巧,做一次手术就得躺三个月不动弹,还不能保证好。我宁愿象现在这样。”

    思存的心抽紧了。墨池得时时忍受身体的不适,她却不能帮他分担一丝一毫。她红着眼睛说,“我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

    墨池这才意识到,他心目中的“轻”,在思存心中却重若千金。他柔声安慰道,“其实,也不疼……”

    “肿得那么厉害,不疼才怪。”

    前几天,墨池的腿又抽了一次积水。晚上思存和他睡在一起,都能感觉到他的腿僵硬冰凉。每周末她回家,都要帮他按摩,直到那条腿火热泛红。可是,她的努力终归治标不治本,早上醒来,他的腿又恢复了老样子。

    墨池刮着她的鼻子说,“有媳妇疼我,我哪都不疼。”

    思存说,“你确定不喝?”

    墨池笑道,“不喝。”他不喜欢吃药,每天除了吃治腿的药,还要吃保养肺部的药、增强体质的药、止痛药。年纪轻轻,都快成药罐子了。

    思存提着那包药进了洗手间。墨池跟进去一看,思存正哗哗哗地把那一包药往马桶里面倒。

    “你要干嘛?”墨池惊道!她不知道这样马桶可能会堵塞吗?

    “倒掉!舍不得?”思存拧着秀气的眉毛,仿佛“正义”的化身。

    “不是!但那也不用倒马桶啊,扔了不就完了?”墨池哭笑不得。这女人吃起醋来,真是什么离谱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冲了干净!”思存倒完药,又刷刷刷把江娉婷的信撕得粉碎。拉动水箱,把东西全部冲进下水道。

    “好了!”思存拍拍手,拉着墨池回房间。“这次暂且饶了你,以后看她还给你邮东西!”

    墨池拉过思存,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里,“媳妇同志,咱们必须得说道说道了。”

    “说什么?”

    “你吃醋,我理解,你把药冲进马桶,我也没意见。但是,原则问题必须说清楚,江娉婷给我邮东西,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也和她没有任何联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这件事,我和你是一条战线上的,不许你把气撒在我身上!”

    “那我把气撒在谁身上?”思存道。

    “你就不应该生气!”

    “我就是生气!凭什么她也喜欢你?她为什么要喜欢我的丈夫?”提起这事,思存就来气。

    墨池赶紧安抚,“这是别人的事,你只要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永远不会喜欢别人,就行了。”

    思存靠在墨池的怀里,想想也对。她的气焰消了,反身抱住墨池,“我刚才是不是像个泼妇?”她有点后悔。

    “没有。”墨池搂着她,“你吃醋是应该的,说明你在乎我。”

    “你不生气?”她彻底软了。

    “不生气。”

    思存高兴了。

    夜里,思存做了个梦。她赤着脚在结冰的江面上行走,她的脚被冻得通红,膝盖也隐隐作痛。宽阔的江面一眼望不到尽头,思存不知道岸在哪边,只得拼命向前奔跑。突然,脚下一滑,她摔倒在坚硬的冰面上,腿肚子上的筋顿时抽成一团,她大声喊墨池的名字,冰面上却只有她自己朦朦胧胧的倒影。

    思存又做了一个梦。她在艰难地爬山,山高陡峭,她站立不稳,只要半跪在山路上,靠膝盖的支撑保持平衡。吐出的山岩很快磨烂她的裤子,膝盖鲜血淋漓。她想站起来喘口气,可是腿稍稍一动,人就往一旁歪,吓得她抓住石缝中的杂草,一动也不敢动。

    思存还在做梦,她和墨池快乐地在大草原奔跑,周围的花草比人还高。思存高兴地吟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突然,墨池低低地喊了声,“腿痛!”人就倒了下去。思存朝他摔倒的地方飞奔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大风吹过,花草都弯下了腰,却还是不见墨池的身影。思存大急,高声喊着墨池的名字!

    思存醒了!她看到墨池正把她抱在怀里,关切地看着她,还像安抚婴儿一样拍着她的后背!而她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攀在墨池的身上,双腿缠绕着他细长的右腿!那腿冷得像一根铁棍!思存心里一酸,难怪梦里她的脚那么冷,那是被墨池的腿冰的!

    “做噩梦了吗?”墨池帮她擦去满脸的汗水。

    思存点点头。她的手慢慢摸索着找到墨池的腿,他唯一的腿是冰凉的,左腿的残根也是冰凉的。

    “你疼不疼?”她吐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墨池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暖着,“不疼。还早着呢,你再谁会。”

    思存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清晨。北方初秋的早晨已经很凉,思存拥被靠着床头发呆,墨池由着她犯懒,自己悉悉索索地先穿好衣服。思存看到,他双手摩挲着僵直的右腿,试着让腿慢慢的打弯,不活动开这条腿,他根本不能下地。

    思存痛得从心口一直哽到喉咙!她反身起床,衣服也顾不得穿,双手有节奏地按在墨池的腿上。墨池说,“我自己来,你赶快穿衣服,当心感冒。”

    “我不冷。”思存低着头说,手更加卖力了。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那条腿的冰冷。他的腿有些细,能够很轻易地摸到腿骨。思存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墨池的运动裤上,深蓝的裤子晕染出一片。

    墨池拉过她,心疼地安慰,“没事,天冷了这条腿就是这样的。今年已经比往年好很多了啊,你看,我都能走路了,明年说不定就好了呢!”

    “我不是个好妻子,我把治你腿的药全给扔马桶了。”思存对她昨天做得事情深深地内疚着。

    “画画的人开得方子,你不扔我也不敢喝的。”墨池想把话说得好笑,逗思存开心。

    “我怎么能做出这么不顾惜你身体的事呢?”思存真心地检讨。

    “你做得很好,真的!”墨池心里有点酸,他想让她无忧无虑,她却总得为她的身体操心。

    思存还在抹眼泪,墨池说,“今天上午我要去单位值班,你带本书,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值班?”

    “是的。他们终于一视同仁,给我编进值班表了。”墨池高兴地说。他做了很多努力,同事终于不把他当成市长的儿子,也不把他当成无用的残疾人了。

    思存陪墨池值了半天班,下午两人又到新华书店,各买了一摞书。周末总是过得飞逝,傍晚时分,思存抱着两摞子书,走在墨池的身边,想着要是每周只上一天学,其他六天都陪在墨池的身边,那该多好!

    周一清早,思存照常返校上课。她一改以往坐在教室前排的习惯,鬼鬼祟祟地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用课本挡住脑袋,奋笔疾书。

    永远坐在她身边的于小春很是纳闷,思存可是最好的学生,上课眼睛盯着老师,目不错珠地听讲,今天怎么开小差了呢?

    两周后,思存收到了一个从北京寄来的大包裹。盼到周末回家,思存偷偷把包裹带回去,秘密潜进厨房。等墨池下班,她端了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要求墨池喝掉。

    “这是什么?”墨池皱着眉毛问。

    “抗美援朝英雄治腿伤的药方!”思存说。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记得清清楚楚,思存把江娉婷寄来的中药和药方尽数扔进了马桶。

    “我写信问江娉婷要的,让她再寄一份。”思存低着头,小声说。

    “你给她写信?”墨池惊了。她不是最讨厌江娉婷的吗?

    思存红着脸说,“我想,她爷爷是老专家,开的药方说不定有效。我跟她说你喝完了她寄来的药效果很好,我去医院再抓药的时候,医院把药方给弄丢了,让她再写一份来。”

    墨池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他可爱的小妻子,为了让他的腿好,竟给情敌写信要方子。可是,墨池想到一件事,扑哧乐了,“你这笨蛋,连慌都不会撒。这才几天啊,我就把她那么多药喝光了?”

    思存这才想到她的信里这一重大漏洞!她的脸更红了,推推药碗,“赶快喝,趁热效果才好。”

    墨池微笑,端起那碗明知道对他的腿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中药,咕咚咚一饮而尽。

    “苦不苦?”思存给他剥一块牛奶糖。她感冒时喝过中药,很苦的。

    “不苦。”墨池咂着嘴说。

    “不能吧。”空气中都是苦味。

    “你尝尝?”墨池把药碗递到思存鼻子底下。

    思存伸手抹了一点残余的药根,舔了一口,“苦死了!”她叫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苦味啊,从舌尖麻到舌根,赶紧咽下肚,胃都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我又上当了!”思存苦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媳妇,我真的不苦。有你的真心在里面,我喝着比蜜都甜。”墨池认真地说道。

    第 24 章

    正是饭时,北方大学食堂里人头攒动,每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思存来晚了,拿着个搪瓷饭缸排在队尾,翘首向前看着。白花花的米饭见底了,馒头也不多了,菜也剩不了几样。食堂物资是按计划供给的,并不很充裕。来晚了,只能委屈点自己的胃。思存百无聊赖地摆弄饭缸,寻思着排到自己还能剩下点啥。

    突然,背后有人拍她的肩膀。思存回过头,看到一个男生明晃晃地对着他笑,“同学,还记得我吗?”他说。

    运动服,白球鞋,长手长脚,身长玉立。“江天南!”思存叫道。想起舞会上的丑事,她绷住脸,把头扭到一边。

    “哈,你还记得我!。”男生高兴地说,做了个帅气的扭腰摆胯的姿势。

    思存不吱声,她能不记得吗?就是跟他学了几分钟跳舞,她才刚好被警察抓个正着!

    “饭菜不多了,你吃什么?我叫排前面的同学帮着买。”江天南二话不说拿过思存的饭缸。

    看这形式,排到她也买不到什么了,思存想了想说,“米饭。”

    “菜呢?”

    “随便。”

    江天南几下就挤到了队伍前面,没一会,又挤了回来。举着满满一饭缸的红烧肉。

    他们找个空位坐下,江天南把一大饭缸红烧肉放在思存面前。他自己的是梅菜扣肉。思存说,“谢谢你。我给你饭票。”红烧肉是贵菜,一次就要花掉思存两顿的饭票。思存有点心疼。

    “不用,算我请你的。”江天南大方地说。

    “那可不行!”思存红着脸把饭票塞给江天南。

    “真的不用。上次害你跟着进了派出所,我很过意不去。这顿先随便吃着,下次我请你去马克姆吃西餐。”马克姆是x市唯一一家俄国风情的西餐厅,颇负盛名。

    思存说,“我不爱吃西餐。再说舞会是我自己去的,也不怪你。”墨池带她去过一次马克姆,牛肉都没有煎熟,一股血腥味儿。她吃了两口,剩下的就都给墨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