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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试爱第1部分阅读

点点头,明亮的眼睛弯成了很好看的新月形:“是的,是尼姑造的。是不是很奇妙?1300年前一个女人的寂寞,安慰了1300年后另外一个女人。”

    许淖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严丝合缝的镇定,但他显然被触动了。钟艾觉得自己说得似乎有点多,可她一点也不慌张,她很擅长这种试探,她想知道这个貌似强大的男人,在内心被触动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钟艾淡淡一笑,继续说:“你看这尊观音像,她左手拈着杨柳枝,示意播洒甘露、泽被生灵,右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这种手印在佛教里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与愿印’,表示菩萨能给与众生愿望满足。”

    不知道那个日日在佛前祷告的女人,这一生求的又是什么心愿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许淖云突然开口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钟艾笑着说:“我懂的少,未必能帮上你,不过你可以说说看。”

    许淖云问:“佛法到底是教人无情,还是教人有情?菩萨到底是无情的,还是有情的?”

    钟艾微微一笑,说:“你问的这个问题很深啊……”她知道,其实他想问的是,他母亲这一生笃信佛教,究竟是在努力爱,还是努力不爱。

    许淖云淡淡地打量着这个比他矮一头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宽大的藏青色馆服,完全掩盖了身体的曲线,可是从那空空荡荡的程度来看,她似乎很娇小。她的大半张脸被口罩蒙着,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感冒,她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清明。

    钟艾把目光投向那尊永恒静立的石像,慢慢平静地说:“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其中,后面四苦都与情有关。佛教认为,人要脱离苦海,必须戒除贪嗔痴三毒,也就是说,你必须了解你的存在只是短暂的一瞬、你的感情也是虚妄的,看到这层本质,不再痴心妄想、念念不忘,不再沉浸于自己的幻觉而痛苦得不能自拔,这样才能得到解脱。从这个角度说,佛是教人忘情、忘我的。”

    许淖云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地说:“是这样吗?也就是说,学佛是教人无情的?”可是为什么在母亲漫长的一生中,她始终那么无怨无悔地爱着那个男人,她的爱虔诚得就像一个教徒一样?

    钟艾看到了他眼中的迷惑,又摇摇头说:“佛也不是教人无情。他知道你们这些芸芸众生忘不了情,就派菩萨来帮助你们,满足你们的愿望,跟你们结善缘,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教给你们宇宙的真理。宇宙的真理是什么?就是生生不息、循环不止,这个法则是无情的。但是佛希望众生能从循环中得到解脱,这不但是有情,而且是大爱。其实,小爱之中蕴含着大爱,佛祖乔达摩悉达多就是因为爱他的父母兄弟、爱他的子民,不忍心看他们受苦,才最初萌发了大慈悲心。”

    许淖云说:“你说的话跟新闻联播似的,我听不明白。”

    钟艾扑哧一笑,说:“那我这么说吧。你知道吗,在佛教里,菩萨有另外一个名称,叫做‘觉有情’。觉,是觉悟;有情,是指有情众生,就是我们这些不能忘情的凡人。菩萨就是‘让有情众生觉悟的人’。可是我觉得这个‘觉有情’有另外一重解释,那就是‘觉悟之后依然有情’。就好像你爱一个女人,一开始你只是喜欢她长得好看,后来看腻了觉得她也不过是一副好皮相,可是你又发现,她有别的内涵,比如她的经验填补了你生命的空白,又或者她有跟你一样的孤独。你觉悟到她不过是一个凡人,可是超越这层觉悟之后,你反而更深地爱她,这也属于‘觉有情’的一种吧。”

    许淖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奇,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仅凭着这尊观音像,她就能看透他母亲的一生?又怎么会仅仅看了他一眼,就看穿了他?

    钟艾已经忘了听众的反应,她在自己叙述中感到了平静的、永恒的孤独:“我觉得,信奉这尊观音像的人,一定也体悟了佛法的真意,她知道爱是虚妄的,可是她依然爱着,她用她的爱宽恕和安慰愧对她的人,同时也宽恕安慰了自己。”

    一个女人要怎样持之以恒地修炼,才能使自己的柔弱的心承载起人生的大悲大苦?为什么仅是一次失败的初恋,她就被彻底击垮了?这一刻,她突然领悟到,闻蕾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一个爱无能。她自私、她胆怯、她无能,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本领。

    道理她懂,可是她却无力去践行。

    钟艾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你母亲是一个真正的圣女。”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许淖云在佛像前呆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甚至连她的真面目都没见到。

    下午的捐赠仪式正式举行时,钟艾故意站得远远的。越过层层人群,她看到许淖云站在众人的注目中、站在重重光环的包围中,表情却很落寞。

    他是人生的华宴上独醒的人。他的痛苦和迷惘只有他自己知道。

    钟艾再次确认,他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痛苦和迷茫使他的帅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第4章 卓尔不群

    啪的一声,一叠报告被重重摔在桌上,“你们这个团队是干什么吃的!”许淖云愤怒地吼道。

    站在桌子前的两个技术研发组长不由得把脖子一缩,垂首站着不敢接话。分管公司技术研发的副总郭浩原本坐在椅子上,此时也不由得站起来打圆场说:“许总,平台的升级换代是个大工程,他们团队那几个程序员已经加班加点在干了,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我没有给他们时间吗!”许淖云继续怒吼道,“升级时间表是年初就定下来的,不是偶发决定,你们有一整年的时间去按计划推进平台升级,不要死到临头才来跟我说没有时间!”

    郭浩转头看了看那两位e讯团队的技术骨干,他觉得他们挺无辜的,但此时老板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说话了。

    许淖云一边用指节狠狠地敲着桌子,一边吼道:“现在不是我不给你们时间,而是对手不给我们时间!‘快信’下个月5号就会上50,哪怕只比快信晚升级一天,我们的升级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近两年来,创联主要的投入都放在移动互联网领域,其最重要的产品是移动通信平台e讯,而e讯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快信”。移动互联网发展日新月异,一步落后就会被对手甩远。身为技术副总,郭浩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他默默地从桌上拾起散乱的报告书,沉声说:“许总,我们明白了。从今天起我会亲自督阵,一定赶在本月内把新功能拿出来。”

    许淖云凌厉的目光把那两个缩着头的技术骨干扫了一遍,冷冷地说:“这个月之内必须把东西拿出来!不然你们两个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这两个技术骨干都是公司创立的元老,可是他们也最清楚许淖云的脾气,他炒人从来六亲不认。郭浩拽了拽那两个缩头乌龟,他们唯唯诺诺地表了一番决心,然后便挪着小步退了出去。

    许淖云靠在椅子上怒气未消,总裁助理孙露微笑着走了进来:“许总,许远航半个小时前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我说你在开会,他请你开完会给他回个电话。”

    许淖云的父亲许远航是绿城房地产集团的董事长,但他从小跟父亲关系就很淡漠。身为总裁,孙露很清楚许淖云的好恶和脾气,所以在卓云面前向来都是对许远航直呼其名,绝不说“你父亲”。

    许淖云揉了揉太阳|岤,没好气地说:“他打电话过来干嘛?”

    孙露笑着说:“大概是在报纸上看到消息,知道你把那尊观音像捐给博物馆了。对了,我查了一下,最近有一尊龙门石窟观音像在苏富比拍出了1300万美元,品相还没有你捐出去的那尊好,许远航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孙露知道许淖云厌恶父亲,所以故意投其所好揶揄许远航。果然,许淖云冷笑道:“怎么?他难道还想收回去?”

    孙露笑着不接话,反问道:“你给不给他回电话?还是我跟他说,你开完会直接出去了?”

    许淖云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给他回一个吧,看看那个老家伙究竟想怎么样。”

    孙露含笑转身出去,轻轻替他掩上门。许淖云沉思了一会,拨通了那个他厌恶至极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拨通,那头就接起来了。一个苍老沉郁的声音说:“淖云,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每次打电话你总是在开会?”

    许淖云没接话,冷冷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许远航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干脆地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那尊观音像捐出去。”

    许淖云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是观音像的合法继承人,我有完全的处置权,不需要向你通报吧?”

    许远航已经习惯了这个儿子的冒犯,要是他哪天平心静气地跟他这个老爸说话,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远航平静地说:“那是我送给你妈的,现在她走了,那观音像就是我对她最重要的纪念。我以为你至少应该给我这个老人留个念想。”

    每次许远航表达对母亲的感情,许淖云都会厌恶至极。他不耐烦地说:“你又不是她丈夫,凭什么要给你留个念想。你应该念想的人都在你自己家里,别人家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这句话,他就想挂电话。

    “淖云!”许远航的脾气也有点上来了,“你妈已经不在了,我够伤心的了!你要恨我到什么时候?!”

    许淖云恨得咬牙切齿,他本想直接挂断电话,但想到许远航心脏不好,还是强压着怒火说:“那尊观音像你如果想看,可以去博物馆看。我看博物馆的人比我和你都懂那尊观音像,放在那比摆在家里沾灰要好。”

    许远航知道事情已经无可转圜,再争执下去也毫无意义,儿子虽然没有歉意,但这次毕竟还是压着火没跟自己吵。他就算再心疼,也只能作罢。

    两人悻悻地挂了电话,许淖云的烦躁又增加了几分。他想起那尊观音像,决定什么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回去看看——不仅是去看母亲的石像,他也想再遇到上次那个讲解员女孩。

    她看上去应该只有二十来岁年纪,却有着跟年纪、身份不相称的淡定和高傲。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特别的女孩。

    她说他母亲是一个“真正的圣女”,这个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可是一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这个词准确地概括了母亲的一生。

    那天她的话给了他很大震动,也从来没有从一个女人的话里得到那么大的安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其实博物馆的讲解员并不多,只要他稍微费点心思,就一定能找到她。可是他又有点担心,他怕看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刻,发现她只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孩,而那天她说的话也不过是一时蒙对了。

    许淖云是不相信奇迹的。所有的人都是凡夫俗子,他自己也不过是比较努力的凡夫俗子而已。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母亲是不同凡响的,她是出尘脱俗的。

    晚上9点,许淖云到e讯开发团队去巡视了一下,看到程序员们都在加班写程序,他过问了一下进程,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总裁助理孙露已经下班了,总裁办外面坐着秘书钱晴。

    路过钱晴办公桌时,许淖云温和地说:“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下班回家吧。”说完他便径自走进办公室,坐下来浏览当天的财经新闻。

    过了几分钟,钱晴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她把那杯咖啡轻轻放在台面上,然后柔声细语地说:“许总,您辛苦了,喝杯咖啡吧。”

    钱晴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瓷白的皮肤跟洋娃娃似的,说起话来声音有点嗲,她的整个存在对男人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力。可是许淖云当初把她从行政部调过来当秘书,主要是因为她的咖啡冲得好。

    闻到咖啡的香味,许淖云不禁微微一笑,从桌上把咖啡杯端了起来。谁知他刚拿起那个杯子,杯子的手把就断了,滚烫的咖啡洒了一桌,把他的手也烫了一下。

    钱晴花容失色,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手绢,跑过来帮许淖云擦手。她弯腰擦拭的时候,许淖云才发现她今天穿着一条低胸的裙子,一低头,两个洁白的半球就快跳出来了。

    她一边擦一边小声说着对不起,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露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许淖云冷冷地看着她,把手抽了回来。

    女秘书仰起脸来梨花带雨地说:“许总,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您没事吧?”

    许淖云拿起桌上那个空杯子观摩了一会,冷冷地说:“你在这个杯子上动了手脚吧?把手本来就是断的,用胶水临时粘了一下?”

    钱晴的脸突然刷白了。许淖云冷笑道:“我的手没什么,但是你知道我的原则,我对办公室有洁癖。”

    钱晴如闻晴天霹雳,娇嫩的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许淖云的“洁癖”——绝对不许在办公室里搞男女关系。这一点,她当上总裁秘书的时候,孙露就已经明确告诉她了。以前有好几任女秘书想色、诱许淖云,结局都是被他扫地出门。

    只是,钱晴以为自己跟她们不一样。只要她稍微露个眼神,男人没有不拜倒在她脚下的,她不相信许淖云能丝毫无动于衷。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洋娃娃的大眼睛里滚落,娇嫩的鼻头和嘴唇更红了,那双柔软的小手抓着许淖云的手,她哽咽着哀求道:“许总,对不起,我做了傻事……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许淖云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回去吧。”

    女秘书一愣,也跟着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许淖云此刻看上去好像挺平静,他只是叫自己回去,这是否意味着明天还可以照常上班?

    她低着头走出去,转身正要合上门的时候,许淖云又说了一句:“明天记得把辞职报告交给孙露。”

    女秘书哇的一声哭了,幽幽咽咽的饮泣声拖了一条走廊。许淖云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不耐烦地想:这世上难道就没几个智商正常的女人吗?难道她们都不带脑子的?漂亮女人到处都有,自己用得着背着乱搞女下属的恶名在办公室里找女人吗?

    他所认识的女人不是太笨就是太聪明,智商和情商匹配的就没几个。恩琪算一个,孙露或许也算一个,再有……博物馆那个女孩……想起那个女孩戴着口罩的滑稽样子,还有她那双清明冷澈的眼睛,许淖云不禁微微一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遇见戴口罩的她。

    许淖云苦笑着摇摇头,他决定只把那次当成一个奇遇,而不要去寻求答案。一旦真相揭穿,很有可能只是失望而已。

    第5章 向山走去

    捐赠仪式已经过去半个月,钟艾的感冒也早好了,许淖云却再也没有来看过那尊观音像。

    钟艾每天在各种琐碎事务中忙得晕头转向,但她心里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暗暗地等许淖云。她确信自己那天的话在他心里产生了反应,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毕竟只是一次萍水相逢,没有多少人会把偶遇认真当回事。所以,她最好也赶紧回归庸常生活,正视并着手治理自己的精神残疾。

    上午忙疯了,各部门的琐事全都汇集到钟艾这里来了。钟艾索性躲到四楼古籍馆里去,那些人找不到她,就会自己拿主意或者直接去问馆长。

    快到午饭时间了,钟艾从古籍馆溜出来,准备上外面去吃个面。正在等电梯,文物保护部的部长李克诚远远地看到她,便朝她奔了过来,钟艾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小钟!你上哪去了,我去你办公室也找不到你!”李克诚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钟艾对他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用一贯的淡然语气说:“李部,我刚才就在古籍馆里啊——您找我什么事?”

    李克诚冲到她跟前,气还没喘匀,就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袖管把她拖走,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这回你要替我想想办法,我是真没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