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
后一句话,梁欢城没听清。他把轿车开上一条坡道,看来正往山上去。
谢胭寒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鑫海酒店外边死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那里死了人?”梁欢城比她还好奇。
“怪我霉运当头,跟我无关的,警察都会找到我!”谢胭寒没好气地说,“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是拿到死者的手机,排在第一位就是我的号码,通知我去认尸。”
“恭喜你啊。”梁欢城说。
“呸。我才懒得去管,你爱死不死。”谢胭寒说。
“现在嘴硬,当时吓哭了吧?”梁欢城扭脸看一看谢胭寒。
谢胭寒在他眼里,几乎是透明,像一条清澈的小溪。
胭寒叹口气,“我看到那人被砍得面目全非,差点吓死。”
车厢静默片刻,梁欢城解释道:“世上的聪明人不止我一个,钻石的消息传出后,当然有不少人感兴趣。那天晚上,我从鑫海酒店出来,外边发生了冲突,其中一伙人拦住了我,而另一伙人又突然杀出来,我及时逃脱,却将随身携带的皮包遗落。”
“难怪那个姓高的无业游民有你的手机和银行卡。”谢胭寒点点头。
“胭,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梁欢城的语气很真诚。
谢胭寒突然出手,狠狠打在梁欢城的肩膀上。梁欢城没防备,胳膊一抖,轿车猛地往左侧拐,差点从山坡冲出去。
胭寒尖叫一声。
梁欢城及时稳住车子,再往前几米就是山谷。
梁欢城什么都没说,将车子拐到正路上,继续往前开。
谢胭寒余悸未消,抚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神。
梁欢城等她平静下来,笑着问:“怎么,想跟我一块死?”
“凭什么跟你?”谢胭寒说。
“因为我是你的召唤兽。”梁欢城说出这句话,自己的心里震颤一下。他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37)有趣的游戏
“那你当初为什么突然消失?”谢胭寒怒冲冲地问。
“说来话长。那天在酒店和你分别后,忽然接到大马这边的电话,他们告诉我,重阳……”梁欢城猛地意识到什么,顿时止住了话头。
“重阳怎么了?”谢胭寒注视着梁欢城。
“哦,重阳有一笔生意遇到了大麻烦,让我火速赶回来帮他。”梁欢城说。
“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原以为很快能处理完,不想你担心。”
“胡扯!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胭寒生气地说。
“的确是因为重阳的事太复杂了。”
“有那么严重?”
“如果那笔生意处理不好,沈家会缠上官司,面临巨额赔偿费,银行也摧还贷款,屋漏偏逢连阴雨。”
“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重要。”谢胭寒咧了咧嘴角。
“谢谢夸奖。”
“我不是在夸你,我是在讽刺你。”谢胭寒白了他一眼。
“无所谓,你说什么都好。”梁欢城故意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
遇到这种厚脸皮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谢胭寒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你们梁家也是家大业大,你怎么会为了一颗钻石这样搏命?”
“你不懂。”梁欢城得意洋洋地说,“首先我觉得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而且非常刺激,正合我的胃口。你想想看,你要寻找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别人也在找,警察也在找,大家目标一致,就看谁比谁更聪明、更有判断力。”
“明白了,你的确是这种人,唯恐天下不乱。”谢胭寒表示理解。“那第二个原因呢?”
“另外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大家族的子孙一定可以大把花钱。我祖父定下的规矩:梁家的子孙持有家族企业的股份,但不允许上市,更不能随便抛售。家里的一切财富全归梁氏企业所有,成员们拥有的只是一些不动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然这样做是为了家族的稳定,因为一旦股票上市交易,很容易引狼入室,会有人千方百计收购产业,梁家就会被慢慢蚕食。所以从我祖父开始,如果有人想卖掉自己的股份,必须通过董事会的匿名投票,只要有一票反对,便不能卖。”
“这么看来,你们家族会一天比一天庞大、兴盛。”谢胭寒由衷地说。
“可是却苦了我,手头缺现金呐。”梁欢城长叹一声。
胭寒笑了。“你这种人,就得用这种办法好好治一治。”
“丫头,还有其它问题吗?”
“只剩最后一个问题——”谢胭寒看着梁欢城,“既然你已经回到马来西亚,那钻石呢,不找了?”
“我有个伙伴还在继续寻找。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谢胭寒笑:“像你这么狡诈阴险的家伙,会和别人分享这个秘密?”
梁欢城忽然变得很严肃:“她绝对值得信任。”
谢胭寒没想到,梁欢城会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车子终于停下了。
胭寒抬脸往前看,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38)蝴蝶谷
两人下车后,开始登山。梁欢城说要给胭寒一个惊喜,请她欣赏惊心动魄的美景。
梁欢城不时弯腰,从山间小路旁采摘一些鲜嫩的青草,手指灵巧地编织着,做了个漂亮的草帽,戴在谢胭寒头上,又用山花编了帽花,点缀在草帽边缘。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到了山顶一块平整的台地。
谢胭寒累坏了,却很兴奋。这里树木茂盛,数不清的花朵怒放争妍,景色美极了。那些奇花异卉是胭寒从未见过的,令她惊叹不已。
“这里叫‘蝴蝶谷’。”梁欢城的额头没出多少汗,气色如常。
谢胭寒环顾四周,想寻找蝴蝶的影子,却一只也没看见。“奇怪,蝴蝶都回家了?”
梁欢城笑了,早就等着胭寒发出这样的疑问。“给你一个奇迹,不要尖叫。”他从地上拾了一根树枝,然后走到一棵树旁,对着树干用力敲打。
突然之间,树上那些怒放的花朵散落到空中,仿佛平地起了一阵风,映着夕阳晚照,花瓣四处飞舞,缤纷多彩。
胭寒惊呼起来,原来树上盛开的“花朵”就是蝴蝶!
越来越多的蝴蝶从树上飞起,不一会,四周的树木都变得光秃秃的,无数蝴蝶在晚霞中舞动,到处都是欢乐的五彩缤纷的蝶舞奇景。
梁欢城也惊奇地发愣了。喃喃地说:“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蝴蝶。”
“是因为我吗?”谢胭寒咯咯地笑着,手舞足蹈,投入到蝴蝶的狂欢中。
梁欢城望着谢胭寒。美丽的奇迹归于她。
他的目光渐渐迷离,眼前出现了幻像,仿佛蝴蝶托着胭寒,向着辉煌灿烂的天景飞去……
这一天是谢胭寒最美好的日子。
……
返城途中,两人长久地沉默,似乎,脑海中,都已被甜蜜的回味占满。
夜幕下,海岸线变成了墨蓝色,缓缓浮动。
进城后,梁欢城带胭寒来到一座夜市,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到处都有卖花的摊贩,胭寒看见一个绿玉雕成的小鸟,十分喜欢。梁欢城买来送给她。
“小鸟是一种避邪物,一切事情都会顺利,过去的烦恼化为乌有。”梁欢城郑重其事地说。
胭寒笑了。梁欢城却没笑。
回沈宅的路上,梁欢城说:“改天带你去看脱&nbs。”
“没兴趣。”
“全是脱衣&n男,”梁欢城郑重其事的说,“脱光以后,用那个玩意儿敲鼓,谁敲的时间最长、声音最响亮,谁就是舞皇。”
“骗人。”胭寒脸一红,捂住嘴巴。
“你不信也没办法,我就是舞男出身。”梁欢城说。
胭寒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喂,别笑得那么放荡。”梁欢城十分平静。
“我看你就像脱&nbs男。”胭寒说。
“从哪看出来的?”梁欢城认真地问。
胭寒的脸颊更红了。
梁欢城面色严肃:“想不想看我敲鼓?”
“滚一边去。”
梁欢城终于也笑起来。
回到沈宅后,胭寒仍然沉浸在兴奋中,无法入睡。
当睡意终于笼罩她时,她想起梁欢城临别时叮嘱的一句话:今天的所有行踪都要保密。
保密。
…………
(39)口福
第二天的早餐照例在小餐厅,谢胭寒坐在桌旁,等候仆人端来点心。
出乎意料的,郑碧月忽然来了,谢胭寒连忙站起身,迎上几步,“伯母,早上好。”
“好。”郑碧月生硬地点点头。
邓菲搀着郑碧月的胳臂,朝胭寒笑了一下。后边跟着秀桂。
郑碧月坐下。谢胭寒站着没动。
邓菲轻声说:“胭胭,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谢胭寒这才坐下来。
郑碧月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一放一收,脸上恢复了古板的神色。“很懂礼貌的女孩子。”
邓菲说:“胭胭从小就这样,长辈可喜欢她啦。”
仆人端来点心,无声地退下。
郑碧月招招手,“都来用餐。秀桂,你也坐。”
秀桂行礼,坐在桌尾。
邓菲指着一盘糕点,小声对谢胭寒介绍:“胭胭,你真有口福,这是我婆婆亲手做的娘惹糕。”
“噢。”胭寒睁大眼睛。只见这种糕点外形鲜艳,层次分明,而且都是用香草或花瓣的天然色素上色,非常独特。
夹起一块尝了,胭寒发自内心地赞叹。
郑碧月却往桌上指了指,说道:“这个好。bhkutteh。”
胭寒没听懂。邓菲解释道:“那是婆婆说的方言,意思是‘肉骨茶’,婆婆最喜欢这道菜,也是大马最出名的华人早餐,婆婆每餐早点都吃。”
桌上还有豆腐花、猪肠粉、扳面、蛋河,最后上了一道清汤。琳琅满目。
郑碧月除了肉骨茶,其余的没怎么碰。她瞥了邓菲一眼。邓菲不露声色,与谢胭寒聊天:“胭胭,昨天阿欢带你出去了?”
“哦。”谢胭寒点点头。
“好玩吗?”邓菲随口问。
“他说要做事,也没怎么玩。”谢胭寒说。
“原来是这样。”邓菲看了郑碧月一眼,婆媳两个似乎挺满意。邓菲接着说,“以后就让阿欢陪着你,他——”
“我怎么了?”随着说话声,梁欢城从餐厅外边走进来。
邓菲刻板地笑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郑碧月说:“阿欢,坐下。早上让秀桂去请你,却没找到。”
“姨母不用客气,我习惯了。”梁欢城落座。
谢胭寒见梁欢城进来,既有些紧张,同时又觉得安慰,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伴随到早餐结束。
梁欢城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40)漫步街头
用罢早餐,邓菲带谢胭寒出去逛街,这次没有开车,而是乘坐轻轨,去了吉隆坡最具标志性的地方:独立广场。还去了老火车站,国家清真寺,国家博物馆。两人兴致颇高,俨然是一对密友。最后,邓菲带胭寒来到仙四师爷庙。这座庙在一条小巷子里,游客很少注意这地方,里面的香火不错,有当地人求神拜佛。
刚从仙四师爷庙出来,突然下起了大雨。两人只好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吉隆坡的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不一会又是晴空万里。
谢胭寒觉得这种天气倒是挺像梁欢城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然不虚。
她忽然又想起郑文灿,几天没见他了,不知在忙什么。想起他那迷人的腔调,内敛温存的眼神,身上散发的书卷气与贵族气,还有宽厚温暖的手掌……
“胭胭,找个地方吃饭。”邓菲说。
“好。”谢胭寒加快步伐,跟上邓菲。
正在这时,邓菲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顿时不悦。她与对方说话,分明带着怒意,显然在训斥什么人。
邓菲挂断手机,脸上余怒未消,转身面对胭寒时,缓和一下情绪,说:“不能陪你吃饭了,我得去趟公司,有笔单子被手下人搞砸。”
“那现在……”谢胭寒茫然地看着邓菲。
邓菲看了看手表,“我叫辆出租车,你先回家。”邓菲拿出钱包,掏出一叠马币,“拿着。”
“姐,我有钱。”谢胭寒往后退,“你快去办事吧,我自己坐车。”
“你行不行?”邓菲不放心地问。现在的谢胭寒可不是普通女孩子,而是肩负着沈家的大任,来不得半点差错。
“我又不是小孩。再说我还想逛一逛。”谢胭寒笑道,“放心吧,我知道沈宅在哪里。”
邓菲又看了看手表,眼神焦虑,这次不是演戏。“那好吧,实在不行就往家里打电话,让人开车出来接你。”
“嗯。”谢胭寒挥了挥手。
邓菲匆匆走到马路对面,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胭寒漫步吉隆坡街头,呼吸着海上吹来的风,感到心旷神怡。
她先找了家小馆子,饭前叫了一杯“拉茶”,这里很多人都喜欢喝这东西。然后点了一些小吃,最有名的是一种混合着辣椒酱的马来西亚色拉,用新鲜的水果和蔬菜组成,还有炸豆干、油条,墨鱼拌上甜辣酱,最后撒上烤花生碎,香香甜甜,吃着吃着,又有一股淡淡的辣味潜入舌尖。
饭后叫了一杯白咖啡。太享受了。
胭寒从馆子出来,漫无目的地闲逛。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已经记不清方向,她一点也不担忧,只要赶在天黑前,随便叫一辆出租车,把她拉回沈宅就行。
胭寒随意地抬起脸,看到一家小茶馆,玻璃窗上贴着一行汉字——
巫族陈夫人,铁嘴算命。
胭寒顿时有种新奇的感觉。之前她已经知道了,“巫族”其实便是马来族的旧称。
她对于算命这种东西,虽然觉得有趣,但并不沉迷。现在反正也没事,找点刺激未尝不可。另外,她的潜意识中也想试一试,毕竟她已开始了新的生活,要把以前的疑虑消除,便需要一种认可,就好像有人给她一种担保,许诺她一个美好的前程。
胭寒随手拉开茶馆的门,走了进去。
(41)铁嘴,苦茶,陈夫人
由于在外边的阳光中待久了,谢胭寒花了些工夫才适应茶馆里的幽幽光线。
室内一角有个柜台,隐隐透出古朴的木纹,油漆的颜色已经看不清了。柜台里坐着一个懒洋洋的服务员,约有三十多岁。
他打量着胭寒,用华语问了句:“喝什么茶?”
“对不起,我不想喝茶,我想……嗯,我看到窗户上贴着广告,这里有个陈夫人,是吗?”谢胭寒有点不好意思。
服务员无聊地点点头,往墙角的一张空桌子指了一下,谢胭寒便走过去,坐下等候。
过了好一会,谢胭寒正在发呆,突然感觉旁边有人,急忙扭脸察看。
只见一个矮小瘦削的老妇人躬腰站着,看不出年龄,从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揣测,起码超过了八十岁。她穿着一身黑衣服,干瘪的嘴唇紧抿着,像一支刀片。
谢胭寒想起那张广告写的:铁嘴算命——
大概就是这张嘴。
老妇嗓音嘶哑,用华语问道:“你、找、我?”
出于礼貌,谢胭寒站起身说道:“您是陈夫人,我想请您算命。”
老妇缓缓坐在胭寒对面,举起瘦小枯干的手掌,向服务员招了招。服务员从柜台里出来,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大杯茶,正冒着热气。
服务员将茶杯放到胭寒面前。
胭寒忙说:“不是我叫的。”
服务员没理她,径直离去。
陈夫人轻声说:“喝吧。”
“啊?”胭寒愣住了。她惊讶地看着老妇,心想:难道这老太太是茶馆的托儿,用算命的把戏,骗人买茶喝。
可这也太古怪了,一杯茶能卖多少钱?
谢胭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顿时咧开嘴巴,舌头上充满了苦烈味道。她从未喝过这么苦的茶,简直是中药。她把杯子放到桌上,咂着舌头。
陈夫人嘶哑地低语:“再喝些。”
谢胭寒皱着眉头,想要抗议,随即又想: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这是黑店,茶杯里有鬼,我也认了。
她又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