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哥哥让你去石屋。今晚。”秀桂的语调毫无变化。
“知道了。”胭寒连想也没想,便应允。
她只能答应。
那就去石屋。
她下了床,先到浴室。忽然感觉头痛,仰起脸,眼前一阵晕眩。她靠着冰冷的墙,仿佛靠着自己的命运,那么冷硬。
她缓缓蹲下去,然后坐倒了,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紧紧贴着墙角。
头顶,莲蓬里的流水细细地洒在身上,发出哗哗的声响。浴室间氤氲雾气,对面的镜子渐渐模糊,仿佛结了层霜花。
胭寒觉得自己在哭,脸上都是水,不知哪一滴是泪。
咬紧牙关。狠狠地咬着。血腥。
她。不。能。忘——
邓菲欺骗她,设下如此圈套,把她的尊严搅碎!
她在心里喊。
她是从灰烬中飞出的不死鸟,不把他们毁灭,决不罢休!总有一天,他们,一个一个,将付出惨重代价!
谢胭寒慢慢站起身,后背贴着墙壁。
她再一次警告自己:沈重阳是我唯一的机会。这场夺权行动,要在暗中展开。
她要和沈重阳产生恋情。
她要恋爱了。
要取悦沈重阳,学着舒展这妖娆的身体,尽展风姿。
如果一个女人一无所有,那就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就是武器。
绝无仅有。
(81)燃烧
谢胭寒从浴室出来,在卧室换了衣服。里边什么都没穿,这样会让沈重阳摸起来更舒服。
她努力深呼吸,然后出门,往后院走去。
一个星期没在外边走动,双腿酸软,由于她和沈重阳做得太用力,隐秘处因走路磨擦的疼痛,使她一跛一跛的。
胭寒来到后院。图巴克的吠声响亮。奇怪,那只凶恶的狼狗为什么永远不认识谢胭寒?
夜幕降临,院里灯光迷蒙,空中涌动着一团湿气,仿佛薄薄的雾缭绕在花丛间。
胭寒推开门,步入昏暗的走廊。她走得极慢,心跳如鼓,呼吸滞涩。
习惯地,先到了书房,望着桌前的一盏台灯,却不见沈重阳。应该在卧室的。
胭寒转过身,目光扫视,望向一扇门。门虚掩着,里边隐约透出一丝亮光。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刚刚碰到门板,里边的灯灭了。
谢胭寒推门而入,在门口站了片刻,适应卧室的光线。床上没有人。她扭过脸,看到窗前伫立着一个影子,硬朗的轮廓,线条笔挺。
胭寒踉跄而行,跌坐在床上。
沈重阳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你喝酒了?”依然是清疏的声线。
“没有。”胭寒轻声回答。
“生病了?”沈重阳又问。
“没有。”
沈重阳慢慢走过来。胭寒已经除去睡衣,地侧卧于床。雪白细腻的曲线,在昏暗的光影中异常妖娆。
沈重阳坐到床沿。胭寒主动伏上去。
沈重阳似乎不习惯这样,身子僵了僵。
他嗅到胭寒身上的花香。胭寒似乎急于要焚毁自己,扑进他的怀里,他推拒一下,但是更猛烈的袭击降临了。他体会到胭寒柔韧的躯体,还有绸缎般的头发,湿润,光滑。
胭寒紧紧缠绕他,手指按着他,抓挠,撕扯。他竟然变得惶惑而迟疑。胭寒唤起他,在他耳畔喘息,却不说一个字。
终于,他开始燃烧,拥住胭寒,裹进身体里。胭寒的舌头像一条饥渴的鱼,滑进他的嘴里,游动,冲撞,吸吮他的热情。他们互相烧灼着,纠缠在一起。
暗夜中的重阳,狂猛恣意,如天地奔突的雷暴,卷掠胭寒。两个扭动的身体腾起热浪。胭寒呻吟,在沈重阳的狂潮中濒临死亡。
外边忽然下起了雨。雨声如潮,掩盖了屋里的疯狂。
沈重阳顺手拿起枕巾,又一次,照例,蒙住了胭寒的头。
然后他分开胭寒的腿,压上去。动作却突然停顿。
“你身上这么烫?”沈重阳喃喃地问。
“……别停……”胭寒沙哑地低诉。
沈重阳居然可以从燃烧中,瞬间抽离自己,抑制那海潮狂卷的冲动。他拿掉枕巾,摸摸胭寒的额头,应该是发烧感冒。
作者题外话:马上还有1更
(82)今夜事,今夜毕
沈重阳又捉住胭寒的手,抚着掌心,试探温度,以确定胭寒的病。
胭寒想:他可能担心我传染他。
胭寒艰难地爬起来,“那我明天……”
“躺着别动。”沈重阳按了按胭寒的肩膀。
一刹那,胭寒就要被感动了。她竟然想哭……
沈重阳却冷淡地说道:“订立的时间表不能破坏,今夜事,今夜毕。”
胭寒一阵恨意。不是恨重阳,而是恨自己。混到这种地步了,还存着一份天真幻想。听听这个男人说什么——今夜事,今夜毕。
他就是个冰冷的机器,于他,只不过一场例行公事的举动。他根本就是冷酷无情,什么都能看透,又什么都要排斥。
然而胭寒看不见沈重阳的眼睛,说那番话时,那幽深的黑眸含着淡淡的讥诮。或许,他在嘲弄自己,嘲弄那个“时间表”,嘲弄这一出闹剧。
胭寒已不抱任何幻想,索性平躺下来,四肢张开,漠然地说:“那就来吧。”
“来什么?”沈重阳问。
胭寒瞪着那个模糊的轮廓,感觉自己正跟一个鬼说话,这个鬼相当可恶。“你说来什么?今夜事,今夜毕!”
“你这么急?”沈重阳的身影一动未动。
胭寒快要发疯了。“不是你说的吗?!”
“你生病了,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沈重阳的语调平静无波。
胭寒几乎要吐血。即使本来没病,这也快死了。“你还做不做?”
沈重阳不说话了。影子动了动,歪着脑袋,显然在打量胭寒。胭寒突然想起自己浑身不着寸缕,正在这儿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下面红耳赤,幸好是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
奇怪,刚才誓死献身一般,恨不得把自己烧成灰,现在却羞赧难当。
尤其是自己问的那句:你还做不做?
——我成什么了?妓&nbs?
胭寒忙缩起身子,钻到薄毯下边。
沈重阳仍然歪着脑袋打量她。优雅斯文地说:“抱歉,我不想j尸。”
“你……!”胭寒气滞。
沈重阳没再理会她,下床,打开床头柜一侧的灯,将灯罩低低地压着,然后拉开抽屉,在里边翻找起来。
胭寒偷偷地看着沈重阳,侧影上笼罩一团光晕。
沈重阳直起身,把两个小瓶子放到柜子上,倒了一杯水,走过来,“吃药。”
“不吃。”胭寒直接拒绝。
“我不想正上你的时候,你死在那。”沈重阳轻描淡写地说。
胭寒目瞪口呆。什么什么?她告诉自己:我肯定听错了。
“看什么看?没听懂我的话?”沈重阳嗓音疏雅,“我不想正在上你的时候,你,死在那。”
胭寒的眼睛越瞪越大,直直地望向沈重阳。沈重阳脸上遮着一团光影,还是看不清。
“吃药。”沈重阳冷冰冰地说,把四粒药塞进胭寒手里。
胭寒如堕五里云雾。这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个东西?
她当然不了解沈重阳,一个星期前,沈重阳对她客套冷漠,因为她在沈重阳眼中只是一个陌生人。沈重阳喜欢对亲密的女人说一些放荡的话,他自己或许并未意识到。
“看看你的眼神,只有被玩烂的娃娃,才会露出你这样的表情。”沈重阳站在灯影里,俯视着胭寒。
胭寒终于回过神,打了个寒战。她觉得自己的感冒更严重了,身上忽冷忽热,不停地哆嗦。
“把药吃了。”沈重阳催促。
胭寒仰起脖子,木然地吞下药,喝水。重新躺下。侧过脸,闭起了眼睛。
她听见脚步声远去,卧室安静下来。看来沈重阳离开了,把她丢在床上不管。
(83)一碗面条
胭寒睁开眼睛,突然觉得房间好冷,仿佛躺在空谷中,只有风儿和尘土陪伴她。
感冒发烧更难受,那几粒药似乎没多少作用。她害怕自己烧晕在这里。昏昏沉沉睡去了。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猛地撑开眼皮,见到模糊的脸庞,以为是梦。
沈重阳面无表情地扶着胭寒的身体,把她托着坐起来。胭寒呆呆地看着床头柜,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胭寒露出迷茫的表情,看了看沈重阳,又看了看那碗面。
“吃吧。”沈重阳漠然地说。
那是一碗“福建面”,马来语:hokkiene。此为华人的传统佳肴,宽宽的面条搭配以明虾、乌贼、豆芽,原本有着口味很重的酱油膏调味。但这碗面经过改良,口味清淡。
胭寒却说:“我只想喝温开水。”
沈重阳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别扛着了,吃吧。”但他还是转过身去,到厨房端了一杯水。
胭寒接过水杯,手指抖个不停。
“很感动吗?”沈重阳冷冷地问。
“身上冷……”胭寒低吟着,牙齿碰着玻璃杯,发出轻微的“铛铛”声。
沈重阳将水杯拿回去,喂她喝。胭寒低着头,一口一口喝着。
“行了,吃面吧。”沈重阳把杯子放到一边。
“干嘛急着让我吃东西?”胭寒傻傻地问。
“等下就知道了。”沈重阳把面条端起来,递到胭寒眼前。
胭寒往里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面条很诱人,没想到这个异类居然还会煮面。可惜胭寒没胃口。
沈重阳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往胭寒嘴里送。胭寒摇摇头,“里面有豆芽,我不要。”
沈重阳顿了一下,把筷子杵进碗里。胭寒甚至怀疑,他马上就要把碗扔到床上。但他只是站起身,端着碗走了。
不一会,沈重阳回到卧室,换了另一碗更清淡的面条。
胭寒大感意外。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不是这家伙的系统中了病毒?
沈重阳正要夹起面条,胭寒说:“我不吃有虾米的,如果不新鲜,我的皮肤会过敏。”
沈重阳望着胭寒。床上静极了。胭寒瑟缩着身子,心想反正就这样了,随便!
“你怕吃了以后,毒发身亡?”沈重阳终于发出冷冰冰的声音。
“是。”
“你愿意发烧死,还是愿意毒死?”沈重阳问。
“我想饿死算了。”胭寒平静答。
“事情还没做完,我不会让你得逞。”沈重阳说着,把碗放到床头柜,自己俯身,全神贯注地动作起来。
胭寒突然明白:他居然在碗里挑拣虾米。
他好像在阅读一本书,把里边的每个标点符号都挑出来。
挑掉的虾米都被他吃了。那一碗该有多少虾米?
终于,谢胭寒勉为其难地说:“拿来吧,我吃。”然后她半张着嘴,等着人家喂。
沈重阳把碗塞进她手里,看也不看。她只好捧着碗,用筷子在里边搅来搅去。
(84)三个问题
胭寒偷眼看一看沈重阳,轻声开口:“那个谁……吃饭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如果我不回答,你就不吃饭?”沈重阳站在床边。
“也不一定,看心情了。”胭寒说。
“问吧。”沈重阳双臂抱在胸前。
“嗯……你是不是长得很丑?”胭寒问。
沈重阳怔住。都到这时候了,谢胭寒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我不懂你的意思。”沈重阳说。
胭寒一字一顿地,声音却有点胆怯:“我到现在都没有看清你的脸。”
“很重要吗?”
“我想……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总该有权利,知道那个人是俊还是丑。”这个要求好像不太过分。
“你的意思是,如果上你的男人是个丑八怪,你会更有?”沈重阳客气地问。
谢胭寒的脸唰地红了。羞辱交加。自取其辱。
沈重阳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既然你有这种嗜好,等我上你的时候,你可以展开想像,把我想得要多丑有丑。”
“能不能别说那么难听!”胭寒生气了。
“你想听什么?”
“算了。”谢胭寒赌气地把面条塞进嘴里。“我只是希望,你也有良种基因!”
到底谁向谁借种?
卧室里,只有胭寒轻微的咀嚼声。吃掉半碗面条,她再也吃不动了,把碗放到床头柜上。
沈重阳说:“那这样,现在我允许你问三个问题。”
“好啊。”胭寒想了想,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住在这间石屋里?”
“因为我干了坏事。”
“完了?”
“那么,你还想听什么?听我搞过多少女人?”沈重阳很有修养地反问。
胭寒低垂眼帘,说:“我相信你没有搞过多少女人。”
“哦?为什么?”沈重阳歪着脑袋。
胭寒的脸又红了。“你每次……那么急的……好像很饥渴……”
沈重阳静默良久,说道:“如果你不喜欢那种风格,下次换一种。”
胭寒张了张嘴,想抗辩,终于还是闭住了嘴巴。
“你还有两个问题。”沈重阳提醒道。
胭寒用低缓的语调问:“你老婆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恨邓菲?”沈重阳平静地说。
“现在是我在提问题。”胭寒说。
“邓菲是个可怕的女人,对很多人来说,她是个灾难。不过她在床上很有趣,尤其是的声音,只要听一听,男人就会力竭而死。”沈重阳的口气恬淡温和。大概从他嘴里吐出的任何下流话,都是这么儒雅。
胭寒惊愕了半天,不知是因为沈重阳的语调,还是因为他这样描述自己的老婆。
“既然她那么有本事,为什么没给你们家生个孩子?”
“这是第三个问题吗?”
“算了,我不问这个。”胭寒摇摇头。
沈重阳等待着。谢胭寒开始考虑第三个问题。她若有所思,显得有些犹豫。
沈重阳瞧出了她的心思:“如果你想问关于我的问题,就闭上嘴巴。”
(85)“我亲爱的”
胭寒低下头。再抬起脸时,她平静地问了第三个问题:“梁欢城和你是什么关系?”
沈重阳马上反问:“你和阿欢很熟?”
“哦……不不,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胭寒掩饰道。
“梁家和沈家是故交,大约三世代以前,两家拜过干亲,延续至今。阿欢称我表哥。”
胭寒缄默不语。
“行了,你休息吧。”沈重阳从卧室出去了。
谢胭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觉得身上松快了一些,好像药片开始发挥作用了。不过吃了感冒药应该很困才对,她怎么没有睡意。莫非马来西亚的感冒药里不含扑尔敏?
胭寒下床,踮着脚尖,悄悄来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书房里有灯光。
胭寒蹑手蹑脚来到书房外边,看见沈重阳侧坐在书桌旁,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书。他究竟什么意思?胭寒有点搞不懂了。在这场游戏中,一只狼捕到了羔羊,不马上杀掉,而是松一阵、紧一阵地玩弄凌虐。横竖都逃不过。
其实,本来也不必逃。
胭寒索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沈重阳头也没抬,似料到她要来,或者根本就把她当作空气。
胭寒来到沈重阳身后,静静站在那里。
沈重阳把书合上。胭寒以为他要转过身了,他却偏过头,用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电视,调整到一个外文的财经台。这人简直冷静无波,一点人性化的情绪都没有。
胭寒的目光沿着沈重阳的肩膀游移,滑到后腰,很精壮,再往下……
“你现在溜进来,是想让我上你吗?”沈重阳忽然问道。
“啊……?”胭寒愣了一下。沈重阳仍在看电视,上边显示着国际黄金的走势。
“是不是心里在喊着:‘快来上我吧!上我吧!’”沈重阳慎重,一本正经的。
“变态。”谢胭寒低声说道。
“别装了。”沈重阳目视前方。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我要回自己房间。”胭寒转身往门外走,想要离开石屋。
“站住。”沈重阳冷冷地说,“吃了我煮的面条,嘴巴一抹就走了?”
“那你想怎样?”胭寒停下步子。
“把这句话翻译一下。”沈重阳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