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扫了邓菲一眼。
邓菲变得焦躁起来。“你想跟我玩游戏,嗯?”
“我没兴趣。”
“前几天刚住过院,现在又玩自杀,你长本事了!”邓菲烦闷至极,却要强忍着,对胭寒既不敢打,也不敢大骂。她简直要崩溃了。
“我做什么是我的事,你出去吧。”谢胭寒愈加平和。
邓菲终于克制不住,吼叫起来:“谢胭寒,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你再敢跟我玩游戏,我叫你生不如死!”
胭寒只是看着她,眼神淡漠,甚至有些嘲讽、有些好奇。
邓菲喊过了一嗓子,气得浑身哆嗦,房间忽然变得寂静。就在这时,秀桂推门而入,一看眼前的阵势,她吓得一缩脖子,便往后退。
邓菲正有火发不出,当即喝斥道:“躲什么?鬼鬼祟祟的!”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把秀桂震得魂不附体,偷眼看一看谢胭寒,以为胭寒向邓菲泄露了什么。胭寒却是一脸平静。秀桂转念一想,无论怎样,胭寒也不会出卖她,因为这个决定是胭寒自己做的,谢胭寒恨邓菲,怎么可能俯首称臣?
“嫂子,你在这里,我以为……”秀桂嗫嚅着。
此时的邓菲,看谁都不对劲儿。而且秀桂也的确有些反常。“秀桂,你端的什么?”邓菲盯住秀桂手中的托盘。
秀桂的手不停地哆嗦,几乎端不住托盘。“我……给胭寒嫂子煲的汤。”
邓菲皱着眉头,一脸狐疑。“什么汤?”
谢胭寒忽然说:“秀桂,把碗放下吧。回头跟厨房再说一声,我昨天晚上不小心把手腕划伤了,让他们做营养汤时,顺便加点补血的东西,比如桂圆、枸杞、红枣什么的。”
秀桂浑身一松,脆声应道:“是,我记住了。”
邓菲往碗里扫了一眼。谢胭寒没理会她,接过碗,一口气喝干了,抹了抹嘴。
秀桂在旁边看到这一幕,惊恐万状,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假如邓菲知道胭寒当面喝下的东西,是……她打个寒颤,不敢往下想。
(24)追查
谢胭寒说:“秀桂,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秀桂欠了欠身,又向邓菲鞠躬,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步履,出了房间,来到走廊,这才感觉内衣湿透了,浑身紧绷绷的,像被铁丝捆成了一团。
秀桂刚出去,邓菲便跟着走了。
谢胭寒站在窗前,望着外边的花园。微风轻拂,枝叶与花丛轻轻摇晃,天边绽露一抹浮云,阳光明媚,而她的心却结了冰。
第二碗药汤已经服下。胭寒想起苏喻曾告诉她,看到打下来的胎儿,装在一个玻璃缸里,泡在甲醛溶液里面。他已经是一个人,婴儿的特征全都有,每一部分都已成形,脸蛋长得不错,有手,有脚,有脚趾……脚趾能动吗?
胭寒跌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
邓菲离开谢胭寒的房间,径直去了厨房。厨工们正在忙碌,午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沈宅便要开饭。正餐分作三种,一种是专供郑碧月等核心家族成员享用。第二种是特殊情况,类似谢胭寒这样的,被特别叮嘱的,虽然她不一定吃饭,但每餐都要准备,以备不时之需。第三种饭食则是仆人们的。
邓菲的身影匆匆出现。厨工们很惊讶,邓菲绝少来这种烟火缭乱之地。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大厨鞠躬,陪着笑脸问。
“秀桂煮的什么汤?”邓菲劈头盖脸地问。
大厨怔了一下,努力考虑着邓菲的话。
“我问你——秀桂让你们煲了什么汤?”邓菲极不耐烦。
“回少话,我不明白。秀桂没有让我们单独煲过汤。”大厨的目光转向其他人,那眼神在问:你们有吗?厨工们纷纷摇头,各个都是茫然神情。
邓菲紧锁眉头,向大厨投去凌厉的一瞥。大厨骇地一抖,后退两步。
邓菲问:“秀桂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反应?”
“秀桂只在用餐时,到厨房来过,都是为了老夫人,与平时没有任何分别。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厨胆战心惊地说。
邓菲转身离去。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她来到僻静的药坊。这里往常没有人涉足,邓菲的出现,同样使得郭主管震惊不已。急忙从桌子后边出来,鞠躬道:“少奶奶好。”
“秀桂来过?”邓菲直接问道。
“来过。”郭主管不敢迟疑,全数交待。“来拿过几味药,说是给您煮汤用。”
“给我?”邓菲盯住郭主管。
“啊……她说是给‘嫂子’……”郭主管顿时回过神,如今这家里,还有另外一位嫂子。“啊,那是给谢少奶奶……”
“闭嘴!”邓菲厉喝一声,“秀桂拿的什么药?”
(25)取证
郭主管挠了挠头,使劲回忆着,却只有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
“你没有登记?”邓菲冷冷地问。
郭主管脸色苍白。“昨天……因为……我想是秀桂,所以……”
邓菲不跟他多费口舌,眼下也没工夫整治郭主管。通过这一圈调查取证,邓菲已然确定:谢胭寒与秀桂,正在私下里搞着鬼名堂,而这个名堂,很可怕。
秀桂拿去的药,肯定不是做一般的营养汤,否则怎么会连厨房的师傅都不知道?
而那些药究竟是什么,只有问秀桂了。
至此,邓菲反而冷静下来,不露声色地回到餐厅,陪着郑碧月吃午餐。秀桂照例陪侍在郑碧月身侧,不敢多看邓菲一眼。邓菲心中冷笑:做贼心虚,就是这个样子。这栋宅子里,真的有了家贼。但也不需要感到奇怪,秀桂本就有家贼的潜质。
吃饭时,郑碧月仍然忧虑的,是前几天梁欢城和谢胭寒在路上遭遇的埋伏,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那是邱令白做的,但根据早先的分析,邱令白要对付沈家,势必会采取暗杀、袭击、埋伏等等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邓菲一边想着自己的事,一边安慰郑碧月。
郑碧月忽然想起什么,问:“谢胭寒签了契约吗?”
“还没有。但她会签的。”邓菲说这句话时,有意无意瞟了秀桂一眼。
秀桂只觉得后脖颈飕飕地窜着冷气,暗暗祈祷这餐饭快点结束,祈祷今天傍晚的第三碗药,快快让谢胭寒喝下去。
郑碧月转变话题:“近来重阳不知怎样,他好像更加孤僻,越来越少出来走动。”
邓菲淡淡一笑,说:“婆婆,您不必担心。重阳是一条龙,终会一飞冲天。目前他隐忍得越深,日后的飞腾更有力。他在蓄势。”
吃罢饭,邓菲与郑碧月道别,出了餐厅。
整个下午,沈宅平安无事。
傍晚时分,秀桂悄悄溜进小厨房。这样的厨房,在沈宅共有四间,是从上一代留下来的,平时很少使用,却也没有废弃,稍微整理一下,马上便能用。秀桂已经用小灶给谢胭寒熬过了两碗汤。现在她要开始做第三碗。
三碗之后,究竟有没有作用,秀桂自己也没底。如果效果不明显,那就再加一两次。反正她是铁了心,趁着谢胭寒没有反悔的时候,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秀桂打着火,砂锅坐上去,然后将草药撒进水里。
(26)发泄怨恨
砂锅里的热气渐渐升腾,弥漫一股淡淡的药味。
秀桂长长地吁了口气。她望着窗户。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窗玻璃呈现乌青的死光,凝固在她眼里。秀桂忽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然后,她听到后边有脚步声。一个影子印在面前的碗碟上,在弧形表面慢慢扭曲,向她倾斜下来。
秀桂顿时被骇住了。她缓缓转过身。邓菲出现在眼前。
邓菲在笑。笑得狰狞。
昏暗的灯光映在邓菲的眸子里,原本那张漂亮傲慢的脸庞,被阴影笼罩形同妖怪。
邓菲轻声问:“秀桂,你在做什么?”
“嫂子……”秀桂仿佛一只小鸟,骤然被毒蛇逼住。她甚至还没有感到恐惧。她已经完全傻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尖锐的空白。
“我问你在做什么?”邓菲注视着秀桂。
“我……我不知道……”往常那幽幽淡淡的表情没有了。
这时,灶上的砂锅腾起浓烈的白气,里边已经,草药在翻滚。红花。当归。杀人的药。
按照邓菲的脾气,她很想把砂锅端起来,兜头盖脸泼向秀桂,把那张脸烫得血泡淋漓才解恨。邓菲克制得太久了。被谢胭寒。但她还不能发作,她要问个清清楚楚。
“秀桂,你胆子不小,偷偷给谢胭寒煮药,如果夫人知道了……”
秀桂“扑嗵”一声跪下。抓着邓菲的衣襟,呜咽着:“嫂子,我是被谢胭寒逼迫的。她威胁我,如果我不按她说的办,她就让夫人把我赶走。”
“她有那么大本事?”邓菲露出不屑地冷笑。
“我以为……她现在也是重阳哥哥的妻子……她只要在老夫人跟前说几句坏话,我就完了。”
“你敢给她煮药,就已经完了。”邓菲亲切地说着,突然出手,揪住秀桂的辫子,直接提起来。
秀桂觉得头皮被撕裂了一般,剧痛难忍。她惨叫一声,被拖倒了。
邓菲的手扭了几扭,把辫子缠绕在手腕上,用力一扯。秀桂又是一声惨叫,趴在地上,却没趴下去,因为辫子已经被邓菲缠得很短,在离地一尺的位置,秀桂的脑袋空悬着。
邓菲猛地一松手,秀桂的脸庞直直落下,额头、鼻子、嘴巴狠狠撞到地上,鲜血四溅。人也成了半昏迷。
邓菲吼叫着问:“秀桂,你煮的是什么药?”
“红花……当归……”
“做什么的?”
“流产。”
邓菲猛然怪叫一声,把秀桂的辫子提起来,然后揪住她的脑袋,往灶台上撞去。
嘣、嘣、嘣。
“流产!让你流产!”邓菲吼着。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此刻的秀桂,俨然已成了谢胭寒的替代品。
(27)毒打
邓菲揪住秀桂的头发,在地上扯了几圈。秀桂惊叫,本能地挥动双手,打在邓菲身上。她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却把邓菲的邪火激发到巅峰。邓菲扑上去,狠狠扇着秀桂的耳光。秀桂抬臂抵挡,胳膊肘捅到邓菲的肩膀。邓菲在秀桂身上猛踢三脚,有一脚直接踢在小腹上,秀桂浑身一震,猛地扭缩成一团。
邓菲抓着秀桂的头发,拖了几步,然后膝盖弯曲,直接就是一下。秀桂感到腹部袭来一阵可怕的痉挛。邓菲的膝盖撞上之后,并没有停,骑坐在秀桂肚子上,双手左右开弓,一阵眼花缭乱的耳光抽了过去。
在邓菲的意识中,眼下的秀桂,其实已经成了谢胭寒的化身,她对秀桂如此残暴,其实是在毒打谢胭寒,以此宣泄她对谢胭寒的恨!
秀桂只觉得眼前充满了掌影,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脸上却感觉不到痛。
邓菲的巴掌和拳头疯了似地落到秀桂的头上、胸脯上、肚子上。然后邓菲跳起来,用脚猛踢猛踹。
秀桂像一团毛线球,在狂风暴雨中滚动着。哀叫,求饶。她被打怕了。
“嫂子,饶了我啊!嫂子,我不敢了……”
邓菲正打在兴头上,一只手却突然被攥住了。
邓菲抬起的手臂没有落下去,挣了挣,这才扭过脸,看见了梁欢城。
梁欢城从附近走过,远远地听见这里的喧闹声,过来一看,竟是邓菲在发疯。
从来没见过邓菲呈现这副模样,披头散发,像一头母兽。但她在毒打秀桂时,眼里却是冰冷的光芒,甚至不露声色,艳丽的红唇微抿,眼神性感而残忍。
邓菲一把甩掉梁欢城的手。“你干什么?”
“我问你在干什么?”梁欢城往地上瞥了一眼。秀桂逃到一旁,瑟缩在角落。
“我教训这个贱婢,关你什么事?”邓菲嘶声说。
梁欢城饶有兴趣地打量邓菲。邓菲的内衣暴露出来,香肩上挂着红色吊带。梁欢城嘴角噙笑:“你抓狂的样子,真是性感。”
邓菲整理好衣物,站直身,冷漠地说:“谁让你过来的?”
“笑话,这里又不是你的卧室,谁都可以来。”
“阿欢,自重一些!”邓菲厉声说。
梁欢城却笑得更加谐谑。“刚才真该把你的形象拍下来,让重阳好好欣赏一番。”
邓菲冷冷地瞪了梁欢城一眼,转身对着墙角的秀桂,说道:“别以为我饶了你……”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脚步声,邓菲立即闭上嘴巴。门口人影一晃,郑碧月出现了。
(28)差点造成恶果
邓菲的情绪控制力超强,一见郑碧月,连忙拢了拢头发,上前施礼,语气谦恭:“婆婆,您来了。”
郑碧月能及时赶到,是因为有个仆人看见邓菲毒打秀桂,去向郑碧月禀报。
郑碧月问邓菲:“怎么回事?”
邓菲看了看梁欢城。梁欢城咧了咧嘴角,一副“关我屁事”的神态。
郑碧月的目光投向秀桂。秀桂仍在哀哭悲鸣,惨不忍睹。郑碧月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邓菲能够这样毒打秀桂,肯定有特殊原因。
郑碧月转脸看着邓菲,说:“无论出了什么事,当务之急是搞清状况,你打死秀桂有什么用?”
邓菲凑近几步,对婆婆耳语几句。郑碧月一听是为了“流产”,顿时变得焦躁而惊恐,整个脸庞都变形了,扭曲的嘴角震颤不已,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邓菲担心婆婆有个三长两短,急切地安慰道:“幸亏我发现及时,想来不会造成重大恶果。”
郑碧月嘶声问:“是什么药?”
邓菲上前踢了秀桂一脚。秀桂颤声说:“红花,当归。”
“几次了?”郑碧月脸色煞白。
“两次。”秀桂垂下脑袋。
“你……你胆子不小哇,秀桂,你……”看郑碧月的眼神,真恨不得手上有个尖东西,直接戳进秀桂的胸口。
秀桂跪爬到郑碧月面前,仰起脸,哭喊着:“姑母,是胭寒嫂子逼我这么做的,她一定要流产,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我就干脆试一试,原想拖延时间的……”
“住口!”郑碧月叫道。
听了这番对话,一旁的梁欢城大吃一惊。随同郑碧月一同前来的女仆,也是震惊失色。
邓菲旋即转身,怒视旁观者:“你们听好了,今天的事,谁敢走漏消息,沈家定然不饶!”
梁欢城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那个仆人吓得栗抖,退缩到门口,屏气凝神。
郑碧月看了看灶具上的砂锅,还在冒着热气。她略一沉吟,命令道:“去请林医师。”
门口的女仆像得到特赦似的,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
林医师紧急赶到,以为沈家出了大事。他被领到这间小厨房,看眼前的阵势,有些茫然困惑。“夫人,有何吩咐?”
郑碧月说:“麻烦林医师鉴别一下。”
(29)如何补救?
邓菲将砂锅端到林医师面前。林医师接过来,放到桌上,俯身察看。片刻后,他问了两个问题:“是谁煮的药汤?想做什么用?”
邓菲小声说了两句。林医师的脸上微微变色,再次将视线投到砂锅里,然后用汤匙舀起一些药材,放到鼻端嗅了嗅,用手指轻轻捏弄,细细地检查着颜色、光泽、硬度,以及碎裂后的残渣。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压抑着焦躁之情。
终于,林医师低缓地说道:“草药存放的时间比较长,而且环境潮湿,疏于管理,药力减去三分。还有,草药不能用金属器皿盛载,金克木,因此药力再减三分。已经减去六分的药力,效果可想而知。”
邓菲听得晕晕乎乎,郑碧月先醒悟过来,脸上掠过一阵喜气,忙问:“林医师的意思,是说这锅药汤没有作用?”
“仅存的四分效力,没有透入血脉,无大碍。还需调理,将药力完全泄掉。”林医师说。
邓菲脱口而出:“送到医院去洗胃!”
林医师轻轻摇了摇头。“二少奶奶有孕在身,禁不住几番折腾……”
郑碧月急促地说:“她是死是活没有关系,我要保住孩子。”
林医师说:“正因为如此,鄙人的建议,还是用另外的药汤调理比较妥善。采用‘相生相克’的方法,自然消解。”
梁欢城忽然问了句:“孕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