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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第95部分阅读

    一批,武汉会战中,邱清泉的座驾便是此车,

    第四章兄弟(十一上)

    第四章 兄弟 (十一 上)

    曾经胖胖的笑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将清晰的眉眼变得轮廓模糊,丑陋不堪,干涩的双唇上到处都是的裂口,随着滚烫的呼吸,裂口处不断渗出猩红色的血丝,但是很快,血丝就被体温烧干,再度变成暗黑色的血痂贴在裂口两侧,将裂口变得更深,更硬,更加触目惊心,

    游击队副大队长吕风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用掌心处的肌肉慢慢融化成水,慢慢滴进张松龄的嘴里,这是最简便的补水方式,沒有时间再生火将水烧开了,也沒有时间停下來熬药,鬼子兵的汽车轰鸣声已经越來越清晰,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大伙身后,全凭着娴熟的骑术和对地形的熟悉,大伙才勉强沒有被汽车追上,然而战马的毕竟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钢铁制造的怪物比拼耐力,每当大伙停下來让筋疲力竭的牲口休息时,冷酷的汽车轰鸣声就再度阴魂不散地缠上來,在大伙的耳朵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不止是一辆汽车,小鬼子的指挥官非常果断,沒有分出任何兵马去追杀周黑碳,而是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游击队这边,整整一个下午,赵天龙带领大伙尽量绕着丘陵、树林等可以遮挡视线的障碍物走,甚至不惜故意绕路,围着几座小山画了个巨大的“8”字,但是,事实证明,他的这些手段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鬼子即便被地面上的马蹄的痕迹绕糊涂了一次,发现上当受骗之后,也能凭着先进的运输工具,很快就把失去的时间再度追回來,相反,大伙这边,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和马的体力,都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

    当马达声再度于大伙耳边响起之后,老游击队员韩林带住了坐骑,“我留下來阻挡他们一阵,你们抓紧时间向北走,天黑之前,必须进入到沙漠地带,否则,即便不被小鬼子追上,这种鬼天气里,咱们半夜不敢生火,也得活活被冻死。”

    几个身上带着轻伤的游击队员互相看了看,也陆续拉紧了坐骑的缰绳,跑在队伍最前方替大伙领路的赵天龙听到背后的动静不对,猛地一扯黄膘马的缰绳,转身兜了回來,“怎么不走了,你们,赶紧跟上,马上就到大潢水了。”

    “必须有人留下來打阻击。”副大队长吕风看了看他,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那也是我留下,你带着他们继续走,我的马快,地形也熟,万一找到机会,还可能把小鬼子引到别的地方去。”赵天龙立刻竖起眼睛,大声提议,

    “正因为你路熟,所以才是我们几个留下來打阻击。”平素一直对赵天龙敬重有加的老游击队员韩林摇摇头,大声插嘴,“别争了,鬼子马上就追过來了,赶紧带着大伙走。”

    “大队长还沒说话呢,你有什么资格向老子发号施令,。”赵天龙大怒,指着韩林的鼻子厉声质问,

    “龙哥,江湖上是什么规矩,你应该比我懂。”韩林又笑了笑,伸手推开赵天龙的食指,

    “江湖规矩,狗屁,老子,老子才不跟你讲,讲什么”赵天龙扭头看了一眼被游击队员们轮流抱在怀里赶路的张松龄,声音越來越低,

    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留下來为大伙创造脱身机会的,向來是马贼队伍中实力最弱者,这是草绿林道上的传统,也是他们上千年來在跟官府周旋过程中,总结出來的生存经验,身体强健,骑术优良的人更容易摆脱追兵,伤员和体弱多病者即便多跑出一段路程,依旧容易被敌人追上,白白浪费掉一次生存机会,

    正是因为懂得江湖规矩,在今天中午周黑碳希望读力营和游击队分头逃命时,赵天龙才沒有出面抗议,虽然他当时心里头很清楚,周黑碳恐怕是打起了将游击队当包袱给甩掉的主意,然而如果此刻按照江湖规矩,最应该被留下來的是张松龄张小胖子,别的游击队员虽然受了伤,却依旧可以单独骑马跟上队伍,而张小胖子,被烧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为了带上他一个,至少得再拖累上两名同伴,

    “他是读书人,不能死在我们前头。”仿佛猜到了赵天龙在顾忌着什么,老游击队员韩林也看了一眼昏迷不醒张松龄,快速补充,

    “这年头,像他这样有良心的读书人已经不多了。”另外一名游击队员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半块儿带着体温的牛肉干,仔细塞进张松龄的上衣口袋里,

    第三名游击队员拿走了张松龄的步枪子弹袋,顺手却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來,“我用这个跟他换,省得这小子醒來之后说我占他便宜。”

    第四名决定留下來打阻击游击队员也走上前,从张松龄的腰间解下一把盒子炮,“龙哥,别争了,小胖子就交给你了,无论谁死,他都不能死,如果他也死了,今后就不会有人记得咱们都干了什么了。”

    “我,我”赵天龙嘴唇抽搐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來,平心而论,他以前虽然待大伙和和气气,真正能瞧在眼睛里头的,整个游击队中却超不过三个,但是今天,他却突然发现,这些人平素很不起眼的人,其实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矮小,他们都应该是他的好兄弟,他们早就是他的好兄弟,

    默默地解开黄膘马背上的行囊,他把在五原城内新得到的两把长苗盒子连同所有子弹,都分给了主动留下來打阻击的弟兄,然后双手在胸前并拢,恭恭敬敬地向大伙做了个揖,拨转坐骑,转身继续向北驰奔,

    副大队长吕风带着另外四名队员,轮番抱着张松龄紧随其后,谁也沒再多说一个字,谁也沒有婆婆妈妈的回头张望,唯恐一回头,就再也下不了决心离开,

    他们不断磕打马镫,拼命压榨坐骑的体力向远方逃遁,双耳却始终竖立着,不放过任何从身后传來的动静,一刻钟之后,汽车的马达声突然停顿,射击声和手榴弹爆炸声轰然而起,伴着射击声与手榴弹的节奏,则是一首赵天龙听起來非常熟悉的草原长调,雄浑质朴,婉转苍凉,

    “天空为什么是蓝的,因为天上有太阳和星星。”

    “大地为什么是绿的,因为大地上站着男人。”

    “大河为什么不会干涸,因为河床下面有万千泉眼。”

    “哥哥我为什么拿起的弓箭啊,因为身后就是孩子和你!”

    剧烈的射击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再剧烈,也无法将那苍凉的歌声打断,它持续着,跳跃着,在辽阔的草原上反复回荡,回荡,连绵不绝,生生不息,曾经有一个瞬间,大伙甚至以为它将要永久地持续下去,持续下去,然而,就在大伙在心里默默地替袍泽们呐喊助威的时候,所有声音嘎然而止,

    “别回头,注意脚下,马上就要过大潢水了,小心冰窟窿。”赵天龙哑着嗓子,低声提醒,将头贴在黄膘马的脖颈子处,第一个走上大潢水那比夏天时已经变狭窄了足足三分之二河道,

    落满积雪的冰面又硬又滑,黄膘马费劲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全身肌肉不断哆嗦着,战战兢兢迈出前蹄,随即,又猛地打了个趔趄,悲鸣着不愿意继续前进,

    “废物,再不走,你怎么对不起老杨他们。”赵天龙第一次对自己的坐骑发了火,跳下马鞍,把缰绳挎在肩膀上,拼命向前拉,可怜的黄膘马被扯得嘴角冒血,悲鸣着,踉跄着,三步一滑,两步一晃地,被拖着继续向前缓缓移动,

    “把小张绑在马鞍子上,其他人都下來拉缰绳。”副大队长吕风当机立断,带领所有清醒着的游击队员跳下马鞍,牵着坐骑走上冰面,战马不断摔倒,将走在前方的主人也拖得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在连续摔了数十个跟头并付出了一匹马的前腿之后,大伙终于穿过了河道,再回头,鬼子的汽车已经出现了身后的雪原上,

    “快走,冰面太滑,汽车沒那么容易过。”副大队长大喝一声,催促所有人跳上坐骑,

    赵天龙给了那匹摔断腿的战马一枪,然后用大刀砍下两条马后腿,与大周两个一人扛着一条,跟在了队伍的最后,汽车上的鬼子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一边兴高采烈的欢呼,一边用架在车顶上的轻机枪扫射,子弹打得二人周围雪沫飞溅,却因为距离太远,沒造成任何实质姓伤害,

    “捡起便宜來还沒完了你。”赵天龙被激得心头火起,将马腿丢给大周,掏出两颗手雷來,转头迎向鬼子,在河对岸一连串兴奋的狼嚎鬼叫中,将手雷丢在了冰面上,

    “轰,轰”九七式手雷接连炸开,将冰面炸出两个两个巨大的黑窟窿,无数冬眠的野鱼随着冰水飞了起來,然后又迅速落在河道上,冻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冰疙瘩,被天边夕阳一照,流光溢彩,七色纷呈,

    赵天龙冲着对岸的鬼子兵撇撇嘴,奋力拨转马头,身背后,留下一串豪迈的歌声,鬼子兵们刚刚听过一次,沒听太懂,却永远无法忘记那苍凉的旋律,

    “天空为什么是蓝的,因为天上有太阳和星星。”

    “大地为什么是绿的,因为大地上站着男人。”

    “大河为什么不会干涸,因为河床下面有万千泉眼。”

    “哥哥我为什么拿起的弓箭啊,因为身后就是孩子和你!”

    第四章兄弟(十一下)

    第四章 兄弟 (十一 下)

    小鬼子们们被眼前瑰丽景象和耳畔苍凉的歌声给惊呆了,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继续朝赵天龙开枪,眼睁睁地看着他拨转黄膘马,扬长而去,直到他的背影脱离了机枪射程,才猛然回过神來,不无尴尬地指着河面大呼小叫,“鱼,鱼,好多鱼啊,这条河底下还有活水,也不知道冰面够不够结实,。”

    “刚才那个扔手雷的人是谁。”三井橘树中佐的思维永远与其他人不一样,扯了一把跟着众人一道大呼小叫的酒井高明,厉声追问,

    “是,是入云龙,就是,就是通缉令上那个叫赵天龙马贼,他现在是八路军游击队的小头目。”酒井高明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和盘托出,先前三井橘树在挑捡追杀目标时,故意做出了与他相反的选择,这让他的心情很是忐忑,唯恐被对方发觉自己是因为看出了东洋马留在雪地上的蹄子印儿与当地马不同,才故意选择了另外一群对手,

    这一点,倒是酒井高明自己多心了,三井橘树之所以故意不跟他选择同一路对手,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运气,而并非不相信他的忠诚,毕竟废物酒井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三井中佐前途远大,才不想像自己的前任那样,被这个废物身上的霉运拖累的连老窝都保不住,才上任沒到半个月就被关东军总部召回去听候处置,

    比起酒井高明的指点,三井橘树更相信自己的经验,“嗯,那个拿瓦尔特手枪的,肯定官衔比赵天龙还大,否则,刚才留下來向我示威的,就不会是赵天龙。”用手向对岸指了指,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小林,你开车载着我走在最前面位置,咱们替所有人开路,如果冰面不结实的话,我会第一个掉进河水里头去。”

    “是。”司机小林答应一声,慢吞吞地开始换挡加速,其他四辆汽车的司机见状,连忙狠踩了一脚油门,歪歪斜斜地开着车,抢在了三井橘树之前冲进了河道,

    鬼子兵即便再目无长官,也不敢让顶头上司替自己去趟冰窟窿,更何况这位三井中佐,还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小肚鸡肠,当下,几名有过在东北的雪原上作战经验的老兵从车厢上跳出來,飞快地跑到整个车队最前方,手脚并用推开积雪,根据冰面上的颜色來判断冰块的厚度,其他士兵则纷纷跳到了汽车后,用手推着车屁股,以防缠了铁链的轮胎摩擦力依旧不够大,导致汽车在冰面上打滑,

    事实证明,他们的这些工作纯属画蛇添足,草原上的所有河流几乎都是季节河,无论汛期水量再充沛,到了枯水季节,流速和流量也都小得可怜,被足以冻死人的寒风连续吹了好几个月,河面上冰壳足足有三尺厚,非但空载的汽车无法将冰面压垮,即便所有人都跳进车厢中,也一样奈何不了冰面分毫,

    由于不了解草原上的水文情况,为了安全穿过这条狭窄的河道,鬼子们比游击队多耗费了小半个钟头时间,但是在平安穿越了河面之后,半机械化部队的优势很快就又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沿着雪地上的马蹄痕迹继续紧追不舍,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便在两个高大的雪丘侧下方,重新咬住了游击队的尾巴,

    车轮下地面骤然变得非常柔软,严重影响了汽车的速度,但同时也影响了前方的八路骑兵,马上就进入沙漠了,如果天黑之前不能将游击队截住,夜晚沙漠中的寒风,有可能追逐中的双方同时冻僵在布满了积雪的沙丘旁,万一老天不开眼刮起的狂风,那更是危险万分,铺天盖地的沙子才不管哪个是中国人,哪个是曰本人,几百万年來,对于闯入它们领地的任何生灵,它们的应付手段只有一个,用冷风吹倒,用沙子盖住,盖住,直到对方无法呼吸,彻底变成沙丘下的一具具干尸,

    “机枪。”三井橘树不愿再继续这场枯燥无味的追逐了,指着前方最像军官模样的一个背影,大声命令,“集中火力,把他给我拦下來,司机,能开多快开多快,我就不信,他们的马比大曰本帝国的军车还要结实。”

    “嗨依。”机枪手和司机大声答应着,同时使出了浑身解数,马达轰鸣声中,机枪子弹拉出长长的红色轨迹,掠过五六百米的空间,打得游击队员们身边雪沫飞溅,

    大周回头还了一梭子,却因为距离太远,沒能收到任何效果,其他游击队员也纷纷从马背上转身,瞄准鬼子的汽车开火,但中正式步枪的精确射程本來就短,胯下的坐骑又过于颠簸,他们的子弹也纷纷落到了空处,沒能给鬼子造成任何伤亡,

    “你们走,我留下打阻击。”眼看着情况变得越來越危急,机枪手大周拨转战马,调头冲上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沙丘,还沒等大伙发出惊呼,他已经从马背上扑下來,将机枪架在了沙丘顶端的雪地上,对准追在最前方的那辆鬼子汽车再度扣动了扳机,

    “当当当当”子弹落在汽车前侧的铁壳子上,飞溅出无数火星,正在咆哮前进的汽车猛地一个哆嗦,慢慢停了下來,机枪手大周毫不犹豫,对着汽车的驾驶舱下方又是一梭子子弹,几团火焰从漏了油的发动机上腾空而起,迅速将整辆汽车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汽车上的鬼子兵不想被活活烧死,抱着步枪、机枪,慌慌张张地跳车逃命,其他几辆汽车上的机枪手也顾不得再追杀赵天龙和吕风等人,纷纷调转枪口,试图凭借优势的火力对沙丘上的机枪进行压制,机枪手大周才沒心思跟鬼子比拼火力,调转枪口,迅速瞄准另外一辆汽车,几个点射,就又将车头打得冒出了滚滚浓烟,

    “开炮,小鹿之助,你这个废物,你怎么还不开炮,。”三井橘树大怒,一边指挥着鬼子兵们灭火,一边厉声喝骂,

    “嗨依。”被点了名字的炮兵军曹小鹿之助大声回应着,在另外两名鬼子兵的帮助下架起了九七步兵炮,“嗖,,,嗖,,,嗖,。”三枚炮弹相继脱离炮口,砸在了三百米外的沙丘上,炸起了漫天的沙尘,

    捷克式机枪的射击声嘎然而止,焦头烂额的鬼子们大声欢呼,然而,还沒等他们的欢呼声落下,烟尘中,另外一名游击队员的身影从大周倒下的地方站了起來,双手抱住轻机枪,对准狂笑着的禽兽们喷吐出一串串火蛇,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伴着明快的节奏,子弹从沙尘中飞出來,打得鬼子兵们抱头鼠窜,

    躲在车厢扳之后的鬼子的机枪手们集中火力发起反击,无数道火蛇交替着掠过半空,打在那名游击队员的身前身后,宛若一个钢铁巨人般,此人对迎面飞來的子弹不屑一顾,继续抱着捷克式奏响生命与死亡的旋律,“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伴着风,伴着沙,伴着雪,伴着如醉夕阳,他尽情地弹奏,弹奏,“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段无韵的乐章,永远留在了大漠之中,直到数十年后,依旧有旅人依稀听见它的旋律,

    凭着机枪手大周和另外一名袍泽用姓命换來的时间,赵天龙等人又跑出了四、五里远,太阳已经落到沙丘背后去了,晚霞洒下